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簇是被涼水沖醒的,水嗆入瞭他的鼻腔,他痙攣著縮起身子,接著感覺到四周的炎熱。他想睜開眼睛,但是強光讓他用手護住瞭緊閉的雙眼,眼前一片絢麗的紅色。
足足過瞭一刻多鐘,他才睜開眼睛,發現四周全是白色的沙地,一望無際的沙丘。他摸瞭摸自己的臉,臉上沒有水,隻有沙子,他的嘴唇能感覺到一絲濕潤,水應該是瞬間就蒸發幹瞭。
他站瞭起來,疑惑地看著四周,熱浪襲來。這股炎熱十分熟悉,但是比火燒風的溫度差遠瞭。轉瞭一圈,他沒有看到任何人,但是四周的白色沙丘讓他知道自己到瞭什麼地方。
這裡是古潼京,他回來瞭,還是回到瞭吳邪帶他來的那片沙漠之中。
這是怎麼回事?他努力回憶,想到瞭車嘎力巴這個黑向導,想到瞭鬼河裡的暗礁。他在水裡暈過去瞭,現在怎麼在這裡?中間缺失瞭什麼。
走動瞭一步,他的腿腳發軟,發現瞭自己腳邊半埋在沙子裡的背包。他搶回背包之後,就死死扣在自己的皮帶上,可能是這東西救瞭自己的命。
他拍瞭拍背包,發現四周沒有人,也沒有任何腳印。然後搖瞭搖頭,退到自己剛才躺著的沙丘陰影處,摸瞭摸嘴唇,又摸瞭摸自己身上,發現衣服竟然還有些潮濕。他俯身摸瞭摸沙子,沙子半幹不幹的。整片沙子,很大一塊區域都是這個樣子,特別是陰影的部分。
“水沒瞭。”他心說,看來之前他還是泡在水裡,這裡的水重新滲入地下去瞭。
內流河都是生在沙漠中,又消失在沙漠中的。
看衣服的幹燥程度,鬼河沉入沙下也有一段時間瞭。
那其他人呢?
他爬到沙丘上,四周一望無際,全是一模一樣的沙丘,除瞭白色的沙子,什麼都沒有。他喊瞭幾聲,沒有人回應。翻開自己的背包,水、食物、錢都不在瞭,但其他東西都在。
他拿出指南針,看瞭看方向,接下來他應該做什麼?
他四處眺望瞭一下,想找到吳邪照片裡的巨大巖石,但是他看不到,周圍全是起伏的白色沙丘。
去找那些卡車。這是他的第二個想法。但是,白沙漠之中會有危險,他走瞭幾步又停住瞭。
他又四下看瞭看,角度的變化,真讓他看到瞭一邊沙丘中露出的東西。那是卡車的一部分,他跑過去,發現就是當時看到的那種卡車。他環視瞭四周,意識到發生瞭什麼——沙子又重新把這些卡車埋上瞭,自己就在卡車圍繞的那個海子裡。
這些車埋得不是很深,沙子很松。他爬上卡車的頂部,用力晃動,四周的沙子開始抖落,一排三輛車從沙丘的坍塌處出現。
這時候,他聽到瞭幾聲槍響。黎簇抬頭,看到對面的沙丘上,有一個人一手正拿著折疊沖鋒槍朝天點射,一手朝他打招呼。
是楊好。
黎簇心中一喜,也朝著楊好招手。不是他一個人,日子沒有那麼難過。他跳下車頭,向楊好走去,走入瞭濕潤的沙地,也就是之前海子的水底。
走到大概三分之一的時候,他發現不對勁,沙子越來越軟,他陷入沙子裡,沙子已經沒到膝蓋瞭,而且越陷越深。
他立即抬腿後退,才跑瞭十幾步,腳下一松,沙子一下就沒到瞭他的脖子。
“流沙!”他大叫,看到楊好沖過來救他,也陷瞭進去。
“別,別動。”黎簇想起電影裡說的,立即靜止不動瞭,但還是沉瞭下去。他和楊好面面相覷,看著對方逐漸被沙子吞沒。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黎簇還沒搞明白發生瞭什麼事情,就面臨著自己生命即將結束。
這也太戲劇性瞭,黎簇心說,在沙子沒過他嘴巴的時候,他還有一些恍惚,並沒有真正意識到自己所處的境地。條件反射讓他仰起頭,把臉向上,這樣鼻子可以最大限度地到最後才被淹沒。同時,他的手在濕沙中努力張開。
完全張開是不可能的,但是他還是把肘部撐起成母雞舞蹈的樣子,加大瞭受力面積。最後,當他的臉幾乎和沙地齊平的時候,下陷停止瞭。
他的面孔正對著太陽,呼吸十分困難,一方面是來自沙子的巨大壓力,一方面是他自己害怕任何震動打破他和沙子的支撐平衡——再下陷三厘米,他就會被薄薄的一層沙弄死。
強烈的太陽光射得他睜不開眼睛,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臉上的溫度瞬間上升。
他能堅持多久?恍惚中他終於開始思考這個正經的問題,在這種情況下,他能堅持多久?
臉上的面積不大,沙子還很濕潤,濕氣侵入體內,中暑和休克的概率很高。如果他能撐下來,那麼到瞭晚上,水分蒸發之後,沙子表面會變輕變幹,他也許可以想辦法出去。而且氣溫變涼,他也能恢復體力。
隻曬一張臉,到今晚應該是曬不死他的。不過,就算臉不會被曬爛,等他從裡面出來,也會變成京劇裡的李逵。
另外,還有種獲救的可能,那就是楊好超能力爆發,從沙堆裡爬出來救他。
不過,楊好那種智商發生這種變異的可能性太低瞭。黎簇想著,忽然眼前刺眼的太陽光被遮住瞭,他睜眼就看到蘇萬站在他面前,說道:“哎呀,真是個小便的好地方。”
黎簇沒法說話,他一張嘴巴,沙子就會往嘴巴裡灌。蘇萬看著好笑,探手進沙子裡,抓住他的衣領子往上拉。黎簇同時也用力撲騰,幾下就被扯瞭上來。
他看到蘇萬穿著一雙奇怪的大鞋,鞋底好像兩個網球拍一樣,奇怪道:“你哪兒來的沙地裝備?”
“這是小爺給你們買的扇子。不是怕熱嘛。”蘇萬道,“你也是,不是來過這兒嘛,咋還不如我這個新手謹慎?”
一問才知道,他是和楊好一起醒過來的,隻是楊好跑得太快,黎簇看到楊好的時候,蘇萬還在後頭爬沙丘呢。
他們之前的經歷差不多,楊好堅持到瞭最後才暈過去,都是撞暈的,楊好說肋骨有一根可能斷瞭,不能按,按瞭會痛暈過去。
楊好也被提瞭上來,就不見梁灣。蘇萬遞瞭根煙給黎簇,說道:“咱們是穿越瞭嗎?怎麼一下就到瞭這兒?”
蘇萬的煙都是用保鮮膜包好的,所以一路碰水都沒有濕。黎簇忽然有些感觸,他說不出是什麼感覺,蘇萬確實是一個極端細心的人,以前覺得他特別矯情,北京話就是事兒逼。如今這根煙卻讓黎簇覺得牛×。
“咱們暈瞭多久?”黎簇抽瞭一口煙問道。
蘇萬揚瞭揚自己的手表:“從我們被拋入水裡,到現在已經過瞭七個小時。”黎簇搶過蘇萬的手看表,果然如他所說。
黎簇驚訝道:“才七個小時嗎?”算上路途,這個是差不多。但是七個小時的話,天應該黑瞭啊,為什麼太陽那麼大。黎簇看瞭看影子,影子很長,太陽已經西下,卻遠沒到天黑的程度。
蘇萬一邊托著黎簇往岸邊緩緩挪去,一邊道:“千真萬確。”
“你確定你的表沒壞,或者沒被人調過?”
“這隻表6888塊錢,叫松拓,是GPS手表,可以通過衛星矯正時間。當然,現在這裡找不到衛星信號,不然我連經緯度都能知道。而且這隻手表我設置瞭密碼,這點時間不可能破解我的密碼。何況,我昨晚還更新過一次密碼。”蘇萬道。
黎簇回憶瞭一下,他迷迷蒙蒙的,在水裡的記憶完全沒瞭,摸瞭摸腹部,內臟肯定在那一下撞擊的時候受傷瞭,按肝部非常疼,渾身其他地方都有痛楚,肯定在水裡被撞瞭不少地方。
“我還有一個證據可以證明,咱們最多昏迷瞭七個小時。”蘇萬道,他從包裡掏出一盒東西來,那是保溫盒,裡面是吃剩下的生魚片。
“還剩三片,一人一個。”蘇萬拿出來遞給黎簇和楊好,三個人在沙漠中一起仰頭,把冰涼的魚生吞入肚子中。
魚很新鮮,黎簇長出一口氣,看到那盒子是保溫盒,他明白蘇萬是什麼意思瞭。如果不是七個小時,那麼要有這麼大的太陽,必然要經過一個晚上,保溫盒無法保溫那麼長時間。
這就奇怪瞭,這太陽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這片沙漠中的時間,和外面是不一樣的嗎?
蘇萬就道:“別糾結這個瞭,也許我們起得太早都沒發覺,趕快四處走走,看看有什麼線索,順便把你的妞找出來,千萬別出事,我覺得這妞挺好的,適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