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這天下午,反貪局一男一女兩個檢察官提審卓越,卓越在監號不提防時腳下踏瞭警戒線,立刻遭到年輕武警戰士的大聲訓斥:“站回去,立正,重新報告!”卓越退回號房內,再次走到白線處,喊瞭聲:“報告!”武警問:“幹什麼?”卓越機械地回答:“提審。”武警這才拿著一串號房的鑰匙,稀裡嘩啦地打開瞭號門,監視著他從裡邊走出來。
從監區到提審室要經過看守所的院子,檢查官要給他戴上銬子,卓越說自己絕不會逃跑。可對方堅決而無情,卓越生平第一次戴上瞭銬子,頓時覺得像被人扒光瞭衣服似的。
走進提審室時,卓越偷眼看瞭一下墻上的鏡子,竟然嚇瞭一跳!一夜之間,他竟然完全變瞭個模樣:蒼白的臉上有瞭衰老的皺紋,疊滿瞭憂傷與無奈,胡子茬佈滿瞭兩腮,憔悴而疲憊。出於強烈的自尊,他的頭一直低著。
“卓越,抬起頭來!”
卓越定瞭定神,終於慢慢仰起臉。對面坐著的是孫啟明副處長和一個女檢察官。孫啟明他是認識的,過去因工作的關系常打交道;女檢察官也見過,一副姣好的面龐,見人先笑,和梅雪挺熟,老愛和他開玩笑,可這一會兒卻面若冰霜。
“卓越,你是刑警隊長,對法律十分熟悉,咱們也並不陌生,我們就不兜圈子,希望你如實交代在金島派出所任所長期間的經濟問題。”孫副處長的問話簡明扼要。
卓越深深呼出一口氣,竭力按捺住心中的激憤道:“我離開金島派出所已經三年,三年前做過離任審計,我是清白的。當時有一個副所長管財務,我從沒有濫用過一分錢。”
“卓越,說話不要太絕對,如果我們沒有證據,能夠無中生有拘留你嗎?我希望你丟掉幻想和僥幸,很好地配合我們。”孫啟明註視著卓越的面部表情,進一步施加著壓力。“不管你講不講,即便是零口供,我們都有足夠的證據給你定罪,可是我們還是希望你主動交代,爭取從寬處理,因為畢竟你還是一個做過不少有益工作的公安民警。”
“你的意思我清楚,”卓越打斷瞭孫啟明的問話,“是讓我有一個好的態度,爭取寬大處理是嗎?”
孫啟明不知其意,暫且點瞭點頭。
“可是我隻能讓你失望,因為我是清白的,從來沒有把一分公款中飽私囊。我從警院畢業之後,一直恪守從警誓言,沒有接受過任何人的賄賂。相反,我十幾次拒禮拒賄,這個你們可以調查……”
“不是讓你評功擺好,現在是如實交代你的犯罪事實,卓越!”孫啟明突然提高瞭聲調,“我們當然進行過調查,我問你按照上級文件規定,罰沒款應當怎樣處理,你是不是嚴格地執行瞭這一規定?!”
卓越的確沒有想到會是這個問題,他略微思考瞭片刻回答說:“按文件規定,罰沒款應如數上交,按照收支兩條線的規定使用……”
“你身為所長,是不是執行瞭這個規定,你的收支情況,包括截留的款項都做瞭什麼?難道還需要一筆筆、一件件都跟你點出來嗎?”
卓越腦海迅速翻轉,前幾年他任所長期間,區財政十分緊張,連民警工資都不能足月發放,辦公經費更是沒有著落。派出所一開門,水費電費一個月就要上萬元,更不要說出差辦案,每個民警口袋裡都捏著一把墊支的發票,急得他把一半的精力都用在化緣籌錢上。後來終於有瞭救急的政策,就是允許在上交的罰沒款中按一定比例返還。當時區政府格外開恩,把返還比例定在70%,就是靠著這筆錢,派出所才得以正常運轉。這其中卓越不敢擔保沒有坐支挪用現象,但大宗開支都經過研究請示,自己沒有動用過分文。
想到這兒,卓越坦然回答:“你們可以查賬。但是,如果沒有確鑿證據,還清你們在審理中加以甄別,保護可能受到誣陷的人。”他註意到在旁邊一直未做聲的女槍察官,在這關系到自己命運的關頭,他想利用可能利用的間隙,博得同情,以避免訴訟程序的繼續,因為如果很快轉為逮捕,問題將會更加棘手和復雜。
“如果我的分析不錯的話,我所謂的貪污問題可能是一個陰謀,其目的是要中止我正在偵查的一起黑社會性質組織案件。”
女檢察官猜到瞭他的企圖,很尖銳地說道,“這是兩個性質的問題,即令是你打黑立功,也不能掩蓋你本身的犯罪問題。功是功,過是過,我勸你不要有僥幸心理。”
“卓越,你不要再標榜自己瞭。”孫啟明顯然認為卓越是在跟他們過招,便突然問道:
“有一筆五萬元的款項,你究竟用在瞭什麼地方?”
他想起來,在裝修派出所戶籍室的時候,動用瞭五萬元錢,除瞭裝修還購置瞭一臺電腦,這些很快都入瞭賬,他便脫口作瞭回答。
孫啟明的臉上露出瞭很強烈的諷刺意味:“卓越,你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呀,我問你,這五萬元除瞭買一臺電腦和支付兩萬五千元裝修費之外,其它的錢到瞭什麼地方去瞭?你老實交代!”說完他突然站瞭起來,走到瞭坐在審訊椅上戴著手銬的卓越面前,直逼著對方的眼睛。
“我告訴你卓越,不要認為搞過案子就跟我們玩審訊對策,以為你的領導會護著你。現在你的犯罪事實十分清楚,性質也十分明確,我們反貪局不會冤枉你!我奉勸你,再不要利用辦理案件做盾牌,掩蓋自己的問題,這樣做你會弄巧成拙的!”
卓越一時想不起那五萬元餘額的下落,同時又給孫啟明一席話噎得喉結滾動,面色通紅。他騰地站起身,冷冷地說:“二位檢察官,你們的審訊可以結束瞭,如果有證據定案,你們盡管定好瞭。我要求會見律師,因為我沒有罪,你們是在制造冤案,這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陰謀!”
柯松山被蒙上頭套,押上汽車,在市區走瞭很長一段時間,拐入一段坎坷不平的土路,又轉瞭幾個彎子,車才停下來,他被推下瞭車。扶著扶手上瞭樓梯後,似乎又進瞭一間屋子。等去掉瞭頭套,他才註意到這是一處招待所的標準套房。室內有兩個陌生的民警正在打量著他,看來不像是本地警察,警階也不高。這時,從套間裡走出的警察他卻相當熟悉,是馬曉廬。他的心緒稍微安定瞭,因為他聽說過,馬曉廬和卓越曾是警院同學,關系還不一般,肯定對他會有所關照。
原來,由於這些天對柯松山的審訊陷入瞭僵局,他拒不承認赫連山被炸致死案和自己有關,但咬子臨死前提供的那段錄音卻是千真萬確的。為避免放虎歸山,薛馳請示嚴鴿決定對他使用測謊訊問,為創造環境和氣氛,特地改換瞭審訊場所。
馬曉廬很快向他宣佈監視居住的決定,要求他不準與外界聯系,不準耍花招離開房間,要服從兩個民警的管理,老實交代自己的問題。
“馬助理的教導我一定牢記,我有一個請求,不知道提出來合適不合適。”柯松山邊說邊看身邊的兩個民警。馬曉廬使瞭個眼色,兩民警就到隔壁的套房裡去瞭。
“馬助理,我要面見你們市局的嚴局長,有大事兒向她反映,你能不能給我捎個話兒?”
“噢,你先跟我說,我看價值大小才能報告。”
“這可是塌天的事,能叫這金島和滄海幾十個人進監獄,連你的老同學卓越我都沒敢說。”
“柯松山你賣什麼關子,你以為你還有資格和公安局談交易?”
“俺要立功贖罪,要知道這個案子要舉報出來,就得有一批人腦袋搬傢——我不知道你有多大權力,能不能惹過他們。昨天在電視上看瞭你們的女局長救瞭那麼多孩子,我才下的決心。這檔子事兒隻有不怕死的領導才能查得清楚,眼下,我隻信她一個人。”
馬曉廬靜靜地聽,表面上不以為然,隻是用右手食指在褲袋裡的微型錄音機上輕輕按瞭一下。
“你得馬上轉告嚴局長,我隻能當面告訴她,可功勞得記在你的賬上,就是通過你給我交代政策,我才舉報的。不過我還有一個條件。”
“你咋這麼囉嗦,說吧。”馬曉廬顯得有些不耐煩。
“叫那兩個警察到我傢去,取一個手提箱子,裡邊有我的衣物,還得讓我和卓越通通話,因為我是他的線人。”
馬曉廬點頭作答。
43
卓越被關在看守所的5號監室,號內大多是瀆職犯罪的嫌疑人。他深知這是看守所所長沈作善的一片苦心,這些人不會因為他是警察而刁難他,送來的飯也讓他先吃,讓他睡在離廁所很遠的地方,這使他的自尊在這裡多少得到瞭些恢復。
凌晨二點鐘他就醒瞭,想起年邁的父母,想著梅雪,他把毛巾蒙在眼睛上,任淚水順著眼角和鬂發一滴滴地落在枕頭上。
卓越小時傢境不好,父母節衣縮食供他上學,調皮貪玩的他屁股上沒少挨父親佈滿老繭的巴掌。村子裡沒有上學的風氣,小夥伴們高中畢業就在傢長的勸導下輟學瞭。父母卻硬挺著腰讓他讀完高中,為瞭他的學業,父親汗流浹背外出打工,母親在傢種瞭四畝旱地,兩畝多稻田,養瞭七頭豬、兩隻羊。為瞭省錢,父母在收獲季節從沒有請過麥客割麥,村中別的人傢陸續蓋瞭樓房,唯獨卓傢還是幾十年前的土坯房。父母經常掛在嘴邊上的話就是:隻要孩子爭氣,我們就是把頭蒸成包子扣也認瞭。當他以第一名的成績考上省警察學院那天,父親一口氣在傢放瞭幾十串鞭炮,卓越由此也在村子成瞭公眾人物,被稱為幾十年才出的一個武舉人,大喇叭連著廣播瞭一個星期,就連他上學的費用也是村委會決定老少爺們兒湊的份子。卓越以後當瞭派出所長、刑警隊長,更成瞭村裡人引以自豪的談資,簡直把他說成瞭傳奇英雄。可他們如今假若聽到瞭自己涉嫌貪污罪被關押,究竟會怎麼看自己,父母在村中還能不能抬得起頭呢。
與此同時,他更加思念梅雪。昨天晚上他無意間聽號房內的電臺廣播,在聽眾點播欄目中,有一個自稱叫雪梅的女孩子給她的男友點歌。說她的男友最近因病住院,是位警察,她想祝他早日康復,點一首《送戰友》獻給他。那深沉的旋律伴隨著他半寐半醒,直至黎明。
睡不著,他索性爬起來,在放風口洗瞭入號後第一次的澡,用桶裡的熱水往盆裡倒,把水往身上撩,再用香皂打在毛巾上往身上擦,最後用水沖去香皂,沖著沖著淚水又禁不住湧瞭出來。
記得那次和梅雪執行任務,路上下瞭大雨,他把衣服罩在三輪摩托車的偏鬥上給梅雪擋雨,自己光著膀子被濺起的泥漿攪成瞭一隻泥猴子。在梅雪的宿舍,是她幫他把臟衣服脫下來,給他擦洗後背。梅雪的個子比他高,貼身的濕衣服把她修長身材襯得凸凹有致。她用那雙溫柔的小手,輕柔地在自己脊背上打著肥皂,隨著肥皂泡沫被沖去,他覺得一個富有彈性的身體緊緊地靠在瞭他的背部。立刻,他全身每條血管裡都在奔湧。回過頭,他忘情地擁住瞭梅雪,想吻她。由於個子矮,不得已笨拙地踮起瞭腳後跟兒,梅雪臉紅紅的低下瞭頭,把花蕊一樣溫馨柔嫩的嘴唇迎瞭上去……如果他被判瞭刑,梅雪還願意嫁給他嗎,即令是梅雪同意,他也會拒絕,他不能允許自己所愛的女人,包括下一代跟著自己一起背上這恥辱的十字架。
太陽照進號房,放風天井的鐵欄上有一隻麻雀飛上飛下,他突然湧上一種可笑的念頭,要是自己變成它該多好,它大概永遠不會知道人類世界還有這麼一處被剝奪自由的地方。鳥類或許也會爭鬥,但起碼不會像人類這麼殘酷無情,他不禁又想起那天和寒森局長之間爆發的激烈爭吵。
寒森開過會剛進瞭辦公室,就看到他立在門口。寒森先是愣瞭一下,而後問道,“你有什麼事,是不是有點兒坐不住啦?”
“你誤解瞭,局長。我還是想跟你談談大猇峪案件的事,我已經掌握瞭重要線索,是有關礦井裡透水事故的,隻要順著趙明亮這條線查下去,很快就會突破。”卓越非常認真地強調說,“這也是按你說的,要積極配合市裡整頓治理嘛。”
寒森不等他說完就沉下瞭臉,厲聲說:“這個案子你不要搞瞭,反映太大,有人舉報你和礦霸柯松山勾結,是在利用惡勢力搞假材料,你需要馬上回避,把案件移交給別人!”
“寒局長,有人在攪混水!請組織上查一查究竟是誰在舉報我,一下子就會水落石出。再說,大猇峪案件是省廳督辦市局直接抓的案子,柯松山是工作關系,正在協助我們工作……”卓越有些激動,提高瞭語調。
“喲嗬,怎麼著,你還向我興師問罪來瞭,我不找你,你倒給我上起課來瞭。我問你,搞這麼大案子,為什麼我不知道?你的重要行動幾時向我作過匯報,你的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公安局長?!”
卓越竟一下子沒接茬兒,因為大猇峪案是省廳和市局直接抓的專案,隻通過卓越和極少數偵察員進行秘密查證的。當時,寒森尚未到任。見卓越一時語塞,寒森倒火上添油瞭。
“我告訴你卓越,你小子想搞政治投機,想搶班奪權也得稱稱自己的分量是不是個兒。我今天挑明瞭給你講,你這回是額頭上撂秤砣——搗瞭眼瞭,你以為省廳、市局有你的靠山,那是錯誤估計瞭形勢,究竟是你的靠山,還是把你扣起來的五指山,咱們走著瞧!那吃號飯的地方不單是給別人準備的,哼!”寒森末瞭有力蹾瞭一下手中的金屬水杯,茶水四濺,迸在瞭卓越的眼角裡,使他頓然覺得一股熱血直向頭上湧來。
“寒局長,我會牢記你的忠告,可我也要奉勸你:就你目前的權力還控制不瞭金島區,更覆蓋不瞭滄海大地,案子我要辦到底,不管後邊誰是保護傘。要是辦錯瞭,甘受黨紀國法處理,如果有人搞栽贓陷害,我會和他幹到底!”
卓越努力對關押前所有的事情進行分析,推測著這場飛來橫禍的背後原因。寒森的因素是顯而易見的,但還不足以使他身陷囹圄,倒是寒森所說的靠山,一下子使卓越頓感危機四伏,八面受敵。更使他憂心如焚的是眼下每日在監號面壁而坐,如信號中斷的電視屏幕,失去瞭與外界的一切聯系。
他驀然想起瞭老同學馬曉廬,兩人很談得來,分到金島分局後,他倆是一批提任的所隊長,被人稱為“金島警界雙星”。就說大猇峪血案,當年也是在他堅持下立案偵辦的。如今自己連自由都成瞭奢望的時候,手中的工作讓他接手,倒不失是一個最佳人選。他想等待時機,把這個想法告訴薛馳。
然而,情況發生瞭出人意料的變化,使卓越的計劃頃刻間渺茫起來。反貪局加快瞭辦案速度,擬對卓越批準逮捕,並換瞭一個單人關押的號房。每當他要躺下歇息時,就會召來看守員嚴厲的呵斥:“註意靜坐思過,不準睡覺!”沒有瞭那股關押多人牢房的混濁氣息,聽不到同號人震耳欲聾的呼嚕聲,他倒有些不適應瞭,開始感到一種可怕的孤寂。
水銀般的月光傾瀉在看守所院內的房頂、樹木和地而上。卓越有些失神地望著窗外深藍的天空。此時,不知梅雪正幹什麼,是不是也在這皎潔的月光下和他一樣無法入眠呢。就在這時,他聽到門口有響動,開始他以為是錯覺,但隨著鐵門鎖匙的輕微轉動聲,借著月光,他分明看到閃身走進一個人來。這人進來就坐在瞭卓越的床邊,並將手指放在唇上,示意卓越不要出聲。卓越終於看清瞭來人一張熟悉的而龐:他是看守所臨時看管員,叫張百姓。
44
張百姓花白的頭發在月光下泛著光亮,他穿著一身舊式橄欖色警服,沒有任何警銜標志,隻有一枚圓形的盾牌紀念章掛在警號配戴處。如果仔細看,他的上衣脖頸處沒有扣子,有意識地把領口敞開著,將九七式灰警服的領子翻在外側,露出領端下角機繡的警徽標志。這種苦心設計的裝飾,是讓在押人員仍然認為他還是一名警察。可事實上他已被取消瞭警籍,並且受過刑事處分,判過緩刑,隻是因為看守所人手緊張,沈作善才破例讓他臨時幫忙做看管員的。
這張百姓原來是個預審員中的業務尖子,可也是出瞭名的倔脾氣,遇事愛認死理抬硬杠,一遇到疑難案子,就會像土鱉一樣咬住不放。犯罪分子怕他,背地裡相互賭咒說:“誰要使壞,讓他出門碰見張百姓,星星出齊嘴不松。”並送他綽號“咬死嘴”。其實,這老張頭並不老,才四十六七歲,在看守所幹瞭二十幾年瞭,還是一個股級幹部。他的優點是耿直認真,缺點也是耿直認真。卓越還十分清楚,張百姓還是大猇峪案件的預審辦案人,後來在執法大檢查中莫名其妙地被錯案追究,因為判瞭緩刑,他一直在申訴不停。此時,他把手提夾層飯盒放在床邊,拍瞭拍卓越的肩頭。
“袖珍老弟,一直想看你,就是湊不上機會。你要想開些,你的事大傢都在抱不平,就是那幫鬼在整人,拉屎拉到井裡——不要跟狗上憋氣。總有一天會水落石出的。”
“謝謝你來看我,這些天,我實在想不起來,自己究竟有什麼把柄在他們手上攥著。”卓越披衣坐著,心裡透著感動,更希望瞭解一些有關自己的信息。
“我就是來給你講這件事的,前幾天,我看檢察院孫啟明他們找‘胖蛤蜊’取證,聽說是他給派出所提供過五萬元贊助款的事兒……”
卓越一下子想起瞭三年前的一樁事情。五萬元款項的來源終於在腦海中對接起來。原來,這“胖蛤蜊”正是黑海白鯊飯店的老板,早些年靠開礦有瞭些本錢就到南方做房地產生意,那年衣錦還鄉,還開瞭一臺凱迪拉克回來。這小子是隻愛吃腥的肥貓,一到夜間就不甘寂寞。一天晚上,派出所組織掃黃抓嫖,看到他從一傢發廊拉走瞭兩個東北妹。所裡兩個民警租瞭臺夏利車冒雪追趕。這“胖蛤蜊”為安全起見,在滄海城郊結合部一傢飯店開瞭房。屋外的民警蹲守到半夜破門而入,胖蛤蜊束手就擒,十分懊惱地說,自己喝多瞭酒,買賣還沒有成交,太虧。還問能不能再給30分鐘時間,完事兒瞭再到派出所。民警沒有跟他客氣,當場執罰,而且把他帶到瞭卓越面前。
卓越一番恩威並重的教導把“胖蛤蜊”說得羞愧難當,當場捶胸頓足,表示痛改前非。有道是不打不成交,這“胖蛤蜊”從此成瞭所裡的常客,派出所的夜班飯也常在他那裡安排。不久,看到派出所辦公房破舊不堪,“胖蛤蜊”慷慨解囊,贊助五萬元,說是幫助所裡維修房子。那天,當著當地辦事處的領導面,由他卓越出面,“胖蛤蜊”當場簽下贊助款的字據。可如今怎麼會反悔呢?
“……這叫沒縫下蛆,碰見賣藕的,就抓住瞭你這個問題,現在關鍵的是這五萬元的下落,你想想有沒有記賬,都花在啥地方瞭?”
“時間長瞭,我當時不分管財務,咋能把賬記那麼清楚?我叫反貪局提示,他們還說我對抗審查。”卓越有些焦躁起來。
“據他們講,有確鑿證據證明你從財務那裡取走瞭錢,你要好好回憶,要是真的說不清楚,就請律師,即便是一審判瞭,還可以上訴到二審法院。你不要急,我今天找你是問你一件事情,你要如實告訴我。”張百姓神態嚴肅,好像負有重大使命的樣子,他直視著卓越,“大猇峪的案子是不是你在搞?”
卓越沒有做聲,用手指瞭指門外,張百姓會意擺瞭擺手說:“有我在,巡查哨不會過來,你說吧。”他的眼睛卻一刻不停在卓越的臉上打晃。卓越知道這是老預審的一雙眼神,叫察言觀色、揣摸推測,專門捕捉你細微表情的變化以辨真偽。他毫不猶豫地點點頭說:“不僅是我在搞,而且是省廳和市局指揮。”
“依你看是真搞假搞?”張百姓再逼問一句,仿佛有什麼事情要下決心,但又心存疑慮,“當然是真搞,這難道還有什麼值得懷疑嗎?”
“要是他們判瞭你,還繼續搞嗎?”
“老張,你咋就光會說這沒用的話?他們抓我就跟這起案件有關,說明他們心虛害怕瞭,因為我掌握有重要的線索。隻要這條命在,出去還要和他們幹,相信天下終有公理在。要是查出我真有問題法辦我,脫瞭警服當瞭老便接著幹。我是農傢子弟,啥時候都是老百姓膝下的一條狗,打死瞭兩隻眼也會朝前看,打不死就會有他們的好看。”卓越的眼前晃動起寒森的那張臉,說這番話時竟咬起牙來。
“好,卓老弟,我信得過你!正因為這樣,我還得問你,你實話告訴我,誰是你的後臺?誰在領導你的工作?”張百姓步步緊逼,分明也是在給自己打氣,他希望卓越能用更多的信息來說服自己。
“老張,聽說金島的問題中央領導有批示,省委要結果,省市聯合組成工作組搞治理,我的工作受市局直接指揮,你有啥重要線索,我可以幫你聯系。”
“好,卓越老弟,是個有種有謀的警察,你老哥這一百多斤連同全傢性命都托付給你瞭,咱得共事共心共性命,才能辦這件事。”張百姓說著從拎來的飯盒裡取出一卷用塑料袋包裹著的東西,小心翼翼地打開,遞給卓越。卓越起身接過,發現是幾頁材料。急忙舉到窗口借著月光翻看,他的眼睛和紙上的文字一經相接,心頭一熱,轉身和張百姓握緊瞭手。
原來,這正是他費盡千辛萬苦,尋之不得的大猇峪血案原始卷案的幾張復印件,上邊是詳盡的卷宗目錄。他急切想知道,這套卷宗的正卷現在何處。
“這套材料全在我的手中,不過,還得聽你老弟一句話。”張百姓把復印件拿在手中猶豫,準備重新卷起來,不料把卷宗皮掉在瞭地上。
卓越看得出來,張百姓對自己還有些顧忌。卓越撿起卷宗皮,一言不發地放在床板上,突然把右手食指放入口中,狠勁兒一咬,殷紅的鮮血頓時湧出。卓越就手在紙上寫瞭一行血字:嚴守秘密,誓死破案。
同時在後邊寫下自己的名字,按上血指印。張百姓二話沒說,也咬破指頭,用血寫瞭名字,並在最後處寫下瞭年月日。兩雙帶血的手緊緊握在瞭一起,大顆的淚珠從兩個男子漢的眼角順著面頰跌落在地上。
暗夜中,張百姓把這套卷宗的來龍去脈,連同自己預審大猇峪案件的遭遇向卓越敘述瞭一番。
“這起案件開始就很復雜,交到預審上以後,有一天檢察院監所科的孫啟明找我做工作說,邱社會關系廣得很,案子你得悠著點,不要太較真兒瞭。我說這是殺人案,弄不好是丟飯碗的事,就回絕瞭。這天晚上咬子到瞭我傢,帶瞭一兜子瓜果,用大信封裝瞭六萬塊錢。我說,你哥的事大,你的問題也不小,案子不按法辦,當事人也不幹。咬子說,事歸事,大哥可要交你這個兄弟。我說水果我留下,其餘的東西你拿走,就對不起瞭。咬子說,就你老張幹板,領導都收瞭,我心裡便有瞭疑問。因為這起案子別人不敢接,是寒局長直接批給我的案子。第二天我找到寒局長說,你交我的任務,我辦到底,昨天邱社會找我,瓜果我收瞭,錢退瞭,他說你收瞭他的錢,有這回事嗎?寒森說,你大膽辦案,他確實找過我,用一條大中華香煙卷著錢,我讓紀委書記退回去瞭,你就放心工作。可打這以後,案子在偵辦中連出怪事,偵察員不知怎麼犯瞭軟骨病,一個個往後縮,今天這個有病,明天那個請假,案子就辦夾生瞭。到瞭檢察院因為證據不足退卷讓補充偵查,證人又一個接一個推翻原證詞,就連被打致殘的受害人也不敢舉證,眼看著拘押時限已到,隻好辦理取保候審,幾個被告連勞動教養也批不瞭,最後還是我堅持把咬子呈請逮捕。可到法院又把他從第一被告換成瞭第三被告,還按有立功表現,判三緩五。這麼一起惡性大案不瞭瞭之,實在是讓人心有不甘,良心上也說不過去。”
張百姓停瞭片刻,註意聽瞭聽院外的動靜,又繼續說瞭瞭去。
“更可氣的是以後發生的事情。咬子被判以後,揚言要把我這個‘咬死嘴’給掰瞭門牙。我心想腳正不怕鞋歪,怕他幹啥。不料緊接著搞執法大檢查,監所科抓住我清理超期羈押中漏辦瞭一張取保候審手續為名,以私放犯人罪抓瞭我,就關在這所號房裡。更讓人不能忍受的是,把咬子和我同號關押,他奚落我說,怎麼樣,誰按法辦事兒,誰就挨得枷板深,我明兒就開路,你‘咬死嘴’就在裡蹲著吧。我當時真恨不能一把掐死他,後來還是忍瞭。判瞭緩刑出來後,我多次申訴,跑到省城政法學院,找教授們咨詢,他們很是同情,還把我的判例作為典型案例,推薦給省電視臺的《法制時刻》。妻子理解支持我,說把傢裡的房子賣瞭也要繼續打官司。因為她知道,我把這警察的榮譽看得比自個兒的命都重要。當警察的首先要把自己看得起,堅信邪惡總不能老是一手遮天。”
看著張百姓兩隻眼睛在月光下閃著倔強而堅毅的光,斑白頭發下滿臉的滄桑,卓越十分感動。同時,反覺得自己太兒女情長瞭,胸中的孤寂和苦悶一下子蕩然無存,他急切地追問,“那些寶貝卷宗現在在什麼地方?”張百姓附在他的耳邊低語,“這都要感謝當年老局長孫加強搞的崗位練兵,我凡是接瞭疑難案子總要復印一套卷宗,以便熟悉案情和日後備查,以後聽說原始卷宗丟失,我覺得其中有鬼,就把全卷四本卷宗復印件悄悄密封在醃咸菜的罐子裡,砌進瞭傢中的土炕。我打官司的時候,覺得傢中也不安全,轉到瞭一個隱蔽的地方。現在,該讓它見見太陽瞭。”
卓越興奮地說:“按這套卷宗提供的情況,咱們就可以一傢一傢去做工作,讓證人恢復原始的證據材料,這等於抄瞭大近路啦。”
“但是工作一定要保密,卓隊長,這可是涉及人傢身傢性命的事,連咱們執法人員都會坐班房,更何況是老百姓呢,咱們要充分理解人傢。”
卓越苦笑著點頭,“真想不到,現在搞案子,咱們要在地下,人傢倒在地上,辦案人蹲監獄,壞人卻在傢裡睡大覺。”
張百姓舉手看瞭看表說:“他們的好覺睡不長瞭。”說完起身向門口走去,附在門洞上聽瞭聽外邊的動靜,又折瞭回來,神情變得愈加嚴肅和認真。
“既然咱倆盟瞭誓,就是生死與共,這事兒我也不能瞞你。”他附在卓越耳朵上發出瞭幾乎使人聽不到的耳語,可對卓越來說不啻是個炸雷。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噓——”老看守把手指放在嘴上示意,壓低嗓音道:“這千真萬確,當年調查大猇峪案,我查過死者宋金元的傢世,知道他有個女兒叫雪梅,當年跟著母親改嫁離開瞭滄海,按年齡算我覺得她就是梅雪,特別是左眉上的那個黑痣,更是錯不瞭。這件事隻有我知道,現在變成咱倆的秘密,為的是對你老弟負責任。”
張百姓何時走的,卓越已惶然不知,他已經被這當頭一棒砸蒙瞭。因為他尤論如何不能解釋:這最美好最可珍貴的東西竟然和最醜陋的毒藤糾纏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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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松山從看管民警手裡接過手提箱,取出瞭一件夾克披在身上,一邊向大個子民警賠著笑臉說:“李幹事,我這箱子你們還是檢查一下,包不準有搖頭丸海洛因什麼的,也給你們添麻煩不是?”
“諒你小子也沒這個賊膽。”大個子民警李來民把箱子當著小個子民警任保才的面一個倒扣,在床上倒出瞭所有衣物,撂給對方檢查,自己則十分熟練地用手順著箱底摸瞭一遍,沒好氣地對柯松山說:“快把你這臭烘烘的臟衣裳洗洗換瞭,過幾天市局要請專傢來,給你上測謊儀,這東西神通大瞭,就不怕你說瞎話耍花招,你就準備如實交代吧。”
柯松山心裡貓抓似的跳,表面應付說:“那更證明你兄弟的清白無辜,也免得你們舍瞭老嫂子大老遠地從外地來陪我坐禁閉。”說著,拿瞭換洗衣服進瞭衛生間。隻聽李來民在背後喊,少他媽的嘴涮,不準閂門!柯松山隻得開瞭廁所門,嘩嘩地洗衣服。
屋外下起瞭大雨,毛茸茸的灰色雲團飛快地移動,室內光線也昏暗下來。不知為什麼,柯松山一聽說要對他使用測謊儀,心就狂跳不已,畢竟爆炸案自己難逃幹系,原因是咬子臨死拉瞭個墊背的,怕是卓越也救不瞭自己。想到這裡,他突然覺得,那隻兇猛可怕的鷂鷹一直沒有放過自己。
六年前,在那場可怕的坑口械鬥中,赫連山的人點著瞭輪胎和辣椒面,用鼓風機將濃煙吹進瞭平巷,他被嗆得暈瞭過去,是卓越冒著中毒的危險把他救出來。醒過來後,又聽說井下鑫發金礦越層開采透瞭水,把自己的坑口淹瞭,他心疼設備,發瘋似的想下井口,不料被湧上來的礦工沖到一邊,是手下工頭的拼命護衛,他才沒有被驚慌的人群踩倒。就在這時,他看到一個渾身上下都是泥槳的人跌跌撞撞地從另一個坑口跑上來,出瞭洞子沒走幾步就倒下瞭。他連忙讓工頭去扶那人,不料對方竟像被追逐的獵物一樣,拼命掙紮著站起來,連滾帶爬地朝山坡下跑去。
緊接著,柯松山看到,從洞中追出一個人來,這人身材粗壯,一雙鷂鷹似的眼四處張望,在那一瞬間,和自己打瞭個照面,隨即又沿著那人跑下去的方向追趕。
這人就是邱社會。六年來,他始終覺得這雙眼睛在身後晃動,像片陰影一直籠罩在他的頭頂。
柯松山此時感到自已就處在黑白世界的夾縫之中,境況兇險萬分,隻有設法脫身,才能逃過這一劫。想到這裡他有些惱恨卓越,罵對方不仗義,自己被抓,他倒見死不救。
馬曉廬局長助理走瞭進來,向兩民警使瞭個眼色,兩人很快就到隔壁套間裡去瞭。柯松山看到,跟隨馬曉廬一起進門的還有一個很壯實的警察,他披著雨衣,帽簷壓得很低,架著一副寬邊墨鏡,使人看不清面孔。進門後陰沉著臉,就坐在瞭他的側面。
“松山,嚴局長那裡我已經作瞭匯報,對你要揭發重要線索很高興,可道聽途說的東西領導不會感興趣,她今天讓我們先找你談,聽聽價值,才能安排你和局長的見面。”見柯松山滿腹狐疑的樣子,馬曉廬就從口袋裡取出瞭一串他很眼熟的警徽鑰匙鏈,背面還鑲著卓越的小照片。柯松山接在手上,仔細看瞭看警徽背面隻有他和卓越知道的暗記號碼,一聲不響地還給瞭馬曉廬,然後把目光轉向旁邊那個陌生民警。
“他是省廳刑偵總隊的老狄,聽嚴局長說你要反映的問題重大,特地和我一起來的。”被介紹人點點頭,拿出自己的工作證朝柯松山晃瞭一下。
“另外我還要告訴你,你的工作關系卓越已經移交給我,從今天開始,你要聽我指揮,為證明你對我們的忠實,現在就把舉報的內容告訴我。”馬曉廬很堅決,兩眼直逼柯松山,同時示意旁邊的警察打開錄音機。
柯松山把大猇峪血案的當天,919坑口下邊金鑫礦發生透水的情況說瞭一些,卻把核心部分打瞭埋伏。馬曉廬聽得很專註。錄完音後他急切地追問,“這件事還有誰知道?”
“除瞭我、赫連山和孟船生三方,還有最先趕到現場的巨宏奇區長。”
“你還向別人說起過這件事沒有?”
“沒有,我正打算把這事告訴卓越的時候,你們就把我抓瞭。”
馬曉廬和坐在旁邊錄音的警察相對看瞭一眼,相互點頭。柯松山暗想,不見你們局長,真傢夥絕不能露,老子提防著你們蒙我,真要是判瞭我,就是上瞭刑場也要喊冤枉,把剩下的事留在那個時候換得個刀下留人。
“談得很好,如果調查屬實,你就為金島的整頓治理工作立瞭大功。”馬曉廬點頭表示贊許,又吩咐錄音的警察說:“你把帶子趕快送嚴鴿局長,我和松山再聊聊。”
待對方離去,馬曉廬把椅子向前挪瞭一下,臉上浮現出更為溫和的表情,招呼柯松山向他靠得更近一點,隨即意味深長地嘆瞭口氣。
“松山老弟,交朋友要共事交心,我就討厭有些人把線人當成自己的梯子往上爬。”說著,他從口袋裡把一盒磁帶插進剛才那臺錄音機裡邊,按下瞭播放鍵。裡邊立刻響起瞭卓越的聲音。他好像正在向人介紹著柯松山的基本情況,末瞭又來瞭一段分析:
“柯松山是個灰色人物,在大猇峪械鬥中他也有違法活動,因此對他隻能是控制使用。但是矛盾有主次,我們應當通過他掌控黑惡犯罪的深層次問題,最後再回頭解決他的問題,當然,如果他戴罪立功……”
柯松山一字不落地仔細傾聽,看得出來,他在盡力控制內心湧起的驚恐和憤怒,他的面部發紅,嘴唇在顫抖。
“你明白瞭吧,他現在轉過身來要對付你瞭!卓越這個人貪得無厭,他所做的一切就是不顧別人的死活,隻為自己撈榮譽,你以為他是你的朋友,給他提供線索使他成瞭打黑英雄,可他現在卻要把你送進監獄!因為你對他的價值已經等於零,成瞭他往是爬的累贅,他就開始對你動手瞭,我真不理解他為什麼非要把你置於死地,心眼咋這麼狠毒?!”
“馬哥,你要我咋辦吧。”
“我要你揭發舉報他,再根據你立功情況,考慮怎麼把你解救出去。”
聽瞭這話,柯松山腦子裡反倒轉瞭個彎,他突然對馬曉廬的動機產生瞭懷疑。過去他曾在大船上見過這個一臉精明相的警察,一直揣摸他和孟船生的關系。眼下他隻能裝糊塗,通過對方盡快脫離險境。柯松山的皮箱夾層裡,早就準備好瞭一小包砒霜,到時候他隻要當著局長的面表演一番中毒的假象,定能化險為夷。想到這裡,他虛意應付道:
“我想起來瞭,卓越的一個親屬安排到我的礦井當包工頭,說是在別的礦井上惹瞭事,到這兒避避風,叫我不要告訴任何人,這小子肯定有案底,最近又想叫我找咬子把他安排到大船去。”
“這個人什麼樣子?”馬曉廬十分警覺地問。
“一張長臉,尖嘴猴腮的,看面相就不像個正派人。”
“很好。咬子已經死瞭,你也有不在現場的證據,你隻要好好配合,老實交代就沒事。”
柯松山感激得直點頭。
“你出去的時間安排,我會讓剛才那個夥計幫你解決,你隻要做到一點,不要再向任何人透露剛才講過的事情,你的事兒就包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