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召喚瞭司音之後,我終於又回到瞭這座熟悉的------前世今生茶館。
睜開眼睛的時候,這裡正是清晨,溫暖的陽光柔柔的灑在我的身上,鼻端輕輕的飄來一陣我所熟悉的古龍水的味道,令人安心的味道。
我微微笑瞭一下,又閉上瞭眼睛。
司音,我回來瞭。
“打算睡到什麼時候?”司音輕輕敲瞭一下我的額頭。
“師父,你不知道這趟我吃瞭多少苦,就讓我小小的休息一下嘛。”我難得的用上瞭撒嬌的口吻。
“看你好像是瘦瞭點。”司音低聲道。
“那是當然,”我睜開瞭眼睛,望著他的異色雙眸,“師父,你知不知道,這古印度的妓女真不是人當的,居然要學習六十四藝,好恐怖哦,而且啊……”我忽然覺得自己好像說瞭太多,趕緊收住瞭嘴。要是被司音知道我差點當上加尼卡,不知會是怎樣的反應呢。
“我先去看看飛鳥,真希望明天無量瓶能變成白色瞭。”我站起瞭身,沖他笑瞭笑。
司音沒有說話,隻是臉上掠過一絲復雜難辨的神色。
晚飯後,照例我收拾桌子兼掃地,而我最討厭的事情……洗碗,在飛鳥出瞭意外後,就一直落在瞭司音的頭上。
“師父,其實這次在古印度,我遇上瞭一件很奇妙的事情呢。”我猶豫瞭一下,還是忍不住說出瞭口。
“哦?什麼事情?”他麻利的用幹佈擦幹一隻洗凈的碗,又接著洗起一個玻璃杯。清澈的流水從他修長整潔的手指間滑落,又輕輕濺起,在廚房頂端淺黃色的燈光下,折射出斑斕的色彩,他微微朝我側瞭側頭,在他似瞥未瞥的一瞬間,竟是說不出的風情。
再也普通不過的洗碗場景,當主角換成瞭司音時,居然就像是一副賞心悅目的畫卷。
這個世界上,比司音更美的男人,也許也隻有撒那特思瞭吧。想到撒那特思,我的心裡仿佛又起瞭一層淺淺的漣漪,他也回到瞭這個時空吧?
“不管是鮮花凋零,還是星星消失,我撒那特思,卻能為瞭隱而永遠存在。”耳邊又回響起他的話,說不感動是假的,但是,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沒有陽光的日子,我難以想像。
“小隱?什麼事情?”司音顯然看到瞭我的發呆狀況。
“哦,師父,是這樣的。”我輕輕甩瞭甩自己的腦袋,胡思亂想什麼啊。“你聽說過烏爾沃西和賈因德的故事嗎?”
不知是不是我看錯瞭,司音擦碗的動作停滯瞭一下。
“怎麼瞭?”他的聲音依舊一片平靜。
我原原本本將烏爾沃西的故事講瞭一遍,又語帶興奮的說:“師父,你相信嗎,竟然是我幫她找到瞭她的情人,太神奇瞭!而且,”我頓瞭頓,“她說她很久以前見過我哦,師父,你說會不會和我的前世……”
話還沒說完,隻聽“砰!”的一聲,司音手裡的白瓷碗又重新跌回瞭水池中,所幸沒碎。
“怎麼可能,“他淡淡道。
“其實我也覺得不可能啊,她是天界的神哦,我們怎麼可能會見過面。”我不以為然的笑瞭笑,走到冰箱邊,拉開門,隨手拿瞭一聽可樂。
“小隱,”司音忽然開口,“如果有一天,你有機會回到你的前世,你會回去看看嗎?”
我想瞭想,笑道,“雖然我很好奇我自己的前世,可是前世畢竟已經過去瞭,不管怎麼樣,現在和未來才是更加重要的吧,看那些委托人,雖然前世各有各的不幸,可是今生卻都有機會重新開始瞭,這算不算是往昔一切如空,今昔一切如新呢?”
“往昔一切如空,今昔一切如新……”他低低的重復瞭一遍,擰大瞭龍頭,繼續洗起剩下的碗筷。
“師父?”我看著他的背影,試探的叫瞭一聲。
不知是不是自來水的聲音太大瞭,他似乎沒有聽見。
我愣愣的站在那裡,不知該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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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周奇被司音的夢所召喚,在清晨時分準時的出現瞭前世今生茶館。
“一切都解決瞭嗎?”他一來就急切的問道,一踏進這裡,他的記憶裡所關於前世今生茶館的一部分就完全復蘇瞭。
司音微微點瞭點頭。
“那實在是太好瞭,“他喜形於色。
“不過,別忘瞭,”司音示意我將無量瓶遞到瞭他的面前,“你所需要付出的是-----一滴眼淚。
“那容易,那容易,可是這樣真的行瞭嗎?”周奇在欣喜的同時似乎還有點難以置信。
司音抬頭瞥瞭他一眼,淡淡道:“今晚你是不是要去相親?”
周奇一愣,又連忙點頭。
“這個相親的對象是個小學老師。”
周奇臉上更是驚訝,又點頭。
“那我也不防告訴你,陪同她來相親的那個女人就是你要找的人。”司音收回瞭目光。
“真,真的?這次真的能一輩子?她再也不會離開我瞭?”周奇的聲音發顫。
“不錯。”
周奇喜極而泣,一滴小小的眼淚順著他的眼角不偏不倚的落入瞭無量瓶中,我期待的心情又再一次失望瞭,瓶子裡什麼變化也沒有。
看著他走出茶館的背景,我輕輕嘆瞭一口氣,道:“隻是可惜,他一出門就忘瞭這裡的一切,師父你就算告訴周奇也沒有用,他還是不知道那位陪著相親對象來的女人才是真命天子。”
“就算他忘瞭,結局卻是註定的。”司音凝視著我,妖冶的紫色和冷冽的銀色同時在他的眼眸中閃動,既熟悉又……陌生。
“師父,這個瓶子……”我將無量瓶遞給司音,目光掠過瓶子,頓時將那下半句話硬生生吞瞭回去。
無量瓶中透明的液體正在翻騰,仿佛被煮沸瞭一般,不斷的冒出氣泡,我心裡一驚,連忙將瓶子放在瞭桌子上,望瞭一眼司音,他的臉上也是少見的凝重。
大約過瞭半小時,瓶子的水終於慢慢的平靜下來。
我湊近一看,不由全身一震,抬頭望著司音,指著瓶子,好半天才聽見自己因興奮而顫抖的聲音:“瓶子,瓶子,眼淚……”
司音往瓶子裡一看,也不禁動容。
本該是透明的眼淚,竟然變成瞭牛奶一般的白色。
“這個瓶子叫做無量瓶,它總是不會滿,但當它變成白色時,就表示隻要再加一滴眼淚就夠瞭,到時一切都結束瞭。”
司音說過的話清晰的在我耳邊浮現,我深深吸瞭口氣,正要說話,卻聽見司音那不帶任何情緒的聲音。
“我會送你去冥界。”
“師父?你同意瞭?”我瞪大瞭眼睛,本來還以為他又要找出借口阻擾,沒想到這次他這麼爽快。
司音若有所思的看瞭看我,道:“如果我不同意,你就會不去嗎?”
我用力的搖瞭搖頭,道:“當然去,不然飛鳥這個樣子,我一輩子都不會快樂。”
“要是我一定不讓你去呢。”很稀奇,他似乎在抬杠。
“哼,那我就不去搜集最後一滴眼淚瞭。”我撇瞭撇嘴,面帶威脅的笑道。
他無奈的搖瞭搖頭,眼眸中湧動著難以言喻的神色。
此時此刻,我的內心正被喜悅所充斥著,一想到能夠解救飛鳥,冥界似乎也不是那麼可怕瞭……
隻是……冥界,是隻有死人和亡靈才能進入的世界。
那麼我,該以什麼身份進入這個黑暗的世界?
活人自然是不能踏進冥界的,我也不能真的死蹺蹺,那麼……
唉,這種讓人頭大的問題還是交給神通廣大的師父大人解決好瞭……
這個令我困擾的問題在司音看來似乎根本不值一提,第二天,他拿出瞭一粒漆黑如墨的藥丸。
“服下這粒夜之靈,你就能以假死的狀態進入冥界,在他們看來,你就是一個死人,一個亡靈。”
我伸手接過,不禁笑瞭笑,“師父,你的寶貝還真多,這你都能弄到,厲害哦,入地的藥有瞭,不知有沒有上天的藥丸呢?”
司音拍瞭拍我的腦袋,道:“你不害怕嗎?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我訕汕的笑瞭笑,我怎麼可能不怕呢,一想到那陰森恐怖的亡靈之國,我的背後就冒起一股冷氣,可是,為瞭飛鳥,我也隻得給自己打氣,就當又穿越瞭一回吧。
“還有,我要提醒你,夜之靈的藥效隻有一個月,所以在那之前,你必須用”風“來召喚我,這樣我才能把你安全的帶出來。”
“一個月,是這裡的一個月嗎?那就是冥界的三十個月嗎?”
“冥界的時間和這裡一樣。”
“啊!那萬一時間過瞭會怎麼樣?”我驚叫,不過又立刻安下心來,不過摘朵花而已,摘到就溜好瞭。
“怎麼樣?那你恐怕隻能永遠留在那裡瞭。”司音不動聲色的說道,見我一臉的愁悶狀,又微微揚瞭揚唇,伸手輕撫我的頭發,低聲道:“不用怕,他們不會傷害你的,就算---他們都已經不記得你瞭……”
“他們?什麼不記得?師父你說什麼?”我聽得莫名其妙。
司音好像忽然回過神來,搖瞭搖頭,道:“我是說,不要不記得日子,還有,最為重要的一件事。”他的臉色一斂,“並不是所有的曼珠沙華都能救飛鳥,你所要找到的是一朵橘色的曼珠沙華。”
“橘色的曼珠沙華?這麼多花該怎麼找呢?”
“據說這朵橘色的曼珠沙華,就在冥王的宮殿裡。”
“什麼?”我心裡一沉。本來還以為摘瞭花就閃人呢,現在看來恐怕也不是那麼容易呢,八獄,三谷,四圈,十壕……我的頭又開始痛瞭……
“另外,還有一點我要提醒你,整個冥界都在冥王強大的結界包圍下,所以,任何法術都是無效的。除瞭------”
“除瞭什麼?”我的心不停的往下墜,不能用法術,我該怎麼應付那些突如其來的意外呢?看來前途真是……多災多難啊。
“除瞭這串水晶手鏈,戴著它,無論是沼澤地獄,火焰地獄,還是冰凍地獄,都能安全通過。還有,拿著這個。”司音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小的銀幣,“是船費。”
船費?對瞭,冥界的三途河邊有專門的擺渡人,隻有他才能把亡靈們送到彼岸,想過河的死者必須支付渡資,否則擺渡人會將死靈無情地拋入河中,由於冥河的水質比重比陽世間的水輕上許多,除非藉著冥界的船隻,否則人的肉身幾乎是不可能渡過的,至於無知的亡靈在冥河水中久而久之會為之侵蝕。
“師父,”我盡量輕松的說著,“等我回來,等我們搜集完最後一滴眼淚後,就放個長假,師父,飛鳥和我,我們三個人幹脆去環遊世界吧。”
司音似乎一愣,唇邊勾起一個極淺的弧度。
“等搜集完眼淚,你也該有自己的生活瞭。”
“我不要,我要和師父和飛鳥在一起。你們都是我最重要的人啊。”我拉瞭拉他的衣袖,雖然司音平時都冷冷淡淡的,可是他真的對我很好,這麼年來,那種親人般的情感就像流水一般流淌在我們之間,他和飛鳥,都是我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人。
“師父……”他凝視著我,眼中閃過一抹壓抑的神色,“總有一天會離開你的。”
不知為什麼,聽到這句話,我的心裡忽然輕輕抽痛瞭一下。
“我不要,我不要師父離開我……”我喃喃低語著。
他看著我,忽然笑瞭起來,出乎意料的輕輕擁住瞭我,黑色的長發溫柔的垂落在瞭我的脖頸間。
“總有一天,你也會完全忘記我的。”
“不會的,我不會忘記師父的……不會的。”我的心,又微微痛瞭起來,司音在說什麼奇怪的話,我不願再去想,隻是將腦袋靠在他的胸膛上,靜靜的閉上瞭眼睛。
師父的胸膛,是暖暖的,給人好安心的感覺……
隻是-------臨走之前,是不是應該和撒那特思道個別呢?
腦海中忽然浮現出那曖昧的一晚,我的臉上不禁熱瞭起來。
如果他不是血族的人,如果他能出現在陽光下,如果他隻是個普通的人類……也許我……
算瞭,還是不要道別瞭,這次,他應該沒有那麼大的能耐追到冥界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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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下夜之靈後,我立刻就不省人事瞭,接下來發生瞭什麼,我根本不清楚。
也不知過瞭多久,我在一陣頭昏腦脹中睜開瞭眼睛。好刺眼的光芒,我立刻又閉上瞭眼睛,心裡卻是暗暗疑惑,怎麼會這麼亮?這裡真的是冥界嗎?師父不會送錯瞭地方吧?
再一次睜開眼睛,我才看清瞭那發出亮光的物體竟然是一扇巨大的由黃銅澆鑄而成的大門,大門在黑暗中發出黃金般的璀燦光澤,將四周的黑夜照得猶如白晝。
我站起身,朝那個方向走去,在那扇銅門前站定。
銅門上刻著字,字跡優美,仿佛跳舞一般,牢牢的吸引著我的視線。為什麼,我覺得這些字跡很熟悉,似乎在哪裡見到過……
通過我,進入痛苦之城。
通過我,進入永世淒苦之深坑。
通過我,進入萬劫不復之人群。
拋棄一切希望吧,你們這些由此進入的人。
我摩挲著門上的字跡,身子輕顫,這裡,就是通向冥界之門嗎?
正當我想推開門的時候,身後傳來瞭奇怪的腳步聲,聽聲音,似乎人數還不少,我趕緊躲到一邊。
遠遠望去,好像是一支長長的隊伍,隨著他們越來越接近這扇大門,我也看清瞭眼前的一切,許多人正茫然的向前方走動,他們仿佛沒有任何意識一樣的移動著。他們的身體仿佛被裹在霧氣中一般,我根本看不清他們的臉。
這應該是一支……亡靈的隊伍。
我靈機一動,不如就幹脆混在這支隊伍瞭,這樣也不容易引起懷疑。
門嘎吱一聲自動打開瞭,我抬眼望去,裡面似乎也是黑夜,看不大清楚。
在隊伍就快要走完的時候,我連忙跟在最後一個亡靈的身後,順利的進瞭大門。
傳說中的冥界,終於真實的出現在我的眼前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