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會所裡,潘江海正悶悶地喝著茶。鄭律師到外面接瞭好幾個電話,才回到原位。
“老潘,我這兒事兒多著呢,要不你下午再來?”鄭律師不耐煩地說。
潘江海沒說話,直勾勾地看著他。
“哎,你這是什麼意思啊?有話直說。”鄭律師說。
潘江海站起身來,關上瞭房門,慢條斯理地回到座位。“那個什麼D融寶公司,到底是幹什麼的啊?”他問。
“什麼……”鄭律師皺眉,“你問這個什麼意思?”
“那個叫夏靜怡的法人是擺設吧?”潘江海又問。
“哎,老潘。你……”鄭律師擺手。
“他們搞的什麼P2P壓根就掙不瞭錢,目的就是把老百姓的錢往外轉吧?”潘江海繼續發問。
“老潘,這事兒跟你一點兒關系都沒有,你少打聽!”鄭律師說。
“你在這裡邊兒是個什麼角色啊?中間人還是合作者?”潘江海表情嚴肅起來,把問題遞進。
“我……”鄭律師從沒見過潘江海這樣,“你拿我當犯人審呢是吧?”
“凍的那些錢其中有他們的吧?如果不解凍,這D融寶的資金鏈是不是就斷瞭?你們就……”
潘江海還在問著,鄭律師突然拍響瞭桌子。“這些你都不該問,也不該知道。”鄭律師拉下瞭臉,“你想幹什麼?老潘?咱們是一根繩兒上拴的螞蚱,你知不知道?”他問。
潘江海冷冷地看著他,沉默瞭一會兒說:“我拿你當朋友,你拿我當什麼瞭?”
“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鄭律師問。
“我媳婦銀行那筆5個億的存款是怎麼回事?”潘江海一字一句地問。
“嗨……那筆錢啊,正好是公司要存,我不是覺得你媳婦那兒安全嗎?”鄭律師換成瞭笑臉。
“她有提成你知道嗎?”潘江海問。
“我知道啊,千分之三,他們行長都跟我說瞭。”鄭律師話裡有話。
“行。”潘江海點頭,“你這是拉我下水啊。”他笑著說。
“你現在不就在水裡嗎?”鄭律師也笑瞭,“哎,老同學,你別想那麼多……”他走過來,用手扶住潘江海的肩膀,“咱們是同路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的事兒啊我一直惦記著呢。你現在離退休也沒多長時間瞭,等退瞭以後,我會安排好你的去處。同時,還會幫你女兒買一筆保險,金額足夠讓她以後的日子無憂無慮,你也不會再有後顧之憂。而這一切,我都會做得天衣無縫,讓誰也查不出來。”
潘江海看著鄭律師的眼睛,默默地點頭:“那如果案子結不瞭呢?”
“結不瞭?”鄭律師皺眉,“那就難說瞭。隻要過錢就都有痕跡,我能護著你,但就怕別人不行。”
“嗯,我明白瞭。”潘江海點頭,說著就站起身。
“哎,孩子快過生日瞭,給她的。”鄭律師說著遞過一個紅包。
潘江海看著紅包,沉默瞭一會兒,伸出手:“謝瞭。”他把紅包揣進瞭兜兒。
看他這樣,鄭律師也笑瞭:“呵呵,這就對瞭。”
“你的老板是黃有發吧?”潘江海突然問。
鄭律師看著他,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在心裡判斷著他的用意。
“我得知道這是誰的錢?也得知道,我在為誰幹活兒?”潘江海補充道。
“呵呵。”鄭律師笑瞭。
出租車裡,柳爺正放著一首老歌,是鄧麗君的《在水一方》,歌中唱道:
綠草蒼蒼,白霧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綠草萋萋,白霧迷離,有位佳人,靠水而居。
我願逆流而上,依偎在她身旁,無奈前有險灘,道路又遠又長;
我願順流而下,找尋她的方向,卻見依稀仿佛,她在水的中央……
徐國柱靠在後座上昏昏欲睡:“哎,我說柳爺啊,你都這歲數瞭還聽靡靡之音呢。”
“嗨……”柳爺扶著方向盤也笑瞭,他默默地盯著車窗前的“暫停營運”說:“這不歲數大瞭嗎?就愛聽點兒原來的東西。現在那些歌兒都什麼玩意兒啊,唱瞭半天都聽不出詞兒。”
“哎,這歌兒要在我小時候啊,算黃色歌曲。”徐國柱坐直瞭身體,剛想繼續聊,就發現瞭情況。在百米左右的會所門前,鄭律師正和一個人聊著什麼。徐國柱定睛一看,就感到頭皮發麻。他怎麼也沒想到,那個人竟然是潘江海。
潘江海繃著臉,沖著出租車就走瞭過來。
“哎,快把車挪挪。快點!”徐國柱趕忙彎下身體。柳爺手快,一把輪兒就將車開動。潘江海在後面追瞭兩步,氣得大喊:“我他媽告你拒載!”
車開出去幾百米,速度才慢慢降瞭下來。“哎,棍兒哥,你認識那個人啊?”柳爺問。
“別問瞭……”徐國柱沒心思回答。他望著窗外繁華的街景,突然覺得心裡發空,“柳爺,你覺得人這一輩子最重要的是什麼呀?”他沒頭沒尾地問。
柳爺漫無目的地開著車,想瞭想說:“年輕時好勝,覺得自己得牛×,所以覺得面子最重要。但經過瞭這麼多的事兒啊,我現在倒覺得,隻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比什麼都強。”
“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徐國柱重復著。他看著面前的柳爺,怎麼也想不起,這個昔日飛車手原來的樣子。
“走,把我送到花店,今天的活兒就完瞭。”徐國柱說。
“得嘞。”柳爺一給油門兒,出租車就躥瞭出去。
夏末的雷雨突然淋漓,整個城市都被沖刷一新。徐國柱下車的時候踩瞭一個水坑,弄瞭一腳泥濘。他推開花店的門,裡面沒有客人,花姐正在和小雪一起吃飯。
徐國柱帶上門,走到兩人面前。“花兒,我找你有點兒事兒。”
花姐愣瞭一下。“哎,你瞧你這一腳,都把地給踩臟瞭。”她說著站起身來,拿過墩佈。
小雪知趣地站起身來,端著飯盒走到瞭裡屋。
“什麼事這麼急?”花姐擦完地問。
徐國柱並不回答,而是掏出一根中南海,自顧自地點燃:“我問你,你跟老鬼是什麼關系?”他盯著花姐的眼睛。
“你什麼意思?”花姐皺眉。
“回答我,你和他是什麼關系?”徐國柱提高瞭嗓音。
“我們的關系你知道……”花姐幽幽地回答,也掏出一包坤煙,給自己點燃。
“你不是早就和他斷瞭嗎?怎麼還……”徐國柱的手有些顫抖,煙灰撒瞭一地。
“你吃飽瞭撐的?大中午跑這兒問我這個?”花姐冷冷地看著他。
“那幾張照片兒,是……是你拍的?”徐國柱的眼神也冷瞭下來。
花姐看著他,默默地吸煙,沉默良久才回答:“是,是我拍的。”
“為什麼!”徐國柱激動起來。
“不為什麼。”花姐輕描淡寫地回答。
“是……是老鬼讓你幹的?”徐國柱質問道。
“是。”花姐挑釁地回答。
徐國柱心裡的火騰地一下起來瞭,他一把揪住花姐的衣領,怒道:“你……你跟我在一起,也是他……他……要求的?”
“你給我放開!”花姐用力地掙紮,“是,都是,全是!”她也激動起來。
“我操,你他媽怎麼不要臉啊!”徐國柱急瞭,說著就抬起手。
“你打,我讓你打!”花姐攥住徐國柱的手,伸直瞭脖子,“我不要臉?對!我就是不要臉。這麼多年瞭,我一直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還不是因為你!”花姐眼中含淚。
她這麼一說,徐國柱傻瞭:“因為……我……”
“你拿我當什麼?啊?拿我當過什麼?不就是個瀉火工具嗎?大棍子,我他媽恨你,恨你!”花姐淚流滿面,撲上前去廝打著徐國柱。
徐國柱頓時松瞭手,一把將花姐抱在懷中,想盡力挽回:“是我不對,我不該說那些話……”
但花姐推開他,向外跑去。徐國柱一把拽住花姐:“你聽我解釋,我不是沖你,有人往市局寄瞭照片,他們是想利用你……”
花姐回過頭,淚流滿面:“你以為鬼見愁拿你當兄弟嗎?扯淡!這麼多年瞭,我一直被他‘囚禁’在這個花店,為什麼啊?他一直在用我控制著你。什麼大棍子,就是個傻子!”她說完就拿瞭一把傘,推門跑瞭出去。
“你別走!你給我說清楚瞭!什麼控制!”徐國柱追到雨裡,還想拉住她。但不料花姐猛地轉身,狠狠地抽瞭他一個嘴巴。
“我不想再看到你,你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花姐說完,就消失在雨裡。
大雨滂沱,徐國柱呆呆地站在雨裡,任全身濕透。他默默地走回花店,顫抖著掏出煙盒,卻發現已被雨水浸透。他抬頭看著面前的小雪,穩瞭穩情緒才問:“姑娘,老鬼的公司在哪兒來著?”
“在……”小雪猶豫著。
“嗨……剛才花兒都給我說瞭,在市西區的什麼地兒。你看我這記性……”徐國柱搖頭。
“你是去幹嗎?”小雪問。
“去找花兒啊,剛才幾句話沒說對,給人傢得罪瞭。”徐國柱苦笑。
“哦,在市西區的一個寫字樓裡,您記一下。”小雪信以為真,說出瞭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