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幾人趕到地頭時,眾人早就到瞭,在黃渠邊上的柳樹蔭下笑鬧著等待她們。“我看這裡不錯,就在這裡歇歇吧?”
黃渠是芙蓉池的水源,水又大又清澈,堤邊密植柳樹,樹下芳草茵茵,的確是很適合野宴的好去處。李滿娘應瞭,叫隨從上前去佈置屏風,鋪茵席,把帶來的食酒水等拿出來擺上,又問適才是誰拔瞭頭籌。
“當然是我啦,怎麼樣?好看不好看?”一位姓徐的夫人笑著迎上來,炫耀地把頭伸到李滿娘與牡丹跟前左右晃瞭晃,發髻上的蝴蝶結條釵微微顫動,仿佛要振翅飛起一般。
李滿娘瞭她一把,笑罵道:“你就得瑟吧。”
一位姓黃的夫人笑道:“誰不知道她的脾氣,輸瞭就要哭,贏瞭就要炫耀,為瞭咱們大夥兒耳根清凈,還是她哭瞭吧,所以都讓她贏,徐夫人柳眉一揚,撲過去掐黃夫人的嘴,笑罵道:“手下敗將,就隻剩一張嘴利。”二人不顧形象地扭成一團,眾人皆在一旁看笑話,氣氛很是熱烈輕松。
李滿娘笑得眉眼彎彎,問牡丹:“怎樣?和你在劉到的那些人不一樣吧?”
牡丹在陽底下跑瞭一歇,身上出瞭一層薄汗,邊拿帕扇風邊笑:“的確不一樣。”這些武官夫人的作派,更像是現代閨蜜之間的那種交往方式,又輕松又暢快,沒那麼多講究。不像白夫人那樣的世傢貴族女一言一行總透著一種優雅持重,雖然覺得賞心悅目,卻也覺得沉重拘謹。
說話間,侍從已經將茵席、酒水吃食等佈置好,招呼眾人入席,雪娘自然跟著牡丹坐在瞭一處,纏著牡丹道:“姐姐身上這荷花香味兒比先前又更香瞭,我曾聽人說,有些香出汗後會味道會更好聞,看來是真的。的?”
牡丹聽雪娘如此說將衣袖湊到鼻間嗅瞭嗅,果然香味更濃,便道:“是我傢哥哥配的,我也不知具體怎麼弄你若是喜歡,回去後我裝些請我表姨轉交給你。”
雪娘笑道:“何必這麼麻煩,我傢住在佈政坊,到時候你直接使人送去我傢就行。我們才從外地來沒有一兩年也不知道什麼才是好香我常常被人笑。這回好瞭,你傢開著香料鋪,一準兒比旁人懂有什麼好香,你隻管和我說。看誰還敢笑我。”
牡丹默瞭一默。依她看來並不是雪娘用的香不好,那些人不過是欺他們不是世傢名門出身不高而已。門第之見,不管是什麼時候都存在的。不過她並不想和雪娘討掄這個話題.很熱情地答應雪娘,如果有什麼新香配出來,一準第一個和她分享。雪娘很高興,頓時對牡丹又親近瞭幾分。
那位愛逗趣的黃夫人拍拍手,笑道:“就這樣幹喝幹吃的不好玩兒,咱們用酒胡來勸酒吧。”這一提議得到瞭眾人的附和。
黃夫人叫眾人圍坐,命人將一隻銀盤放在正中,把一個雕刻成高鼻碧目、胡人形象的偶人拿出來,放在盤中旋轉,酒胡停下來時指到誰,誰就須飲酒。酒胡一開始旋轉,眾人就開始鼓掌尖叫,唯恐停在自己面前。
牡丹先前還矜持著不好意思尖叫,後來第一杯酒落入她口中之後,她也頸不上那許多,跟著眾人一起鼓掌尖叫。正在玩得開心的時候,忽聽得一陣馬蹄聲疾響,一大群人大聲呼哨著從京城方向向這邊疾馳而來。
眾人暫時停瞭遊戲,紛紛起身看熱鬧。一群衣著鮮亮的人,有男有女,都很年輕,胯下79免費閱讀網書友免費閱讀網書友更新的馬匹清一色的高頭大馬,五彩纓珞裝飾,很是講究,當真是鮮衣馬,肆意飛揚。
當先一個穿紅衣的女梳著墮馬髻,天生麗質,笑容靚麗,她使勁揮著馬鞭,聚精會神地看著前方,不時還玩點花樣,左右揮起鞭去攔阻快要超過她的人。
牡丹看得清楚,此人正是清華郡主。她不由暗想自己的運氣為什麼這麼背,出來一趟也要遇上這個瘟神。本著不惹麻煩的原則,牡丹決定坐回去,不讓人發現她。
突然有人尖叫一聲,說是誰墮馬瞭,馬蹄聲頓時瞭節奏,接著一群人四散開來,盡量不讓自己的馬蹄踩上墮馬之人。牡丹躲在李滿娘的身後看得明白,墮馬的是個穿藍色圓領袍的年輕女,她一隻腳還掛在馬蹬上,被驚慌失措的馬拖著往前跑,既不掙紮也沒叫喊,悄無聲息的,仿佛死瞭一樣。
與她一起去的人都在控制自己的馬,一時之間也沒準顧得上去管她的死活。牡丹感覺到自己的全身出瞭一層冷汗,控制不住的輕顫抖起來。因為她看到,那匹馬之所以會,似乎是因為清華郡主的鞭梢掃到瞭那馬的眼睛。也不知道又是個什麼悲催的女,不小心得罪瞭清華郡主,才會吃這麼大的虧。
正在沉思間,李滿娘已經飛快地跑出去,從侍從身上拔瞭一把刀出來,肥胖的身很靈活地翻身上馬,一揚鞭追瞭上去.追上那匹驚馬後,一探腰,一揚手臂,寒光一閃,馬蹬系繩被割斷,那女委頓落地,馬兒狂奔而出,李滿娘也隨即勒馬停住,收起手中的刀,翻身下馬.蹲下去看那女的情況。
這個時候,清華郡主等人已經勒馬倒瞭回來,很快就將李滿娘和那個女圍在瞭正中。
竇夫人與黃夫人等人對視一眼,決定都上去看看,以免李滿娘好心還要吃虧。
牡丹有些猶豫,她也想上去看看李滿娘,但直覺告訴她,她還是不要出現在清華郡主面前的好,否則說不定會起反作用。雪娘可顧不上這麼多,使勁拉著牡丹的手,崇拜地道:“姐姐我們也去看看。看不出來李夫人這麼胖,卻這麼利。”
牡丹收回手,趕到竇夫人面前道:“夫人,我有話要和您說。”
竇夫人心裡牽掛李滿娘,生怕她吃虧,覺得李滿娘帶來的這個表侄女到底是怎麼回事,不但不關心,還在這裡添亂,便有些不耐煩:“等下再說。”
牡丹顧不得那許多,急急地道:“領頭的人我認識,是清華郡主。她和我有些宿怨。”
這個提醒很關鍵,這群人不是普通人,是宗室貴戚,那麼處置交談的時候就要講究方式瞭。竇夫人眉間的不耐消散開去,低聲吩咐牡丹:“那你就和雪娘待在這裡,不要過去,我們去看看就行。不會有事。”
雪娘很是不滿,架不住母親嚴厲的目光和牡丹心事重重的樣,終究還是很乖巧地拉著牡丹的手道:“那我陪何姐姐在這裡等著。”
二人立在屏風後,隔著屏風的縫隙往外看。但見竇夫人領著幾個女人神色肅穆,昂挺胸地走過去,站在人群外說瞭幾句話後,人群散開,露出裡面的情形來。那個墮馬的女死氣沉沉地平躺在地上,李滿娘正在檢查她的傷勢,一個穿胭脂紅胡服的女焦急地蹲在一旁守著。
一個穿綠色胡服的年輕女神情激動地指著請華郡主正在說什麼,清華郡主滿臉無辜地看著那個女,低聲說瞭句什麼。那穿綠衣的女大怒,不假思地揚起鞭要去抽清華郡主,其餘人等趕緊攔住,亂作一團。清華郡主在一旁冷冷地看著,也不躲避,也不勸,坦然自若.半點心虛愧疚都沒有。
雪娘剛才已經得知清華郡主的身份,從牡丹口裡問不出二人之間有什麼宿怨來,便對那穿綠色胡服的女身份感瞭興趣:“這個也是位郡主吧?看她敢拿鞭抽郡主呢。”
牡丹道:“大概吧。”這個穿綠衣的女,她記得節時在康城長公主的看棚裡曾經看到過的,當時這個女頭上戴瞭一頂很精致的金絲編制的花冠,又總和清華郡主竊竊私語,所以她就多看瞭兩眼。她還以為這人和清華郡主的關系很好,今日看來,卻又是水火不容瞭。但她可以肯定一點,躺在地上那個女,身份一定比不上清華郡主,不然清華郡主也不敢如此囂張。
不多時,有人弄瞭個簡易的擔架過來,小心翼翼地將那墮馬的女抬上瞭擔架,那穿綠衣的女被眾人勸住,憤恨地對著清華郡主吐瞭一口唾沫,對著李滿娘行瞭個謝禮,帶著那穿胭脂紅胡服的女和十來個隨從扮的人跟著擔架折身往京城方向去瞭。
清華郡主此時已經笑盈盈地同李滿娘、竇夫人等人搭上瞭話。牡丹不知道她們在說什麼,但可以看到李滿娘和竇夫人臉上的為難之色和拒絕之意。清華郡主卻如同牛皮膏藥一般,竟然率先往眾人宴遊的地方走瞭過來。
牡丹吃瞭一驚,還是躲不過?她握緊拳頭,既然躲不過就坦然,難不成她還能躲一輩?封大娘與雨荷對視一眼,不露聲色地上前圍在瞭牡丹身邊,牡丹輕輕出瞭一口氣,笑道:“不怕,今日當著這麼多人,隻要我們足夠小心,她不敢亂來。”話是如此說,她心裡卻直打鼓,剛才那墮馬的女不就是當著一群人遭瞭暗算的?
說話間,清華郡主已經到瞭屏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