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在市西區一棟老舊的五層建築裡,鬼見愁正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直勾勾地看著對面的女孩。窗外雷雨交加,屋裡一片香艷。女孩二十歲出頭,濃妝艷抹,臉上帶著挑逗的表情,身上隻穿著內衣內褲。

“鬼哥,我可脫瞭啊。”她抿嘴一笑,褪去最後的偽裝。

老鬼盯著面前豐腴的身體,不為所動。“轉一圈兒。”他說。

女孩裝作害羞,輕佻地笑著:“討厭……”說著便緩緩地原地旋轉。

老鬼看瞭一會兒,低頭點燃瞭一支雪茄,輕輕地噴吐,沉默瞭一會兒才問:“你知道我找你要做什麼嗎?”

女孩把身體轉回來,故意撫瞭撫前胸。她早已落入風塵,對陌生男人的眼神並不抗拒。“知道啊,是為你辦事……”她聲音軟軟的。

“為什麼要為我辦事?”鬼見愁蹺起瞭二郎腿。

“那還用問,當然是為瞭錢。”女孩毫不隱瞞。

“好,那你出去找鐵鍬,他會告訴你具體怎麼辦。從今天起,你不再叫原來的名字,我們會給你提供新的身份。每次做完之後,你會拿到十萬元的酬勞,但一定要記住,嘴要嚴、不能亂說,不然……”鬼見愁停頓瞭一下,“你知道後果的嚴重性。”他說著就擺瞭擺手。

“知道,鬼哥說話我一定照辦。”女孩柔柔地說。她並未離開,而是往前走瞭幾步,“鬼哥,就這麼讓我走瞭嗎?”她問。

“那還能怎麼樣?”鬼見愁知道她話裡有話。

女孩笑瞭笑,邁著貓步走到鬼見愁身旁,慢慢地俯下身體。“鬼哥,你不先試試嗎?”女孩湊到他耳畔。

鬼見愁抬起頭,並沒有回答。女孩仿佛受到瞭鼓勵,轉到鬼見愁面前,輕輕地蹲瞭下去。她熟練地操作起來,鬼見愁也不拒絕,把身體換瞭一個舒服的姿勢,靠在沙發上。但女孩忙活瞭半天,卻無濟於事。

“哎……算瞭算瞭……”鬼見愁推開女孩,系上褲子。

女孩站起來,嬌滴滴地說:“鬼哥,你別急啊,還沒開始呢。”

“別廢話瞭,出去跟鐵鍬拿一萬走,就說我幹瞭你瞭。”鬼見愁擺擺手。

女孩高興地親瞭他一口,轉身就要出門。

“哎,記住我剛才說的話啊,嘴要嚴。”鬼見愁再次叮囑。

“知道瞭……”女孩回頭笑著,“鐵鍬哥,發錢發錢。”她一出門就大聲說。

鬼見愁嘆瞭口氣,剛想仰在沙發上歇一會兒,就聽外面亂瞭起來。他警覺起來,推門走瞭出去。

在外面,徐國柱正和鐵鍬劍拔弩張。他看到鬼見愁,不屑地笑瞭:“怎麼著?連你丫都當瞭老總瞭?”

鬼見愁沒想到徐國柱能找上門來,就沖鐵鍬擺瞭擺手,走瞭過去說:“大棍子,你怎麼找到這兒的?”

“我怎麼來的,你甭管,我有事兒要問你,怎麼著,就在這兒說?”他擼胳膊挽袖子。

“進來吧。”鬼見愁轉過身,帶著他走進瞭辦公室。鐵鍬不放心,也跟瞭過來。

“你出去!”徐國柱指著鐵鍬說。

鐵鍬沒動地方,還要堅持。鬼見愁沖他使瞭個眼色,鐵鍬這才出瞭門。

屋裡就剩下瞭兩個人。

“什麼事兒這麼急啊?”鬼見愁問。

“你過來,我跟你說。”徐國柱沖他招瞭招手。

鬼見愁疑惑,走到徐國柱面前。

“你跟花兒是什麼關系啊?”徐國柱擰著眉問。

“我跟她?”鬼見愁不解,“沒關系啊?”

“別他媽在這兒裝孫子瞭!”徐國柱說著就揮出一拳。

鬼見愁沒料到他會突然襲擊,躲閃不及,一下被打中瞭腹部。他疼得彎腰,徐國柱又順勢抬起一腳,將他踹倒。

“你他媽犯什麼病瞭!”鬼見愁也不白給,一把抱住徐國柱的腿,也將他扳倒。

徐國柱倒在地上也沒閑著,沖著鬼見愁的腦袋就踹。鬼見愁忙護住臉,剛要起身,正看見徐國柱舉著一個花瓶砸瞭下來。

嘩!這一下可夠狠的,土陶的花瓶在鬼見愁身上砸得破碎。要不是他護住瞭頭,估計就一臉花瞭。

“我去你媽的!”鬼見愁猛地撲瞭過來,雙手掐住瞭徐國柱的脖子。徐國柱人高馬大,一翻身就把鬼見愁壓在底下。兩個人在辦公室裡纏鬥起來。鐵鍬剛闖進門要幫手,就被鬼見愁罵瞭出去。

“孫子,我弄死你丫挺的。”徐國柱掐著鬼見愁的脖子,不斷發力。鬼見愁的臉憋得通紅,不斷用拳擊打著徐國柱的左肋。徐國柱疼痛難忍,這才放手,但剛一放手,鬼見愁又把他壓在下面。

“大棍子,你丫到底什麼意思!”鬼見愁的頭皮蹭破瞭,鮮血直流。

徐國柱的嘴角也破瞭,氣喘籲籲地瞪著鬼見愁:“你……告訴我……你們到底是什麼關系?”

鬼見愁也累瞭,松手把他放開,站起身來,後退瞭兩步。“你真想聽嗎?”他問。

“廢話!說!你到底……”徐國柱猶豫瞭半天,“動沒動過她?”

鬼見愁見他問這個,笑瞭:“你的女人,我不動。但她這些年所有的花銷,包括那間花店,都是我給的。”

“你在控制她?”徐國柱問。

“對,我是控制著她。”鬼見愁回答。

“為什麼!”徐國柱質問。

“因為我願意,我有能力養活她!”鬼見愁挑釁著。

“我操你媽,你丫那些臟錢!這些年我是不是對你太客氣瞭!”徐國柱火瞭。

“你甭跟我這兒氣勢洶洶的,我不吃你這套!”鬼見愁也提高瞭嗓音,“臟錢?那什麼錢幹凈的呢?你們掙的就幹凈,我們的就臟?大棍子,你別他媽天真瞭。這個花店就是個擺設,我就要讓她老老實實地待在裡邊。要不,你丫會有炮友嗎?”他直接把事情挑明。

“我操你大爺的,你一直在監視我?”徐國柱氣得發抖。

“我犯不著,我是為瞭還你的人情。”鬼見愁說。

“去你媽的,我不用你還!”徐國柱說,“你放瞭她,我就不再找你麻煩。”

“現在不行,我以後會放瞭她。”鬼見愁說。

“她欠你多少錢,我還!”徐國柱說。

“她一分不欠,是你欠我錢。我每年給她十萬,你算算,現在都多少錢瞭。”鬼見愁說,“你一年能幹她幾次啊,你算算,比他媽‘空姐兒’都貴!”

“你……”徐國柱氣得發抖,“那些照片是你拍的?”他問。

“是我拍的。”鬼見愁理直氣壯。

“你想幹什麼!讓我放棄那個案子?”徐國柱問。

“是的,這隻是第一步。”鬼見愁直來直去。

“你以為這樣有用嗎?”徐國柱問。

“棍子,聽我一句勸。趁著現在我這個層面還能解決,就趕緊放手,要是換瞭別人,我不知道下一步會怎麼樣。”鬼見愁說。

“你這是在威脅我?”徐國柱皺眉。

“我沒必要威脅你,你是什麼人我知道。”鬼見愁說,“因為敬著你,所以這些年來我和兄弟們一直守著規矩,但現在的新人,可不會再講老理兒。”他嚴肅地說。

“你甭跟我這兒吹牛×,流氓就是流氓,永遠上不瞭臺面兒。我不怕你挖我的事兒,大不瞭我脫瞭這身衣服,但你可得小心點兒,要是玩兒出瞭圈,就肯定得挨辦!”徐國柱說。

鬼見愁看著他,嘆瞭口氣。“你就是自己無所謂,也該想想花兒。”他的眼神冰冷,“棍子……我也是身不由己。”他也嘆瞭口氣。

雨後的陽光一片燦爛,但徐國柱眼前,卻是一片黑暗。他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穿過摩肩接踵的人群,撲面而來的喧囂在他身後消散。他步行來到北菜園街,到一個老字號要瞭一碗炒肝,但沒吃兩口就淚流滿面。他拿劣質的餐巾紙努力地胡嚕著臉,弄得滿臉紙毛。他再也吃不下去,跌跌撞撞地走出門,在一個破舊的小巷中痛哭流涕。有人駐足觀望,他也不管不顧。生活、工作、感情,他即將一無所有。那曾經妄想的一束光亮,在此刻也像花姐門前的聲控燈般轉瞬即逝。他仿佛站在沙漠裡,遙望著孤獨的無盡無頭,而自己曾經幻想那重新開啟的生活,其實根本沒有敞開過大門。他在這個炎炎夏日,寒冷到渾身顫抖,腳下像踩瞭棉花一樣,輕飄飄的,根本不知道該去什麼地方。在護城河旁,他顫顫巍巍地從兜兒裡拿出一串鑰匙,奮力地扔瞭出去。他看著水面濺起的浪花,長長地嘆瞭一口氣。

《三叉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