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君的案子審判的時候,劉子光已經擔任瞭機械職高的團支部書記一職,並且被特聘為德育老師,每堂代課費是一百塊錢,算起來已經是大學副教授的水準瞭。
機械職高的校長是個很精明的人,劉子光啥身份,他比誰都清楚,請這麼一號人過來就是鎮住學生,讓他們不要在學校裡亂來,也能嚇阻外面那些社會流氓,這裡可是劉老大罩著的地盤,你們想亂來可得掂量掂量。
這位校長的算盤打得不錯,劉子光就這點小弱點,給他個團委書記的聘書,就把他樂呵的不知道東南西北瞭,沒事就騎著自行車到機械職高晃悠一圈,打打籃球,撐幾個雙杠啥的,平易近人,和學生打成一片,校園風氣自然而然的好瞭起來。
這可苦瞭馬勝利,但又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人傢可是校方請來的團委書記,和你有個毛的關系,想找茬都找不出來啊,所幸劉子光也不插手其他的,除瞭學校這一塊壟斷之外,一切還是讓勝利哥管著。
王文君的案子不算什麼重大疑難案件,很快就移交給檢方公訴瞭,鑒於貝小帥沒有生命危險,而且不提出民事賠償,醫院又出具瞭一份輕傷報告,公安機關也說瞭一些好話,再者說罪犯還是個十八歲的孩子,本著治病救人的原則,檢方也沒有下狠手。
江岸區人民法院刑事庭大廳內,正在審理王文君故意傷人案,王文君是學生,傢庭貧困,所以法院指派瞭司法援助中心的律師為他辯護,審判過程沒有什麼懸念可言,旁聽席上坐著的,除瞭王文君的傢人之外,還有機械職高的老師同學,鑒於這個案子對青少年的影響力很大,晨光廠子弟中學的學生們也被組織前來旁聽。
劉子光作為機械職高的團委書記兼子弟中學的校外輔導員進行旁聽,他坐在最後一排不起眼的角落裡,註視著被法警押上來的王文君。
此時的桀驁少年眼中已經沒瞭當初的那種戾氣,頭皮刮得鐵青,身上穿著橙黃色的馬甲,上面五個小字“桃林看守所”。
王文君的父母就坐在旁聽席的第一排,眼巴巴的看著兒子帶著手銬被押上來,臉龐比以前更瘦削瞭,眼窩深陷,精神不振,老兩口忍不住抽泣起來,但又不敢在莊嚴的法庭上哭泣,隻好強忍住情緒,王文君看見蒼老的父母坐在那裡,也是心中一陣悲涼。
自己因為一時糊塗,鋌而走險走上犯罪道路,手持管制刀具將別人捅成重傷,這可是重罪,聽看守所裡那些幾進宮的老傢夥們說瞭,起碼三年徒刑,多瞭還可能上五年。
五年青春啊,出來後就二十三歲瞭,最寶貴的歲月都將在監獄裡渡過,王文君懊悔的心情難以言表,心中盡是悔恨和絕望。
庭審過程很枯燥,無非是冗長的宣讀,劉子光閑得無聊,走出法庭去外面抽煙,正好迎面看見胡蓉,女警官今天穿瞭一件卡其色的工裝褲,黑色的T恤,墨鏡短發,顯得幹練異常,遠處停車場上一輛大切諾基靜靜的停著,那是胡警官的座駕。
王文君的案子,是胡蓉當上刑警之後經手的第一個案件,隻用瞭一夜時間就 告破瞭,神探之花的美譽已經開始傳播,當然胡蓉並不在意那些虛榮,她關心的是失足少年的前途,所以當劉子光打電話來給王文君求情的時候,她很爽快的就答應瞭。
刑庭外的走廊裡,兩人再度相遇,竟然如同陌路人一般擦肩而過,忽然,劉子光停下腳步說瞭一聲:“謝瞭。”
胡蓉也站住,頭也不回的說:“我不是幫你,我是幫那個孩子,你記住,千萬不要以身試法,否則我一定會親手逮捕你。”
劉子光揶揄的說:“好瞭好瞭,你看看你,以前在派出所的時候還親民點,現在當瞭刑警就學會裝逼瞭,整天扳著一張臉好像人傢欠你兩千塊錢似的,沒意思。”
胡蓉氣的猛然回頭:“你!”
劉子光聳聳肩膀,揚長而去。
一個小時後,王文君故意傷人案進行宣判,法官酌情處理,判處王文君有期徒刑一年六個月,判決一出,眾人都緩瞭一口氣,這個結果比預想的要輕多瞭。
宣判之後,犯人可以短時間和傢屬見面告別,在法警的監視下,王文君和父母抱頭痛哭,哭瞭一會兒,父親告訴他,不要掛念傢裡,已經有好心人幫他們老兩口搞瞭一個小區內的廢品收購站,等於是專項經營沒有競爭,絕對穩賺不賠,以後的日子是不用愁瞭。
王文君很驚訝,問父親是哪個好心人幫忙的。
父親說:“就是那天到河岔子來找你的那個老師啊。”
王文君恍然大悟,原來伸出援手的竟然是貝小帥的大哥劉老大啊,自己差點捅死人傢的兄弟,別人還以德報怨,幫助自己的父母,這讓年輕的王文君很難接受,怎麼也想不通。
短暫的會面之後,王文君帶著手銬押上囚車,送往省第四監獄服刑,等待他的將是一年半的改造生活,從此人生記錄上將留下污點,不過換一個角度來想,對他來說這也是一種磨練和鍛煉,當他拿起軍刺的那一刻,就註定瞭這個結局,既然想混黑道,蹲監獄就是最好的資歷,等一年半後出來,就是大哥瞭,這樣一想似乎也不賴。
到瞭監獄之後,同監舍的犯人並沒有欺負他,而是問他是不是跟著十六鋪孟老大混的,王文君很納悶,這個孟老大就是看守所裡欺負自己的牢頭,自打自己關過小號以後,也就變得和顏悅色瞭,但是不管怎麼算,自己也不能算孟老大的人啊。
同監舍的犯人看他不明白,便說:“你不認識孟老大也沒什麼,反正有人給打過招呼瞭,這一年半沒人敢欺負你,放心好瞭。”
王文君卻更加納悶瞭,難道是勝利哥打的招呼,不對啊,勝利哥哪有這麼仗義,就算他仗義,也沒這個實力啊,招呼都打到監獄裡瞭,這是真正江湖大哥才有的能量啊。
……
案子終於結瞭,貝小帥也在康復之中,劉子光也瞭瞭一件心事,他從晨光廠花廢鐵價格買來的紅旗大轎車和長江750邊三輪依然在修復當中,玄子說瞭,劉哥你要是等車用,先開我的富康吧。
玄子身為汽修廠的老板兼走私車批發商,過手的好車不知道多少,但就是喜歡老三樣,尤其是1.6排量16氣門的白色兩廂富康,說這玩意比賽車都好開,在行傢手裡,公路上見誰滅誰。
劉子光沒那個興趣,說我還是先騎自行車吧,綠色環保速度又快,等我的長江750修好瞭再換。
話雖這樣說,劉子光也確實打算弄一輛汽車瞭,現在拉沙子的生意很火,簡直是日進鬥金,買輛好點的汽車不成問題,所以他平時也就挺關註電視裡的汽車欄目。
這天早上,劉子光正在傢裡吃早飯,電視機裡演著《交通與法》節目,抬頭一看,主持節目的竟然不是江雪晴瞭,而是一個長著一雙桃花眼的女主持人。
看來自己那天幫瞭江雪晴的倒忙啊,那個色狼主任公報私仇,竟然真的讓江雪晴下崗瞭,真他媽的不是玩意啊,劉子光心中暗道。
“咦?怎麼上次的節目沒接著演?”老媽拿著遙控器按瞭一圈,又回到JBTV來,奇怪的說:“前天早上那個新聞怎麼沒瞭,就是江主播主持的那個跑車撞死清潔工的。”
劉子光問:“是不是《交通與法》欄目啊?”
老媽說:“對啊,就是這個,大前天凌晨,我們環衛處的老張正在清運垃圾,結果被一輛逆行闖紅燈的轎車給撞飛瞭,人飛出去五十多米,都散瞭,可憐老張上有老下有小,孩子才上高中,這一傢人怎麼活啊,前天交通與法把那個開車的給曝光瞭,我還等著看下文呢,怎麼就沒有瞭呢。”
劉子光說:“主持人都換瞭,節目可能不做瞭吧。”
老媽嘀咕著,念叨著同事老張傢裡的慘狀,上一邊收拾東西去瞭,劉子光卻擰起瞭眉毛,喜歡飆車的那些小子,不就是在1912迷暈衛子芊的那幫闊少麼,沒想到他們竟然幹下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
騎著自行車去上班,一路上都在想這件事情,劉子光越想越生氣,但卻無能為力,隻好等下班的時候給老媽五千塊錢,讓她去老張傢安慰一下聊表寸心,也算盡點同事之情。
到瞭至誠花園門口,卻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寒風之中,樸素的牛仔褲,藕色風衣,素面朝天,不施粉黛,瘦弱的身軀在風中瑟瑟發抖,劉子光一眼就認出來瞭,是江雪晴,昔日江北電視臺的頭號花旦,今天竟然落魄成這個樣子。
劉子光下車推過去,哪知道江雪晴竟然迎面走來,開門見山的說:“劉子光,我需要你的幫助。”
劉子光說:“你們電視臺的事情我管不上啊。”
江雪晴咬咬嘴唇,說:“不是電視臺的事情,是……看守所的事情,聽說那裡面管事的犯人叫孟知秋,是你的小兄弟……我可以給你錢……”
劉子光上下打量著江雪晴,譏諷的說:“你有多少錢?”
看到劉子光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轉,江雪晴將心一橫,又說:“隻要你答應幫我照顧我爸爸,你要什麼我都答應,哪怕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