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綠相公

劉暢神清氣爽地策馬緩行於街上,風吹過街邊的槐樹,吹落一地槐花,他深深呼吸瞭一口氣,愜意地笑瞭。誰能想得到呢,蔣長義寫給他的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交到景王手下那群能人手裡,竟然也能找出些蛛絲馬跡來。他不想立功都難!

秋實在一旁覷著他的神情,湊趣兒道:“公爺,要去米記?昨日剛尋瞭一個色藝雙絕的來,聽說是跳得好舞。”他壓低瞭聲音,“還是個雛兒。”

劉暢一本正經地搖頭:“公爺我如今忙正事兒都忙不過來,哪兒有時間顧著玩?走罷,答應給蔣郎的事情,也該做瞭。”

秋實道:“去法壽寺麼?”他是認得蔣重就在法壽寺的。

劉暢一睜眼:“去那裡幹嘛?去曲江池。”直接就給蔣重,多沒意思啊。他早就想往曲江池蔣長揚裡跑一趟瞭。

曲江池蔣傢別院,蔣雲清和雪姨娘圍坐在房裡,著頭看一對吃飽喝足的小包吐口水泡泡。雪姨娘不勝感慨:“這日過得可真快,立刻就要滿月瞭,隻可惜這滿月宴做不得。”

“那有什麼要緊,周歲的時候做得熱鬧一點也就是瞭。”牡丹倒也沒那麼在意,隻顧著歡喜,她終於要解放瞭。成日被關在這屋裡,又是盛夏,真是悶也悶得死人。這般天氣,最好的去處就是約瞭白夫人,岑夫人等,去芳園納涼享福。

蔣雲清認真量瞭一回,笑道:“嫂嫂,人傢都說雙生像,為何他兄妹二人卻不怎麼像?”

兩個孩都裹在粉藍色的襁褓裡,月裡的孩一天一個樣,現在二人都已經褪瞭胎毛,白胖起來,把臉上皺巴巴的皮膚給撐開瞭。兄妹二人長得的確不像,正兒個大,看著虎頭虎腦的,長得更像蔣長揚,隻要一哭就是震天響,脾氣大得很,一旦發作,非得牡丹哄才會乖,什麼乳娘,什麼蔣長揚,統統靠邊站。賢兒嬌小些,雖則還小,但那眉眼看上去就和牡丹像的,哭起來也斯得多,不拘是誰,隻要抱著溫言哄上一哄,也就乖瞭。

“正兒霸道些,難怪得在我肚裡時就搶得厲害些。賢兒就是個省心乖巧的,乖得讓人心疼。就是你大哥抱著她不舒坦,她也隻是略略皺皺眉頭,哼哼兩聲,放下就乖。偏巧正兒,隻要略微一不舒服,就要嚎啕大哭,實在是個霸道的主兒。”牡丹無限憐愛地輕輕觸瞭觸兩個孩粉嫩的臉頰。她閑來無事,早就把這兄妹二人從上到下給仔細研究瞭一回,異卵雙生的差距當然大。

雪姨娘微微一笑:“男孩的性格,還是霸道點的好。這正兒的性格,恐怕還是像大公多一些的。”

牡丹一忖,隨即笑瞭。蔣長揚面上不顯,實際上可不就是這麼個霸道的性格?倘若沒有經過生活的磨練,王夫人的後天教育培養,也是個無法無天的。

正兒仿佛是知道眾人在說他,懶洋洋地打瞭個呵欠,閉上眼睛睡著瞭。賢兒卻哼瞭起來,要人抱她起來遊玩。牡丹剛伸手,雪姨娘就搶前一步,將賢兒抱瞭起來,四處遊走:“少夫人您歇著,雖則要出月瞭,但不是還沒養好麼?哎呀,小囡囡笑瞭。”

牡丹一笑,也由得雪姨娘。蔣雲清母女自搬到這裡住以後,分外殷勤自覺,特別是雪姨娘,總怕惹瞭自己和蔣長揚的厭煩,萬般小心,千樣謹慎,不讓她做事,她反而覺著不自在。既然如此,且由得她去。

恕兒從外頭進來道:“外頭來瞭客人,要見孩,主君讓抱出去給客人看看。”

牡丹便問:“是誰來瞭?要留飯麼?”蔣長揚把這對孩看得如珠似寶的,不是那個人,絕對不會輕易抱出去,隻恐會被驚著。今日巴巴兒地讓人抱瞭出去,隻怕是什麼要緊客人?

恕兒的眼神微微一閃,隨即笑道:“奴婢也不知道,娘想要知曉,奴婢送人出去後,回來稟告。”

牡丹與她多年主仆,焉有不知她是有意隱瞞,便道:“把孩包裹好,抱出去罷。”

不用牡丹吩咐,林媽媽親自領瞭乳娘,小心翼翼地護著一對寶貝走瞭出去。雪姨娘和蔣雲清知機,又陪牡丹說瞭一會兒話,借口不打擾牡丹休息,告辭而去。恕兒送客回來,方低聲道:“是劉暢。”

牡丹微微皺瞭眉頭,他來幹什麼?蔣長揚的禮送過去的第二日,就傳出瞭清華郡主折磨劉暢姬妾的事情。蔣長揚當時還罵劉暢歹,借題發揮——人一說起來,就是因他送禮去尚書府才導致清華發飆的。又說劉暢此番發作,必不會輕易瞭事,定然要徹底擺脫清華瞭。

果不其然,接著劉暢和清華郡主的事情就鬧得沸沸揚揚起來,雖則他終是擺脫瞭清華郡主,但付出的代價著實也不小。坊間人提起他來,個個兒都叫他綠相公,這樣難聽的話,都傳到瞭她這個深居簡出的婦人耳朵裡,更何論是朝堂上?劉暢那個人,心高氣傲,頂著這頂帽,會舒坦?指不定肚裡汪著一汪什麼壞水兒呢。蔣長揚也是,心裡明明討厭劉暢到瞭點,幹嘛還把孩抱出去現?

卻說林媽媽護著兩個孩到瞭前院,老遠就聽見兩個男人都笑得哈哈哈的,其中一個自然是蔣長揚,另一個麼,聽著就有些古怪瞭。這聲音,化作瞭灰,她都是不會忘記的,不是劉暢又是誰?略微定瞭定神,精神抖擻地命身後眾人:“不得失瞭禮數。”

眾人應下不提。然則,蔣長揚卻並沒有讓她們出去的意思,早有鄔和順猴兒在一旁接著,每人抱瞭一個孩,小心翼翼地捧瞭進去。於是裡頭就隻剩下瞭蔣長揚的笑聲,聽不到劉暢的聲音瞭,興許是有的,不過一定很輕,反正林媽媽沒聽見。不過片刻,就把孩送瞭出來,讓送回房去。

林媽媽隻看鄔和順猴兒的表情,就知道劉暢就是找上門來自找不痛快的,於是高高興興地護瞭孩回去不提。

卻說這會兒廳堂裡的兩個人表情都很虛。蔣長揚是力壓制著得意和炫耀,裝得雲淡風輕,一派的沉穩大方,他一想到劉暢剛才看到那對孩時的表情,就格外開心。

劉暢是力壓制著心中的忿恨和嫉妒,也裝得雲淡風輕,一派的沉穩大方。他一想到剛才那對孩粉嫩可愛的模樣兒,心裡就痛,就有些忍不住想胡思想,他承認他是自找沒趣來瞭。略微坐瞭一會兒,到底看不慣蔣長揚得意的樣,收拾瞭心情,起身彬彬有禮地道:“殿下希望你我二人盡釋前嫌,攜手共進。我是真心的,多謝你前些日幫的忙。”大言不慚地把他幹的好事全都推到蔣長揚送的那禮物上去瞭。

蔣長揚也道:“你多瞭,我從來就沒放在心上。但願你以後找到一個志同道合的好女,白頭偕老。我也要謝你幫忙,把我傢弟的書信送瞭過來。他人在何處?”

他也真耐得住,這會兒才問起人來。如果不是自己提起景王希望二人攜手共進,他隻怕都不會開這個口吧?劉暢的眼皮稍微抽瞭一下,沉痛地道:“真是不幸。我沒見著人。這信,是他瞭人送過來的。怕是很緊要,我須臾不敢耽擱,就趕快送過來瞭。”

蔣長揚掃瞭一眼幾上那封火漆封得嚴嚴實實的信,道:“送信的人呢?”蔣長義要寫信給自傢人,偏還請托劉暢,這中間就有些奇怪瞭。

劉暢又嘆氣:“跑啦……我當時是也不知道是他送來的信,等到發現是這麼一回事,再去找人,哪裡還能見著影蹤?不過人是在崇義坊附近,你不妨使人去打探打探,興許能找到一點消息也不一定。”

蔣長揚垂下眼譏諷的一笑,起身送客:“如此,真是感謝你瞭。改日,我再備禮登門拜謝。”他如何又不明白劉暢這是做作給誰看?就是做給景王看。看吧,他劉暢可是厚著臉皮主動地登門求和來瞭,如果不配合,鬧出什麼矛盾,可是他蔣長揚小心眼。

劉暢消息送到,心願已瞭,也就不再耽擱,幹脆利落地起身告辭。他有些得意,以蔣長揚的聰明才智,又如何不會知道,蔣傢的醜事全都落在自己手裡瞭呢?但他這一招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卻又是讓蔣長揚抓不住,隻能心裡暗自鬱悶抓狂。可在景王那裡,蔣長揚卻是欠瞭他天大一個人情。

蔣長揚送他到門口,回來取瞭那封信,反復揣摩。信是寫明送給蔣重的,信封上的字,也的的確確是蔣長義的字跡。火漆也封得嚴實,仿佛從來沒有人打開過一般,但是,這是什麼人送來的?是劉暢!如果他沒猜錯,這裡頭的信劉暢必然是先觀賞過瞭的。他略微想瞭想,呼喊鄔:“陪我到法壽寺一趟。”

《國色芳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