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寶會(三)

奧佈果然領著何人繞過其他看熱鬧的珠寶,直接走到潘蓉面前行瞭個禮,笑道:“貴人恕罪,今天來的人多,得委屈委屈您們,和大夥擠一擠。”

客隨主便,本來讓讓也沒什麼大不瞭的,但潘蓉掃瞭劉暢一眼,見劉暢陰沉著臉不動,知他心頭有氣,刻意刁難,少不得替他出出氣,便慢吞吞地道:“難道其他地方就不能坐人瞭嗎?為何非得坐我們這裡?”

奧佈賠笑道:“貴人有所不知,這裡頭有個緣故。此時不同平常,寶會上的位座次自有規矩,不論身傢貴,但憑資歷,輕易不得。何傢與我等來往幾十年,他傢講信義,資本也厚,此處屬於他傢已是將近十年。”見潘蓉的神色松動瞭,便再接再厲地道:“不過他傢倒不是那不懂規矩,不好說話的,願意把上的位留給諸位貴人,但卻是要請諸位留點位出來。還請貴人與個方便,通融通融。”

潘蓉還未開口,他身邊一個穿著靚藍團花圓領袍,皮膚養得雪白,唇上塗著口脂,塌鼻細目的年輕男就猛地站起身來,對著奧佈就是一腳:“狗東西,瞎瞭你的狗眼!也不看看這是誰?這是說我等不懂規矩麼?爺們肯紆尊降貴與爾等賤民同屋而居,是何等的體面!已是不計較蝸在這小小的角落裡瞭,還要我等與那種忘恩負義,不忠不義,沒有廉恥的小人擠在一處,這是什麼道理?”

奧佈靈巧地微微一讓,看著似被踢上瞭,其實卻是沒有,不過靴尖輕輕碰上而已,偏他大喊瞭一聲,隨即伏在地上不住告饒。眾人一陣靜寂,全都回頭看向潘蓉等人,多數人臉上露出十分不忿的神色來,既然是賤民,又何必一定來湊這個熱鬧呢?可沒誰硬請他們來。但主人此時還不在,卻又沒人敢出這個頭。身為身份地位比本土商人還要低賤許多的商胡,他們隻能是敢不敢言。

潘蓉的臉色有些難看,以目示意那人住嘴,那人卻和沒看見似的,兀自指桑罵槐地瞪著李荇喋喋不休。發顯得那人欺人甚,並無教養。

何志忠上前將奧佈扶起,沉聲道:“都是我的不是。奧佈不必為難,沒有坐處,我等不參加就是瞭。”說完低聲吩咐大郎等人要走。奧佈一把拉住他,哀求道:“您若是走瞭,大傢怎麼辦?都有寶物要請您跟著一起評,期望著能賣個好價呢。”眾波斯胡也都紛紛挽留何傢人,其他人也表示願意給何傢人挪位,眼看著潘蓉等人還是沒有讓步的意思,看向他們的眼神都帶瞭幾分厭惡。

很明白,何志忠不是真的要走,而是以退為進,奧佈這個話也有些假。波斯胡是非常有錢的,世俗俚語經常用“窮波斯”來形容不可能的事情,他們識寶有寶,哪裡會因為何志忠不在此間就沒人評寶物,寶物也不能賣出好價瞭?這不過是表示看重與何傢合作的一種方式而已。而此刻他們的這種看重,恰恰正是何志忠最需要的。

何志忠也表現得很體貼,當下便瞭忍氣吞聲的樣,同為他讓瞭座的人道瞭謝,就要領著牡丹等人坐下。李滿娘幾次要開口,都被李荇攔住。何大郎也難得的忍氣吞聲,雖然漲紅瞭臉,卻沒吭氣。

此時,與潘蓉一道來的那個穿月白袍的瘦人突然起身坐到一旁,冷笑道:“貴人們請瞭,袁十九正是賤民,不敢與貴人們坐在一處,免得污瞭貴人們的眼。”

塌鼻男一愣,回過頭去瞪著袁十九,憤怒地要開口罵人,就被潘蓉一把捂住瞭嘴,低聲道:“沈五,你要我們大夥兒全都白跑一趟麼?”其餘幾人也紛紛勸他,他方住瞭口,神色還在憤憤不平。

一直不吭氣的劉暢突然起身,坐到瞭袁十九的身邊,讓出瞭位,潘蓉見狀,也嘻嘻哈哈地跟著劉暢坐瞭過去,回頭望著奧佈笑道:“奧佈,今日我們來,也是來做生意的,規矩是怎樣便怎樣,按著規矩來。”

見領頭的兩人都讓瞭座,除瞭塌鼻男沈五以外,其他人都跟著讓出瞭位。,起身“呸”瞭一聲,也不看劉暢,也不看潘蓉,大踏步走瞭出去。誰都沒有挽留他。

奧佈笑容不變,全當剛才的事情根本沒發生,殷勤有禮地將何傢人再請瞭過去,何志忠也不客氣,再次同讓座的人道瞭謝,依次落座。此番,劉暢等人卻是坐到瞭何傢人的下手處。

作者:空心阿竹

16位粉絲

2011-5-102245

回復此發言

3

回復:第七十章寶會bsp;完瞭嗎?

何志忠與大郎神色嚴肅地坐在正中,何濡、李荇等四人分別坐在他們左右,牡丹和李滿娘因為是純屬看熱鬧的,便坐在瞭靠近劉暢他們那邊的地方。李滿娘本是坐在牡丹上,但因為那幾個貴胄弟總是盯著牡丹瞧,她便將牡丹推開,用自己高大肥胖的身軀替牡丹將那幾道不懷好意的目光給遮擋住瞭。這樣一來,牡丹就和李荇挨著坐到瞭一處。

因見寶會尚未開始,牡丹便低聲和李荇道:“表哥,都是因為我的緣故,害得你被他們仇視污蔑。”這隻是個開始,想必以後他到的難堪會更多?

李荇側臉望去,但見牡丹發髻上插著的金鑲玉蜘蛛結條釵微微顫動著,又活潑又俏皮,偏生一雙美麗的鳳眼裡滿滿全是擔憂,不由心裡一暖,低笑道:“算不得什麼,我不怕。再說,像他們這種人,畢竟是少數的,大傢夥心裡都有桿秤。”他頓瞭頓,低聲道:“那天夜裡,你折回去找我,我很高興……”

牡丹微微垂瞭眸,低聲道:“你是因為我才受的害,我怎能棄你於不顧?隻可惜我沒本事,害得你躺瞭那麼久。”

李荇心裡甜得如同調瞭蜜似的,抿著唇隻是笑,隻恨不得此時周圍一個人都沒有,隻有他和牡丹才好,間或收到劉暢陰狠的目光,也全都不當回事。

大郎看在眼裡,心中也高興,暗想,若是妹妹能和李荇在一處,可真正是良緣一樁,不如什麼時候和爹娘說一聲,叫李荇來提親。

忽聽何志忠低咳瞭一聲:“噤聲,寶會開始瞭。”果見眾人都安靜下來,一個須發皆白,身材矮小的波斯胡從外間走進來,直接走到胡床下空著的茵席上坐下,威嚴地宣佈寶會開始。

卻是從他開始出示寶貝,他拿出的是一籠帳,握在手裡不過盈盈一把,開後卻是七尺見方的一籠,輕薄疏透,猶如浮著一層淡淡的紫氣帳腳綴著金銀、珠玉、水晶、琥珀、瑟瑟等物,很是華麗。奧佈在一旁介紹道:“此帳名為七寶紫綃帳,輕薄疏透,然冬日風不能入,盛夏則清涼自至。”

牡丹覺得這帳的確非常美麗珍貴,但她很懷這帳是不是真的如同奧佈所說一般,冬暖夏涼。按她的理解,冬天裡風不能入,那便說明不透風,可是夏天卻又清涼得很,不通風,怎麼涼?明顯就是自相矛盾嘛。但看到眾人都在贊嘆,便把疑問埋在瞭心裡。

眾人紛紛贊嘆一番,接著又按座次分別出示寶物,有瑪瑙、琥珀、珍珠、金精、石綠、玉器、赤頗黎、綠頗黎、瑟瑟、夜明珠等物,無論尺寸、質地、做工都可以說是平時罕見的寶貝,還有什麼昆侖山來的萬年寒玉魄、深海裡來的龍骨燈,以及可以引見鬼魂的明珠等等,個個都把自己的東西說得天花亂墜,世間唯一。眾人都在贊嘆,但就是沒有人嘆服。相比較而言,那七寶紫綃帳的確算是此間比較出眾的。

牡丹和個侄兒看得眼花繚亂,李荇和李滿娘則看得津津有味。牡丹趁空偷瞄瞭劉暢那邊一眼,但見那袁十九不時地壓低聲音和劉暢說上一句兩句,劉暢的臉色越來越陰沉,眉間透出一股焦躁,潘蓉也難得正經地端坐在那裡,幾個人的臉色都不好看。牡丹忍不住悄聲問何志忠:“這些寶貝還不算寶貝嗎?”

何志忠淡淡地道:“且等著,好東西還在後頭呢。”

果然又過瞭半個多時辰,幾乎所有人都誇耀完瞭,一個人出示瞭一顆雞蛋大小的金色珍珠,圓潤無暇。劉暢與潘蓉的臉上露出喜色來,眾波斯驚嘆不已,全都起身要請瞭那人坐居上,稽禮拜,忽聽又有人道:“慢著,我這裡還有件寶貝。”

一個坐在末席,形容猥瑣的波斯胡將懷裡抱著的一個尺多高的匣拿出來,鄭重其事地當著眾人的面打開,道:“瑪瑙燈樹一枝。”

牡丹隔得遠,沒看清楚那瑪瑙燈樹是什麼樣的,卻聽眾人已經倒吸瞭一口冷氣,面露驚異之色。就是何志忠與何大郎見慣瞭場面的,臉上也露出異色來。

但見那白頭發老波斯輕聲囑咐瞭奧佈兩句,奧佈領命上前,將那盒捧上來,放在正中,從盒裡取出一枝尺餘高,通體紅色,紋帶如雲,呈半透明狀,無裂紋,無砂心、無雜質,底座為蓮花寶座,燈頭為九枝的瑪瑙燈樹來。奧佈取瞭九枝蠟燭放上點燃,雖是白日,屋內仍然流光溢彩。

質地如此出眾,又這麼大的瑪瑙,實在是罕見之。勝負分明,眾人臉上都露出激動的神色來,不等眾人邀請那人上座,劉暢起身道:“這件寶貝價值幾何?我買瞭。”

何志忠淡淡地道:“劉奉議郎激動瞭,論理,我不買瞭,你才能買。”

《國色芳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