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蜜汁百合

悠悠我心

(一)【網絡已收錄番外】

七月流火。

京城,尚書府。

蕭玦看著紙上已然歪斜凌亂得像是信手塗鴉的字,有些沮喪地丟下瞭筆。

“嫣兒……”

他大半截脊背沒有知覺,為瞭在處理公務時能坐直身子,特意讓人制瞭件鐵衣撐起脊背,坐是能坐直瞭,可鐵衣沉重堅硬,坐不瞭一個時辰就會把他累出一身大汗,本就寫得吃力的字也就更加沒法見人瞭。

冷嫣從外間走進來,看他累得臉色發白滿頭大汗的模樣不禁一陣心疼,伸手想幫他把鐵衣解下來,蕭玦卻笑著把右手伸給瞭她。

每到他公務還沒處理完就已經寫不出能看的字的時候,總會求冷嫣像半年前教他練字的時候一樣握著他的手幫他寫完。

冷嫣板下臉來,一巴掌拍落他伸到她臉前的手,解瞭他身上的鐵衣,托住他一下子癱軟下來的身子,打橫把他抱瞭起來,放到床上,沒好氣地白瞭他一眼,“都什麼時辰瞭,睡覺!”

蕭玦不死心地看著摞在桌上的公文折子,“就還有幾份……”

冷嫣扯開被子裹到他身上,一點兒商量的餘地都不給他,“閉眼,睡覺,明早起來再說。”

“嫣兒……”

冷嫣瞇著眼睛看他,勾著一抹邪氣十足的笑,隔著被子勾勒他身子的輪廓,“你要是還有力氣沒處使……”

蕭玦慌忙閉瞭眼,明天還有早朝,他絕不想再一次帶著滿脖子的紅印接受皇上和滿殿同僚祝福目光的洗禮,“沒,沒瞭……我睡,這就睡……”

“乖。”

(二)【網絡已收錄番外】

江南小鎮,五味居。

“糖醋排骨,”素衣素面的十娘穩穩地把手裡那盤品相極佳的糖醋排骨擺到桌上,笑盈盈地對一桌客人道,“幾位慢用啊!”

話音未落,另一張桌上剛剛落座的客人熟絡地招呼起來,“十娘,雪菜肉絲面,多放兩勺花生米!”

“好嘞,馬上就來!”

十娘閃身鉆進狹小的廚房,對灶臺邊忙而不亂的穆遙道,“一碗雪菜肉絲面,多放點兒花生。”

穆遙頭也不抬地應瞭一聲。

十娘湊到穆遙身後,伸手圈住他的腰,臉挨在他寬闊結實的後背上,聞著他身上的煙火味,聽著他突然亂起來的心跳聲,無比安心踏實,“那碗面是米行的陸掌櫃要的,我前幾天聽他傢娘子說他近來心臟不大好,你記得少放點兒鹽。”

“嗯……”

外面那間還不如安王府裡一間臥房大的小飯館裡又傳來招呼老板娘的聲音,穆遙騰出一隻手來,拍拍那雙還圈在他腰間的手,慵懶裡帶著幾分煙火味十足的溫存,“客人叫瞭,去吧。”

十娘松開他的腰,卻又挽上瞭他的胳膊,“親我一下。”

穆遙皺皺眉頭,“我身上都是油煙……”

十娘美目一瞪,“快親!”

成親大半年瞭,就算是在沒有旁人的地方,這樣的事他還是會不好意思,十娘卻總愛拿這樣的事逗他,他又永遠都不會跟她說不。

穆遙轉過頭來別別扭扭地親在十娘紅潤的嘴唇上,一下親完,整張臉漲得像鍋裡的紅辣椒一樣,趕緊扭瞭回去,“你快去吧……”

十娘這才笑著松開他的胳膊,轉身出去。

“來啦!”

(三)【繁體版獨傢番外】

涼州,刺史府。

“小蓮……你別害怕,這是咱們自己傢,傢裡沒人敢欺負你。”

薛茗從衙門回來,進房門的第一件事總是把縮坐在房間最昏暗角落裡的祁蓮摟進懷裡,輕輕拍撫她不停發抖的身子。

回涼州將近一年,祁蓮已輕易不會哭鬧瞭,但還是格外怕人,一個人在屋子裡的時候隻要外面有人經過都會嚇得縮到墻角裡,一直到薛茗回來才敢動彈。

懷裡的人好半天才緩過勁來,抬起頭來有些委屈地看著薛茗,癡癡地喚瞭一聲,“相公……”

這是她到目前為止唯一會說的話,成婚當晚薛茗教她的,她一下就記住瞭。

薛茗在她額頭上吻瞭吻,慢慢把她從地上攙起來,摸瞭摸她扁得凹陷的肚子。他中午忙於公務沒趕得及回來吃飯,她就一定是一整天連口水都沒喝瞭。

薛茗扶她坐到桌邊,倒瞭杯水遞到她手裡,祁蓮顯然是渴壞瞭,咕嘟咕嘟喝瞭半杯,卻也隻喝瞭半杯,把剩下的半杯捧到薛茗面前,“相公……”

自把她帶出京城,但凡薛茗拿給她什麼吃的喝的,她再渴再餓也不會一個人吃光,總留一半給薛茗,她自己越渴越餓,留給薛茗的那份就越多,薛茗拒絕,她就會急得哭起來。

看著薛茗接過那半杯水,一飲而盡,祁蓮展開一個滿足的笑容,甜美純粹得像夏日新荷一樣。

薛茗有些無奈地摸摸她的頭頂,“小蓮,你有身孕瞭,要知道對自己好,懂不懂?”

祁蓮仍甜甜地笑著,像隻貓兒一樣享受他的愛撫,卻顯然沒聽懂薛茗說瞭些什麼。

“罷瞭……”薛茗笑瞭笑,在她白嫩的臉蛋上輕輕掐瞭一下,像是說給自己聽的,“明天起就在傢裡辦公吧。”

薛茗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把這句聽懂瞭,反正她眼睛裡的笑意明顯更濃瞭,還笑著喚瞭他一聲。

“相公……”

(四)【網絡已收錄番外】

京城,安王府。

“爹爹,你看!”

蕭瑾瑜還沒來得及在一摞卷宗中抬起頭來,一個軟綿綿的小身子已經踩著他輪椅的輪子爬到瞭他的懷裡,把一條已經昏過去的小青蛇舉到蕭瑾瑜臉前。

蕭瑾瑜擱下手裡的筆,哭笑不得地抱穩這個剛滿三歲的瘋丫頭,從懷裡拿出手絹給她擦拭滿臉的泥濘。他的第二個孩子如他所願,健康得無可挑剔,可也調皮得無可救藥,自從她會爬開始,蕭瑾瑜就已經對她無能為力瞭。

“悠悠……”蕭瑾瑜把那條快被她的小手攥成兩截的蛇救到自己手中,板起臉來看著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女兒,“這些蛇是葉先生養來做藥引的,不能拿來玩,知道嗎?”

蕭清悠鼓起瞭肉乎乎的腮幫子,一臉的不服氣,“我沒拿來玩!”

蕭瑾瑜也不生氣,把躺在他手掌裡的小蛇放到她面前,認真地問她,“那你告訴我,你為什麼拿著它?”

“我拿來給爹爹看!”

蕭瑾瑜耐心地追問,“看什麼?”

蕭清悠指著光溜溜的小蛇,答得一本正經,“它沒有腳。”

蕭瑾瑜一時沒轉過彎來,“嗯?”

蕭清悠的小手隔著衣服輕輕撫摸蕭瑾瑜毫無生氣的腿,“爹爹不能跑,但是爹爹有腳,它跑得快,但是它沒有腳,還是爹爹好。”

蕭瑾瑜這才反應過來,這丫頭讓他看蛇,竟是想要用沒有腳的蛇來安慰他這個站不起來的人。

“乖……”蕭瑾瑜在她臟兮兮的小臉上親瞭一下,拉過她的一隻小手,把小蛇搭放到她熱乎乎的手心裡,“它沒有腳,我不能跑,你來替我把它送回葉先生那裡,好不好?”

蕭清悠鄭重地捧著手裡的小蛇,揚起紅撲撲的小臉沖蕭瑾瑜笑得暖洋洋的。

“好!”

(五)【繁體版獨傢番外】

京城,街巷,夕陽西斜。

“冰糖葫蘆嘞——”

一聲渾厚裡帶著甜意的叫賣聲鉆進耳朵裡,景翊不由自主地轉頭看瞭過去。好幾年前他就已經由大理寺少卿升為瞭大理寺卿,皇上一直有心把他升至相位,景翊卻始終舍不得三法司的這份苦差事。

他的至親至愛之人全都生活在這方城池裡,將維護這方城池的安寧的重任交到別人手裡,他實在放心不下。

景翊溫柔的目光掃過這片繁華的街巷,忽然定在瞭不遠處的小巷口。

兩個熟悉的小身影站在那兒,癡癡地望著巷口對面的那垛冰糖葫蘆,景翊勾起唇角溫然一笑,悄悄走近過去,兩個孩子渾然不覺。

蕭清悠直直地看著那些紅彤彤的冰糖葫蘆,撅著小嘴嘟囔,“我爹不讓我亂吃街上的東西……”

景翊暗自發笑,轉目看向站在蕭瑾瑜的心肝寶貝旁邊的男孩。

那是他傢的臭小子,景暮,五歲時拜瞭蕭瑾瑜為師,如今年方十二,站在六歲的蕭清悠身邊,已有幾分男子漢的模樣瞭。

景暮低頭看著這既饞又怕的小丫頭,一本正經地出著餿主意,“那咱們就吃完瞭再回府,王爺不會知道的。”

蕭清悠沮喪地搖頭,“會,我爹最厲害瞭,什麼都能知道。”

蕭瑾瑜又多厲害,景暮可比蕭清悠更清楚。

景暮皺起和景翊如出一轍的俊秀眉頭,抿抿嘴唇,像是下瞭個很大的決心,才堅定地道,“那……王爺要是怪罪起來,你就說是我逼你吃的,王爺就會隻罰我一個人瞭。”

蕭清悠急忙搖頭,睜圓瞭大眼睛抬頭瞪著他,“不行!我娘不許我撒謊,我要是撒謊,她就不要我瞭!”

景暮似乎也意識到瞭自己的主意不好,為難地抓抓後腦勺,“那怎麼辦啊……”

蕭清悠抿著櫻桃一點的小嘴,留戀地向那垛又賣出瞭幾支的冰糖葫蘆看瞭一眼,咬瞭咬牙,幹脆地道,“不吃瞭。”

景暮緊皺著尚未長出英氣的眉頭,認真地看著她,“可是你很想吃啊。”

景翊實在憋不住瞭,帶著笑意在兩個糾結得要命的孩子後面輕輕清嗓。

“爹?”

“景叔!”

景翊笑著走過去,伸手拍拍兩個孩子的小腦袋,“我給你們拿個主意吧,王爺要是怪罪,就跟他實話實說,說是我買給你們的。”

不就是被蕭瑾瑜瞪幾眼嗎,都已經被他瞪瞭十來年瞭,往後還不知要被他再瞪多少年,多這幾眼也不多……

兩個孩子都不笨,一下子明白過來,兩雙澄澈的眼睛裡頓時滿是喜色,蕭清悠更是拽著他的胳膊直蹦高。

“謝謝景叔!”

“謝謝爹!”

景翊把他們帶到那賣冰糖葫蘆的小販面前,任他們一人選瞭一支,笑著叮囑,“不要玩得太晚瞭,早些回去,別讓王爺和娘娘擔心。”

“哎!”

看著景暮牽著蕭清悠的手興高采烈地跑遠,景翊驀然想起些什麼,笑意一濃,轉頭對小販道,“再給我拿五個。”

“好嘞!”小販一邊從垛上往下拿冰糖葫蘆,一邊憨憨地笑,“爺,您真是好福氣,傢裡這麼多孩子啊!”

“沒有,就三個……”景翊從懷裡摸出幾個銅錢,一邊低頭細數,一邊暖融融地笑著,“剛想起來,我媳婦小時候也愛吃這個,有日子沒見她吃過瞭。”

“您傢夫人肯定是個大美人!”

“嗯,”景翊眉眼間的笑意又濃瞭一重,“沒見過比她美的。”

(六)【繁體版獨傢番外】

安王府,六韜院。

吳江苦臉,無可奈何地看著眼前這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小祖宗。

這是蕭瑾瑜傢的老三和老四,蕭清遠,蕭清逸,一對剛滿五歲的雙生子,眉眼裡已有瞭蕭瑾瑜的清俊,卻不知是隨瞭誰的脾氣,調皮得不可救藥,蕭瑾瑜午睡的工夫,兩個人就偷偷鉆進瞭蕭瑾瑜的書房,把他留在桌上的幾本公文折子畫瞭個一塌糊塗。

蕭瑾瑜管教孩子從不動手,一向都是丟給吳江打的。

吳江哪敢真對蕭瑾瑜的心肝寶貝們下狠手,總是意思意思就過去瞭,可這回蕭瑾瑜實在氣得不輕,端出瞭升堂判案的架勢,愣是根據折子上的畫痕斷出瞭哪幾本是誰畫的,誰畫瞭幾本就讓吳江帶去打幾下屁股,最後判定蕭清遠挨打五下,蕭清逸挨打七下,還鐵青著臉寫瞭張判罪文書,蓋瞭他的官印。

兩個孩子被蕭瑾瑜的神機妙算嚇傻瞭眼,都乖乖跟著吳江來領罰瞭。

乖也隻乖到這一步,吳江真要罰他們瞭,這倆長得一模一樣的小祖宗卻誰也不肯告訴吳江自己是誰,非要吳江自己猜。

安王府上下隻有景翊才能招架得住他們倆,吳江向來就隻有求饒的份兒。

“兩位公子爺,你們就別難為卑職瞭……”

兩個粉琢玉砌般的熊孩子笑嘻嘻地對望瞭一眼,連搖頭的幅度都是一模一樣的。

吳江板起臉來,“那可就要一人打七下瞭。”

兩人的臉上都沒有一丁點懼色,全都笑嘻嘻地看著他。

“吳叔是好人。”

“吳叔最公平瞭。”

“吳叔才不會這麼做呢。”

“吳叔一定是在嚇唬我們。”

吳江有點想瘋,他一個年近四十的三品將軍竟被倆毛孩子逼得進退不得,實在有種人生慘淡的感覺……

吳江正頭疼著,庭院旁的走廊上突然傳來一個溫婉的聲音。

“清遠,清逸。”

兩個孩子眼睛一亮,丟下吳江,爭先恐後地跑瞭過去。

“湘姨!”

吳江啼笑皆非地嘆氣,安王府的孩子們多半怕他,卻都喜歡性子柔和的蕭湘,蕭湘雖也拿這兩兄弟沒法子,這兩兄弟卻從不惹蕭湘生氣,一到她面前就都乖順得像貓兒一樣瞭。

“來,”蕭湘笑著蹲下身來,掀開拎在手裡的籃子,捧到他們面前,“剛蒸好的小點心,一人拿一塊,剩下的我送到一心園去,等吃過晚飯你們再和哥哥姐姐一起吃。”

“好!”

兩個孩子乖乖地拿瞭點心,站在走廊裡就吃瞭起來,好像全然忘瞭自己是來受罰的瞭。

蕭湘輕輕走到一臉無奈的吳江身邊,抿著柔和的笑意低低地道,“你左手邊的是清逸,右手邊的是清遠。”

吳江一愣,“你怎麼知道?”

蕭湘轉頭看瞭一眼那兩個吃得很投入的孩子,笑意微濃,聲音又放輕瞭些,“娘娘教得好,王爺傢的孩子都是一樣,但凡有吃的,年紀大的總讓年紀小的先拿,絕對不爭不搶。”

吳江無奈的笑容溫軟瞭幾分,輕輕點頭。

蕭湘淺淺地蹙起眉頭,低聲叮囑,“下手輕些,都是孩子……”

“我知道。”

蕭湘剛要走,就被吳江低低地喚瞭一聲,趕忙收住瞭腳,“怎麼瞭?”

吳江向那兩個還沒吃完點心的孩子望瞭一眼,伸手小心翼翼地掀開蕭湘手裡的籃子,從裡面摸出一塊點心,迅速塞進嘴裡,然後做賊似地催著蕭湘快走。

蕭湘抿著笑走瞭不遠,就聽到那人踏實沉穩的聲音傳來。

“你倆準備好瞭嗎?”

(全文終)

《禦賜小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