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暴烈的日光把柳樹的枝條曬得蔫巴巴的,就連樹上的鳴蟬也叫得有氣無力,“知瞭……”一聲之後,要良久才能又叫出第二聲來。然而楚州候府內碧波池邊的水亭裡卻是涼風習習,清凈幽雅。
水亭四周的槅門都被卸瞭下來,以便池水的清冽氣息和池中盛放的白蓮花香能隨風飄入亭中,白夫人手持一卷書半歪在藤床上,看一會兒書又含笑掃一眼身旁正由乳母陪著,在席上滾來滾去,玩得不亦樂乎的兒潘璟。眼見兒胖胖的小腳將水蔥夾貼綠錦緣白平綢背席蹬得起瞭皺,不露聲色地探手將席捋平,又憐愛地將兒的紅綾褲腳拉下來,幫他蓋住小胖腿。
乳母見狀,緊張地站起身來,賠笑道:“夫人……”
白夫人理理自己的碧色單羅披衫,輕輕擺手:“不幹事,小孩本就愛玩兒,你晚上的時候小心著意些就是瞭。”話音剛落,潘璟就翻身坐起,一把揪住她的袖,要去奪她手裡的書,嘴裡的口水滴在碧色單羅上,很快暈開一大片。
白夫人憐愛地將他抱起放入懷中,笑道:“阿璟也要讀書嗎?來,阿娘教你。”
碾玉手裡捧著個精致的瓷盒進來,見狀笑道:“小公年紀小小就偏愛讀書,又天資聰慧,想來將來必是采風流之人。”
白夫人微嗔地瞪瞭她一眼,道:“這些話少說給他聽。玉不琢不成器,再聰明都得仔細教,仔細才是。”看到碾玉手裡的瓷盒,臉色突然沉瞭下來:“是什麼?”
碾玉但笑不語,隻將蓋開遞過去。盒裡來塊銅錢大小的香餅碼得整整齊齊的,白夫人湊過去一聞,神色便有些恍惚。碾玉笑道:“夫人覺得此香如何?”
白夫人收起恍惚的神色,別過頭去摸摸潘璟的頭,淡淡地道:“不過爾爾。”
碾玉故意委屈地撅起嘴來:“那送香的人若是知曉她精心窖藏瞭四十九日方才得成的香就得瞭夫人這麼一句評語,還不知道要怎生難過呢。她適才還說,這香秉性恬澹清凈,夫人想來會愛。奴婢這就去退瞭它,就說我們夫人根本瞧不上。”說完果真轉身要走。
恬澹清凈?這話不似潘蓉那個花花歲能說得出的話。白夫人忙叫住碾玉,沉瞭臉道:“死丫頭,還敢和我拿喬。快說到底是誰送來的,我就饒瞭你適才不敬之罪!”
碾玉掩口輕笑,雙手遞上瓷盒,道:“乃是何娘使她身邊的那個叫雨荷的丫鬟送來的。說是上次與夫人別過,便在中親手調制瞭這深靜香,窖藏期滿,試香之後覺得不錯,才敢送來給夫人賞玩。”
“端午已經過去這麼多天瞭啊……”白夫人微微有些悵然,“她倒是有心瞭,先取一片來試試,人呢?”
碾玉手腳利落地自床頭取瞭一隻銀鎏金香爐來,取瞭一片香餅焚上,答道:“還在外面候著呢,您要見她麼?”
白夫人道:“我自然要見,總要回禮是不是?”她輕輕嗅瞭一口香,暗想,說是恬澹清凈,其實聞上去卻是有些寂寞,果然是很合她的心意。何傢的丹娘,即便再要強,實際上內心也和她一樣是寂寞的吧?
雨荷落落大方地跟在碾玉的身後,目不斜視地走進水亭,利落地朝白夫人行禮問好:“夫人安康,我傢主人向夫人問好。”
白夫人掃瞭雨荷一眼,但見她穿著淡青色的綾襦配月白色的長裙,一雙眼睛又圓又大,嘴角含笑,靨邊隱現一個梨渦,看著又討喜又幹凈,便笑道:“坐吧,許久不見你傢主人,她可安好?”
一旁伺候的小丫鬟遞上錦兀來,雨荷謝過瞭,斜簽著身小心坐下,鼻端嗅到香爐裡散發出來的熟悉的香味,心中一松,笑容越發燦爛:“我傢主人很好。她心中一直甚是牽掛夫人,隻是不便登門拜訪,隻能親手制瞭這深靜香來,還望夫人嫌棄。”
白夫人自是明白不便登門拜訪的緣由,便微微一笑:“她有心瞭,這香我很喜歡。適才聽碾玉說,一共窖藏瞭四十九日,想必你是知道方的?”
雨荷來之前便得瞭牡丹的囑咐,也知曉這些公卿人傢用香有講究,必會問明方,確認無之後才會使用,而白夫人先就拿來用上瞭,已是表示對牡丹的足夠信任。忙打點起精神回道:“是,這是我傢娘回傢之後制的第一種香。她制香之時,奴婢一直在一旁伺候。用的白蜜五兩,用水煉過去除膠性,慢火隔水蒸煮半日,用溫水洗過備用。海南沉水香二兩切成指尖大小,與脛炭四兩一起杵搗成粉末,用馬尾篩篩細。再與煮過的蜂蜜調成劑,窖藏四十九日,取出後加入婆律膏錢,麝香一錢,安息香一分,調制成香餅,遂成此香。”
白夫人抿嘴一笑,道:“配方並不復雜,香味卻出眾。上次端午節晚上的事情我聽說瞭,因著知曉她無事,故而也就不曾特意去探望她。她最近都在些什麼?”
雨荷心知以白夫人的身份,自有其難處,便將牡丹在黃渠邊上買瞭房地,修建園種牡丹的事情說瞭,白夫人聽說是福緣和尚以牡丹畫的底稿為基礎設計的園,不由大感興趣:“如今建成什麼樣瞭?真希望趕緊建好,我也好去湊湊熱鬧。”
雨荷忍瞭好幾回,總算是按著牡丹的吩咐,沒有將寧王府田莊管事的刁難說出來,隻道:“還早呢,大約明年春天才會成點樣,聽福緣大師說,要想看到諸般美景,就算是精心打理也隻怕要兩年後才能如願以償。”
二人又說瞭一回閑話,一旁的潘璟便鬧騰起瞌睡來,雨荷忙起身告辭,白夫人也不多留,隻叫碾玉捧出兩管刻花染綠的象牙小筒來,笑道:“你傢多的是好香,我就不班門弄斧瞭。隻這兩管甲煎口脂是我自傢閑來無事時親手做的,潤唇效果好,顏色也嬌嫩,外面買不著,她青春年少,正是該打扮的時候,帶兩管給她試試。”
雨荷起身行禮謝過,又由碾玉送瞭出去。二人走至二門處,碾玉見左右無人,攜瞭雨荷的手親熱地道:“妹妹回去後記得和您傢娘說,若是有空要出遊之時,不妨來約約我們夫人,她成日裡總關在這府裡,悶得慌。要是那園建好瞭,第一個可得告訴我們夫人。”作為白夫人身邊伺候多年的貼身侍女,她很敏感地感受到白夫人喜歡牡丹,自然希望白夫人能和談得來的人多出去散散心。
雨荷笑道:“姐姐放心,我回去後一準和我傢娘說。她非常欽佩夫人的為人,隻是不好親自登門拜訪。”
碾玉點頭道:“你傢娘的難處夫人都知道,那些謠言我們也聽說瞭,當時我還建議夫人讓我去看看你傢娘。但我們夫人說,你傢娘高風,想來不會把這種小事放在心上,去瞭不如不去。倒是上次打馬球時聽說她犯瞭病,有些擔憂,但沒兩日又聽人說看到她騎馬上街,便猜著沒什麼大礙。”
雨荷聞言,暗想白夫人果然是個面冷心熱之人,原來一直都關註著牡丹的事情,頓時又感激又替牡丹生出一股知音之感來,驕傲地道:“夫人真真聰慧,一猜一個準。當時那些話傳出來,傢裡的人個個都難過不平得很,但我傢娘偏不當回事,該吃就吃,該睡就睡。第二日照舊出門辦事,到那些不懷好意的人上前打招呼,她也笑著回答,比個男兒的心胸還寬闊呢。您不知道,這些天我們總騎馬去莊裡,雖然辛苦,卻是半點都不悶的。”
碾玉聽得又高興又羨慕:“是麼?真是好瞭。夫人已經很久沒有去跑馬瞭,改日我求她領我們去你們的莊上看看去。”縱然平日裡也有隨著白夫人去參加高門大戶裡各式各樣的遊宴,但總歸是為瞭交際應付,什麼討厭的人都有,始終不自在,也更談不上高興,哪裡有去郊外這樣輕輕松松地玩自在?
雨荷興奮地笑道:“一定呀!我們房後面有片桃李林,現下有些李已經熟瞭,又甜又脆,桃也快瞭,真正好玩得緊。”
二人走至角門處,正要道別,忽見側門裡劉暢和潘蓉前呼後擁地走進來,蕩起香風一陣。劉暢一眼看到言笑晏晏的雨荷,眼皮抽搐瞭一下,站著就不動瞭。
雨荷眼角瞅到劉暢,唬瞭一大跳,暗呼自己真倒黴,出門就踩到屎。和碾玉使瞭個眼色,轉身就要走,才踏出一步,就聽劉暢冷冷地道:“站住!”
雨荷隻當耳旁風,越發埋頭快步往前走,若不是還顧及不能明顯,幾乎就要跑起來瞭。碾玉暗自叫苦,上前擋住劉暢的目光,笑著行禮道:“奴婢見過世爺和奉議郎。”
潘蓉似笑非笑地看瞭劉暢一眼,問碾玉:“那是誰?怎麼看著面生,不似我們府裡的人?半點規矩也沒有,沒聽見奉議郎叫她麼?怎地似見瞭鬼一般?就這麼可怕?”
他這話聽著是在責罵碾玉和雨荷,實際上卻是在嘲諷劉暢。劉暢卻似全然沒有聽見,一步跨出去將門給堵住瞭,冷笑著瞪著雨荷道:“好個慣會裝聾作啞的奴才!這般忙著逃走,是做瞭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麼?”
雨荷見走不脫,隻得對著他草草行瞭一個禮:“奴婢見過劉奉議郎。您可真會說笑,這候府可不是什麼隨便地方,哪裡容得奴婢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劉暢見雨荷如避蛇蠍,牙尖嘴利的樣,又想到從前她在自己面前那種又可憐又討好的樣,一種說不出的滋味襲上心頭,抿緊瞭嘴不說話。他不說話,雨荷便大著膽繞過他繼續往外走,他看到雨荷的舉動,猶如被踩瞭尾巴的貓,頓時炸瞭毛,厲聲喝道:“好大膽的奴才!我讓你走瞭嗎?”
一旁的碾玉心想這是夫人交給自傢的差事,無論如何也得將人平安送出門,曉得在這裡和劉暢撕扯不清,不如趕緊回去搬救兵。哪曉得才轉瞭身,就被潘蓉叫住:“什麼小事都拿去麻煩夫人,你真是不懂事瞭!”
碾玉漲紅瞭臉,也不刻意討好隱瞞潘蓉,咬著唇道:“她是奉命來送香給夫人的,夫人囑咐奴婢一定要好生將她送出門去。”這是候府的客人,而不是劉傢的,如今她隻希望潘蓉能看在白夫人的面上不要任由劉暢在候府鬧出事體來,不然丟的可是白夫人的臉。
果然潘蓉雖然還吊兒郎當的,但還是答道:“知道瞭,她一定能好好活著走出這道門去就是瞭。你要不放心,就在一旁看著,稍後夫人問起來,你也好交差。”
自傢主人的脾氣自傢人知道,隻要潘蓉說瞭不會讓雨荷出事就定然不會,碾玉得到這句承諾,便也松瞭口氣,遞給雨荷一個少安毋躁的眼神,守在一旁靜靜觀望。
卻說雨荷見劉暢這是成心要將脾氣發到自己身上瞭,潘蓉又是一副看熱鬧的嘴臉,性站直瞭坦然對著劉暢道:“奴婢是何傢的奴婢,今日是來候府送東西的,現下事情已經辦妥,傢主還等著奴婢回話。劉奉議郎這樣攔著奴婢不許走,是何道理?”今非昔比,他有那發不完的臭脾氣還是留著回傢去對著那些喜歡承受的人去發,少對著她來。
劉暢一時語塞,他那兒能說他就是看到和牡丹有關的人就覺得不順眼?看到雨荷就習慣性地想發作?明明上次說是病瞭,他還等著何傢人又去求他呢,他都等急瞭還沒見到人去,正要使人去打探,結果就看到人傢生龍活虎地在街上走,笑得比誰都燦爛。他才明白過來,牡丹當時就是裝的!她果然從此以後再也用不著求他瞭!他們都是把他利用完就扔瞭,一想到這個他就恨得發抖。
雨荷這死丫頭,從前就敢裝可憐和他對著幹,現在越發的無法無天,目中無人,就算她現在不再是劉傢的奴仆,他也好歹是個官!難道不該對他畢恭畢敬的麼?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可叫他隨便尋個由頭抽雨荷幾鞭,讓雨荷在候府門口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嚎,他還做不出來。
潘蓉在一旁仿佛能看清他心中所想一般,上前一步站在他和雨荷中間,咋呼呼地對著雨荷吼:“你這狗奴才!什麼何傢的誰傢的?既然都知道叫奉議郎,就該懂得那是官!難道你不該行禮問好麼?難道你不該畢恭畢敬麼?怎麼和見瞭鬼似的!還敢這樣大膽無禮的說話!簡直是討打!就連我都看不過去瞭,若不教訓你簡直不舒服!”
雨荷卻是一點都不怕潘蓉,隻盯著劉暢看,見他神色忽明忽暗的,心裡也害怕他會突然發瘋,真給自己兩下可是吃不瞭兜著走,自傢又疼還要給牡丹添氣,得不償失。正自思量間,忽見潘蓉在一旁直朝自己使眼色,忙道:“奴婢適才失禮瞭,還請劉奉議郎大人大量饒瞭奴婢這一遭。您若是沒有其他吩咐,奴婢就告退瞭。”特意從潘蓉身邊繞過去,借著他的身勢一溜煙溜瞭。
這次劉暢沒有攔雨荷,看著她身後有鬼追似地飛快出瞭角門,轉瞬不見,突然沒瞭再和潘蓉進去飲茶說話的心思。然無味地道:“我回傢瞭。”
潘蓉以為他會追去刁難雨荷,一把拉住他道:“來都來瞭,何必呢?自你當瞭差,我們就難得碰在一起,好容易遇到這個機會,休要為那種人敗瞭興。”
劉暢掃瞭他一眼,見他一臉無辜殷勤樣,淡淡地道:“你放心,我還不至於那麼無聊。”
潘蓉眨眨眼睛,作莫名狀:“嗯?你說什麼?”
劉暢見他裝糊塗,輕輕嘆瞭口氣:“我隻是,氣不過。”
潘蓉嗤笑瞭一聲:“就這麼點出息麼?不過一個皮相好點,脾氣兇點的女人而已,還是你先不要的她,至於麼?去吧,去吧!”說完一揮袖走瞭。眼見劉暢出瞭門,又回頭嬉皮笑臉地望著碾玉:“夫人在哪裡?我剛才可都是為瞭她,她總不至於給我冷臉看瞭吧?”
看到潘蓉這副樣,碾玉暗裡替白夫人嘆瞭口氣,鳴瞭幾聲不平,施瞭一禮,前面引不提。
劉暢回到傢中,才剛把衣服換瞭,纖素就打扮得花枝招展,香氣襲人地捧著一碗綠豆冰碗來獻殷勤:“公爺,天氣熱,您先用用這個。”說著就往他懷裡蹭,拿瞭銀匙舀瞭一匙要往他嘴裡喂。
劉暢不耐煩地將她推開,冷聲道:“夫人的身體怎樣瞭?”
纖素黯然失色,收回銀匙,無限幽怨委屈地覷著劉暢道:“奴婢倒是有心伺奉夫人,但就憑奴婢這卑微的身份,哪裡能進主院去伺候?就是碧梧姐姐,本是在夫人身邊伺奉的,但聽說雨桐姐姐人不舒服,也不得不去照顧一二。”
劉暢自動略過她這些有的沒的,藏瞭十二個心眼的話,直截瞭當地問:“那是誰在夫人身邊伺候?”
“是玉兒姐姐。”纖素見劉暢不理自己的茬,失望得不得瞭。她本想著,待到新婦進門,對方又是郡主,自己若是想進一步,短時間之內都是不可能的,要就要趁早討得劉暢的憐惜,在郡主進門之前解決瞭。但這樣竟然是沒指望瞭,不過也有令人振奮的好消息,那就是劉暢聽說有孕的雨桐不舒服,竟然沒反應!這樣好啊,有孕都沒寵,無孕就更翻不起風浪瞭!
見劉暢起身往外走,她忙追瞭出去:“公爺,您晚上想吃什麼?奴婢剛瞭一樣菜……”話未說完,劉暢已經頭也不回地走遠瞭,難過得她咬濕瞭一塊好帕。
劉暢走到戚夫人的房外,奴兒忙打起簾,往裡通報:“夫人,公爺來瞭。”
“呯”地一聲脆響,瓷器摔壞的聲音從房內傳來,戚夫人刺耳的吼聲隨即響起來:“叫他滾!他來做什麼?是來看我有沒有被他氣死的麼?滾!”緊接著又是玉兒低低的安慰聲。
念奴兒擔憂地看瞭劉暢一眼,自從清華郡主摔下馬之後,戚夫人很是高興瞭一陣,給菩薩的供奉都要比往日精致得多,就巴不得清華郡主趕緊翹腳才好,哪成想,人才醒過來,還沒確定是不是癱,劉暢就當著宗室的面說瞭那種話!緊接著賜婚的旨意就下瞭,硬生生將戚夫人給氣得暈厥過去!從那之後,人就躺下瞭,平添一個胸口疼的毛病,脾氣也越發暴躁。嚇得老爺傢都不敢回,經常在衙門裡值宿,越發激發得戚夫人的病更嚴重。
劉暢皺瞭皺眉頭,狠狠一摔簾,就立在門口大聲道:“事到如今你還要怎樣?別人不體諒我也就罷瞭,你也來逼我!得,你不想看到我是不是?我走!”是時,清華郡主傷勢不明,偏生當著那許多宗室的面,算計他,逼問他是不是嫌棄她不要她瞭,他敢說不要嗎?除非他以後都不想再混下去瞭。
戚夫人聽到他說這個話,心裡又有些不忍心,卻又拉不下面喊他回來,當頭吐瞭玉兒一口唾沫:“作死!不懂得趕緊去勸住嗎?”
玉兒忍辱負重地行瞭個禮,背過身才敢擦臉上的唾沫,快步追上劉暢,苦苦哀求:“公爺,夫人病著呢,她心裡一直就記掛著您……她也是因為心疼您才會生的病……”
劉暢站在原地嘆瞭口氣,不耐地道:“夫人心情不好,見瞭我病情想必更重,還是等她心情好瞭再說!”
話音未落,就見越發胖瞭的朱嬤嬤波濤洶湧地奔過來:“不得瞭瞭,雨桐姑娘小產瞭。”
戚夫人在裡面聽見,尖聲怒罵起來:“好端端的,怎會突然就小產瞭?”玉兒嚇得臉色慘白,連連後退,隻巴不得趕緊躲開這些是非才好。
劉暢才出瞭院,就被雨桐身邊伺候的丫鬟哭著臉攔住,求他去看看雨桐,說雨桐不想活瞭,劉暢隻覺得一把重錘在他腦裡一下一下地砸,幾乎要將他的腦袋給震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