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邪告訴黎簇,在大學時候的哲學老師曾經和他說過這麼一句話,“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不會永恒不變,唯一永恒不變的東西就是‘變化’”。當時吳邪並沒有理解這句話的現實意義,但是踏上社會之後的他,在變遷中很快就發現那是無比正確的。
所有的一切都在變化中,大部分的事情你隻能猜測而無法預測,就比如吳邪遇到藍庭的情形。他一直以為他和她隻會是普通的合作關系,但是沒想到會出現這種讓人訝異的局面。
吳邪開始搞不明白藍庭到底是什麼意思,他們偶然因為一個企劃見面,這雖然不是第一次見面,但是應該算是第一次正式的見面。接著交談然後散會,她忽然找到他,告訴他她也去過他曾到過的沙漠,並遇到瞭一些奇怪的事情。
這聽上去有點像懸疑小說的開頭,難道她在測試她小說的開頭有沒有吸引力嗎?外帶一個善意的玩笑?
但是吳邪看著她的表情,發現她是很認真的。
學習過攝影的人,對於人的表情有一種特別的直覺,因為攝影的技術到瞭一定的層次,鏡頭所捕捉的東西是深入內部的。永垂不朽的攝影作品,拍攝的往往是人的靈魂。所以他能夠感覺到她的眼中沒有一點戲謔。
“是什麼事情?”吳邪問道,“我是個拍照的,不是沙漠專傢,不知道我能不能幫到你?”
她繼續往前走:“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找你。”
“哦?”他愣瞭愣,“是攝影上的問題?”
她有點勉強地一笑:“我也希望隻是攝影上的問題……你現在有時間幫我看一下嗎?我們再找個可以說話的地方。”
吳邪看瞭看表,雖然他很困頓,不過對於自己的攝影技術還是相當自負的,有人問起他還是有點虛榮心想賣弄一下。
於是他笑瞭笑就點頭瞭。
對方也笑瞭一下:“太好瞭,我們走吧,我記得前面有個茶吧,我和你說說經過。”
他們一路過去,茶吧的老板是個矮胖的中年人,似乎認識藍庭,在遞給他們茶單的時候,夾瞭一本她的書,名字叫《塌陷之海》,她很熟練地簽名並且給予瞭一個微笑。
很自然,看得出她很習慣這種善意的打擾。
吳邪見過很多牛X的人,雖然他理解一個人牛X之後會經歷無法忍受的各種騷擾,最後會使得他們對於任何騷擾都能帶著公式化的笑容。但是藍庭的笑容還是讓他呆瞭一呆,因為那種笑非常柔和,看不到一絲的棱角。
接著吳邪看著她從包裡拿出瞭一個信封,將信封裡的照片倒在瞭桌子上。
照片特別多,他拿起來看,發現是用入門級的單反拍的。顯然照片的拍攝者是個新手,不過取景還算不錯,大部分都是沙漠背景。
在他翻閱照片的時候,藍庭簡短地給他說瞭她進入沙漠的經過。小說傢說話的方式和其他人不同,即使是隨便說說,也很有意思,她說得吳邪一下就感覺手裡的照片仿佛活瞭起來。
和吳邪不同,藍庭進入沙漠,單純是一次驢友活動,去的景點是經過預先設計的。雖然路線看似進入瞭渺無人煙的荒郊野外,但都是在人力可以控制的范圍之內,並且確保路虎救援能在四個小時內到達。
這樣的活動出事故的概率很低,一般的事故都是因為隊員體力上的問題。有些女孩子體力過弱,在長途跋涉的時候容易脫水,沒有挨到醫院就內臟衰竭瞭。不過,現在的領隊也越來越專業,一般隊伍裡都配有醫護員,所以這種情況現在已經十分罕見瞭。
另一種情況就是領隊“加塞兒”,在中途臨時提出去一些沒有被規劃過的地方,以此賺取外快,藍庭那一次就是遇到瞭這種情況。
她的驢友隊伍規格很高,吳邪看他們合影的時候,其中有一個是山東衛視的主持人,還有一個插畫傢。看得出藍庭和那個插畫傢的關系不錯,很多照片都是她們兩個人擺pose合照的。
“這是叨叨,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在吳邪旁邊解釋道。
藍庭說,他們在旅行的中段有過一次聚餐,是在巴丹吉林西面大概二十公裡的一個叫“驢香巴拉”的廢村中。“驢香巴拉”的意思是驢友的香格裡拉,那是基本上每個旅行者都會經過、休整的地方,雖然遠不如香巴拉那麼神秘幽美,但是總算比死氣沉沉的沙漠要有生氣一些。
他們在那裡碰上瞭一支隊伍,那支隊伍顯得失魂落魄,一問才知道那支隊伍是剛從古潼京回來的。在說起這個事之後,他們的向導才問他們要不要去古潼京看一看。
這群人年輕、大膽、奔放,又因為旅行才到中段,大傢都還沒疲勞,所以一致同意瞭。古潼京離那個地方隻有七公裡,他們第二天隻花瞭兩個小時就到瞭,但是隻在那裡待瞭十五分鐘。因為那個地方確實讓人感覺很不好。
在藍庭的回憶中,她在靠近古潼京的過程中,就不由自主地心悸和緊張。她無法解釋這種感覺,就好像是她身體中的某些本能在害怕一樣。到瞭古潼京的深處,她有強烈的不適感,這種感覺好比中暑,恍恍惚惚的,所以最後隻是草草拍瞭一些照片就回來瞭。
那幾張照片沒有什麼問題,隻是幾座低矮的巖山,被沙漠的風蝕效果吹出螺旋一樣的紋路,四周是連綿的沙丘,線條柔美得猶如維納斯的背脊。吳邪看過古潼京的照片,知道這應該就是在古潼京的區域內瞭,隻不過沒有想到那裡的巖山原來分佈得那麼稀疏。從藍庭給的照片上他也看不出這地方到底有什麼特別的。
藍庭告訴吳邪,當天晚上她做瞭很多亂七八糟的噩夢,後來她做過很多猜測,是不是那裡的風景給人一些不好的暗示,或者說因為當地的一些傳說影響瞭他們,但是又好像都說不通。不過能肯定的是,這地方真的很邪門兒,而且她相信並不是她一個人有這種感覺,她很清晰地看到,在古潼京時,所有人的臉色都是異樣的。
之後的旅途沖淡瞭當時的不安,慢慢地大傢也沒有將這種奇怪的感覺放在心上,直到等藍庭回到傢裡,把照片全部洗瞭出來,才發現瞭問題。
藍庭說到這裡的時候,又給瞭吳邪一沓照片:“這些都是我從古潼京回來之後拍的照片,你對比著看一下,看和之前的照片比有什麼變化?”
茶吧中的燈光有些灰暗,吳邪逆著燈光看去。
說實話,他一開始還真沒看出這些照片有什麼問題,因為就攝影的原理來說,這些照片本身是沒有任何問題的,也許在拍攝手法和表達上有些幼稚,但是,那不是“問題”,而是“缺點”。
他把兩攤照片進行瞭一次又一次比較,最後才發現,問題不在照片本身,而在照片的內容上。
他們從古潼京回來後拍的照片中,少瞭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