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五郎通過他特有的方式很快將要高價訂購明年牡丹接頭的事情傳揚瞭出去,前面幾天的時候,四處一片風平浪靜,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牡丹仍然每日騎瞭馬,四處去尋些種有名貴的牡丹寺廟、道觀遊蕩,聽情況。特別是那些今年被曹萬榮訂瞭接頭的寺廟和道觀,她去得最多,言談中露出對這些牡丹種的向往和癡戀。但除瞭她特別需要的種外,她基本沒給定錢,隻是口頭表示自己要,同時也沒和這些人寫契書。
待到第五天的時候,她到瞭一戶花農中,這戶人傢據說有一株叫粉獅的牡丹王,每次開花可達好幾多朵,有名。牡丹才跨進這傢人的門,當傢人就親自迎瞭出來,而且張口就喊出她的名字來,笑問她是不是要訂接頭。牡丹心中一喜,知道她的目的基本已經達到瞭。
那花農領牡丹去看那株牡丹王,這株牡丹王果然名副其實。叢圍達到4丈餘,高近5尺,看著就已經很醒目。那花農得意洋洋地給牡丹介紹:“何娘來得不是時候,若是枝繁葉茂之時,這株牡丹可達6尺餘高,今年開瞭五多朵,每朵半尺大,兩寸高以上,花型特殊得很,不是我吹牛,這京城中似它這般大,開得這般好,這般多絕對數不出幾棵來。您要是要,給的價格好,自然給您挑出最好的留著。”
牡丹就算是沒看到過花開,也知道這粉獅是什麼樣。花是牡丹中少見的托桂型種,中花種,花色淡粉色轉白色,外瓣2輪,瓣基具大型墨紫色斑占據整個花瓣基部,紫斑周圍的紫紋呈輻射狀,內瓣狹長略扭曲,墨紫斑更是占瞭花瓣的四分之到五分之。且不說花色花型,光它一年可開幾朵花,她就對它真正的感興趣。對於這樣的花,相比接頭來說,她對整棵花更感興趣。
牡丹想瞭很久,開出一個價:“你這棵牡丹,固然開得不少,但相比名貴種也算不得什麼,我給你十五萬錢,另外貼兩棵嫁接好的姚黃和魏紫,你整棵賣給我。”
那花農猶豫得很,無奈牡丹給的價格誘人,他考慮再終於應下來。接著牡丹在他的介紹下在幾戶不同的花農中買瞭好幾株已經長大成型的牡丹。一天之內,她一口氣花瞭一萬錢,都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然後她便歇瞭下來,又過瞭兩天,張五郎派人來和她說,曹萬榮又開始瞭行動,這次不光是在寺廟和道觀中廣泛預定接頭,更是深入到瞭許多花農傢中。他是真打真的出錢預定,還和人傢寫瞭契書,而不是如同她那樣隻是口頭約定。
牡丹立刻又出門搶著預定瞭兩傢,曹萬榮更是瘋狂,甚至發生瞭有人找上門來退牡丹的定錢。牡丹笑笑,也不計較,收瞭錢就將人送出門去,從此不再理會此事。
當冬天快要來臨的時候,芳園的牡丹花集體被施當年最後一道肥。於是那幾天裡,芳園一直飄散著一股農傢肥味道,用恕兒私下裡抱怨的話來說,她現在聞著她的頭發絲兒都是農傢肥的味道,再好的熏香也是半點用處都沒有,這麼臭,也難為牡丹竟然能天天守在一旁盯著眾人給牡丹花施肥,必要的時候還會挽起袖親自上前,控制施肥量,真是半點不嫌惡心的。
花匠們和前來幫忙的莊戶們也用異樣的目光看著牡丹,幹幹凈凈,漂漂亮亮的小娘,不在一旁享福,在這裡聞臭不說,還拿著糞瓢走來走去,不但教導人罵人,還隨時自己舀上一瓢,這可真是……
牡丹穿著舊粗佈衣裳,手裡拿著個又臟又臭的糞瓢,親自給那群才來不久的半大小示范。這群半大小,基本上是她從何傢挑出來的,平時倒也還好,聽話規矩,就是到施肥這一步驟時,這些從城裡長大的孩就皺起瞭眉頭,甚至有那誇張的還忍不住惡心作嘔,鄭花匠等人教過幾次後,便不耐煩再管,都去找她訴苦,說是這些傢生沒有吃過苦頭,不適合幹這個活,建議她另外去賣人。
牡丹清楚得很,這些傢生固然有些怕臟,不聽話也是有的,但鄭花匠等人定然也不是真心教導這些和他們無親無故的孩。既然如此,她隻有親自教導他們這些最基礎的東西。想要培養出一個優秀的牡丹花匠不容易,培養出全部屬於自己的一群花匠更不容易,她必須舍得在他們身上下功夫。
有她帶頭示范,這群孩再不敢多話。畢竟主人都不怕臟臭,他們還敢麼?牡丹做過示范後就在一旁看他們幹活。她把目光投向隊伍最前頭的滿,他是這群人中身形最瘦小的,也不是何傢的傢生,而是張五郎得知她要用人,便建議她買的。滿本姓趙,他爹與人輸光瞭傢產妻兒,自己跑去上瞭吊,債主兇猛,惡名在外,可以想見這對母的悲慘下場。
張五郎日日見慣瞭這種事情,自不是什麼慈悲菩薩,也不愛管這種閑事。但不知這孩怎麼求動瞭他,他便出面去尋牡丹,牡丹半句沒問,便依著他的意思將這對母給高價買瞭下來。這孩的確也好用,不怕臟累,無論什麼事,隻要牡丹開口,他一定是不聲不響第一個往前沖的人。
為此他平時沒少受其他孩的排斥欺壓,偏他忍得住,不訴苦,不流淚,始終最勤奮。這幾日,當其他人捏著鼻嫌棄的時候,他就一直提著半桶糞跟在鄭花匠身後,鄭花匠怎麼做,他就跟著怎麼做。
牡丹早把他的所作所為都看在眼裡,卻並不按照雨荷的意思,出手幹涉他和其他幾個孩之間的事情,而是由他自己去解決。她會給他機會,假如他能站穩,通過她的考核,他便是她重點培養的對象。
等孩們手裡的事情做完後,牡丹宣佈:“我早有打算在你們中間挑一個人出來管事,但不知你們中誰最好,現在看來,滿最好。以後你們都由滿來管,有什麼不懂的就問他。”
她的宣佈一出,眾人嘩然,滿則不敢置信地抬眼看著她,牡丹微微一笑:“你們都聽好瞭。我知道你們之前在傢中,基本沒吃過什麼苦頭。但既然來瞭我這裡,便要按我安排的做。我不可能如同今日這樣總盯著你們幹活,還是要靠你們自覺。從今天開始,我會分任務給你們,然後請師傅做示范,誰若是做不好,滿來和我說。如果到時候誰嫌臟怕累,那麼,說明他不是吃這碗飯的,芳園不養閑人,既然不能做花匠,便去掃地挑糞挑水,若是還做不好,沒有法,我隻好請他走人。”
其他的難聽話她就不說瞭,但這些孩們瞬間都明白瞭。她滿意地看到平時與滿有矛盾的幾個孩都目光復雜地看向滿,滿微紅著臉,雙眼閃閃發光。牡丹暗嘆一口氣,希望滿的行讓她失望才好。
這裡才安置妥當,寬兒就來稟告,說是李滿娘與竇夫人、雪娘她們來瞭。她們不肯在廳堂裡喝茶等候,直接就往這邊來瞭,牡丹忙迎過去,李滿娘之前並沒有提前和她說過要來,突然來瞭也不知道是為瞭什麼?
“怎麼不提前讓人過來和我說一聲?”她走到幾人一丈遠的地方便站住瞭腳,隻因雪娘捂著鼻皺著眉頭不停地搧:“何姐姐,你臭死瞭。養著這麼多的人,卻要自己動手。他們都吃白飯的啊。”
牡丹不好和她解釋,隻能抱歉地笑笑:“這是精細活兒,馬虎不得。嫌我臭你們就該在廳堂裡候著,等我收拾好再來,不就香噴噴的啦?”
“是找你去打獵,兌現我的諾言的。”李滿娘笑道:“我使人去你傢裡尋你,說你來瞭這裡,我想著若是先使人來和你說,白白耽擱功夫,不如直接來尋你。其他人已經先去瞭,我們特意過來接你。”
她很久沒有見過牡丹瞭,李荇定親那日,何傢二郎去瞭,白氏去瞭,岑夫人推病,牡丹更是不見影蹤。雖然何傢禮數周到,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來,但終究,明眼人都能看得出,這情分始終是不可能和從前相比瞭。現在的情形就是,在平日裡,如果李傢不主動去尋何傢,何傢絕對不會主動貼上來,親戚親戚,就是越走才越親,她若是再不主動點,這情分遲早有一天要的。
牡丹看瞭看天色,見已是午間,不由有些猶豫:“現在就走?來得及麼?”
李滿娘道:“去得遠呢,當然是現在就走,今晚就在外面搭設氈帳歇一夜,明日一大早才開動。”
牡丹笑道:“可是我什麼都沒準備。”
雪娘生怕牡丹拒絕,也不嫌棄她臭瞭,上前去推她:“不許拒絕,快去洗澡換衣服,我等這天已經很久啦。你隻需要換身方便騎射的衣服,其他什麼都有我替你張羅,快去,快去。”
竇夫人也笑:“丹娘你就如瞭她的願吧。”
牡丹笑著應瞭,抓緊時間去收拾東西。
待到瞭地頭,牡丹才發現,這次來打獵的人中有好些熟面孔,其中甚至還有她想不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