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得正房,但見崔夫人高坐在岑夫人身邊,頭上一尺高的發髻上插著一大二小把時下最流行的金框寶鈿鑲象牙梳,穿著件櫻草色大袖衫,內著寶藍泥金八幅羅裙,雍容華貴,香氣逼人,端的是盛裝出行。牡丹有種預感,崔夫人是無事不登寶殿,此行必然不會有好事。
見牡丹進來,崔夫人唇角含著一絲笑,看似親切實則挑剔地看著將頭發松松綰起,穿著半舊不新的蜜色常襦裙的牡丹,好一歇才伸手去將牡丹拉到自己身邊挨著自己坐下,摩裟著牡丹的手道:“哎呦,人是越來越好看瞭,可這手是什麼呢?一雙嫩生生的手就成瞭這個樣,這女人傢,頂頂重要的就是這一雙手。你說你不在傢享福,成日裡騎著馬到處走,風吹日曬的,有什麼好處?還叫傢裡人總為你擔憂。知道的說你好強,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爹娘哥嫂待你不好呢。”
岑夫人一聽這話,本來就不怎麼好看的臉色越發難看起來,隻忍住瞭低頭去看手裡的越州瓷茶甌,不叫自己發作起來。牡丹外出時她擔憂不假,牡丹辛苦她心疼也不假,可她的女兒隻有她和何志忠能說得,外人說上幾句她都心疼得不得瞭,更何況是崔夫人這樣明顯就不含好意的話,她自然是怎麼都聽不順耳的。
牡丹對崔夫人這種明明不喜,卻又故作親熱的行為不舒服,她不露痕跡地從崔夫人手裡掙脫開,遞瞭一杯茶塞到崔夫人手裡,笑道:“多謝舅母關心。您也說瞭,那是人傢不知道,這世上不知道實情卻偏偏要到處亂說亂傳話的人多瞭去,難道被說的人都要找到他們一一分說?那多浪費精神啊?過日,外人不過是一張嘴,好歹隻有自傢人知曉,咱自己喜歡,自己過得好就是瞭,管他外人怎麼說。”
崔夫人陰陽怪氣地笑瞭一聲,道:“這人和人哪兒就能輕易就斷絕得開的?過日,也不是關起門來就萬事大吉的。要旁人真不關註,真不知曉,怕是隻有死人才能做得到。”
牡丹聽她的語氣不好,仿佛對自己怨氣十分重的樣,心想再多說隻怕就是要嗆起來,性不理睬她,回過頭去逗何淳玩,隻作不曾聽見。
岑夫人倒是和崔夫人不客氣,皺瞭眉頭道:“表嫂,你這話可不對,就算是作為長輩想要教訓我們丹娘,也不該死啊活的,也該忌諱些才好。”
崔夫人“哎呀”瞭一聲,佯作驚覺失言,十分後悔的樣,無比誠懇地道:“是我不好,心裡想著事兒,說到哪裡去都不知曉瞭。表妹莫要怪罪我,丹娘莫要怪罪我。”
牡丹起身朝崔夫人福瞭一福,不笑不氣,隻道:“外甥女兒不敢。”
岑夫人沉著臉捧起茶杯直往肚裡灌茶滅火,一言不發。
崔夫人見沒人問她心裡到底想著什麼事兒,躊躇片刻,笑道:“我是來向你們報喜的。我們行之下個月初六,就要和清河吳氏的十九娘定親瞭。”
牡丹笑道:“先恭喜瞭。十九娘很好,和表哥正是良配。”輸人不輸陣,岑夫人也領著幾個兒媳一起恭賀崔夫人,一時間屋裡熱鬧成一片。
崔夫人的心情卻沒有因此好轉一點,反而更加煩躁,望著牡丹皮笑肉不笑地道:“我聽螺山說,前些日,你表哥又去瞭你莊上?”
牡丹聽到她說那個“又”字,表情又是興師問罪一般,不由心頭火起,勉強壓下心中的不喜和厭煩,道:“是,表哥說是替寧王辦差,去尋我莊附近的一個人,那人不在,便過來歇歇腳,可沒多少時候便找到瞭人,說瞭正事就走瞭。可是這中間出瞭什麼差錯?”
崔夫人眼裡閃過一絲憤恨,卻飛快地答道:“沒有。”
李荇去莊上找過牡丹,這事兒岑夫人並不知曉,見此刻說起來,由不得有些擔憂。牡丹朝她一笑,示意沒有什麼,岑夫人也就沒有多問,裝作早就知道這事兒的樣,道:“這事兒我也聽丹娘說過,難道表嫂不知麼?”
“又不是什麼大事,我哪兒管得瞭那麼多,不過機緣湊巧,剛好一問罷瞭。”崔夫人默瞭片刻,肅瞭神色,帶瞭幾分威嚴地道:“丹娘,我有正事要問你。”說著看瞭一旁陪客的薛氏、白氏等人一眼。
岑夫人心中雖然討厭她作喬作怪的,卻也想知道她上門來到底想幹什麼,便朝兒媳們使瞭個眼色,薛氏立刻領瞭幾個弟媳和孩們出去,發走下人,她自己在廊下坐下邊做針線邊守著門不許旁人靠近不提。
崔夫人理瞭理衣袍,望著牡丹嚴厲地道:“丹娘,我接下來要問你的事情,事關緊要,你一定要和我說實話!”
岑夫人見她如此架勢,被唬瞭一跳,還以為牡丹做瞭什麼要不得的事情,心中又是緊張,又是心存僥幸,又是恨崔夫人如此對待牡丹,又有些怪牡丹不聽話。當下也沉瞭臉道:“丹娘,你到底做瞭什麼讓你表舅母如此生氣?快說出來!若你是對的,自然沒人能欺負瞭你去,若是你錯瞭,看我不打死你!”
牡丹自問心中無愧,又聽岑夫人這話明擺是要替自己撐腰,讓自己別怕,便朝岑夫人綻出一個安撫的笑容,道:“娘,您放心,我沒做什麼不該做的事情。”回頭直直地看著崔夫人道:“表舅母,您有話隻管問,我坦坦蕩蕩,自是沒有什麼不能據實以告的。”
崔夫人微微諷刺的彎瞭彎唇角,不疾不徐地道:“我問你,你是怎麼招惹上寧王殿下的?你知不知道這讓我們有多為難?我一直以為你是個懂事守禮的好孩,誰知道你也一樣的糊塗!一樣的不省心!”
她一來就是質問並已經認定事實的口氣,而不是不知實情,想知曉真相,向人認真詢問的口氣。這讓牡丹非常不快,又覺得莫名其妙,便道:“表舅母您說清楚一點,我怎麼招惹上寧王瞭?給你們惹瞭什麼麻煩?我糊塗,不省心在什麼地方?您得和我說清楚,不然我不明白,也是不肯認的!”
崔夫人譏諷地道:“你自己做的事情你都不知道?還來問我?我問你,你是不是見過寧王瞭?你是不是接瞭孟孺人送的手串?”
牡丹松瞭口氣,道:“隻是遠遠見瞭一面,孟孺人送東西,我沒想要來著,但實在是推不掉也避不開,其實是因為……”
崔夫人不等她說完,就搶白道:“既是真的,那還說什麼?如今人傢來問我要人,說你已是允瞭,我不答應都不行!先前我還不相信,現在聽來倒是真的。這也怪不得我瞭!”她心中蘊藏瞭火氣,說起來果然是很氣憤的樣,隻不過這火氣不是那火氣罷瞭。
牡丹自然而然地回想起當日的詭異情形,不由生出一個可怕的頭來,她隻覺一顆心咚咚亂跳,似要從胸中沖出來一般,臉色蒼白地看著崔夫人,喉頭發緊:“問你要人?要誰?我允瞭什麼?什麼是真的?舅母您說話不要這樣半句半句的,一口氣和我說個明白好麼?”
崔夫人翹起嘴角斜睨著牡丹隻是笑:“你既然做下那些事,就該明白,自然是要你這個人瞭——要抬你進府去伺候寧王。縱然當時孟孺人和我說這事兒的時候我是覺得沒臉,可也架不住你已經把事情都辦妥瞭。好瞭,別的我也不多問瞭,就是來確認一下,把話傳到……果是真的,我便立馬去回話,做好準備,挑個好日抬進去就是瞭。”
牡丹急道:“我沒有……”
崔夫人根本不給她辯白的機會,飛快地道:“不過你要明白,寧王妃剛薨沒多久,你的情況也在這裡,怕是位份上有些艱難,也不可能敲鑼打鼓張燈結彩的,不過呢,你想來事先也早有準備,又有旁人沒有的長處,進去以後恭順溫柔本分一些,再加上我們幫襯著,未必就不能出頭,你光彩瞭,你們傢裡也會跟著沾光,就是將來你幾個侄兒也能有個好前途,這也算是難得的機會。其實……”崔夫人慢悠悠地拖瞭個尾音,“你還是挺想得周到的,對你來說,這條出不錯。”
崔夫人一句趕一句,竟然是已經認定這整件事都是牡丹自己劃,上趕著去做人的小老婆的。牡丹聽得暴跳如雷,火一陣一陣的往上拱,她感到瞭一種深深的恥辱感,覺得自己被羞辱瞭,羞辱自己的人,還打著替她著想的旗號,裝著清高好心的無辜善人樣。她憤怒瞭,她不想亂發脾氣的,但她真的忍不住,她不大吼幾聲,實在是要憋死瞭。
牡丹這樣想瞭,便也這樣做瞭,她猛地將手裡的瓷杯狠狠丟在地上砸瞭個粉碎,冷笑道:“憑什麼!舅母好生可笑!什麼叫我做下那些事,早有準備,寧王府要抬我進府去伺候寧王?你是來替你傢傢主做媒的還是來教訓我的?你若是來做媒,便該事先問過我傢肯不肯,肯瞭再媒六聘,該有的禮節一樣不少的來;若是以瞭長輩的身份來教訓我,說我做瞭不該做,不守禮的事情,就該聽我分辯清楚再下定論!你一來就給我扣個大帽,唯恐那些污水不能往我身上潑,便可勁兒地幫著人潑。倒叫人懷你居心何在瞭!”
崔夫人聽她這個話,暴怒地將身下的坐榻猛地一拍,怒道:“你說的什麼話?我潑你臟水?我居心何在?你自己做錯瞭事情,叫你表舅和我都丟瞭臉,還不許我說你兩句?”她一個小小的戶之女,又是病弱之身,還這樣牙尖嘴利的,有人要就好瞭,竟然也敢想寧王府媒六聘抬她進門?簡直是癡心妄想!
牡丹不接崔夫人的話,炸著毛道:“表舅母先別忙著發脾氣,我還有話要問你。你前面說的什麼?你不答應都不行?是說我的婚事吧?我自有高堂兄長替我做主,也能自傢做主,再不濟,還有我何傢的人替我做主,可不敢勞表舅母來替我的終身大事做主!你既然不肯聽我說實話,那也別來問我,別來幫襯我瞭,我當不起你這樣的好心!丟臉的人不是我,而是那些心懷叵測,偏偏還要裝模作樣的人。”
既然崔夫人是抱著惡意來的,還想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她身上去,她也沒必要再和崔夫人客氣。撕破瞭臉就撕破瞭臉,如今可不是她主動招惹崔夫人,而是崔夫人逼著她不得不翻臉。她給人做姬妾傢裡就光彩瞭?這是什麼話?再嫌她礙眼,再想趁機討好寧王,也不能做這樣不要臉的事,說這樣不要臉的話吧?還這樣理直氣壯,做出高高在上救世主的樣來!就是因為何傢一直以來多有仰仗李元的官傢地位,所以崔夫人就可以用這種態,這種語氣來對她?真真欺人甚,不管從前李傢對何傢有多少情分,也經不住這樣的折騰法!
自己的女兒是什麼性情自己明白,牡丹絕對不是那種為瞭富貴權勢心動,不顧廉恥去主動勾引男人的人。岑夫人撫著胸口,按捺下滔天的怒氣,呵斥瞭牡丹一聲:“沒規矩!你就是再不滿意,再委屈,也不該對著你表舅母又砸東西又吼又叫的,這成什麼體統?”
可她也不叫牡丹賠禮道歉,而是睜大眼睛狠狠看著崔夫人,字字著力地道:“表嫂,這不是發脾氣,說風涼話,給誰追究責任,把事兒推到誰身上才幹凈的時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還要細細道來才是。就這樣喊著罵著苛責孩,一張口就叫讓她去寧王府做什麼無名無份的姬妾,一會兒說她做瞭錯事,給你們丟瞭臉,一會兒又說她其實想得挺周到的。她哪裡知道是怎麼回事?你到底想說什麼?不要說她一個十多歲的小孩,就是我,也不懂你的意思。隻知道但凡是個有廉恥的就會氣得不得瞭,換瞭是你,看你惱不惱?這中間定然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誤會。表嫂你說瞭想說的話,也聽我們丹娘把話說清楚再下定論不遲。”
崔夫人卻是早就預料到牡丹和何傢人會有這樣的反應,甚至於就因為知道會這樣,所以她才會采用一來就主動攻擊譴責牡丹的法,不然隻怕她一開口就被趕出去瞭。
剛才是被牡丹一語戳破瞭實情,她心中又恨牡丹才會忘瞭形,此刻卻是又冷靜瞭下來,她一邊觀察著牡丹因為憤怒而發白的臉色,一邊嘆氣道:“我就知道好人難做,不管你們信不信,我都是不想管這事兒的,我也為難得很。想不管吧,孟孺人都替寧王把話問到我那裡瞭,又說丹娘收瞭東西,已是允瞭,我要硬攔著,或是不管,人傢要說我不識抬舉,嫉妒眼紅,壞人好事,你表哥又是在人傢手下吃飯的;若是管瞭,又有人要說我和你表哥為瞭討好寧王,把自傢外甥女兒送去給人做姬妾,一樣都是沒臉沒皮。我是又氣又急,卻又沒法。
可誰叫我是孩的舅媽呢,誰叫咱們兩傢這麼親近呢?再大的委屈我也得承受著,可不,我這不就是來找罵的麼?挨罵是小事,可如今我是脫不開身瞭。要怪,也隻能怪丹娘好端端的,為什麼要去招惹人傢!接人傢的東西!不是我不向著自傢人,要知道,雖無許婚之書,但受聘財亦是,這賴婚的名頭可不好聽,寧王府也不好惹!
我也是替你們著急,可退一萬步想,這事兒對丹娘也不是壞事,隻有的是好處。寧王年青,又是有名的美男,更何況身份尊貴,人貴重,前途不可限量,這世間少有人及,丹娘原也不算委屈,更何況將來誰又說得清她是不是金尊玉貴的命?到那時,你們傢都會跟著沾光享福的。”
牡丹越聽越心涼,崔夫人不愧是混跡商場官場多年,始終如魚得水的官夫人,原來巧舌如簧,睜眼說瞎話,把黑的說成白的,紅的說成綠的,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一來就把帽扣到自己身上,說自己失德,先說什麼“雖無許婚之書,但受聘財亦是”;接著又說給寧王做瞭姬妾的各種好處,許一個美麗虛幻的場景。這是威逼恐嚇加利誘,其實也就是要她聽話,乖乖按著他們的佈置來,還要把所有不好聽的惡名一起給她一人承擔瞭,其餘人等都是高貴清白,正氣凜然的,隻有她是那個居心叵測,為瞭上位不顧一切到處勾引男人的女人。
可她不是那被嚇大的孩,也不是那給顆甜棗,望空畫個大餅就被迷得暈頭轉向的孩。她見識過生與死,她相信大多數情況下多數人會體現自己善良的一面,卻也知道人心難測,在利益面前人性會扭曲,感情會變質。她才剛擺脫一個牢籠,自由呼吸沒幾天,他們卻又想把她再用一個永無出頭之日的牢籠關起來?做夢去吧!去死吧!
可是一味地和崔夫人吵,又有什麼用?不過是浪費精神。牡丹閉瞭閉眼,再睜眼眼裡已是一片清明,她的聲音雖然還在發顫不穩,情緒卻已經控制下來瞭:“表舅母,你聽好瞭。那天的情形是這樣的……”她描述完之後總結道:“不管你信不信,從始至終,我就沒招惹過誰,和誰說過什麼不該說的話,做過什麼不該做的事情。娘,你信我麼?其實別人怎麼看我我無所謂,我主要就是說給你聽的。”
岑夫人面色凝重地道:“我信你。我教出來的女兒,我最清楚。你別怕,該是怎麼著就怎麼著,沒人能欺負瞭你去。”
牡丹感激地握瞭握岑夫人的手,抬眼望著崔夫人笑瞭一笑:“我可不知道,邊偶,被強壓著戴上的一串木珠,原來就是做瞭聘財用的?這樣說來,不隻是我有份,就是雪娘也有份。進寧王府當沒名分的姬妾,多麼高貴多麼好的事兒啊,可真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的,那我可得趕緊地去黃將軍傢裡報喜去!你等著啊,我這就找瞭雪娘一起去謝寧王對我二人青眼有加!”說完她果真往外走。
岑夫人見她表情不對,忙喊道:“丹娘,你要做什麼去?”
崔夫人沒想到牡丹是無論威逼利誘都是死活不應,這性竟然剛烈如此,哪裡是從前那個軟綿綿,膽小怕事的小丫頭?又見她說要去找黃將軍,忙道:“丹娘你胡鬧什麼?這又關黃將軍傢什麼事?”
牡丹回頭望著崔夫人冷冷一笑:“怎麼不關他傢的事?他傢的女兒都被人一串廉價的木珠就莫名其妙地給定瞭,還不關他傢的事麼?你放心,表舅母,我這次一定不會給你和表舅丟臉,給你們惹麻煩。不管黃傢怎麼辦,我都會頂著一塊牌去遊街,上面寫著:我何惟芳與寧王府長史李元沒有任何親戚關系,我所有的死活行為都是我自願的,沒有人逼我,別怪李元。然後一頭撞死在寧王府前,給全京城的人一個交代,給你們留個清名,省得害你們為難,讓你們丟臉。這樣,你們就不用怕啦,我也算是對得起你們瞭。”
牡丹咬緊瞭牙關,決絕地往外走,問她是不是真的敢去寧王府前鬧?她敢的。在這個世界裡,她身無長物,有的隻是一群盡心盡力照顧她,生恐她受委屈的傢人。她沒能回報他們,總給他們添麻煩。這次是李傢幫著人出手來算計她,她還能怎樣?李傢不是想借此機會討好寧王麼?可以呀,當這件事不但不能成,反而會成為寧王和李元的污點時,誰還敢?不要臉不要命,誰能把她怎麼樣?
薛氏在外聽到屋裡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把事情的經過都聽瞭七七八八。聽得牡丹說瞭要頂著牌遊街,又覺得孩氣,又覺得心驚,見牡丹一隻腳跨出瞭房門,便將手裡的針線籮往地上一扔,大步沖上前去一把抱住牡丹的腰,喊道:“丹娘,你糊塗瞭!你這是要急死爹娘麼?你哥哥們還在,誰敢逼死你,我和你哥哥,還有你侄兒們和他拼命!”
牡丹看著薛氏臉上毫不作偽的焦急和氣憤,大滴大滴的眼淚一下落瞭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