第六十九章 寶會(二)

立在西市的大街上,倒吸瞭一口氣。她註意到,西市的格局和東市雖然差不多,一樣被四條大街分為九大區域,市署,平準署,常平倉占據瞭同樣的位置,但它們之間,是有著很大差別的。

先,西市因為靠近絲綢之開遠門,從而更加繁榮活躍,也更加國際化。在這裡,外國人開設的店鋪遠比東市更多,波斯邸、珠寶店、香料店、藥店、貨棧、酒肆比比皆是。牡丹看到很多不同扮,不同口音,分別來自中亞、南亞、東南亞及高麗、濟、新羅、扶桑等地的外國商人來來往往,觀其打扮,又以來自波斯、大食的“胡商”最多,街頭巷尾總能看到他們牽著駱駝的身影悠哉慢哉地晃過。

其次,因西市遠內,周圍居住的多數為平民、胡人,故而商種類與東市相比也很不同,東市愛賣奢侈,而這裡賣的商更趨向於平民化,多是衣、燭、餅、藥等日常生活,也因為這個緣故,出現在這裡的人更多,遠比東市喧囂熱鬧。就連這裡的胡姬也比東市的更加大膽,她們穿著艷麗的紗裙,端著酒立在酒肆旁,嬌笑著朝過往的行們招手,邀請他們嘗自手裡的酒,看著那面善的,甚至上前去抓著就灌。客人不會生氣,她們也哈哈大笑,行人見怪不怪。

牡丹緊緊跟在何志忠等人的身後,隻覺得怎麼看也看不夠。李荇不知什麼時候摸到她身邊,與她並轡而行,低聲道:“你沒有去過揚州,揚州的商胡也很多,假如有機會去,會看到、聽到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

牡丹點點頭:“假如有機會,我真的很想到處去走走看看,長長見識。我聽說江南有冬牡丹,很想去見識見識。”

李荇輕輕一笑,正要說什麼,忽聽何志忠沉聲道:“地方快到瞭。稍後牢牢跟緊我們,說話,不要亂動手,隻管帶著耳朵聽。”

牡丹等人見他和大郎神色嚴肅,便也鄭重應下。少傾,街邊停的驢、馬匹、氈車等漸漸多起來,眾人轉過大街行至一條曲巷中,但見一座毫不起眼的臨街店鋪外圍瞭許多人,指指點點,輕聲交談,都說是這次有不世出的稀罕寶貝出現,到底是什麼,卻沒人能說清楚。

而那店鋪卻緊閉著店門,隻留兩尺寬的一條供人進出,兩個身材肥胖高大,穿著圓領缺胯袍,戴黑紗幞頭,高鼻卷發的波斯胡牢牢守著,不許人隨意進出。

何志忠清點瞭自傢這裡一行的八個人,上前對著那兩個波斯胡行瞭個禮,笑道:“這都是我們自傢的侄親眷,想來開開眼界的。”那兩個人顯見和他是相熟的,笑著還瞭禮就放幾人進去,問都沒多問一聲。

大郎趁機向眾人介紹寶會的規則:“這寶會一年一次,胡商們都會帶瞭寶貝來互相,看誰的寶貝最多最好,勝者變可以戴帽坐居第一,其他人則按著自己寶物的貴高低分列兩旁。分定座次後,便可自由買賣。似我們這等,沒什麼可和他們比的,純屬來開眼界和買珠寶的,自然隻能是旁觀。旁觀的地方有限,寶貝珍貴值錢,不是誰都能進來的,如果不是爹爹和他們瞭幾十年的生意,深受信賴,也不能帶這麼多人進來。”

到瞭裡面,穿過一個小小的天井,繞過一排狹窄的廂房,一片綠色突然闖入眼中,綠樹後面一間寬大的廳堂豁然出現在眾人面前。還未靠近,裡面歡聲笑語就傳瞭出來,都是用的波斯語,牡丹隻曉得他們非常快活,說些什麼卻是半點不知道。

一個膚色黝黑的昆侖奴穿著雪白的圓領窄袖袍走出來,笑著給何志忠和大郎行禮,操著一口流利的京城話道:“今日來瞭一位意想不到的貴客,他帶的人也有點多,地點有限,稍後隻怕要委屈幾位擠擠瞭。”

何志忠目光一沉,看向李荇,後者自得的一笑。何志忠收回眼神,朝那昆侖奴道:“奧佈且放心,這算不得什麼,當初坐海船,幾十個人擠個船艙我也擠過。”

那昆侖奴燦爛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來。雪白的牙齒和袍與黑得發亮的皮膚交相輝印,黑白分明,好不醒目。何志忠、牡丹等人倒也罷瞭,何濡他們幾個卻是被深深吸引住,隻盯著他看。

這昆侖奴,老早就聽說瞭,也曾在街上看到權貴之傢帶著出門,可惜卻是沒有機會好好近距離觀察觀察見識見識。到底為什麼這麼黑呢?不會把衣服染黑嗎?何溫悄悄將手指伸出袖口來,趁著奧佈轉身,飛速地在奧佈的手背上擦瞭一下,然後偷偷拿起來對著光線看,看到自己的手指仍然幹凈潔白,不敢相信地摸瞭張帕出來,反復擦瞭擦,確定沒有變黑後,便朝何濡、何鴻擠擠眼睛,人會心地一笑。

牡丹看在眼裡,雖然覺得個侄是少年心性,好奇,而非有惡意,但這種行為實在過無禮,當下狠狠地瞪瞭個侄一眼。她見過一些昆侖奴,都是被主人作為炫耀的財物,大多都是上身赤luo斜披帛帶,或是橫幅繞腰,穿著短褲的,似這個奧佈這般規規矩矩地穿著本朝服飾的很少,可見主人傢並沒有輕賤於他。也不知道何溫這行為,會不會得罪人?

“小郎君,你我沒有什麼不同。”奧佈卻是回頭溫和地一笑,大大方方地伸手給何溫看,何溫窘得紅瞭臉,飛快地躲在瞭李荇身後。奧佈也不計較,轉身領。何志忠冷冷地道:“既無見識,又無膽略,丟臉”何溫頓時連耳尖都紅透瞭,恨不得把頭埋進懷裡去。

眾人進瞭廳堂,牡丹好奇地看去,但見廳堂正中面對大門放瞭一張空著的胡床,胡床下兩列則鋪滿瞭茵席,上面密密麻麻地坐滿瞭或是穿著胡服,戴著胡帽,或是穿著本土衣袍的胡商,正在愉快而熱烈地交談。周圍散放著一些茵席,上面坐的卻又是些本土人士,看到何志忠與大郎,都熱情地和他們打招呼,裡面不乏女,隻不過數量要少一些而已。

牡丹暗想,這張胡床大概就是新科出爐的鬥寶王的寶座瞭吧?而這些本土人士,都是和自傢一樣來長見識做買賣的?李荇卻已經低聲道:“丹娘,劉暢也來瞭。”

怎麼到處都有他?牡丹皺著眉頭順著大郎示意的方向看過去,但見劉暢、潘蓉和幾個衣著華貴,有些面熟的男占據瞭一個觀看角最好,最通風的角落,正表情各異看著自己這一行人。劉暢惡狠狠地瞪著自己,又或者是瞪著自己身邊的李荇,潘蓉則是擠眉弄眼的,另外那幾個男卻是一副看好戲,坐觀其變的模樣。另有一個穿著月白色圓領寬袖袍,骨瘦如柴,臉色蠟黃的男垂眸坐在一旁,面無表情。

牡丹側頭想瞭想,似乎劉暢做的生意中也有珠寶這一樣,但聽雨荷打聽來的消息,好像是並不怎麼賺錢,主要是為瞭淘寶集寶。既然如此,他就應該算不上什麼大珠寶商,根本比不上何志忠這樣在胡商中比較有名望的人,怎地他也能進入這裡?

她想到奧佈所說的話:“一位意想不到的貴客”……不由暗自揣測,難道是楚州候府和舉辦這次寶會的主人有某種關系?所以劉暢才托瞭潘蓉的福,混進這裡面來的?劉暢來這裡的真實目的又是什麼?想要插手珠寶生意,打壓何傢?斷瞭何傢的生?牡丹想到他的狠毒之處,不由捏瞭一把冷汗,低聲問李荇:“你可知道他要做什麼?”

李荇淡笑著搖頭,十分篤定地低聲道:“他雖然沒告訴過我他到底來做什麼,但我們都知道他一定是來敗傢的。”

牡丹對他的回答有些意外,抬眼去看何志忠與大郎,但見何志忠一如既往的沉穩,大郎卻是捏緊瞭拳頭,似是一言不合就要沖上去暴打劉暢一頓的樣。

潘蓉看到大郎暴的樣,回頭低聲和劉暢說瞭幾句話,劉暢對著何傢人輕蔑地一笑,側臉再不看牡丹,轉而恭敬地同那個骨瘦如柴,臉色蠟黃的男說話,那男卻是倒理不理的,顯得很是倨傲。

李滿娘掃瞭劉暢等人一眼,拉拉牡丹的袖低聲道:“那就是你先前那位?”

牡丹點點頭。

李滿娘撇撇嘴:“看著就和那老東西一樣不是個好東西。走,咱們去坐他們旁邊去”

又是個惟恐天下不亂的主,難怪得會生出那八個天不怕地怕的兒來,牡丹不由一笑:“這麼寬,何必非得去和他們擠?他們都喜歡熏濃香,您就不怕熏著您?”

李滿娘道:“誰熏著誰還不一定呢。你怕什麼?”

何志忠沉穩地打量瞭周圍一遍,道:“果然是隻有那裡才能坐下咱們一傢人瞭。丹娘你別怕,咱們堂堂正正地來參加寶會,該坐哪裡還得坐哪裡。更何況,那裡從前向來都是我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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