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酒樓今日一大早就接到瞭一桌上等酒席的訂單。若是往日,掌櫃的必然會認為這是一個好兆頭,預示著這一整天生意都會很興隆。然而今日他卻是高興不起來,來人的要求極高,態度又惡劣,所點的無脂肥羊、駝峰、鱠魚、單籠金乳酥、巨勝奴、玉露團、天花饆饠、生進鴨花湯餅這些菜肴便也罷瞭,唯有這罌鵝籠驢,是要將鵝用草木灰水清洗幹凈腸胃後,放在鐵籠中,在籠中生炭火,再放一個盛滿五味汁的銅盆,鵝繞著火盆走,渴極便飲五味汁,一直到鵝被生生烤死,烤熟為止,驢也是一樣的處理方法,唯因體積龐大,所花時間更久。
按理,這兩件東西,本是無名酒樓的招牌菜,平時總準備得有,以備不時之需。但今日這位客人,卻點名要的是現做的,最新鮮的,而且還要在兩個時辰之內拿出來,且不得推脫。這可真是急壞瞭掌櫃的,鵝倒也罷瞭,唯這驢,他是絕對沒法子的。掌櫃的做慣瞭生意,自是知道什麼人可以騙,什麼人不能騙,比如面前的這位主兒,便是絕對不能騙的,唯有百般討好說情。
穿著男裝的牡丹進入無名酒樓之時,正好看到掌櫃的卑躬屈膝,滿臉堆笑地和面前的豪門奴仆說情,那奴仆卻隻是高高翹著二郎腿,自顧自地喝著茶湯,充耳不聞。
牡丹暗自替這掌櫃的掬一把同情淚,跟著堂倌上瞭二樓雅間,先叫小二給恕兒和剛買來的小廝貴子弄個地方,弄幾個小菜安置妥當瞭,方才推門而入。
蔣長揚穿著一身華貴的朱色圓領窄袖衫,頭上戴著最新式的官樣圓頭巾子並長腳羅幞頭,獨自一人坐在窗前的茶幾前聚精會神地分茶湯,聽見聲響,抬起眼來望著她微微一笑,示意她坐到他對面:“天涼,喝杯熱茶湯暖暖身子。”
牡丹捧起一杯熱茶,好奇地拿著他上下打量,又彎腰去瞧他靴子上的靴帶,果不其然,靴帶上還釘瞭金花銀飾。她斜睨著他,壞笑道:“今**打扮得挺貴氣的嘛。哎呀呀,朱袍啊,朱袍。”
蔣長揚微微一笑,大大方方地將腳伸長給她瞧:“禦賜之物。”不等牡丹相詢,又將腰間的金刀解下遞到她面前:“還是禦賜之物。”
牡丹含笑賞玩瞭一回,道:“你不會是特意拿來給我瞧的吧?窮得瑟。”
蔣長揚正色道:“才不是呢,我另有妙用。”說著卻將牡丹遞回的金刀放在她右手邊,並不打算收回去,接著眼睛黏在瞭牡丹的身上,牡丹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忍不住伸手去掐他眼皮:“你看什麼?”
“第一次見你穿男裝。”蔣長揚輕輕一笑,不躲不讓反而將臉湊過去,牡丹卻隻是輕輕戳瞭他一下,便收回瞭手。她溫柔的手指隻在他的眉眼上蜻蜓點水一般,一觸即走,他不甘心,索性探手替牡丹整理衣領:“這裡沒弄好,皺瞭。”他的手指輕輕刮著牡丹的頸項,異樣的感覺讓牡丹瞬間紅瞭臉。
蔣長揚的指腹放在牡丹的頸動脈上,感受著指下的勃勃生機,嗅著她身上馥鬱的芬芳。他的聲音低下來,微微帶瞭些沙啞:“丹娘,這金刀是一對,我拿去做聘禮,你看如何?”忍不住的,他的指尖就在她的脖頸上畫起瞭圓圈。
“你愛拿什麼做聘禮,我怎麼管得著?”牡丹的臉紅得猶如被煮熟瞭的蝦子,她輕輕側瞭側脖子,躲開他不安分的手指,顧左右而言他:“外面是怎麼回事?”
蔣長揚戀戀不舍地收回手指,強作鎮定地低咳瞭一聲:“蔣二公子要去從軍,他傢裡要為他餞別,他嚷嚷著要吃這裡的招牌菜,於是便有人千方百計地要替他達成這個小小的願望。”
牡丹確認瞭蔣二是因為圍獵之時出的醜才不得不去的軍中,嘆瞭口氣道:“我見掌櫃的很是可憐,這做不出來能怎麼辦?既然要吃,為何不提前來定?”
蔣長揚拍拍手,示意堂倌送飯菜上來,回頭望著牡丹道:“他們隻管吃,哪裡管人做得出做不出?這世上有許多人都是如此,但憑一己之好,哪顧他人死活?”他沉默瞭一下,挑瞭挑眉毛:“派來的這個人八成是昨晚誤瞭事兒,不曾提前來定,又是個不懂事的,不知道這罌鵝籠驢的具體做法,以為一開口要就來瞭。你等著瞧,馬上就要出事兒。這無名酒樓可是有背景的。”
果不其然,他們這裡菜才剛上齊,不及品嘗,外面就傳來一陣喧鬧聲和叫罵聲,以及碗碟落地的破裂聲。蔣長揚振衣而起:“來瞭你想不想看熱鬧?”邊說邊將臨向大堂的窗子打開,示意牡丹過去。
窗子不小,隻窗子縫太小,蔣長揚緊緊挨著牡丹站在一處,彼此的體溫透過秋日的夾衣傳導到彼此的身上,燙得嚇人。牡丹強作鎮定地按捺住心跳,沒有躲避開,蔣長揚掃瞭她一眼,歡喜地翹起瞭嘴唇,偷偷將手爬過去放在瞭她的肩頭上,又趁機捻瞭他覬覦已久的那白玉一般的耳垂兩下。牡丹不語,狠狠掐瞭他的腰一把。
大堂裡亂成一團糟,朱國公府的那個刁奴正在亂砸東西,破口大罵,而無名酒樓的掌櫃的卻是不住口地哀告:“真是做不出,這生意小人做不瞭,不做瞭。”
正在吵鬧間,二樓的一間雅座突然被人打開,三四個錦衣漢子蹬蹬蹬下瞭樓梯,不由分說,幾拳招呼在朱國公府的那個奴仆身上,瞬間將那人變瞭國寶熊貓,隨即流水行雲一般將那人叉翻在地,當頭一個穿藍色錦緞圓領缺胯袍的漢子一腳踏在他的背脊上,罵道:“打死你個不長眼的狗東西,青天白日的你膽敢在此滋事,擾瞭貴人的清凈,活得不耐煩瞭是不是?”
那掌櫃的可憐巴巴地上前求情,說出來的話卻是別有意味:“幾位大爺,饒瞭他吧。他可是朱國公府的,我們小本生意,惹不起。”
蔣長揚因為得到一親芳澤而露出的笑容瞬間收瞭,他皺起眉頭看向那掌櫃的,那掌櫃的卻是一臉的害怕和哀求,並看不出什麼特別的神情來。
那穿藍色錦袍的壯漢一挑掃帚眉,粗聲粗氣地道:“天子腳下竟有此等兇徒作惡,真是反瞭管他是誰傢的,都該送到京兆府去治罪”說著腳下更加用力。
朱國公府的那個刁奴頓時殺豬一般慘叫起來。那掌櫃的滿頭是汗,不住地替他作揖求情。
忽聽一條溫潤的聲音響起:“這是做什麼?這樣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接著一個中等身材,穿著紫袍,頭戴紫金冠,白面微須,年約三十左右的貴人氣定神閑地從二樓樓梯上緩步而下,舉手投足間,貴氣逼人。
那幾個剛才還很囂張的錦衣漢子一見瞭他,立刻松開朱國公府的奴仆,上前規規矩矩的行禮。那貴人瀟灑地一擺手,示意眾人起身,然後走到朱國公府的奴仆面前,伸腳輕輕踢瞭踢他,用靴尖勾起那人的下巴,笑道:“你是朱國公府的奴才?”
那奴仆隻覺得一股上等龍涎香的味道充盈瞭整個鼻腔,隻看那紫色衣袍,便知來者不是普通的富貴之人,當下頭也不敢抬,蚊子哼哼似地應瞭一聲。
那貴人卻笑道:“朱國公向來恪守禮法,哪裡會有這樣不知體統,為非作歹的下人?分明是有人不懷好意,故意借瞭朱國公府的名頭出來做壞事。來人,把他給我綁瞭,送到朱國公府去,請朱國公定奪。”他掃瞭一眼地上破碎的杯盤碗盞等物,雲淡風輕地對著掌櫃的道:“這些損失都算我的,記在我賬上就是。”
掌櫃的猶如見瞭活菩薩,跪下行禮道:“多謝閔王殿下面恤”
閔王?牡丹吃瞭一驚,原來這就是那位閔王。此時,閔王抬起頭來,有意無意地掃瞭二人站立的這個方向一眼。牡丹想往後退,蔣長揚穩穩地托住她的腰,低聲道:“別動。他看不到我們。”
閔王果然又收回瞭目光,待旁邊一個白面無須,面容姣好的少年郎用雪白的絲帕替他仔細擦拭過靴尖後,方帶著那幾個錦衣大漢,拖著被綁成粽子的朱國公府奴仆揚長而去。
蔣長揚輕輕合上窗子,若無其事地讓牡丹坐下:“吃菜,涼瞭就不好吃瞭。”
牡丹沉默片刻,道:“最近是不是很不太平?”
蔣長揚的筷子頓瞭頓,笑道:“你怎會這樣以為?”
“上次蔣二公子出醜的事情看似合理,實則很蹊蹺,我聽有些人的意思,似乎是懷疑你。今天這事兒,更是湊巧。既然是要送二公子出遠門,滿足他一個小小的願望,自該派出妥帖的人來辦理,怎會讓這麼一個二愣子來?朱國公自來低調,手下的人怎會如此膽大妄為?又剛好給閔王遇上,實在太巧。”牡丹苦惱地摸瞭摸自己頭上的幞頭:“恰恰的,你又剛好在這裡,我擔心有人在背後算計你。”
蔣長揚的眸色一深,笑道:“沒有的事兒,不過就是湊巧,你想多瞭。”
牡丹抬眼看著他,他的笑容顯得很輕松,眼裡充滿瞭柔情蜜意,她也笑起來:“反正你多加小心就是瞭。”他既然不願意說,她就由得他。
蔣長揚點點頭:“我得一個消息,聽說明年聖上有意辦一場牡丹會,勝出之人獎賞萬金,還會賜號。你……”
牡丹雙目放光:“真的?你不會騙我吧?”
一聽到和牡丹花有關的事情就是這個樣子,實在是過分。蔣長揚有些不滿的輕輕嘆瞭口氣:“當然是真的。但這些事情隻在一念之間,說不定突然就改瞭主意。”
牡丹笑道:“我知道,我先做好準備,到時候若是不辦瞭,我也要想得開就是瞭。是不是?”
蔣長揚笑著夾瞭一箸駝峰放在她面前的小銀碟子裡:“就是這個理。”
牡丹亦回瞭他一箸魚:“多吃點。”
蔣長揚將魚盡數喂進嘴裡,笑得眉眼彎彎。牡丹突然沉瞭臉道:“蕭雪溪讓我向你問好。她說你年少出英豪,真是太崇拜你瞭,有夫如此,婦復何求?”
蔣長揚一滯,差點被嗆住,但見牡丹的眼睛眨瞭眨,嘴唇不受控制地翹起來,他才恍然明白過來,忍不住探手捏住牡丹的鼻子:“你是不好意思說你自己的心裡話,轉借他人之口說出來吧?”
牡丹白瞭他一眼:“看不出你原來還是個自戀狂。”
門外傳來幾聲輕響,鄔三在外低低喊瞭一聲:“公子。”
蔣長揚飛速收回手,正瞭神色:“進來。”
鄔三進來,賊眉鼠眼地打量瞭二人一眼,但見二人隔著桌子面對面地正襟危坐,兩人的表情都是一本正經地嚴肅,不由暗暗撇瞭撇嘴,暗道裝什麼裝,口裡卻嚴肅地道:“公子,時辰差不多瞭。朱國公沒有等這裡飯菜送去,適才已經帶著人出發,與閔王走的兩條路。大約是碰不上瞭的。”
蔣長揚默瞭默,看向牡丹,溫柔地道:“你吃好瞭麼?”
牡丹放下筷子起身,嫣然一笑:“吃好瞭。”
蔣長揚見她的唇角沾瞭點汁子,下意識地想伸手去替她擦瞭,手伸到一半,才想起鄔三在一旁看著,他回頭,但見鄔三果然半弓著腰,一雙眼睛卻賊眉鼠眼地看著自己那根手指,不由在半空裡轉瞭個方向,指向鄔三:“你送何娘子回去,下去備馬。”
鄔三古裡古怪地笑瞭一笑,出得門去。蔣長揚的臉不受控制的紅瞭,牡丹忙道:“不必麻煩鄔總管,我帶有下人,你不是說貴子挺厲害的麼?讓他跟著你更妥當。”
話音未落,某人的指尖已經快速從她唇角抹過,“你這個……”牡丹惡狠狠瞪著正在舔指尖的蔣長揚,一顆心不受控制的亂跳,她跺瞭跺腳,轉身往外走,想瞭想,又折回來,雙手捏在蔣長揚的臉頰上,狠狠蹂躪瞭一回咬牙切齒地道:“天氣太冷,我替你活動活動,以免凍壞瞭。”
蔣長揚也不喊痛,反而雙眼放光,緊緊地盯著她,牡丹驚覺不妙,才要松手,就被他捧住瞭臉頰,低聲道:“我也替你活動活動。”牡丹下意識地閉上瞭眼睛。溫溫熱熱的,帶著一股淡淡的酒香,他的唇輕輕落在她的額頭上,輾轉不去。
牡丹暗暗嘆瞭一口氣,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親過旁人?這個樣子好像是沒有哦?
蔣長揚偷眼看著牡丹小扇子似的濃密眼睫,挺翹的小鼻子,還有那他早想很久的紅潤誘人的唇,恨不得一口咬下去才解恨。以前是機會不對,今天好像機會合適,不過從哪裡下口比較合適呢?
正在猶豫間,牡丹的眼睛已然睜開,她踮起腳來,飛快地在他的臉頰上落下一口,隨即將他猛然一推,快速跑下樓去瞭,蔣長揚快行兩步,隻看到她的背影。他忍不住摸著那半邊臉咧嘴笑瞭起來,下一次,下一次
鄔三用看白癡的表情一直打量蔣長揚,蔣長揚騎在馬上,臉上帶著一種夢幻般的微笑,不時用手摸摸臉頰,又將那隻手去摸摸嘴唇。鄔三翻瞭個白眼,平日不容易犯癡的人一旦犯瞭癡病,這癥狀比誰都嚴重。
朱國公是鐵瞭心要將蔣二公子送去軍營,在派出來訂酒席的仆從沒有按時將酒席送到後,時間觀念很強的他不由分說就押著人上路。這可苦瞭嬌生慣養的蔣二公子,因他不肯吃府中先前送上的飯食,導致不要說什麼罌鵝籠驢,就是國公府中的尋常飯食也沒能混個飽,空著肚子哭兮兮地跟著朱國公上瞭馬。
蔣長揚與鄔三在金光門附近等瞭不久,就看到黑著臉的朱國公帶瞭十多個人,團團將蔣二公子圍在中間,蔣二公子穿著一件再普通不過的青色圓領缺胯袍,畏畏縮縮地騎在馬上,雙目赤紅,戀戀不舍地看著這繁華的京城。而穿瞭白色圓領窄袖衫的蔣三公子則騎瞭一匹棗紅馬,不遠不近地跟在眾人身後,不時看向蔣二公子,滿臉的同情。
才出金光門,朱國公就停住瞭馬,叫蔣三公子上前:“義兒,我送你二哥此去,約一月半左右就會回來。我不在傢中,你要好生讀書,落下的弓箭兵馬也不能荒廢,更不要胡**結,要孝敬你祖母和母親,知道麼?”
蔣三公子規規矩矩地應瞭。
朱國公又道:“今日我已然囑咐過你母親,這些日子閉門不出,約束傢人,小心從事,不要惹禍。可若是發生瞭什麼不能解決的事情,你就去曲江池芙蓉園畔尋你大哥幫忙。”
蔣三公子抬起眼睛,沉穩地道:“父親放心,兒子省得。”
朱國公看瞭他半晌,突然伸手拍瞭拍他的肩頭:“你年紀也不小,也該承擔責任瞭,這些日子,就要全靠你瞭。”
蔣長義小心翼翼地道:“兒子慚愧,長這麼大從未為傢中做過任何事。”隨即打馬行到蔣二公子身邊,挨著蔣二公子低聲說瞭幾句話,背對著朱國公,將個油紙包快速塞進瞭蔣二公子的袖子裡,然後道:“二哥保重”
待到朱國公領著一群人絕塵而去,他方帶著身邊的小廝撥轉馬頭往回走。
蔣長揚在遠處將這父子幾人的動靜看得一清二楚,回頭望著鄔三道:“三公子對二公子還真體貼,現在除瞭朱國公一個人,隻怕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偷偷給二公子帶瞭吃的。這樣貼心的弟弟,還真是少見。”
鄔三嗯瞭一聲,道:“國公爺用得著親自將二公子送出去麼?讓哪個得力的傢將送去不就行瞭?反正二公子也不敢半途逃走。”
蔣長揚嗤笑瞭一聲:“你怎知他不是特意出去避開的?他要再不走,就得被閔王給堵在傢裡。”眼看著蔣長義走得要不見瞭影蹤,他忙道:“走,跟上,看蔣三公子去哪裡?我們先去看看三公子做什麼,然後再去國公府,時機正好,想來那個時候閔王也走瞭。”
蔣長義並不打算馬上回國公府。他從金光門進來,經過群賢坊,扯直進瞭西市。東逛逛,西逛逛,在一間書店裡就呆瞭約有一個時辰,然後方才提著兩本書出來,上馬往國公府去瞭。
蔣長揚他們一直綴在蔣長義的身後,這種事情對於他們來說實在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從沙漠裡,草原上,荒蕪的戈壁灘上,他們尚且做得到,更何論是在這人來人往,熱鬧非凡的街頭上?
很快蔣長揚就斷定瞭蔣長義這是打算回國公府,他輕輕磕瞭磕馬腹,示意鄔三跟上,不過快跑片刻,他就追上瞭儒雅的少年。他並沒有主動和蔣長義打招呼,而是沉著臉從蔣長義的身邊經過,然而他身上的朱袍和腰間的金刀,以及胯下高大的棗紅馬,腳上釘瞭金飾的靴帶實在無法不吸引蔣長義的目光。
幾乎是一瞬間,蔣長義就驚喜地喊瞭出來:“大哥”
蔣長揚勒住馬韁,沉著臉看向他,然後又茫然地看著鄔三,鄔三會意,忙笑道:“公子爺,這是國公府的三公子。您沒見過。”
蔣長義仿佛沒有看到蔣長揚臉上的冷漠與不耐煩,興沖沖地道:“是,大哥,您沒見過我,我卻是見過您的。大哥,您這是要到哪裡去?真是太遺憾瞭,剛剛小弟才和父親,還有二哥分開。父親還交代我,讓我有空去找您呢。”
蔣長揚淡淡地點瞭點頭,道:“我正好要去府裡,你我一道去吧。”
蔣長義的臉色微微一變,他垂下眼眸,沉默不過一個呼吸的時間,他又抬起眼來,溫和純凈地看著蔣長揚一笑:“好呀,求之不得。”他吩咐身邊的小廝:“趕快回府去報信,老夫人若是知道,不知要高興成什麼樣子呢。”
蔣長揚淡淡地望著他笑:“我雖然沒有見過你,卻是聽說過你的許多事情,我聽說你很有才情,讀書讀得很好,交遊的才子也不少?明年你可要參加科舉?”
蔣長義的臉微微一紅:“我讀得不好,去考試也隻是丟人現眼而已。”
蔣長揚“哦”瞭一聲,不再言語。蔣長義倒有些失望瞭。
須臾,到得國公府門口,但見幾個奴仆一擁而上,牽馬的牽馬,引入的引入。不時往蔣長揚那身光鮮的衣飾上打量。到瞭二門處,就見杜夫人笑吟吟地迎瞭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