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若海變得和以前很不一樣,他現在很有點成功人士的做派瞭。錢菲覺得錢這個東西,真是磨人的小妖精,它能驅使恩愛的人劈腿,可也能把曾經的普通人武裝成社會精英。
很多同窗輪番轟炸錢菲,勸她再接受汪若海一次。連姚晶晶也在跟她打電話的時候說:“狒狒,班長告訴我說,之前每晚的聚會,雖然是以不同人的名義輪番做東,可其實都是汪若海花的錢。唉,我現在也不知道該勸你們復合還是繼續唾罵他渣男,我怕他萬一真是痛改前非脫胎換骨重新做人,我又慫恿你不給他機會,將來你嫁瞭別人又不怎麼幸福,我想我會拿刀捅死我自己的!”
錢菲啐她:“能給我念點好聽的經嗎!我憑什麼那麼瞎嫁個別人就不幸福啊!”
姚晶晶說:“你不瞎,你是傻!”
錢菲決定在攢給姚晶晶結婚的份子錢裡抽一百塊給火車站天橋上賣騙人報紙的老大爺瞭。
把錢糟蹋瞭也不給她,這就叫解恨!
汪若海給錢菲打電話的時候,錢菲告訴他:“跟班長說一聲不要再辦聚會瞭。”汪若海問為什麼,錢菲說:“馬上要輪到我瞭,我不想掏錢。”
汪若海說:“我替你掏!”
錢菲“呵”一聲:“你還真是讓錢給燒著瞭,有點錢就不知道怎麼得瑟好瞭!你有錢攢著不好嗎,非得這麼花?”
汪若海在電話裡輕輕地笑:“好,攢著!但我自己攢不住,不如放你那你幫我攢吧!”
錢菲說:“請你滾!”
放下電話,她心裡又酸澀又唏噓。什麼叫時過境遷時移世易?這就是瞭。以前她想幫他攢錢,可是把他給攢跑瞭。現在換他來求她替他攢錢,她又覺得再也沒有那份心境瞭。
IPO開閘日期遲遲不定,股票發不出去,資金融不進來,券商們得不到保薦承銷費,開始掙紮在水深火熱之中。錢菲他們公司終於熬不住,要開始裁員瞭。
錢菲因為生病請瞭幾天假,不知怎麼的,就落瞭口實,成為項目部的重點裁員對象。金姐冒著生命危險把這個消息透露出來,錢菲一聽就傻瞭。本想去找孔總和劉一峰想想辦法,可金姐卻告訴她:“別去瞭,孔總和劉一峰就要跳槽到別的公司瞭,下個月就走,也不方便再為你爭取什麼,你再想想其他辦法吧,這事是副總裁管的,要是有人能跟他遞上一句話,說不定還有希望!”
錢菲心頭一片紛亂的回到傢。放在以前,她倒也不怕被辭退,大不瞭花個一個月半個月的再找一份工作就是瞭。可是現在她不敢,她每個月背著七千多的房貸,沒有瞭工作,她隻能去醫院摘腎抽骨髓瞭。
她想來想去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急中生智忽然就想到瞭李亦非。他是同行,路子又野,說不定托他可以想出什麼辦法來。
這麼想著,她鼓瞭鼓勇氣,發瞭條微信給李亦非:你什麼時候出完差啊?
她記得好像聽趙德說過,他出差的時長是一個月,算算日子,他也應該回來瞭。
可是等瞭一會兒後,李亦非回復給她的消息是:還不知道。
這四個字,把她心中升騰起的絲絲希望,一下又拉進瞭深深谷底。
這一段時間以來,李亦非忙得昏天黑地。
項目組原本預計出差時間為一個月,但企業領導是在是個刺兒頭,時不時提出諸多要求很難伺候,導致後期工作進展得非常緩慢,項目組和企業之間關於發行方案也有瞭不小的意見分歧,雙方一直各持己見僵持不下,導致出差日期不得不延長。
這個企業實在不好打交道,他和項目組其他人被企業老板折騰得簡直快脫瞭一層皮。項目負責人甚至說,後悔承攬瞭個這個項目,錢沒掙到多少,心卻都操成瞭碎渣渣。
相比於項目負責人的鬱結和煩躁,李亦非反而有一種詭異的淡定。別人都知道他也不是什麼好伺候的主,卻弄不明白這一次他怎麼會表現得這麼任勞任怨任人宰割。
隻有李亦非自己明白。他是在借著項目上的忙碌,消解掉心裡那些蠢蠢欲動的東西。在別人都咒罵項目難做老板難搞的時候,他真心感謝這個企業的老板是個刺兒頭,讓他每天忙於和他周旋。如果不是這個項目需要分心的地方太多,他真的覺得自己在有足夠時間胡思亂想後,一定會按捺不住去給錢菲打電話的。
在還沒有確定要不要跟她在一起的時候,他不能這麼撩撥她。
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滾在床上也煎熬難耐的想,怎麼他不找她,她就也不找他呢?這孩子也忒倔瞭,她這樣無意識地欲擒故縱,簡直更讓他心癢癢。
好不容易她給他發微信瞭,可那時間真心不對。
她信息過來的時候,他和另外一個同事正在跟企業老板那個刺兒頭吵架。
他在百忙中回給她一條信息,被企業老板看到瞭,他拍著桌子嗷嗷叫,簡直像塊瘋瞭一樣:“你還能尊重點我嗎?我這正在跟你講道理呢,你居然在那低頭玩手機?你就是這麼幹投行的嗎?”
要不是職業操守在約束自己,他真恨不得沖上去抽那丫一個大嘴巴。
李亦非是在百忙中頂著叫罵回過來的微信:還不知道。
可是看在鼓足勇氣發瞭微信卻得到模棱兩可回答的錢菲的眼裡,這四個字其實叫做“搪塞”和“拒絕”。
錢菲徹底死瞭心,決定再也不幹熱臉主動貼冷屁股的事瞭。她覺得都到瞭這個地步,她要還是看不出來李亦非是想跟她拉開距離,她就真是太瞎瞭。
她沒有再發微信問李亦非裁員的事該怎麼辦。她隻打電話跟姚晶晶吐槽瞭一下即將去醫院賣骨髓的心情。姚晶晶安慰她:“你的骨髓算我的,別去醫院賣,你要是真被辭瞭,你的房貸我給你還!”
錢菲覺得關鍵時刻什麼藍顏什麼男閨蜜的,都是特麼扯淡,最能雪中送炭的還得是損友大妖精。
既然無法可施,她幹脆也不再煩惱,順其自然地上班下班,坦坦蕩蕩地等著被裁員。
可是真到瞭裁員名單確定那天,金姐卻告訴她,名單裡沒有她。
她驚呆瞭,不知道自己怎麼就人品爆棚成瞭名單下的漏網之魚。
後來還是姚晶晶給她解瞭惑。
“我把這事跟汪若海說瞭,他說他有個客戶和你們副總裁是清華MBA的同學,應該能說上話。這話我也就當聽聽來著,沒想到他還真把事兒給辦成瞭!嗯,這件事上,我給他加點分!”
錢菲心裡五味陳雜。沒想到最後保住她的,是汪若海。
第二天晚上汪若海找她吃飯,在建國門外大街的傑斯汀法餐廳。
聽到這個餐廳,錢菲怔瞭好久。在房子付定金前,汪若海向她求婚,就是在這裡。他們一直省吃儉用,從來不去人均消費超過50塊的飯店吃飯。隻有那天,汪若海說什麼都要去傑斯汀,為此她還和他爭執瞭兩句,兩個人在去之前還鬧得挺不痛快。
結果他在飯吃到一半的時候,突然跪下來跟她求瞭婚。她一下就哭得稀裡嘩啦的,旁邊有很多人跟著鼓掌。她覺得那一刻真是浪漫美好又夢幻。
可是後來付賬單的時候,她就不覺得浪漫美好和夢幻瞭。汪若海錢包裡居然沒有足夠的現錢,她一邊數落他幹嘛挑這麼貴的地方吃飯一邊肉痛地把剩下的錢在服務員同情憐憫的眼神裡補足。
那眼神像是在說:“難為你們沒錢還要到這裡來玩浪漫。”
後來回到傢汪若海跟她發瞭脾氣,說:“你就不能在我錢包裡多放點錢嗎!我今天多丟臉啊!”
她也跟著有點生氣:“我們有多大能力就在多大范圍內享受不好嗎?非要學別人靠著物質制造浪漫?別人有錢我們沒有!”
後來那晚他再沒理她。
仔細想想,似乎也是從那天開始,汪若海加班的頻率漸漸高瞭起來。
錢菲回想以前,覺得自己也真是活得太過苛刻瞭些,她後來也檢討過自己,是不是因為彼此太熟悉瞭,所以經常忘記在人前給對方面子。其實以前的很多事情,她做得真的不太好。她以前隻是覺得,眼下的節儉都是為瞭兩人今後的幸福,卻從來沒有想過,當下失去的,是以後怎麼都彌補不回來的。
吃一塹長一智這句話說得沒錯,分手後來她終於懂得瞭一個道理:其實該享受的時候,確實得享受,再不享受,她就老瞭。
第二天下班,汪若海開著車到公司樓下去接她。
汪若海定的居然還是從前的位子。
故地重遊,錢菲覺得心裡隻有淡淡的唏噓和一種說不出的酸澀。
她低頭切牛排的時候,汪若海叫瞭她一聲。
她抬頭,看到汪若海一雙真摯的眼。
他探手過來握住她的手,“菲菲,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們重新開始,好嗎?你當我之前是迷瞭路,走進瞭岔道,現在我想回傢瞭!以前我不知道心疼你,以後我會好好照顧你!沒有你幫我管錢,我真的,一直也攢不下錢!”他說著說著,紅瞭眼眶哽瞭聲音。
錢菲忽然覺得心裡特別難過,一種委屈至極的難過。
這一段時間,她需要那個人在身邊的時候,那個人卻避如蛇蠍的躲著她,她覺得特別委屈,特別難過。反而是眼前這位,在她生病時帶她去瞭醫院,在她快被裁員時保住瞭她的工作。
想著那人的態度,想著最近發生的一切,她一時竟有瞭心灰意冷的感覺。
她看著汪若海,慢慢說:“我不能一下答應你,再做你的女朋友;我隻能答應你,接下來的一個月裡,我會努力地試一次,看自己還能不能再接受你!”
汪若海握著她的手雙眼濕潤,“這就夠瞭,菲菲!這樣,我已經知足瞭!”
一大早,李亦非跟趙德打電話說完工作上的事順便八卦一些其他事情。他聽著趙德聲音蔫蔫的,問他怎麼瞭,趙德說:“最近胸口發悶。”
李亦非勸他每天早點休息不要再熬夜瞭,趙德打著岔說起瞭錢菲公司裁員的事情。
趙德告訴李亦非:“聽劉一峰說,咱們的小菲菲差點就被裁瞭呢!好在後來有個姓汪的七扭八拐地跟副總裁遞瞭話,小菲菲才算保住江湖地位!”
李亦非聽到“姓汪的”三個字時,有點心驚肉跳。他問趙德這是什麼時候的事。趙德說:“就上周!”李亦非算算時間,正好是之前錢菲問他什麼時候回去的時候。
現在回想,她那時候發微信給他,一定是為瞭這件事。她當時一定很無助吧?可是他是怎麼回復她的?
——還不一定。
他忽然有點慌,慌得發出一身冷汗。
然後她就去找瞭那個姓汪的前男友瞭嗎?
一直以來,他似乎都忽略瞭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他是喜歡上瞭錢菲,可是錢菲她呢?
在女人方面,他從來都自覺觸角敏感,哪個女人對自己有無好感,他自信完全探識得清。他的感知裡,他一直覺得錢菲也是喜歡自己的。可是他卻忽略瞭一點,他出來理順思路的一個月,她未必會在原地等他理順,她不是他的什麼人,她沒有義務這樣做,並且更要命的是,他完全沒想過也許她身邊還會出現一個別的男人。
他真是太自信瞭,自信得幾乎愚蠢。他怎麼就忘瞭,她生命裡還有一個讓她念念不忘連相冊都舍不得丟的前男友。
一瞬裡,在外力的刺激下,他醍醐灌頂一樣,在自責後悔與害怕中,把自己的感情理順得不能再順。他覺得自己真是有點賤,沒有危機的時候,就要矯情地理順感情,非得等有瞭危機時,才能果斷看破內心。
心頭越發有點慌。
他覺得自己想她想得不行瞭,他想回去,再也不能等!他發覺自己再也不需要確認什麼瞭,他看清瞭自己的心,他就是喜歡她,他就是愛上她瞭,他願意為她嘗試做一個對感情對婚姻專一負責的人!
他再也不能等,他怕再拖下去真的會錯過些什麼。
他用最快的速度把手邊的事和其他組員交接好,買瞭當天中午的機票歸心似箭地飛回北京。
下瞭飛機他打車直奔金融街。
路上他打電話在麗思卡爾頓的意餐廳定瞭位,然後打電話給錢菲。
電話接通,他克制著心底翻騰洶湧地波瀾,盡量用平靜的口吻告訴對面那個人:“我回來瞭!”
他聽到那個傻大姐聲音居然有點遲疑,“……哦。”
他胸口漾起瞭一點難以抑制地久別後的小激動,啞著嗓子說:“錢菲,晚上一起吃飯吧,我有話對你說!”
他聽到傻大姐又是有點遲疑地答應著:“……好。”
收線後,他把地址發給瞭錢菲。
然後告訴司機:“師傅,先去一趟三裡屯的Roseonly專愛花店!”
錢菲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以怎樣的心情熬到下班的。她覺得李亦非有話對她說,應該是要和她挑明瞭,比如“別多想,那一晚是意外,我一直當你是朋友”之類。
熬到下班前,她給汪若海發短信說有事,讓他晚上自己吃飯,然後趕去麗思卡爾頓。
一個月多後,再次見到李亦非的時候,她忽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看著他隆重地穿著西裝打著領帶,抿著嘴笑著從椅子上站起來,迎向她,她忽然覺得心裡有個角落酸得微微發疼。
六月的天氣,外面烈日炎炎,屋子裡的空調卻吹得她微微發冷。她看著他,幾乎要打個寒顫。
他委婉地拒絕瞭服務生,親自為她拉開椅子。坐回去後,他一如既往地挑高瞭眉梢,用她熟悉的那種傲嬌的語氣說:“我可從來不幫人拉椅子!”
她一下就忍不住笑瞭,笑得滿嘴都泛著一股澀澀的酸。
“穿這麼多,不熱嗎?”這是她說出的第一句話。
“熱也得這麼穿,這是態度問題!”他挑著嘴角笑,看著她,眼神忽然變得有點深,輕聲問:“你怎麼一下瘦瞭這麼多?現在眼睛大得簡直像牛犢子!”
她摸摸臉,有點茫然,“有嗎?可能是前陣子發燒燒的吧。”
他聞聲愣瞭愣,問:“什麼時候的事?”
她雲淡風輕地笑瞭笑,說:“過去很久瞭,沒事!”然後問,“電話裡你不是說有話要對我說?是什麼話,我準備好瞭,快說吧!”
李亦非從身旁的椅子上,拿起一隻長盒遞給錢菲。
錢菲疑惑地接過。
盒子上印著英文字母Roseonly,中間綁著緞帶。她忽然有些心驚瞭。她知道這是什麼,她之前在微博上看過一個李姓女明星曬過,那是她老公給她買的花。她知道這個品牌的鮮花貴得像搶錢,主打的理念是“一生隻送一人”。她因為好奇還特意跑到官方網站上去看過。
她疑惑而有些手抖地打開盒子的蓋子。
十八隻厄瓜多爾紅粉玫瑰躺在盒子裡,沖她盡情綻放。
是那款“情動”。
設計師物語是:此時心跳,此時失控,此時愛上愛。古靈精怪的你,把我團團迷住。
錢菲心跳如鼓,疑惑抬頭,“什麼意思?”
李亦非目光深深地看著她,聲音裡有一絲動情的啞:“我想借著出差這段時間好好理理清楚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的,然後經過這一個多月,我確定,我是愛上你瞭!”
錢菲愣住瞭。
好一會,她忽然笑起來,說:“李亦非你真逗,前陣子躲我躲得什麼似的,現在又說愛上我瞭!”
李亦非一眨不眨地看著她,“我躲出去,是想看清自己對你到底喜歡到瞭什麼程度,我怕平白無故招惹瞭你會傷害到你!”
錢菲“啊”瞭一聲,把盒子蓋好,還給他,依然笑著,說:“這樣啊,其實你用不著這樣,因為我和我前男友剛剛復合瞭!”
李亦非震驚地看著她,像被什麼打擊到瞭似的,一副有些痛苦又難以置信的樣子。
一周後,李亦非搬走瞭。這一周內,他基本沒怎麼回傢。
錢菲看著空落落的房子,心裡有股說不出的難過。
一起生活瞭那麼久,現在偌大的屋子裡,又隻剩下她孤零零一個人瞭。
她打起精神,把房子裡裡外外收拾瞭一遍。收拾房間的時候,她發現李亦非有好多東西沒有帶走。她想瞭又想,猶豫瞭又猶豫,還是給李亦非打瞭電話。她想問問他,這些東西還要不要。
結果電話怎麼打怎麼關機。
她收起手機,自嘲地笑瞭下。
直到兩天後,李亦非居然給她打瞭電話。
“我手機丟瞭,一直關機,今天換瞭新的,看到秘書臺發的短信,你給我打過電話。找我有什麼事嗎?”他簡單地交代瞭來龍去脈,聲音平淡又公式化,像做項目時面對所有項目組成員在做述職報告一樣。
錢菲“哦”一聲:“傢裡還有些你的東西,想問問你還要不要瞭。”
李亦非默瞭下,說:“不要瞭,你都扔瞭吧。”
錢菲說“知道瞭”,掛斷瞭電話。
她在網上掛上瞭出租啟事,不到三天房子就重新租瞭出去。
租房子的人是個三十歲出頭的姐姐,還沒結婚,人很客氣,整天出差。雖然房子又租出去瞭,可是錢菲覺得傢裡還是那麼的冷冷清清。有時候她回想,和李亦非坐在客廳喝啤酒聊天,竟好像是上個世紀發生的事一樣,已經很久很久的感覺,虛無縹緲的,讓人一邊回想一邊越發覺得寂寞。
七月初,錢菲聽項目組的人說,合作券商的李亦非通過瞭保代考試,已經是準保瞭,正好他們公司有一個定向增發的項目,他作為協辦人簽瞭字,很快就能註冊為保薦代表人飛黃騰達瞭。大傢都說,他的運氣可真好。
錢菲在一旁聽著,聽完沒有發表任何意見,默默走開。
自從他搬走,他們再也沒有聯系過,包括工作上的事情,也是她去和趙德直接溝通。所有他的情況,她都是從別人那裡聽到的。
不知不覺進入到八月,北京一年裡最熱的天氣。
兩個月來,汪若海勤勤懇懇兢兢業業地努力扮演著浪子回頭的好男人角色。他和以前真的不一樣瞭,約會時錢菲遲到,他從來都是耐心地等,再也沒有不耐煩過。錢菲晚上加班,他會買瞭晚餐給她送到辦公室,再在樓下車裡等她,直到她加班完畢,哪怕等到半夜兩點,喂半宿的蚊子,也一副甘之如飴的樣子。
錢菲被這個又陌生又熟悉的男人感動瞭一下。心裡最初的那個想法開始動搖。在一個加班到兩點的晚風徐徐的午夜,她終於答應汪若海到傢裡“坐坐”瞭。
那個晚上,她放任汪若海親吻瞭她,她的身體很放松,可就是無法動情。她冷靜得像個旁觀者一樣,冷眼看著他吻自己時閉著眼睛忘我又激動的樣子。
最後她終於不耐煩瞭,推開他,整理好衣服頭發,對著一臉愕然的他淡淡地說:“汪若海,我們就停在這裡吧,我想我的心和身體,再也不會對你打開瞭。”
她站起來,走到窗口,扯開窗簾,看著外面的萬傢燈火,平靜地說:“汪若海,你知道去年你劈腿後跟我提分手,我是怎麼熬過來的嗎?”她轉過頭,看著他,輕輕說,“我本來也想這麼對你做一次,可是現在我累瞭,我們就這樣結束吧。”
汪若海慌瞭起來,他急得紅瞭眼,聲音裡幾乎帶瞭哽意:“菲菲,從前都是我的錯!我們慢慢來,總有一天,你會再次接納我!”
錢菲覺得太累瞭,從心到身體。
“汪若海,”她靜靜地喊瞭聲他的名字,“有時候我想,你是真的還愛我嗎?會不會是因為我離開瞭你以後,沒有萎靡,沒有憔悴,容光煥發,所以你失落瞭?你是不是曾經不解過,怎麼你的離開沒有帶給我痛苦呢?
“汪若海,我想,也許你也隻是一時不甘心。不甘心我離開你,卻變得越來越好。
“我想我們真的不可能再在一起瞭。我心裡永遠記得你穿著浴袍給我開門的樣子,永遠。
她閉上眼睛,輕聲說:“汪若海,我們之間,就到這裡吧。”
第二天,錢菲給姚晶晶打電話,告訴她:“我和汪若海又分手瞭。”
姚晶晶嚇瞭一跳,吼叫著問:“什麼情況?他又劈腿瞭嗎?”
錢菲說:“沒有,這次是我提出來的。”
姚晶晶默瞭半天才出聲:“狒狒,你跟我說說實話,你是不是心裡有別人瞭?”
錢菲笑:“我也不知道。”
八月下旬,兩個公司要召開一次關於之前兩個項目的進度交流會。會議那天,李亦非沒有到。
錢菲盡量讓自己表現得非常不刻意,問趙德:“李亦非怎麼沒來?”
趙德長嘆一聲,告訴她:“別提瞭,丫最近一腦門子官司!”
錢菲聽得心神不寧。開完會後,趙德說好久不見怪想她的,非要拉著她一起去渝鄉人傢吃晚飯。
吃飯的時候,錢菲看趙德臉色有點發白,直冒虛汗,問他怎麼瞭,趙德說:“沒什麼,可能作息不太好,最近有點胸悶!回頭等項目做完好好休息一下就沒事瞭!”
他話鋒一轉,看著錢菲逗笑說:“小菲菲,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啊!你是越來越漂亮瞭!你現在有沒有男朋友啊?沒有的話我可就動心思瞭啊!”
錢菲笑而不語。
又吃瞭一會,東拉西扯的,話題終於扯到瞭李亦非身上。
錢菲問趙德李亦非到底怎麼瞭,趙德說:“別提瞭,他之前不是被拉到另一個組去做公司債發行嗎,結果材料什麼的都準備好瞭,企業老板卻一直拖著不讓他們報,還找出來點事,亦非和其他人都被耗在那好久沒回來呢!
“後來項目上的人終於被打發回來瞭,大傢準備好材料發給企業老板確認,等著他確認好之後好去會裡報材料,結果等著等著卻發現這企業特麼的債已經發出去瞭!原來他們是嫌我們要的錢高,拿著我做的全套材料私下裡又找瞭別的券商做瞭!我們公司就開始和這流氓企業打官司,告他們違約。”
錢菲問:“那這是公司和企業之間的事,關李亦非個人什麼事呢?”
趙德喝瞭口水,繼續說:“你接著聽啊!既然沒談攏,那就打官司吧,然後公司找瞭律師,那律師跩瞭吧唧的特別招人煩,整理材料證據的時候,說有份擔保合同找不見瞭,一口咬定之前是交給亦非瞭,並且囑咐他收好。亦非那陣子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跟丟瞭魂似的,他自己也拿不準到底收沒收好過那份擔保合同。
“然後律師又讓項目組的每一個人整理和企業之間的通訊記錄短信和郵件,讓把這些東西都打印出來去做公證,以證明項目組和企業之間確實存在業務聯系,並且他們也確實為企業發債做好瞭各項工作。結果亦非又說手機丟瞭,通訊記錄和短信是找不到瞭,而郵箱呢又是雅虎的,也用不瞭瞭,郵件什麼的他也沒備份。這律師就跟副總打小報告說亦非是內鬼,說他肯定收瞭企業的什麼好處,想讓這官司打不贏,要不然他平時大手大腳的,掙那點錢哪夠花啊!”【雅虎郵箱關閉時間:2013年8月19日。】
趙德停下來,又喝瞭口水。
錢菲堅定地說:“李亦非不是那種人!”
趙德接茬:“可不是!我們同事沒有一個相信亦非能幹出這種事的,但是說也奇怪,那陣子亦非確實挺魂不守舍的,文件也丟瞭,手機也丟瞭,郵箱在不能用之前也沒合計著把郵件都轉出來,真不知道他是受瞭什麼刺激瞭!”
錢菲說:“那也不能單憑這些就一口咬定他是內鬼啊!那律師什麼水平啊!”
趙德說:“我猜啊,那律師就是公報私仇呢!亦非那陣子狀態不是不好嗎,連帶著心情也比較煩躁,這律師又成天牛逼哄哄的,讓大夥幹這幹那的配合他,亦非曾經當著大傢嗆過他兩句,鬧得他挺下不來臺的,這下逮著機會瞭他能不使點小絆子找亦非報仇嗎!”
錢菲憂心忡忡地問:“那接下來會怎麼樣?”
趙德說:“按說其實也沒什麼,但壞就壞在這個律師是公司找來的,跟老總有點關系,他胡說八道的話,我們不信但是怕老總信!老總要是一信,亦非估計就要待不住瞭!”
錢菲連忙問:“那得想辦法證明李亦非不是內鬼是不是?”
趙德嘆氣:“怎麼證明啊?手機丟瞭郵箱也關瞭!”
這頓飯的後半段,錢菲吃得如同嚼蠟。
回到傢,她心急如焚地開瞭電腦,一邊把手機插到電腦上充電,一邊開qq。
她有個初中同學正好在中關村,她覺得可以問問他有沒有辦法找回雅虎郵箱裡的郵件。
手機插上電腦的瞬間,ituins自動跳出來,錢菲沒管它,直接登錄瞭qq。
還好搞it的都常年掛在網上,她沒怎麼費勁就找到瞭老同學。她以前幫助過這個同學,所以當她把這件事情跟老同學說瞭一遍後,老同學一口答應下來,說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幫她把郵件找回來。
老同學問錢菲知道郵箱賬號和密碼嗎,錢菲記得當時給李亦非刷手機的時候李亦非告訴過她蘋果商店的登陸賬號和密碼,賬號就是他的工作郵箱,他名字的全拼,密碼跟郵箱密碼一樣,是他名字全拼外加出生年份。當時她還逗李亦非:“記得改密碼喲,我會偷看你郵件的!”
而李亦非說:“隨便看,都是工作郵件,你看完瞭少爺我郵箱裡的每一封郵件,相信你的業務水平會得到直線提高!”
她把賬號密碼發給老同學,老同學要瞭她的地址,說:“反正我閑著也是閑著,幹脆把裡面的郵件給你打印出來,明天快遞到你公司好瞭,給你節省點上班時間!”
錢菲千恩萬謝,表示改天一定要請他吃頓好的。
郵件的事情搞定,她總算稍稍安瞭心。
鼠標滑過itunes的界面,她腦中忽然靈光一閃。
她以前給李亦非導通訊錄的時候,曾經把他手機裡的東西備過份!備份的內容就包括通訊記錄和收發短信!按時間推算的話,正是他開始和企業接觸洽談項目,彼此聯系最密切最頻繁的時候!
想到這,她心裡豁然一亮!
可是緊跟著,她又開始慌張起來。
她是用舊電腦給李亦非備份的,那臺電腦她送給姚晶晶的表妹瞭!
看看時間,已經十點多,她隻能按住蠢蠢欲動的雙腿強迫自己洗洗睡下。第二天一早,她早早起來,跟公司請瞭假,打車直奔城郊的廚藝學校。
到瞭學校一問,才知道姚晶晶的表妹已經學完手藝回老傢瞭。她拍著自己的腦子直懊惱,什麼叫忙昏瞭頭?她早該想到表妹的課程已經結束瞭,真是忙則生亂,白跑一趟浪費時間。
她趕緊給姚晶晶打電話,簡單把事情說瞭一遍,問姚晶晶大姨傢住在哪,有沒有電話能聯系。
姚晶晶先說瞭大姨傢的電話,然後說:“狒狒,你這麼替李亦非操心替他奔波,他知道嗎?你圖的什麼啊?”
錢菲說:“我不用他知道!”
姚晶晶嘆一聲:“完蛋瞭!”
錢菲問:“什麼完蛋瞭?”
姚晶晶說:“我說汪若海完蛋瞭,他沒戲瞭!”
錢菲沒空跟她磨牙,掛瞭電話給大姨打。好在表妹還在傢還沒有出門找活幹,她問表妹,有沒有刪過電腦裡的軟件和文件,表妹說沒有。
錢菲雙手合十深呼口氣在心裡狠狠默念瞭一遍謝天謝地。
她問清瞭大姨傢的地址,掛瞭電話。
她又打電話給小媛,讓她幫忙請兩天假,然後定瞭機票,打車直殺向機場。
她在飛機上昏昏沉沉地睡著瞭,著陸後又直奔汽車站。
大姨傢的位置是在省城下的一個小村莊,到那裡沒有直達的火車,想過去的話,隻能坐四個小時的長途客車。
當錢菲汗流浹背地擠在沒有空調人滿為患的破舊客車裡時,她認真思考瞭下姚晶晶說的話。
她這樣為李亦非操心又奔波,圖的是什麼呢?
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顛簸瞭四個多小時,腸子都快顛碎時,小客車終於到達瞭目的地。她帶著一身黏膩下瞭車,大姨和表妹正站在路邊等她。
看到她們的剎那,不知道為什麼,錢菲隻想哭。
把電腦裡的備份拷出來之後,錢菲在大姨傢歇瞭一晚,第二天早早就起瞭身,趕瞭第一班客車回省城。在省城坐上飛機的時候已經下午,到首都機場時,已經傍晚,回到傢時,天已經全黑瞭。
錢菲癱軟在床上,累得一動不想動。
手機在響,她費瞭很大勁才爬起來接。
是汪若海。從跟他說清之後,他還是會時不時地給她打電話,以同學和朋友之名,叫她無從拒絕。
汪若海問她剛才怎麼關機。她沒有隱瞞,把事情的原委講瞭。
她聽得出汪若海在電話裡有些難過。
他問:“菲菲,為什麼你肯為他這樣奔波?你是不是喜歡上他瞭?”
錢菲實話實說:“我也不知道,隻是從心裡想去為他做點什麼。”
汪若海掛斷瞭電話。
錢菲不知道自己的誠實是對還是錯,她能感覺到汪若海有點受傷瞭。可是長痛不如短痛,他們確實再也回不到從前瞭,早點讓他看清也好。
她草草的洗瞭洗,爬上床睡得昏天黑地。
第二天到公司,她把通話記錄和來往短信打印出來,連同老同學郵給她的郵件打印文件一起發瞭申通快遞寄給瞭李亦非。
而發件人欄裡,她留瞭空白沒有寫。
下午很巧,趙德來公司裡送一份和聯席保薦相關的文件,下瞭班,錢菲就請他一起吃飯。
坐下後,趙德又出瞭一腦門汗,臉色也不好,還直嚷嚷走幾步路就胸悶。
錢菲嘆口氣,由衷地勸他:“別再熬夜瞭,工作是大傢的,身體是自己的,你沒必要為工作熬壞瞭身體!”
趙德點頭說好,信誓旦旦說從今晚開始一定早睡。
菜上來後,趙德一邊吃一邊說:“菲菲,告訴你個好消息!亦非的事情解決瞭!”
錢菲看著他,怔瞭怔。
快遞她今天白天才寄出去,難道李亦非今天就已經收到瞭?她轉瞬想,也有可能,畢竟大傢都在金融街。
她不動聲色地問趙德:“這話怎麼說?”
趙德說:“亦非的哥們們可真心牛逼!好幾個人把那個牛逼哄哄的律師收拾得都快跪下瞭!也不知道他們用的什麼法子,反正那律師再也不敢胡說八道瞭!”他頓一頓,又唏噓說,“我就覺得亦非跟一般人不太一樣,可是沒想到他的路子能這麼野這麼邪!”
錢菲笑一笑,附和瞭一下,沒說什麼,心裡卻翻江倒海地翻騰起來。
看來她的那個快件,有點多餘瞭。
晚上回到傢,她嘗試打申通派件員的電話,想問問看還來不來得及把快件要回來。派件員說快件晚上五點半已經送達目的地,本人下班不在,已經被同事代替簽收。
掛瞭電話,錢菲頹然地躺倒在床上。
她真是多此一舉啊。
第二天一整天,錢菲並沒有接到李亦非的電話或者短信。
她的心情起起伏伏像坐過山車一樣,不知道他到底收到瞭那份快遞沒有,不知道他收到那份快遞以後是怎樣的想法,他會不會猜到是她發的快件?如果他猜到瞭,會是什麼樣的心情?是不是覺得她很無聊很多此一舉很讓人討厭?
她心不在焉地度過瞭一天。傍晚終於熬到下班,她渾渾噩噩食不知味地吃瞭點路邊攤然後回瞭傢。到瞭傢怎麼進的門怎麼換的鞋怎麼像個植物人一樣癱成一團躺倒在沙發上,她都不記得瞭。
她恍恍惚惚地,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麼,記憶就像被酒泡過一樣斷瞭片兒。
直到她聽到陣陣急促的敲門聲,才恍然有些醒瞭神。
她起身,走到門口,懶懶地問瞭聲:“誰啊?”
敲門聲停瞭下來,門裡門外剎那間陷入一片寂靜。
“我。”
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
錢菲怔瞭怔,湊到門鏡上看。
瞬間心跳如鼓。
她把門打開。
她一臉吃驚地站在門裡,李亦非胸膛起伏喘著粗氣站在門外。
下一秒,他猛地握住她肩膀,對著她低頭吻下去。
他一邊吻她一邊推著她走進屋裡,胡亂脫瞭鞋,回腳勾上門,把她抵在墻上,用盡力氣使勁啜她的唇,他頂著她,胸膛擠壓得她幾乎透不過氣。
她先是懵瞭,回過神來時,人已經被他壓在墻壁上死命強吻。她想推開他,可是渾身每一寸都被他緊貼禁錮,用不上半點力氣。她漸漸泄瞭力,渾身軟下來,頭暈腦脹地回應他。
他的舌撬開她的唇,霸道的在她唇齒間逡巡。她從腳底心一路酥麻到脊梁骨,腿軟得幾乎站不住。
這一刻,她隻聽得到他們彼此粗沉的喘息聲和怦怦的心跳聲。
她不知道他們究竟纏吻瞭多久,隻覺得他放開她時,她的嘴唇已經腫脹發麻。
她喘息著問:“你怎麼來瞭?”
他啞著聲答:“我收到瞭快遞,我打電話給姚晶晶,我知道你跑到瞭鄉下去!”他托起她的臉,鼻尖幾乎與她相觸,雙眼直直望進她眼底,聲音裡有種克制的低啞,對她問,“為什麼為我做這些?為什麼?嗯?”
錢菲聽著自己的心跳聲,鼻息急促地答:“不為什麼!”
他抵著她的額頭,笑瞭:“姚晶晶說,你跟姓汪的那位又分手瞭!”他去啜她的唇,“那麼,可以輪到我瞭,是不是?”
吻得如火如荼時,李亦非托起錢菲,帶著她滾到沙發上。他把她壓在身下,一點縫隙都不留,唇舌裹著著她,翻天覆地地攪。他的手在她身上到處一通亂揉。越吻越情難自已,他的手從她裙子下擺探進去,沿著她的腿一路向上,摸到小褲褲時,毫不猶豫地往下扯。
錢菲有些慌亂的掙紮瞭一下,他壓著她的腿制住她。她半推半就地由他去瞭。
忽然他襯衫口袋裡的手機響起來。
李亦非的手機一直響,他不管,全副心思都用在準備采擷錢菲的身體上。錢菲聽著鈴聲實在鬧心,推開他,要他要麼接要麼掛掉。
他終於離開瞭她的唇一會,略略支起上半身。於是隔著薄薄的佈料,錢菲隱隱約約看到亮起來的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個女孩子的名字。
“吉娜?”她念出那個名字,然後看到李亦非臉色一變,眼底那股濃濃的情欲中生生地溢出一絲緊張戒備的神色。
她心頭一跳,再用些力把他推得更開一些,伸手從他口袋裡拿出瞭手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接通並按瞭免提。
李亦非想要阻攔已經來不及,隻能瞪著眼睛看著她,跟著她一起聽從手機裡傳出來的嗲嗲女聲。
“Aubrey,我們昨天不是說好瞭今晚一起吃飯嘛,可你現在人在哪裡呀?”
錢菲舉著手機,看著李亦非。
李亦非一把奪過手機,一言不發地掛斷並關機。
兩個人彼此互相看著,大眼瞪小眼。
瞪瞭一會,錢菲沉著臉先開瞭口:“Aubrey?不錯,外國名起得挺硬!”
李亦非看著她,眼底有些閃爍,說起話來竟有些底氣不足,“我不知道你們這麼快就會分手,我還以為我和你肯定沒機會瞭!之前我心裡不好受,大軍就給我介紹瞭一個姑娘……但我可以用人格跟你保證我和她還沒怎麼樣呢!真的錢菲你得相信我!”
錢菲看著他,呵呵笑瞭兩聲,“真新鮮,你在姑娘身上還有人格這東西!”她收起笑,一把徹底推開他,坐起身把小褲褲提瞭回去,從沙發站起來,居高臨下女王一般拍拍他的肩,從容淡定地看著他鼓起的小帳篷,說:“李亦非,我這種女漢子,怕是駕馭不瞭你這種有人格的少爺胚子瞭,我看我們還是得接著做哥們!等你什麼時候把骨子裡那股紈絝勁和風流勁磨沒瞭,我們再考慮能不能滾床單吧!我要睡瞭,你想留下就睡沙發,不想留下走的時候幫我把門帶上。”
說完她徑自走回房間,留下李亦非一臉痛苦地看著自己腫脹的下半身。
回到房間裡,錢菲趴在床上,把臉埋進枕頭裡,品味著心頭的百般滋味。
這幾天她的人生簡直比坐過山車還刺激。
身體依然還是濕潤的,像是久旱過後逢瞭甘霖,恨不得顛鸞倒鳳爽個痛快。可是想到剛剛那通電話,她身體裡沒有來得及平息的情欲終於漸漸沉靜下來。
她說不上自己是不是在怨李亦非。可是她有什麼好怨的呢?她當時說和汪若海復合瞭,那人傢再找女朋友也很正常啊。
可是她就是心裡不高興,十分不高興,酸溜溜的非常特別不高興。
外面李亦非正在拍她的房門,哼哼唧唧地解釋說因為她在對待前男友的問題上懸崖勒馬得比較及時所以他跟那女孩真還沒來得及探討除瞭人生以外的其他論題。
錢菲讓他這番頗為厚顏的解釋解釋得無語問蒼天。她咬著後槽牙抬起頭沖著門口也哼哼唧唧地說:“少爺喂,您就麻溜走吧!既然昨天都答應人傢瞭,好歹跟人傢有個交代啊,別在我這纏巴瞭,你這樣搞得我很像小三啊!”
李亦非默瞭一下,隔著門對她說:“那我可走瞭。”
之後她聽到大門響瞭一聲。他真走瞭。
她心裡忽然有點說不出的失落感。他這風一樣的男子的角色扮演還真是純熟,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這性子怎麼讓人覺得那麼欠踹呢。
她趴在床上沒頭沒腦地胡思亂想著,手機忽然叮地響瞭一聲。
是李亦非發給她一條信息:我會試著改變我自己。還有,從明天起,我會開始認真追求你。
錢菲看著手機,狠狠吸瞭下鼻子。
第二天開始,李亦非果然勇(厚)往(顏)直(無)前(恥)地踏上瞭他所說的“正式追求”的道路。錢菲有意磨磨他的性子,沒有立刻有所表示。
姚晶晶說:“大姐你悠著點,別拿喬拿大瞭,當心磨大勁兒瞭把人傢給磨跑瞭!”
錢菲說:“要真那麼容易磨跑,那說明他壓根就不是我的。”
錢菲跟李亦非約法三章:第一,不能讓兩個公司的人知道他們的小曖昧,要道貌岸然的讓人們覺得他們就是正常的工作關系。第二,不許到公司來接她。第三,如果去酒吧等疑似風月場所,不要瞞著她。還有如果和電影學院舞蹈學院藝術學院等等一切學院的小姑娘們眉來眼去,一定要做得密不透風,別讓她知道,不然她可能會忍不住本著正義之心撓他。
她從他和他前女友相處的過程中,看到瞭他太多這方面的陋習瞭。他是別人的男朋友的時候,這些事和她無關,她可以對此一笑置之。可是一旦他有可能變成自己的男朋友,她對這些陋習是萬萬忍受不瞭的。
對於她的約法三章,李亦非答應得很不痛快。
“憑什麼不能讓人知道我們倆的事?憑什麼我不能去你公司接你?少爺我活這麼大一直光彩照人地走在陽光下,怎麼就變得見不得人瞭!還有憑什麼酒吧就是疑似風月場所瞭?人傢是有正經營業執照的好嗎!再說那些等等院校的小姑娘們覺得我酷我帥我可愛願意看我我有什麼辦法!天生麗質這東西能靠後天抹殺嗎?”
他這番臭不要臉的異議全被錢菲無情按下,掙紮最終宣告無效。
大軍看著他縱橫情場揮揮衣袖從來不吝惜一個姑娘如今卻處處吃癟的樣子,很努力地在一旁冷嘲熱諷:“大賤人,該!叫你不讓我認識女漢子,還說你丫不是藏私?讓我說中瞭吧,你就是想吃獨食!活該風水輪流轉,你也有今天!”
當然錢菲立的那些規矩,自然是擋不住滿肚子歪歪道道的李亦非的。
某天吃午飯的時候,小媛跟錢菲眼珠子放光地八卦:“我發現最近合作公司那個超級大帥哥經常來我們公司呢!他每次來,我把他領進會議室,他都會對我微笑說謝謝!媽呀那副美艷絕倫的笑容啊,簡直看得我心花蕩漾,要不是人太多,真想扒光瞭他撲一撲!”
錢菲嗆瞭口飯。
金姐在一旁說:“哎喲可不是!那小夥子怎麼長那麼帥那麼帶勁兒!把我這個孩子都快上小學的人都看得兩眼發熱!”
錢菲又嗆瞭口飯。
金姐替她拍拍背,“菲菲你今天嗓子眼怎麼這麼細,一直嗆?”然後話鋒一轉,和小媛繼續吧啦,“不過話說回來,前幾次開會也沒見他來啊,”她又轉頭問錢菲,“菲菲最近你們的項目是有什麼麻煩嗎?他怎麼總過來討論事情啊?不過聽說他已經註冊為保薦代表人瞭!年紀輕輕的,長得又那麼俊,還是保代,我的媽呀,這前途簡直不可限量啊!”金姐眼睛一亮,看著錢菲,“不知道他有沒有女朋友哈?要是沒有,幹脆菲菲你就上!趕緊把他拿下瞭!這是多好的結婚對象啊!!!”
錢菲覺得自己快被飯嗆死瞭。
項目哪裡有什麼問題,還不就是他隔三差五沒事就找出個事來說得過來討論一下,每次來都挑準三點以後的時間,來瞭先迷倒一眾老中青各色婦女,再和項目負責人有模有樣的討論一會兒,最後漫不經心地和項目負責人點名叫她進會議室,然後叫項目負責人去忙就好,後面的瑣碎問題由她來和他一起討論解決就成瞭。
於是會議室裡,就會剩下他們兩個人。小媛偶爾進來倒杯茶,順便沖著錢菲錢菲眉來眼去,用情欲的目鼓舞她“好機會,快neng瞭他!”。
錢菲覺得自己這個正經人真是快要招架不住這個銀蕩的社會瞭。
桌面上他和她道貌岸然地討論項目,桌面下他衣冠禽獸地不停用腳蹭她的腿,然後把這樣禽獸地開會風格一直持續到五點半,再好巧不巧地和她一起下班下樓,等走到離公司遠一點的地方,就徹底動手動腳意欲當街耍流氓。
錢菲覺得自己在推擋這個臭流氓動手動腳的時候,簡直已經快修煉成一套錢氏太極大法瞭。
她曾經義正詞嚴的抗議:“你的正式追求能像別人那樣,正常正派正經一點嗎!”
李亦非問:“別人什麼樣?怎麼叫正常正派正經一點?”
錢菲說:“別人都吃飯看電影壓馬路,正常正派正經一點就是不要假公濟私來我們公司挑逗我!”
李亦非就反駁:“我怎麼就挑逗你瞭?我哪一天不是發乎情止於禮?”
錢菲幾乎冷笑瞭:“我呸!你還能要點臉嗎?你那是發乎情止於禮?你那叫發情乎不隻是非禮好吧!”
李亦非道貌岸然地辯解:“錢菲我們從頭說,我覺得你這個思路不對,你見過男人和女人正常正派正經蓋著被子純聊天可以生出孩子來的嗎?這樣人類是要滅絕的!這是你希望看到的場景嗎?你不像這麼沒有人性的人啊!”
錢菲快讓他這番歪論嗆得倒地。她拒絕再跟這個論厚臉皮天下無敵的傢夥掰扯這些她永遠掰扯不過他的東西,直接一巴掌蓋在他臉上把他煩人且臭不要臉的臉一把推開。
李亦非現在住在四季青橋,那有一片別墅區,李亦非就住其中一棟獨棟別墅裡。錢菲問他是租的還是買的,李亦非慢悠悠挑瞭挑眉之後,說:“租的!前陣子一個傻丫頭片子玩弄瞭少爺我的感情,少爺我一怒租瞭個大別墅以排解鬱悶,房子這麼大這麼炫酷,天天辦個趴體什麼的,真是不要太方便!”
錢菲面無表情地冷聲哼瞭哼。
她知道他簽瞭幾個項目,得瞭些獎金什麼的,也聽姚晶晶說他和大軍成立瞭一個公司,做進出口貿易,也賺瞭不少錢,可她還是忍不住覺得他太鋪張浪費瞭。
“你手頭有錢攢著多好啊,幹嘛非要租個別墅住!有這份租金你攢個一年半載的,哪個地段的房子買不起啊!”
李亦非總算逮著機會可以跟她討論租房子的問題瞭。他借機說:“那你把那個大姐弄走,我還回去租你的房子住!”
錢菲對此表示考慮考慮。
可幾天後,還沒等她考慮出根毛來的時候,李亦非就又幹瞭件讓她拍案而起捶胸頓足的事。
他搞瞭輛車,凱迪拉克。
錢菲差點炸毛:“你租著別墅開著轎車不買房子,是要鬧哪樣啊李大少!你這是正經過日子的作風嗎!”她一邊憤怒著一邊毫不遲疑地坐上瞭副駕駛座。
李亦非一邊幫她系安全帶一邊給她順毛:“現在天這麼熱,裙子這麼薄,你天天在地鐵裡讓人蹭來蹭去的,你說依少爺我這做人純粹的性子,能受得瞭這個?”
錢菲差點反芻吐他一臉中午飯。
李亦非看她癟著嘴運氣的樣子,哼哼著笑:“行瞭我以後不亂買東西瞭,以後我的錢放你那,你幫我管著,好吧?”
錢菲瞥他問:“我懷疑你現在還有錢嗎!”
李亦非挑挑眉,“沒瞭,下個月房租都有點吃緊呢,怎麼辦?要不你養我吧!”
錢菲白他一眼,一臉的哀其不幸怒其不爭:“該!叫你手指頭漏捧不住錢!不想著自己還能不能順利活下去就使勁造禍!”她在車座上蹭瞭蹭,覺得這車坐著是挺舒服的,確實比地鐵人道瞭不知道多少萬倍。
“要不眼下你先找個別的房子過度一下節省下開支,我這邊等大姐下個月到期瞭我就跟她商量看看能不能讓她再找找別的房子。”
李亦非美得跟開花饅頭一樣,特別開心,開心得都有點欠揍,“憑我這張臉,一個月房租那都不叫事兒!我就跟四季青橋等著,等你屋那鳩占鵲巢的大姐到期,我就搬回去!”
錢菲真想扇他不要臉的臉一巴掌。
還鳩占鵲巢,還真當她傢是他自己傢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