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不買賬

“公,那女望著您笑呢。”小廝康兒好奇地大聲喊呂方,“您認識她麼?”

呂方有些發愣地看著前面笑得一臉燦爛的,不知怎麼地,他的手心裡沁出瞭一層細汗。他當然認得這是誰,還一心想著要設法去她的芳園裡瞧瞧,可他也沒想到她見著瞭他會這般熱情。他隻愣瞭片刻,就迅速綻放出一個燦爛的微笑來。

康兒卻又道:“咦,她停住瞭。”隨即又道:“一定是認錯人啦。瞧,看她尷尬的。”

管她認錯人沒有,這正是與她攀談的好機會,反正是她先向著他笑的。呂方馬迎上前去,笑著朝牡丹行瞭個禮,道:“這不是何娘麼?您安好。”

牡丹匆忙回禮:“呂十公,您安好。”

呂方聽見她準確無誤地說出自己的排行,很是欣:“在下來到京中之後,常常聽到您的名字,那日在曲江池畔偶,很是欣喜。隻可惜倉促得很,沒來得及詳談,一直想著若是能登門拜訪,向您討教就好瞭,可又怕您嫌我唐突。恰好的,今日卻是遇上瞭。”

“討教不敢,互相習而已。”牡丹斜瞅著呂方身上那件寶藍色的圓領袍,不由暗想,這衣服怎會如此相像的?竟然是同樣的花色,同樣的款式。也不知蔣長揚的衣服是請裁縫上門定的,還是裡的針線房做的?

呂方見牡丹悄悄打量自己的衣服,越發肯定她是認錯瞭人,卻也裝作不知,隻道:“實不相瞞,在下聽說您嫁接瞭幾株,非常感興趣,很想去您的芳園看一看。”

牡丹抬瞭抬眼皮,望著他淡淡地道:“您消息挺靈通的。”

呂方一笑,毫不避諱:“是聽曹先生說的。”

牡丹毫不客氣地道:“那您想必也知道,更想看的人是他吧?您也瞧見瞭,那日他見著我時是什麼光景。他讓我在這京中幾乎買不到花,差點沒讓我的芳園開不起來,所以我也不想讓他知道我的事兒。您既然是做這行的,便該能體諒我的心情和不易之處。對不起瞭。”

呂方不急不躁:“何娘少安毋躁。我……”他笑瞭一笑,:“您放心,我此次並不參與牡丹花會。”

果然是與牡丹花會有關,看來是勢在必行瞭。牡丹微微一笑:“您不會隻是來觀摩的吧?您可是翹楚呢,不參加豈不是可惜瞭?”

呂方默瞭一默,清俊的臉上露出些微得意來:“參加的人是我的父親,我隻是旁觀評。”

牡丹笑道:“那就更不能給您瞧啦!您到時候再評吧。我還有要事在身,先告辭瞭。”微微一揖,輕輕磕瞭磕馬腹,就從呂方身邊繞瞭過去,隻留下一股淡淡的冷梅香味兒。

自己還是第一次遭到這種冷遇。呂方苦笑著還瞭個禮:“您慢行。”

康兒亦同樣為自傢公不平,恨恨地道:“公,這女忒傲瞭,竟然都不肯給您看看。她卻不知,在洛陽,在這京中,這些天有多少人爭相想請您幫他們看看花兒,指點一下。您主動要看她的花兒,她還當寶一樣地深藏著,真真是不識抬舉。待到牡丹花會,公您評時,一定要毫不容情地評,叫她下不來臺!看她還怎麼傲氣。”

呂方淡淡地道:“我豈是那樣的人?我若是那樣的人,此番誰又會讓我來做這評花之人?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休要說旁的,就是傢裡送去的花我也不會徇私!”他口裡如此說,心裡卻想著,看來這女不但傲氣而且底氣也足得很。與那些苦苦哀求自己指點一二的種花之人不同,她所追求的,必然是致。一個年紀輕輕的女人,卻懂得種什樣錦,這可真是難得瞭。她越不讓他看,他還偏就想看瞭,而且還等也等不得,得好生想個法混進芳園去才行。

恕兒生氣地道:“娘,他竟然知道咱們種瞭什麼花!曹萬榮是怎麼知道的?分明是咱們芳園裡有內奸!得好好查一查,把人揪出來……”

牡丹淡淡地道:“揪出來又怎樣?趕出去,又招一個來?這天底下就沒不透風的墻,總會有人知道的,興許是不小心就說出去瞭,也興許是有心人特意打聽的。可那又怎麼樣,他知道瞭又能如何?他同樣不去!況且,你以為就是我一人有什樣錦?你等著,參加牡丹會的人必然大多數都有什樣錦!”最多不過好壞之分罷瞭。她的她不敢說是絕對的第一,卻也敢說定在前甲,當然,如果真的公平的話。

蔣長揚的聲音突然從後面響起來:“那你可知道,他就是這次牡丹花會的主評之一?”

“咦?!”牡丹驚喜地回頭,但見蔣長揚穿著件竹葉青的圓領窄袖袍,戴著軟腳青紗幞頭,腰間掛著那把黑黝黝的橫刀,雖然笑得溫柔精神,然而兩腮和下巴、嘴唇周圍卻都多瞭一層青色,也不知道好幾天沒刮胡瞭。她覺得有許多話想和他說,一時之間卻不知該從何說起,便隻是望著他微笑,反倒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恕兒、貴等人見狀,自動放緩速,往後和鄔說笑話去瞭,任由他二人前頭自在說話。

蔣長揚看到牡丹又驚又喜的樣,心裡又軟又暖,驅馬趕上,與她並轡而行,低低地道:“怎麼,沒想到會瞧見我?咦瞭一聲就不說話,可是高興得傻瞭?”

“你才傻瞭呢。我早就知道你要來的,所以才會認錯瞭人!都是你害的,幸虧是個稍微算是認得的人,否則丟臉死瞭。”牡丹白瞭他一眼,隨即卻又忍不住笑起來,拿馬鞭柄輕輕戳瞭戳他的胳膊,輕聲道:“你怎會來的?我可不信你是剛巧遇上我的。”

蔣長揚促狹的一笑:“你不是早就知道我會來的麼?那我當然就該在這裡才對呀。”他把聲調一降,嚴肅地道:“自傢認錯瞭人還敢怪我?不但不認錯,還敢推卸責任?簡直不像話!我就從來不會認錯你!你在二十丈開外我就能認出你來。”

“二十丈開外?吹什麼牛!我才不信!”牡丹才不怕他那張裝出來的黑臉,嚷嚷道:“誰叫你要做那麼一件和人傢一模一樣的衣服?再加上貴那眼神兒,我不認錯才奇怪。”

蔣長揚摸瞭摸下巴,突然過頭來低聲笑道:“其實是你想我瞭,看著件眼熟的衣服都以為是我,所以才會認錯人的,是不是?”

他湊得有些近,牡丹覺得他呼出的熱氣都噴到瞭她的臉上,弄得她的心跳有些不正常,她往後仰瞭仰,輕輕一讓:“呸!誰想你瞭。”

蔣長揚看著她白玉般的耳垂漸漸變紅,呵呵笑起來,在牡丹惱羞成之前及時剎住車,低聲道:“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很遠就能一眼認出你來,無論隔著多少人。丹娘,我想你瞭。”

牡丹使勁抿緊唇,卻怎麼也控制不住臉上的笑意蔓延開去:“你這些天一定很忙吧?”

“還好。我新接瞭一個任務,大概要跑上一段日才行。”蔣長揚停瞭停,道:“過些日,我可能會不在京中,你自己要小心一些。”

“那危險嗎?”

蔣長揚輕描淡寫地道:“算不得什麼。我不怕。”他做的這些事兒,又有幾件是不危險的?都是些聖上拿著無棘手,卻又不得不去做的事兒。還是那種不是件件都可以公之於眾,做好瞭就有功,一旦做不好還要擔過的事兒。可是風險與回報也是成比例的,他想要達到自己的,就要敢於抓住機會拼搏奮鬥。

那就是說其實是有危險的,這皇差就沒那麼好當的。牡丹心裡一陣難受:“那你要去多久?”

蔣長揚笑看著她:“還說沒想我?我出去辦件事兒都舍不得。現在就是這樣,將來可怎麼辦?”

“說你胖你就喘上瞭!”牡丹揚起鞭輕輕抽瞭他一下。

蔣長揚虛虛擋瞭一下,道:“說正經的,我剛才和你說那呂方是此次牡丹花會的主評之一,可不是開玩笑的。”

牡丹道:“我知道呀。我早就請人打聽過瞭,呂傢是洛陽最著名的種牡丹的能手。他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名聲已經超過瞭呂傢的當傢人,他十六歲時就培育出瞭一株千葉黃花,人稱呂黃,那株花這時候就種在皇後宮裡呢。是不是?”張五郎打聽得可詳細。

蔣長揚挑眉道:“既然知道,還故意惹他?”

牡丹撇撇嘴:“他自傢的爹參加瞭,曹萬榮也要參加,無數的人都在吹捧他。我再吹捧他也不可能像那些人一樣,陪著他去平康坊裡歌舞狎妓,反正關系都不可能到位的,再親也親不過他爹去。他要自覺,就不該問我提前看花。再說啦,你也說瞭,他隻是主評之一,除瞭他還有其他人呢。我與其捧他還不如將我的花兒好好弄弄,到時候艷驚四座,他就算是想打壓我,也得找到合適的理由和說法才能服眾,否則以後他的名聲就完瞭。反正我就是不給他瞧。”

一說到牡丹花的事情,她整個人就變得驕傲又自信,蔣長揚微微一笑:“當然不可能隻是他一人,公平還是有的。你愛怎樣就怎樣吧,我隻是怕你到時候聽人說你的花不好生氣。”

牡丹道:“眾口難調,怎麼都會有人說不好的,我想得開。不提這個啦,我剛才從楚州候府的別院裡來,才剛見著瞭白夫人,她的情況很不好,我擔憂得很。我問你,她和潘蓉到底是怎麼回事?方便和我說麼?”

《國色芳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