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君如伴虎。想起李荇曾經找過蔣長揚,還有昨日在無名酒樓出現的閔王,還有蔣長揚堅稱不是朋友的那位景王,心下瞭然,不由鄭重地道:“你要小心。反正我覺得,什麼都沒有安然健康更好更寶貴。”
蔣長揚微微一笑,瞭掐她的臉:“我有數。你要相信我,別擔心。雖然我很喜歡你牽掛著我,不過不喜歡你替我擔心。”
牡丹反掐回去:“總之你小心。我走瞭,還要去一趟東市。”
蔣長揚送她到門口,看不見她的身影方才折轉瞭身。
牡丹一到東市,直奔何的香料鋪,她走進鋪,夥計眼尖,一眼瞧見她,滿臉堆笑地迎上來:“娘今日怎生有空過來?”
牡丹笑道:“我有事找我六哥,他在裡面麼?”
夥計猶豫瞭一下,搖頭道:“他不在,先前盧五爺過來找他說事兒,他請盧五爺往酒肆裡去瞭,說是天色不早,讓我們到時候直接關鋪回傢就得。他不回來瞭。”
“去瞭多久?”牡丹看看天色,此時不過申正。當初何老爹到重要的客人,會在比這樣還早的時候就去酒肆。但若是盧五郎之類的人,就不會領著去酒肆,而是直接帶回傢。不過想來他們年輕,喜歡去看胡姬表演也是有的。但是,盧五郎什麼時候和六郎這般要好瞭?
夥計有些躲閃地說:“今日有些忙,小的當時沒有記時間,好像沒多大會兒?”
牡丹見他為難,笑瞭一笑,不再追問,就連去瞭哪傢都不問,隻問掌櫃的:“東叔,最近生意可還好麼?”
掌櫃的是何傢用瞭多年的老人,深得信任。聽見牡丹問,便笑道:“都是老顧客。”
牡丹心中一沉,那就是說香料鋪的生意雖然還好,但不如從前。想當初四郎經手的時候,老客自然是不放過,每日裡還有許多新客上門來,才會有那樣好的生意,才會供得起這一大傢人錦衣華食。如今隻剩老顧客,那就是被其他傢香鋪給拉去瞭。她沉吟片刻,笑著同掌櫃的和幾個夥計道瞭辛苦,問瞭東市鬥雞場所在,叫瞭貴和恕兒,在隔壁鋪裡買瞭幾端適合老年婦人和小女孩兒穿的好衣料,往鬥雞場去。
鬥雞場在放生池附近,牡丹人還未靠近,就已經聽到震耳欲聾的叫好聲和怪叫聲。放眼望去,但見一個鬥雞場也是分瞭雅座和普通座位的。雅座便是一間前面下光瞭隔扇門,內裡擺放瞭些凳桌茶具之類的屋,觀賞角自然最好,還高高在上。有好些衣著華貴之人高高坐在上面,邊飲熱茶湯,邊觀戰。
而普通人,就是毫無章法地圍成一圈,你推我,我擠你的,拼命往前面掙,掙著去看場地中央那兩隻鬥爭激烈,不停撲棱著翅膀,沖撞抓咬,互相用距劈擊對方,得紅臉紅脖,難分難舍,鮮血淋漓的鬥雞。隻要其中一隻占瞭上風,眾人必然大吼大叫,拍著大腿,揮舞著胳膊,每個人都旁若無人,無比投入,無比狂熱,眼睛瞪得比銅鈴大,眼睛臉頰耳朵脖一樣紅,脖上的青筋鼓得和筷一樣粗。
牡丹先看場中那兩隻雞,其中一隻暫時占瞭上風的,全身羽毛都為青色,閃著青綠色的光,打鬥中,不時露出底下白色的細絨。另一隻稍微柔弱些的則是頸項和背毛為紅色,群邊毛為灰褐色的,尾巴則是黑色。
貴見牡丹盯著那兩隻雞瞧,主動給她介紹:“七爺,鬥雞的毛色非常講究,青、紅、紫、皂死色為上乘,那隻青毛的,底絨為白色的,叫烏雲蓋雪;那隻紅的也是,叫白絨。您看到那雞距沒有?那上面可是裝瞭尖刺的,還有雞翅膀上也撲有芥末粉。一撲一啄一劈,都可能吃虧的。”
牡丹奇道:“明明是紅色的,為何要叫白絨?”
櫃道:“紅色的鬥雞小雞仔兒剛出殼時絨毛是白色的。”
牡丹笑道:“你懂得還真不少呢。”
貴微微一笑:“小人長在市井之中,教九流的事情自然是知曉一些的。”
恕兒大感興趣:“貴,貴,你說哪隻能贏?我也去下註。你去麼?我借錢給你。”
“你這會兒是押不瞭的,得等下一場。”貴淡淡地搖頭:“謝恕兒姐好意,我從來不賭錢。”
牡丹看著貴那不卑不亢的樣,想起瞭雨荷。
此時兩隻雞打得有些乏瞭,漸漸沒瞭先前的精神頭,一個麻衣漢提著一桶涼水過來,往兩隻雞頭臉上噴涼水,那兩隻雞立刻又興奮起來,越發鬥得激烈精彩。
牡丹的心思不在這上面,她低聲吩咐貴:“去打聽一下,張五郎在哪裡?他若是有空,煩勞他過來一敘,若是無空,我便等著。我和恕兒在那邊等著,站遠些,免生是非。”貴也不問張五郎是誰,毫不留戀場中火熱的局面轉身就走。倒是恕兒,看得眼饞,萬分不想走。
牡丹選瞭個相對僻靜點的樹蔭下站著四處張望,她總覺得能在這裡看到六郎。雖然知道六郎既然來瞭這裡,必然會刻意躲著,不叫人知曉,不容易找到,但她還是忍不住四處張望,結果如同她意料之中一樣,找不到。
不多時,貴果然將張五郎領瞭過來。張五郎披著件綠色的錦緞半臂,內裡穿著月白色的圓領窄袖衫,袖高高挽著,走一步當貴走兩步。一眼瞧見牡丹,呵呵笑道:“何……七郎,你真是稀客呢。”
牡丹忍笑給他行瞭禮:“七郎見過五哥,我有事要請五哥相助。不知五哥此時可有空?若是沒有,我再等會兒也沒關系。”
張五郎回頭看瞭一眼狂熱的人群,道:“過瞭這場還有一場,下一場的鬥雞已經選好瞭,自有人去辦理,我沒事兒瞭。這裡不是說話處,那邊我有個居處,你若是不嫌臟臭,可隨我來。”
牡丹笑道:“我怎會嫌臟臭?”
張五郎望著她嘿嘿一笑,當頭領。
幾人一前一後繞過狂熱的人群,從那排雅座旁一條小徑往裡走,旁邊有好幾個院門緊閉的小院,裡面也爆發出不亞於外面的熱鬧叫好聲和焦慮的吼叫聲。牡丹想著,外面那個是公演,裡面這個可能是小包廂,是些身份尊貴,卻又熱衷此道,不肯給旁人瞧見自己的貴人罷。
她才想著,張五郎已然笑道:“這裡面是些有錢人,出手都很大方,不欲與外面錙銖必究的凡夫俗們同流合污。”
牡丹微微一笑。鬥雞是真,裡面還有其他勾當也是真。她曾聽蔣長揚說過,諸王愛聚在宅中鬥雞,被聖上得知,明令不許。其實怕的就是諸王私下結交罷瞭,那麼這些地方正是搞地下活動的好地方。
不多時,張五郎在一間噪雜的小院前停住腳,道:“你們先候著。”他才進去不久,裡面就沒瞭聲息,一個眉清目秀的女孩打著呵欠走出來道:“何七爺,裡面請。”
牡丹定睛一瞧,卻是那日在張五郎傢中見著的那個伶牙俐齒的小女孩,想起她給張五郎吃癟,張五郎那樣兇悍的人卻那般讓著她,有些好奇她是張五郎的什麼親戚,便笑道:“原來是你呀,你叫什麼名字?”
女孩一笑,露出兩顆白花花的兔牙:“我叫……”
張五郎走出來,甕聲甕氣地道:“她叫吃白飯的,就叫她飯粒兒。”
那女孩聞言大,翻瞭翻白眼兒,叉腰罵道:“老娘哪裡吃白飯瞭?在傢裡漿洗煮飯,夜裡給娘暖腳捶背;白日裡給你送飯,還幫你算賬,老娘……”
聽到她一個小人兒口口聲聲老娘長、老娘短的,眾人忍不住微笑起來,飯粒兒的眼睛瞬間紅瞭,惡狠狠地瞪著張五郎。
張五郎不理睬她,隻請牡丹往裡面走:“七八糟的人都給我趕開瞭,進來說話。”
牡丹輕輕摸摸飯粒兒柔軟的頭發,笑道:“飯粒兒的垂髫是自己梳的麼?梳得真好。”
飯粒兒紅著眼睛看著她,突然冒出一句:“我不自己梳,誰給我梳啊?我可不是有錢的娘,養得起奴婢下人來伺候。”
這個年紀的孩全身是刺。牡丹一愣,微微一笑,轉身進瞭正中一間掛著藍底白花佈簾的屋,屋裡有個鋪著藍底白花佈褥的小坐榻,幾個月牙凳,一張矮幾,幾上零零散散放著幾張紙,一管半禿的筆,一把舊算盤。
張五郎撇撇嘴:“就是飯粒兒弄的。這鬼丫頭,嘴巴毒,半點不討喜,幸好還認得幾個字。丹娘別跟她計較,她就是那討死人恨的德行。上次你六哥來,笑話瞭她兩句,被她一杯滾茶從褲襠上淋下去……”說到這裡,他猛然住瞭嘴,有些尷尬的看著牡丹。
恕兒更是大驚小怪地看著張五郎,又看看貴,又看牡丹,結果貴面無表情,仿佛什麼都沒聽見。牡丹神態自若,微微一笑:“脾氣是不怎麼好,但我六哥必然也是活該。不過幸虧是我六哥,若是你院裡的那些貴客,可不好對付,可不會管她是不是年歲還小。”不就是說個“褲襠”麼,值得一個個如此大驚小怪麼?
張五郎微微紅瞭臉,側開臉道:“那是,我說過她瞭,不許她出去亂走,平日裡隻在這屋裡,若不是你今日來瞭,也不叫她出來。”
牡丹點點頭:“說起我六哥來,我先前從香料鋪裡來,不見我六哥,聽說是去和一位朋友去酒肆瞭,我還擔心會把你一起叫瞭去,我來會撲個空呢。”
張五郎微微一笑:“他倒是來喊過我幾次,但我哪裡有空陪他去喝閑酒?後來就再沒來過。有天,我有空,想著他幾次相邀都不曾去,心中有愧,便去請他吃酒,也說他不在,去瞭酒肆。”
牡丹也就明白瞭張五郎的意思。六郎大概是有點問題瞭,但不在張五郎這裡晃,而且還可能因此和張五郎發生過矛盾,不歡而散,為此還挨瞭飯粒兒一杯滾茶,會去後卻不曾聽六郎提起過。自己的傢務事,也不該擾人,知道個大概,其他的回去和傢裡其他人量就行。
想到此,牡丹轉瞭話題,說起瞭正事:“五哥,我今日來是有其他要事要請托你。我聽說,明年春天可能會辦牡丹花會。”她將今日遇到曹萬榮的事情說瞭,道:“我想請五哥替我安排兩位兄弟,查一查那洛陽呂傢的底細,還有曹萬榮的目的是什麼。按行規,這是定金。錢不好帶,就拿這個抵抵。”
恕兒規規矩矩地將一個銀碗放在桌上。
張五郎皺眉道:“你這是什麼?不過是小事兒而已,上次不過說瞭那幾句話,你就給瞭每個弟兄一匹絹,他們都說你忒大方瞭,這次的事情……”
牡丹含笑道:“五哥,我知道行有行規。若隻是您一個人,我倒是不客氣,但其他兄弟都是要養傢糊口的。這不值當什麼,就是一點心意。而且,若是牡丹花會果然要辦,我要麻煩您的事情還多著呢,總不能叫人總白跑腿是不是?”
張五郎沉吟片刻,道:“行,我會把你的意思轉給各位兄弟們知曉,叫他們好好把事兒給辦妥瞭。”
牡丹松瞭口氣,笑著謝瞭,讓貴將先前買的那幾匹衣料拿過來:“上次去五哥傢中,承蒙伯母盛情款待,有心請她老人傢去做客,奈何我經常不在傢。這是一點心意,正好給伯母和飯粒兒裁件冬衣。”
四匹衣料,一匹天青色的,一匹暗棗紅色的,一匹嫩綠的,一匹桃紅的,都是上好的錦緞。張五郎默瞭片刻,猛地吸瞭一大口氣,大聲吼道:“吃白飯的,還不過來感謝你何七哥!”
才剛喊瞭一聲,飯粒兒的頭就從簾下伸瞭進來,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不屑地道:“我耳朵又沒聾,什麼牛叫。”
張五郎被她氣瞭個倒仰。她卻自顧自地走過去看料,然後露出非常滿意的神色看著牡丹福瞭福,笑道:“何姐姐,挺好瞧的,比某些人買的好看多瞭,我承您情瞭,再替我傢娘給您道謝。先前我挨瞭罵,心裡不舒坦,拿您亂發脾氣瞭,請您見諒。其實我就想做個有錢的娘,養奴婢下人來伺候我。”
牡丹忍不住笑起來:“真有志氣,你一定會有錢的。”其實她自己現在的錢也不是她的,而是何志忠和岑夫人給的。真正屬於她的錢,明年春天才會有。一定會有的。她輕輕握緊瞭拳頭。
張五郎自動忽略瞭飯粒兒話裡說的某些人,見她謝過瞭牡丹,便起身送牡丹出去:“時辰不早,我送你出去,不然等會兒眾人散瞭歸傢,又臟又亂,啥人都有。”
牡丹回頭看瞭飯粒兒一眼,飯粒兒正在聚精會神地拉起一塊衣料對著光看,又輕輕拿起摩裟瞭一下臉頰,臉上露出甜蜜幸福的微笑來。挺可愛的小姑娘。
張五郎淡淡地瞥瞭一眼,磨著牙道:“討死人恨的死丫頭。”
牡丹笑道:“小姑娘挺有趣的,是你傢親戚麼?”
張五郎嘆瞭口氣:“不是。也算是。我娘不知從哪裡弄來的,簡直就不客氣,把我傢當她傢。聽說是個窮措大的女兒,爺娘都死瞭。她認得幾個狗爬字,就自以為不得瞭。惹我啥時候煩瞭,提著衣領扔出門去,看她不哭爹叫娘!”他的眼睛有些紅,用一種煩躁卻又帶著點親昵的口氣說“一老一小兩個拖累,害得老什麼地方都去不得。你四哥讓我跟他們去出海,你大哥讓我去從軍……我說我就隻是吃這碗市井飯的,做生意都做關張,唯有這個還賺錢……”
牡丹第一次聽到他和她說這些。她沉默片刻,笑道:“其實張五哥,我覺得你現在挺自在的。至少,你沒跟著沉迷進去。這熱鬧,也真熱鬧。”
張五郎翹唇一笑,鐵塔似地往墻邊一站,抬眼看著瓦藍瓦藍的天空,道:“這人生態可比戲場還好看,經常看人悲歡散,傢破人亡……隻是這事兒,到底不是積陰德的事,我養著飯粒兒,就當是積陰德罷。對瞭,你六哥愛去最大那傢胡人酒肆。”
牡丹記得那傢酒肆,那時候她才從劉傢出來,跟著張氏和孫氏來放生池邊看牡丹花,在那裡見著那位美人兒瑪雅兒,還有被潘蓉調戲……那時候張氏就說過六郎最愛去那裡。她謝瞭張五郎,轉身離開。
張五郎站在原地,確認她安全地離開這塊地頭方才轉身,才一轉身,就被飯粒兒一腳跺在他腳背上,挽起袖叉著腰擰著眉道:“看什麼看?往哪裡看?我是窮措大的女兒?就認得幾個狗爬字?原來養我是為瞭積陰德?你要提著我的衣領把我,讓我哭爹叫娘?!娘說過,等我及笄,就拜堂!等我長大瞭,看誰哭爹叫娘!”
她才多少歲?十歲。他卻是要到十的人瞭。張五郎無奈地看著面前那搓板兒似的,身高隻到他腋下的身材,嘆瞭口氣,一把提著她的衣領往回走,輕輕往房裡一扔,道:“等你長大點又再說吧,吃白飯的。”
“我不是吃白飯的!”飯粒兒哭紅瞭眼。
“你娘給你取名兒叫飯粒兒,不就是希望你能吃白飯還是整粒的白米飯粒兒麼?飯粒兒就是吃白飯的。”張五郎回瞭她一句,揚聲往旁邊一間房喊瞭一聲:“來個人,做事兒!”
一塊還帶著墨汁的硯臺穿過藍底白花的佈簾,精準無誤地砸上瞭張五郎的背脊,嶄新的綠色錦伴臂上頓時開瞭一朵黑花。一陣爆笑聲從周圍幾個先前還安靜成一片的房間裡響起來,張五郎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暴怒地沖進去,卻見飯粒兒高高站在榻上,身上披著牡丹新買的衣料,眼眶紅紅地道:“我不穿瞭,我會好好給娘做衣裙。等你將來有瞭新娘,這個留給她,我給她做。我針線很好的,別趕我走。”
張五郎哀嘆瞭一聲,捂著頭走瞭出去:“你自己穿吧。”
牡丹主仆幾人走瞭沒多遠,忽聽後面鬧哄哄的一陣亂響,卻是最後一場鬥雞散瞭場,有人賭光瞭傢產,被當場拿著剝衣服,要押著去清算賭資。那人哭天搶地,半裸著上身,將頭往一旁一棵樹上撞,喊不如死瞭,撞得血肉模糊,又被人拖開,半點不容情地拖著往前走。一大群看熱鬧的人鬧哄哄地跟過節似地圍著追著往前面去瞭,揚起塵土和難聞的餿臭汗味兒一片。臨空還能聽見那人淒涼的哭喊聲:“蘭娘我對不起你,兒……讓我死瞭吧……我鬼迷心竅瞭啊……”
牡丹打瞭個寒顫,情不自禁地跟著那些人走瞭幾步。貴咳嗽瞭一聲:“娘?天色不早瞭。”
牡丹才恍惚驚醒過來,回頭望著貴和恕兒道:“回去後就明確規定,芳園的人誰都不許賭錢。”
回傢途中,從那間最大的胡人酒肆下經過時,牡丹抬起眼看過去,一個穿著翡翠色紗裙,披著翡翠色紗衫的女靠在二樓的窗臺上,蕩悠著一條穿瞭緋色燈籠褲的腿,潔白如玉的腳上還是未著羅襪,纖巧的足踝上還掛著一串精致的金鈴。她回過頭來笑看著牡丹,抬起雪白纖長的手指,將垂下的一縷微卷的褐色頭發別到而後,輕輕撥瞭撥手裡的胡箜篌,朝牡丹拋瞭個媚眼,碧綠的眼眸妖冶迷人。
是瑪雅兒。牡丹抬眼看著她,她可真美麗。
恕兒還記著找六郎,推瞭推牡丹:“娘,要進去麼?看啊,那胡姬將您當成年少貌美的公啦。”
牡丹回過頭,嚴肅地說:“我們不進去。你怎知她是把我當成年少公瞭?這些人的眼睛最毒,說不定是看到阿貴瞭。”六郎的事情,還沒拿準,得先和傢裡商量,問一下情況才行,貿貿然地跑進酒肆裡去做什麼?
恕兒一愣,隨即捂嘴偷笑起來。
阿貴鬧瞭個大紅臉,好幾天都不和牡丹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