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如水(一)

不知道蔣長揚怎麼和蔣重說的,也或者他根本就沒什麼都沒說,反正沒多少時候他就把孩抱瞭過來。蔣長揚的動作很笨拙,僵硬得不得瞭,總怕一不小心,就壞瞭臂彎裡的奇珍,臉上卻帶著滿足得不得瞭的笑容。

是順產,人又年輕,加上之前一直在鍛煉身體,精神還好,便在林媽媽的幫助下坐瞭起來,招手叫他把孩遞給自己,並不問蔣重如何。蔣長揚也知趣地不提,隻在一旁用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撫摸著孩的臉蛋,力圖證明孩哪裡都長得像他,簡直一模一樣。

因為是雙胞胎的緣故,孩很小,被捆成瞭兩個又小又直的小卷筒,唯一露在外頭的就是那張又紅又皺,長著胎毛的小臉。兄妹二人一直都在呼呼大睡,牡丹盯著看瞭許久,也沒看出什麼地方長得像蔣長揚,真是難為他言之鑿鑿地講長得像他瞭。便笑道:“眉毛幾乎沒有,頭發不好啊,還有好小,好像沒有秦娘生的那個大,也沒阿馨的女兒大。”

“這不是眉毛是什麼?”蔣長揚不滿:“誰的孩兒剛生就能看得出來頭發好不好?”他的兒女,頭發不好也是暫時的,很快就會別人的長得好。至於孩有些小嘛,一次生倆,能不小麼?但是他的孩,看看吧,他長得這麼高,牡丹也不矮,還能矮瞭去?

“是,你說得對。”牡丹忍笑,決心滿足他剛瞭父親的悅和快樂,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吧。抱著孩端詳瞭一會兒,她開始趕人:“你守瞭一天也累瞭,去休息一會兒吧。”

蔣長揚含著笑:“我不累。”有瞭孩還不忘自己,牡丹真是好。

“你不累也要去休息。”牡丹紅瞭臉。她要喂奶,他能留在一旁麼?兩個人的時候當然又是另說,可現在屋裡有其他人呢。蔣長揚坐瞭一會兒,心裡有些明白瞭,怏怏地走瞭出去。

牡丹立即讓林媽媽幫忙,林媽媽不贊同,明明請瞭最好的乳母,兩個乳母都是又白凈又豐滿,盡職盡責之人,她還瞎折騰什麼?這個當口,專心養好身才是正理。

牡丹耐心地解釋:“是我生的孩,卻沒吃過我一天的奶,不像話。”她自知自己根本沒法滿足兩個孩,但最起碼也得吃上幾天吧?懷著的時候覺得很想腹中的孩,可是生後見瞭面,才又發覺更想,哺乳什麼的,也可以增進母之間的感情是不是?

林媽媽心裡卻又有另一層算,按著牡丹的指使,替她清潔後,帶著點小得意道:“可是孩們都睡著的呢。”剛才蔣重不就是以影響孩睡覺為借口阻攔著讓別抱過來的麼?這會兒她也會。總不能給弄醒吧?

牡丹隻笑不語,順手抱瞭身邊的賢兒,可又皺起瞭眉頭。怎麼說呢,在娘胎裡的時候賢兒搶不過正兒,明顯小瞭一圈。看著她皺皺的小臉蛋,牡丹竟然舍不得把女兒給弄醒。好吧,剛出生的嬰兒吸奶是件力氣活,就由身體強健的哥哥來替妹妹效勞咯。

牡丹便把賢兒給放下蓋上瞭小被,抱起正兒來,對著他的小耳朵輕輕一彈。屋裡立刻響起瞭響亮的哭聲,正兒一張小臉紅得簡直不能再紅。

“呀!”林媽媽心疼得如同割她的肉,要從牡丹懷裡接過孩去哄,牡丹含著笑,並不給她,隻輕輕撫摸正兒的臉頰,輕聲哄著。不一會兒,正兒停止瞭哭泣,牡丹這才艱難地操作起來。一個不會喂,一個不會吃,但都為瞭一個共同的努力前進著。如此折騰再,她總算是有瞭點反應。到瞭傍晚的時候,兩個孩都嘗過瞭親娘的奶。牡丹對這事兒樂此不疲,有兩個備用糧庫,她不用擔憂自己的奶夠不夠,孩們會不會餓著,更不用半夜時候起來哺乳,所以很隨意,很愜意,很輕松。

林媽媽卻覺著她仿佛是小孩過傢傢,玩上癮瞭,不方便告訴蔣長揚,便把這事兒告訴岑夫人,實指望岑夫人勸勸牡丹,岑夫人聽瞭,淡淡地道:“算什麼呢?她自己的孩,她愛怎麼就怎麼。從前大郎剛生,我也親自喂養過的。”

林媽媽討瞭個沒趣,自是再沒什麼可說的。

轉眼到瞭該洗的時候,原本蔣長揚和牡丹在蔣傢還沒出事之前曾經量過,要隆重操辦的。可是計劃不如變化快,到這種事情,就意味著什麼都不能做,凡事從簡,否則就要被口水給淹死。

“就不通知其他人瞭,就自傢人一起吃頓便飯就好。”蔣長揚很內疚:“隻是委屈你和孩瞭。”

牡丹隻是笑:“沒什麼委屈不委屈的。我覺得這樣就很好。”她握住蔣長揚的手,“那些都是虛的。最起碼,我們一傢四個人還完完整整地在一起,這個可是什麼都換不來的。”她自知蔣長揚剛做瞭這個職方司郎中沒多久,就因為那個豬國公的事被迫退瞭下來,心裡必然不好受。

蔣長揚卻沒她想象的那麼難受:“不論什麼事,聽你一說總是有好的一面。其實這個關口,我躲開也不是沒有好處的。”他輕聲道:“我把袁十九舉薦給景王瞭。”

牡丹打起精神:“那好呀。袁先生沒有犯倔吧?”這是給前程,按說普通人都不會拒絕,但袁十九那個脾氣,卻是說不清楚的。

蔣長揚笑道:“他說好。”他不在朝中,很多事情都不似從前那般好把握,有袁十九在景王身邊經營著,將來再回去的時候會輕松許多。

牡丹就松瞭一口氣,看這樣,他是早就打算好瞭的,原來真的不用她替他操心。

轉眼到瞭洗這一日,何傢眾人早早來瞭,也沒怎麼弄,就是意思意思,給孩洗瞭個澡,坐在一起吃瞭頓再簡單樸素不過的傢常便飯。可是出乎意料的,剛收瞭碗碟,臧嬤嬤就奉瞭汾王妃之命來瞭,送瞭新生兒一對赤金打造的長命鎖,四端錦緞。禮物不是很重,隻是尋常,但是在這個時候讓人送禮來,表示不忘之意,卻是讓人很高興。

臧嬤嬤這裡剛走,李滿娘又與吳十九娘協同而來,都帶瞭重禮。吳十九娘絲毫沒有生產不久的婦人那種圓潤樣兒,看著清減不少,看瞭新生兒一回,把目光落在正兒的身上,臉上閃過一絲悵然,嘆道:“你真有福氣。”李荇待她很好,但她就是個暗裡好強的人,生瞭女兒,不用人說她自己就已經非常不好受瞭,更不要說是有瞭崔夫人那樣一個婆婆。因而她便是硬生生把自己給逼成瞭這個樣。今日本來李荇勸她莫來,既然心裡不舒服,又何必呢?可是她卻和李荇生氣,覺著李荇這意思是說,生瞭女兒就低人一等,出門都不好意思瞭,於是偏要頂著來。

“你也有福氣呀,先開花後結果,你那女兒又乖,體又好,不似我這兩個,看著這麼小,真是急人。”牡丹知道吳十九娘的心結所在,壓制著不讓自己在她面前表現出高興的樣,隻找些其他話來說,不管怎樣,吳十九娘肯親自上門來看她,就是一份人情所在。

可牡丹沒想到的是,她這個話在吳十九娘聽來,還是有些炫耀的意思在裡面。於是吳十九娘接下來的表現就讓牡丹有些不舒服。也不知道吳十九娘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一直就不停地安慰她,讓她莫要為蔣傢前段時間發生的事情煩惱,不管那些人的名聲有多壞,人傢都曉得蔣長揚和他們不是一人,又說李荇當時也很擔心,上下打聽,意思是蔣長揚這件事,李荇也在中間使瞭不少力氣,又隱隱透出李荇升瞭職的意思。

李滿娘便拿話去攔,吳十九娘卻裝作不懂,笑道:“不管怎樣,就憑你傢這位的本事,將來指不定比現在還要好,不會受這件事影響的。所以你莫要擔憂瞭。”她呵呵地笑著,一副熱心體貼的模樣,但那語氣和笑容,看著就讓人不舒坦。總之就是小孩之間的較勁,我這件比不過你,總有一件要壓過你。

牡丹開始有點不舒坦,隨即又想,自己實在是沒必要和吳十九娘計較的。吳十九娘到現在,滿打滿算也沒滿二十歲,她卻是前世後世加起來,十歲的人瞭,不看僧面看佛面,李荇的情是要記的,於是一笑而過:“承表嫂吉言。我這裡先謝過瞭。”

吳十九娘見她笑得開心,自己反倒覺得有些無趣,正當此時,李滿娘提出要走,她也就借坡下驢,很有禮貌的告退瞭。李滿娘瞅瞭空和岑夫人悄悄道:“讓丹娘莫要往心裡頭去。十九娘平日裡沒這麼小心眼,隻是這些日受瞭氣,有些想不開。”崔夫人聽說牡丹一口氣生瞭一兒一女,突然之間就兒女雙全瞭,於是氣得“病”又加重瞭幾分,雖然不敢明目張膽地給吳十九娘臉色看,但這樣病著,幾乎不過問孫女兒的大事小事,本身就是給臉色看瞭,誰受得瞭?

岑夫人淡淡地道:“誰會和她計較?要真計較得起這麼多,早就不來往瞭。”

李滿娘微微一笑:“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瞭。”

送走李傢的人不久,潘蓉和白夫人也來瞭,還分別帶來瞭兩個人的禮。

註:有童鞋提醒我,祖母喪,孫隻需守一年的孝。但我前給寫瞭年,實際上當時我翻瞭資料,說是承重孫,既長房長孫要服斬衰年,但卻沒有註意到,其實是明清以後才這樣實行,之前都是承重孫為祖父服斬衰,祖母就沒有提。所以這裡特意聲明一下,改過來。

《國色芳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