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錢菲覺得李亦非真是一個挺邪乎的人,別人眼裡很難的一件事,他總是能用他自己的辦法很快就辦成。而且這過程裡,他到底做過多少努力付出多少辛勞,他從不叫她知道,隻在事成之後輕描淡寫地對她說一句:這事我給你辦成瞭,想謝我就趕緊以身相許吧。
錢菲覺得這樣的李亦非特別爺們。
這次也是一樣,沒用幾天,李亦非就實踐瞭他說過的話,把她弄到他們公司去瞭,還和他一個部門,他是她的直屬部門領導,她和趙德變成瞭同門同事。
她問李亦非辦事效率怎麼這麼高,李亦非說:“不快一點就錯過考試報名日期瞭!”
保代考試必須通過證券公司來報名,自己以個人名義是無法報名的。錢菲看到李亦非對她的事如此上心,心裡暖暖的,有種說不出的感動。
一個星期後,她開始到新公司正式上班,也在李亦非的幫助下為保代考試報上瞭名。
以前那些議論過她的女職員們,看到她時都是一臉驚訝。
錢菲想她們可能又會在上廁所蹲坑的時候開屙談會瞭:
——啊呀那個女的夠徹底的,追咱們李總都追得來咱公司瞭!
想象著這場景,錢菲忽然覺得挺有意思的。
趙德看到她的時候,整個人都不好瞭,吃驚得不得瞭,嘴巴張得能生吞個蛋:“菲菲?居然是你!我還猜呢,這人到底誰啊,能讓咱李總那天跟老板拍桌子叫板的非要招進來,沒想到是你啊!太好瞭,這回咱仨又能一起鬥地主瞭!”
錢菲呵呵地笑。她覺得趙德真是記吃不記打,這麼快就忘瞭6個2的痛瞭。
再有兩個月就是年底瞭,正是忙的時候,聽說證監會要大刀闊斧地對新股發行政策進行改革,大傢都繃緊瞭弦等著上峰的新動作。
而在這最忙碌的時候,錢菲卻被李亦非護得死死的。他讓她隻管看書就好,什麼活也不不用她幹。或者說,應該攤到她頭上的那份工作,都被他替她幹瞭。他創造一切條件讓她安心復習看書。
錢菲其實能感覺到其他部門的一些人對她的做派挺心懷不滿的,她跟李亦非提過,要不然她白天跟著他們一起做項目,晚上回傢再看書好瞭。
李亦非沒同意。
他說:“你之前得照顧老爺子,跟別人比已經落下太多瞭,現在就剩下一個月時間,你再不拼一拼,肯定考不過去!你要是考不過去,我很有可能護不住你!我跟上頭說,我招這人進來,是因為她一定能考上保代!”
錢菲說:“可是趙德偷偷告訴我,已經有人開始在背後議論瞭,說不知道公司領導怎麼想的,為什麼會花錢養個閑人天天不幹活就知道看書,她想考保代別人也想啊,憑什麼就她能一心準備考試!”
李亦非沉吟瞭一下,說:“你別管那些碎嘴子,他們那是羨慕嫉妒恨我對你寵愛有加!我寵你愛你我樂意,他們管得著嗎!你就安心看書,什麼也別管,有什麼事我給你擔著!”
後來有一天,中午吃完飯,李亦非帶著趙德去企業開會,錢菲一個人在辦公位看書。不知道什麼時候,投行部副總溜達過來,笑瞇瞇地問她:“錢菲啊,你現在手頭上在做什麼項目啊?”
錢菲按照李亦非事先交代好的回答他:“我現在主要跟著李總跟進酒店和CBD貿易公司這兩個IPO項目!”
副總“哦”瞭一聲,還是笑瞇瞇的,卻嘆瞭口氣:“唉,IPO已經一年多沒開閘瞭,公司效益越來越不好,有追求的人都走瞭。小錢啊,你有沒有什麼跳槽的想法啊?”
錢菲怔瞭怔。她不是剛跳到這來麼,還跳?彈簧腿麼?
她搖搖頭,“暫時還沒有!”
副總笑瞇瞇說:“這樣啊!啊,你接著忙你的,我就是吃完飯來回溜達溜達!”說完就背著手踱著步子回瞭他的獨立辦公室。
錢菲總覺得這通對話有點別的什麼意思。快下班的時候,李亦非帶著趙德回瞭公司。
李亦非先去跟領導匯報工作,趙德就撲棱棱地飛奔到錢菲跟前,憤憤不平地說:“都怪你!你這個禍水!以前我們在企業開完會就可以直接翹班回傢的,可是今天李亦非那個小犢子非要拉著我回公司來,說什麼今日事今日畢,當天的會議就要當天向領導匯報精神,我呸!他就是想接你下班,當我瞎看不出來嗎!”
錢菲默默遞瞭瓶礦泉水給趙德。
“補補水吧,噴得到處都是唾沫星子,別等會脫水昏厥過去!”
趙德接過水“哼”一聲一甩頭,“煩死你們瞭!真煩人!沒你們我早下班瞭!”
他喝完水臉上表情一變,從義憤填膺一下轉換到瞭八卦賤精的模式,“話說,小菲菲,你們是什麼時候勾搭到一塊去的?我之前就挺納悶,你好端端地幹嘛連續請我吃兩回飯,吃飯的時候還一直拐著彎地問亦非的事!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那之後你們倆就狼狽為奸沆瀣一氣偷偷好一塊去瞭?我告訴你啊,我們可是一起從鬥地主的硝煙戰火中走出來的好兄弟,你這麼瞞著我可不仗義!”
錢菲默默舉高輔導書擋住瞭臉。她心裡想他對沆瀣一氣這個詞到底是有多愛……
趙德不依不饒,“哎小菲菲,你躲什麼啊!你臉皮有那麼薄嗎?我在你那連6個2的虧都吃過瞭,要不好意思那會兒你就不好意思瞭,還等得到現在!”
錢菲又默默地把書放下,看著趙德呵呵地皮笑肉不笑:“德哥!您寬寬心,下回我一定讓您先出2!”她這句話剛一說完,就聽一旁有人屌兮兮地接茬,“你喊他哥幹什麼?得他喊你嫂子!你這麼亂叫對得起子看重的倫理道德嗎!”
錢菲差點嗆瞭,掙紮著扭頭,看到瞭一臉正氣的李亦非。
趙德奸笑:“我就說你們倆有貓膩!臭小菲菲你還誆我!”
李亦非走過來,幫錢菲收好書本,拉著她起來,“走,下班回傢!”然後轉頭對表情有點沒跟上節奏略顯呆滯的趙德說,“我剛說瞭,這是你嫂子,以後別叫小菲菲瞭,你這麼沒禮貌你哥聽瞭很不高興!”
趙德怔一怔有點缺心眼的問:“我哥不高興?誰啊?”
李亦非挑著眉說:“我啊!”
趙德嘴角眼角都開始抽搐。
錢菲噗地笑出來。
走出工位的時候,李亦非突然回頭說:“對瞭趙德,有空你到醫院去檢查下吧,今天在企業開會的時候我看你臉色發白冒冷汗來著!”
趙德笑笑說:“沒事兒!可能最近吃得不好,人有點發虛!”
錢菲看著他頂著一張發白的臉笑得缺心少肺的,心裡有點酸溜溜的。他一個人在北京,沒人照顧他,他自己也不懂照顧自己,聽說每天吃飯都是隨便買點什麼對付著吃。
她捅捅李亦非胳膊,說:“明天周末,讓趙德來傢裡吃飯吧!”
李亦非低頭看看她,挑著眉說:“你當著我的面,想把別的男的往傢裡領,這事兒好嗎?”
錢菲白他一眼,轉頭問趙德:“我打算邀請你明天來傢裡吃飯,做點好的給你補補,你來不來?”
趙德小雞啄米一樣狂點頭,“好啊好啊!可以點菜嗎?我想吃傳說中的炒茄條!”
錢菲忍不住樂:“你能有點出息嗎?費那麼大勁就點個炒茄條!你倒是點個肉菜什麼的啊,別怕菜名大,你隻要敢點我就做得出來!”
趙德笑嘻嘻地說:“那我明天整隻松鼠帶過去,你給我做個松鼠上樹!”
錢菲噴瞭:“照你對菜名的這種理解,你明天要是想吃夫妻肺片,還得給我帶一套活人來唄!”
回傢的路上,錢菲把中午副總和她的對話內容跟李亦非學瞭一遍。
李亦非沉吟瞭一會兒,告訴錢菲:“我先把你送回傢,然後去辦點事。”
錢菲回到傢做好飯又等瞭好一會,李亦非回來瞭。
錢菲問他幹嘛去瞭,李亦非說:“去副總傢坐坐。”
錢菲糾結瞭一下,終於忍不住問:“你不是去扇他嘴巴子瞭吧?”
李亦非挑著嘴角笑:“你要是不考試,我就真扇他嘴巴瞭!他憑什麼趕你?但是既然你得考試,不能沒有這份工作,那我也就隻能先忍著他。我是去他傢,告訴他我的項目獎金我不要瞭,到時候讓財務直接把那錢當作項目開拓費打到他的賬戶上。”
錢菲兩眼水汪汪地看著他,不知道說什麼好。
李亦非抬手捏住她的臉來回晃,“可別這麼看著我,我容易沖動,憋不住來個霸王硬上弓落下個房東強迫租客以肉償租的口實可就不好瞭!我這麼做呢,其實就是想讓你知道,我對你多好啊,等考完試就趕緊對我以身相許吧,別繃著瞭!”
聽著他用坦蕩的臉講著猥瑣的話,錢菲眼底那些水汪汪的充滿感激的小泡泡頃刻間都崩掉瞭。
吃完晚飯,錢菲讓李亦非發短信問問趙德,明天幾點過來,除瞭炒茄條還想吃什麼。趙德回短信說可著錢菲會做的菜式,不用多挑成本最高的四道做就成。
李亦非笑罵瞭一句“這個不要臉的敢這麼使喚我女人回頭我不neng死他”然後回復瞭兩個字:“好的。”
趙德還問要不要帶一副牌過來鬥地主,錢菲說好啊,李亦非說好什麼好,他來吃完飯就讓他滾蛋,你看你的書,等考試過瞭別說鬥地主,鬥美國總統都沒人管。
錢菲嘻嘻笑著回房間看書去瞭。
第二天一早,錢菲和李亦非下樓去菜市場買瞭菜。
九點多的時候,錢菲讓李亦非問問趙德起來瞭沒有。李亦非打電話過去,沒有人接。
差不多十點的時候,錢菲讓李亦非再打打看。電話還是沒有人接。
等到中午十二點的時候,兩個人都有點等得不耐煩瞭,可趙德還是不接電話。
錢菲問李亦非:“你說這小子幹嘛呢?”
李亦非說:“睡覺呢吧,他的作息出名的亂。”他想瞭想,跟錢菲說,“你開始動手做吧,我一直打他的手機,等做好瞭,我就不信他還沒起來!”
錢菲就紮上圍裙去廚房忙活瞭。
下午一點,一桌子菜已經做好,李亦非還是打不通趙德的電話。
兩個人已經在等待中變得有點不耐和憤怒瞭。
李亦非忿忿說:“等這小子起來的,看我怎麼收拾他!”
錢菲也說:“你是要扇他還是踹他的,都算上我一份!”
下午兩點,菜都涼瞭,趙德還是不接電話。
李亦非和錢菲都已經等得沒有瞭耐心。
“別等瞭,把菜熱熱,我們先吃吧,再等下去你該餓得胃疼瞭。”李亦非說。
錢菲起身去廚房熱菜。
熱好後把菜往回端的時候,她聽到李亦非的手機響瞭。她以為是趙德,結果聽到李亦非叫的是另外一個同事的名字。
她看著李亦非一邊接聽著電話,一邊臉色倏地變得慘白。
她的心也跟著懸瞭起來。
等李亦非掛斷電話後,她緊張地問:“怎麼瞭?”
李亦非看著她,紅著眼眶,啞著聲音,說:“趙德走瞭,時間應該是昨天半夜,心梗突發!”
錢菲手裡的菜盤子一下摔在瞭地上。
星期一早上,李亦非和錢菲一起去參加瞭趙德的葬禮。不少同事也都來瞭。葬禮上,錢菲哭得很傷心。
這是繼母親之後,第二次,有人從她身邊離開。
想著從前中午一起鬥嘴鬥地主的那些時光,想著大前天他還一臉賤兮兮的來她這裡八卦,想著前天晚上他嚷著說一定要有炒茄條,想著昨天她做瞭一桌子的菜等他,可最後他卻一口都沒能吃上,錢菲悲從中來。
生命真是太脆弱瞭,說沒瞭就沒瞭,一點緩沖的餘地都不給活人留。
公司領導站在遺體前念悼詞的時候,錢菲難過得心口都在痛。那麼好的一個人,那麼熱心的一個朋友,說走就走瞭,他都不問問這些活著的人舍得他嗎。
從殯儀館出來,錢菲的眼睛已經腫瞭。李亦非讓她請一天假回傢休息一下,錢菲搖頭,“我不想一個人呆在傢裡。”
李亦非就帶著她一起回瞭公司。
中午錢菲沒有食欲,沒有下樓去吃飯。
她走到茶水間,頭抵在玻璃上,茫茫然地看向外面。
高樓林立的金融街,此後再也沒有那個叫趙德的人。
身後有人走過來。
“在想什麼?”
是李亦非的聲音。
錢菲鼻子一酸。
“我在想,我們要在活著的時候,對自己好一點,對身邊人好一點!如果有想做的事,一定要趁著還活著的時候想做就去做,第一時間就去做,不能矯情,不能顧慮,不能計較得失,不然的話,說不定哪一天就來不及瞭!”
她站直身體,轉過來,抬起頭,眼底蓄著淚,看著李亦非,“我現在隻想做一件事!”她張開手臂,抱住李亦非,把頭枕在他胸口,喃喃說,“我現在就想這麼抱著你!”她閉上眼睛,有淚水從她的睫毛下滾落,“李亦非,你也抱抱我吧!”
李亦非收攏手臂,把她緊緊的、緊緊的,箍在懷中。
趙德的突然去世對錢菲的觸動很大。
她明白一個道理,人不應該壓制自己的情緒,想做什麼就勇敢去做,不能猶豫,不要有諸多顧慮,不然萬一哪一天來不及做就意外走瞭,給活著的和死去瞭的人,都徒留一生無可挽回的遺憾。
她靜下心來,仔仔細細想瞭很多。她覺得自己之前對李亦非的定位與態度真的是有些矯情瞭。放在以前她覺得自己這是在深思熟慮,是在打磨李亦非,是在甄別這個人到底是不是托付終生的良人。可是現在,她感覺自己就是在浪費生命。
哪有那麼多顧慮呢?人生這麼苦短,意外不知道在多遠的地方等著,怎能夠不及時行樂。
早上她和李亦非一起去上班的路上,紅燈時,李亦非過來握她的手。那一刻,她心底鼓起瞭滾滾浪潮。她沒有像平時那樣,半真半假地說一聲“男女授受不親,別耍流氓”,她反手緊緊握住瞭他。
李亦非驚奇地轉頭看她,“咦”瞭一聲:“你今天很乖順啊!”
錢菲扭頭,看著他,認認真真說:“李亦非,我們倆從今天開始,正式談戀愛吧!”
李亦非一愣,連紅燈變綠燈都沒看到。
後面的車狂按喇叭,李亦非瞅一眼錢菲,收回眼神掛檔前進。
車平穩地開出後,李亦非看著前面,開口:“你什麼情況?”
錢菲說:“我本來想的是,等我保代考試考完瞭,再仔細考慮到底和你以什麼關系發展。可是現在,我覺得沒有什麼比及時行樂更重要瞭!我不管瞭,就算以後你有瞭厭倦我的那天,我也豁出去瞭。總不能因噎廢食,因為怕壞的結果,就放棄享受好的過程!”
李亦非沉默著,沒有說話,手指頭此起彼伏波浪狀敲在方向盤上。
錢菲推推他,問:“想什麼呢?我悟瞭人生,你卻在一旁不吱聲,這合適嗎?”
李亦非抽空睨瞭她一眼,說:“一直以來都是我追你,好不容易你追我一回,我延長一下被求愛的時間體會一下被求愛的心情折磨一下求愛的人,不行嗎?”
錢菲瞧著他那副又賤又傲嬌的德行,無可奈何地笑瞭。
11月30日,錢菲從容趕赴考場。
一個星期後,她從證券協會網站上查到瞭成績。
她考過瞭!
公司北京幾個分部這一批隻有四個人考過,另外三個人都已經考瞭好多次,並且年紀也比較大。於是年輕的錢菲一考成名,成為他們部門裡唯一的女準保,也是整個公司最年輕的女準保。
知道成績的當天,副總對錢菲的態度發生瞭一百八十度翻天大改變,直拍著李亦非的肩膀說:“小李呀,你果然說得不錯呀!小錢真是一考就考上瞭!”
錢菲提出晚上下班後想請部門的人一起去吃頓飯。
她跟李亦非說:“我想謝謝大傢之前對我隻顧看書不幹活的擔待!”
李亦非沖她挑眉笑,“那你得謝我啊,你的那份活都是我替你幹的!”笑過後,他拍拍她肩膀,“想請就請一頓吧,畢竟以後你是要做他們領導的,現在打好關系,將來也好幹活。”
錢菲被他說得一愣,問:“我怎麼會做他們的領導?咱們部門的領導不是你嗎?”
李亦非笑一笑:“我在這行也算做到頂尖瞭吧?所以我覺得我可能不會在這一行繼續做很久瞭。”他拍拍她的頭,“我得盡快把你培養起來!”
錢菲想瞭想,問:“之後呢?”
李亦非說:“之後這個天下就是你的,我去做我該做的事情。”
錢菲本想問他,什麼是他該做的事情,後來想到他在外面開的進出口公司,就沒再往下問。
她覺得他說的“應該做的事情”就是壯大那傢公司吧。
12月一整個月,李亦非帶著錢菲去浙江做瞭一個私募債項目。這個項目難度不大,做起來很順手,李亦非覺得沒有真正鍛煉到錢菲。他最想做的其實是增發項目,這樣可以讓錢菲作為項目協辦人簽字,等增發完成後錢菲就可以正式註冊為保代瞭。
12月下旬,私募債項目的現場工作完成瞭。李亦非帶著錢菲和項目組回瞭北京。
月底之前,他們把發行私募債的材料報送到上交所完成備案。這是錢菲第一次以項目核心人員的身份完整地做完一個項目。雖然項目不大,但是對她來說,意義非凡。
12月31日,錢菲一大早起來,就看到李亦非坐在客廳裡。
她問他怎麼起這麼早。
李亦非答非所問:“你知道1314的說法嗎?”
錢菲怔瞭怔,點頭。
這兩天網上有無數網友都在微博上瘋狂刷屏說:“2013年12月31日,陪你跨年那個人會陪著你從13到14,從此你們倆會一生一世哦!”
錢菲笑呵呵地問:“你這是在間接對我示愛嗎?”
李亦非瞇起眼睛沖她笑,神色略顯輕佻,聲音和話語卻真摯又煽情:“今天我們倆哪也不去,就在傢,就咱們倆,安安靜靜地跨個年。白天我們在傢好好起膩,晚上你給我炒個茄條,我幫你煮米飯。我們給今晚過後的1314,給後面那一輩子,好好起個頭!”
錢菲看著他,幸福地笑瞭。
1月1號,李亦非接瞭個電話。這通電話後,他沉著臉很不高興。
錢菲通過隱約聽到的零星談話聲,判斷那通電話應該是李亦非的父親打來的。
他們在爭執什麼她聽不清,去問李亦非,李亦非又不告訴她。
元旦後公司總部接到一個新的項目,討論後決定甩給北京分公司來做,是給一傢上市公司做增發。北京分公司幾個部門都很想攬下這個項目,李亦非為瞭讓錢菲盡快註冊上保代,明裡暗裡的使勁,終於從激烈競爭中脫穎而出把項目拿瞭下來。
他帶著錢菲和部門其他人組成項目組,一起出差去瞭外地。
工作的時候,在錢菲看來,是李亦非最魅力四射的時候。他的能力和才幹被展現得淋漓盡致,他似乎天生有著領袖的氣質,雖然年輕,可是做出的每個分析和決策都果敢準確令人信服。有時候被他發號施令,她甚至覺得是種享受。
這次不同以往,在工作上,李亦非對她的要求異常嚴格,幾乎已經接近苛刻。
最初的時候,她因為粗心,整理企業客戶和供應商的財務數據時,把應收和應付科目弄反瞭。李亦非把她大訓瞭一頓,斥責她怎麼會犯如此低級的錯誤。他訓她的時候沒防著人,當著大傢的面,聲色俱厲疾言遽色。
她被罵得眼淚直在眼眶裡打轉。
後來回瞭酒店,李亦非來敲她的門。
她心裡憋悶不肯開。李亦非就一直等在門外。
幾分鐘後,她那股憋悶消散瞭。她打開瞭房門。
他進來後第一句話就問她:“生我的氣瞭?”
她點點頭,“你損我跟損孫子似的,措辭和語氣都太狠瞭,偏偏又是以工作之名,我隻能受著不能像平時那樣反撲,太難受瞭!”
他抬起手,像撫摸小貓小狗那樣摸她的頭,“巾巾,不是有個成語叫‘愛之深責之切’麼,我這樣做也是想讓你快點成長起來,我瞭解你,你其實很聰明,但性子太散漫,沒人用鞭子抽你,你就不會憋足勁往前跑。我不能護著你太長時間,你得盡快獨當一面!”他拍拍她的臉頰,問,“現在還生氣嗎?”
錢菲想瞭想,搖搖頭,“好像不生氣瞭,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聽瞭你這一大篇的話有點莫名其妙的傷感,什麼叫你不能護著我太長時間?是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將要發生嗎?”
李亦非沖她挑眉笑:“將要發生的事都是未知的,別胡思亂想,好好做項目!”
從那之後,錢菲很少犯錯。她在李亦非的鐵血特訓下,很快速地成長起來。
有時候錢菲很納悶,李亦非隻比她大瞭一歲,可是他在工作上的能力卻比她強瞭不知多少倍。她問他這人和人之間的差距是怎麼形成的,好歹大傢都是吃著大米飯受著同樣的九年義務教育長大的,就算他出過國可她也沒閑著,在國內念得也是首屈一指的好大學,怎麼三百來天的年齡差會造就這麼大的人生差距。
李亦非沒解釋得太復雜,就告訴她一句話:“商場上的事,少爺我從小耳濡目染,能力卓絕一些也是在所難免。”
錢菲覺得這也許和他幹個體戶的那個爹有些關系吧。
有回話趕話的,她又問一次李亦非他爸到底是幹嘛的,問李亦非你到底是不是富二代啊。
李亦非想瞭想之後,告訴她:“我爸真是幹個體戶的,就是比一般個體戶幹得好一點。我吧,說實話其實我對富二代這詞挺反感的,如果可以,我想讓我自己直接做富一代!我覺得我完全有這個能力!”隻是他上面那個富一代老頭子不肯給他機會,那老頭創下瞭傢業,他總不能為瞭自己去打天下就撒手不幫他守。不管他們平時怎麼鬥,好歹那都是他親爹。
聽著李亦非自信滿滿的話,錢菲覺得自己真是有勇氣,萬千人海中居然挑瞭一位這麼狂的人。
錢菲在工作上的能力日漸提高。隻是她的性格所帶來的麻煩依然顯著。
企業領導經常提出一些要求,錢菲不懂拒絕的特性為工作帶來很多麻煩。為此李亦非非常嚴厲地訓誡瞭她,告訴她:“你這種性子必須得改!不然總是心軟妥協,堅持不瞭自己的意見,企業說什麼你滿足什麼,為瞭他們不斷修改方案,導致方案幾乎開始偏離政策要求,這是絕對不可以的!你應該硬氣一些,要學會堅持己見,要由你來根據企業狀況提出最合適的方案,而後由企業來盡量配合你!畢竟在發行上,你是行傢,是主導者,你要掌握話語權!你必須挺直腰桿,有自己的主見,否則你就算註冊瞭保代,自己也永遠擔不起一個項目來!”
他的這番話重重地敲打在錢菲的心上。她聽他的,努力改變著自己為人處世、工作交際的風格,讓自己不再聖母、不再包子、不再無原則地遷就別人。
她漸漸有瞭自己的脾氣和棱角,該和人據理力爭的時候,決不再輕言妥協。她也漸漸形成瞭自己的處事風格,拒絕人的時候,拒絕得婉轉有理,讓人如沐春風。
而她並不知道,在李亦非的眼裡,她已經不知不覺成長為一個富有能力的、充滿魅力的、迷人的女人。
一月底,錢菲回傢過年。
本來說好李亦非也跟著她一起回的,可是臨到出發前,李亦非告訴她,他傢裡出瞭點事,老頭子做檢查又查出心臟不太好,他得回傢去。
有瞭趙德的事情,現在大傢幾乎談心變色。錢菲叮囑李亦非,別玩什麼父子絕交瞭,趁著大傢都還健康活著,好好享受一下天倫之樂比什麼都強。
過年期間,他們一直打電話聯系。
過完年她從傢裡回來,發現李亦非隱隱變得有點焦慮。
他告訴她,一定得盡快把項目做完,一定得讓她盡快註冊成保代。
不久後,項目順利完成。再過不久,企業增發的股票成功發行瞭出去。
錢菲終於註冊為正式的保薦代表人。
錢菲註冊為保代的當晚,李亦非告訴她:“巾巾,我得辭職瞭。”
李亦非告訴錢菲,他得辭職瞭。
錢菲問他為什麼,李亦非停頓一下後,說:“公司遇到瞭點事情。”
錢菲以為他說的就該是他自己在外面開的那傢進出口公司,於是除瞭“知道瞭”沒再說別的什麼。
他那麼拎得清的一個人,自己想要幹什麼,自己得去幹什麼,他比誰都心裡有數,他做的這個決定一定是經過瞭深思熟慮的,她犯不上去替他杞人憂天。
其實從很早之前,從他隱隱的焦慮中,她已經開始察覺到,他正在為一些事情所困擾,且並他不想讓她知道,擾到他的究竟是什麼事。
這兩年來,她到底也算是成熟瞭,不再是從前那種浮躁性子,對什麼事都好奇得恨不得刨根問底不問清楚就活不下去。
所以一直以來,李亦非不說他在煩惱什麼,她也就憋著不問。她經常用那句俗爛到傢的話告慰自己:等他想告訴她的時候,自然就會對她說瞭。
李亦非告訴錢菲:“我已經跟副總都說好瞭,我辭職以後,我們部門暫時不會設負責人,副總會代管,等你單獨做個項目出來,弄出點成績,副總就會名正言順升你做部門負責人瞭!”
錢菲聽到他把事情一件件都幫她安排好,皺皺眉,“我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
李亦非問:“你指什麼?”
錢菲說:“我媽當年臨走前就是這麼一大通交代兜頭砸我臉上來。”她瞅瞅李亦非,小心地問,“你囑咐我的這些事兒實在太有一股交代後事的范兒瞭,你沒瞞著我得什麼絕癥之類的吧?”
李亦非嗤一聲抬手捏她臉,眼底浮起邪惡的光芒:“你見過哪個男的剛嘗到瞭甜頭正是食髓知味的時候舍得丟下小jiao娘收拾收拾拎包去死?”
錢菲臉紅瞭,掃開他的手,“滾蛋,別耍liu氓!全國都在掃黃打非,再跟我有身體接觸我舉報你xing騷擾送你去蹲號子!”
李亦非撇著嘴邪佞地笑:“食髓知味的恐怕不止我一個吧?我賭你舍不得這麼做!”
第二天李亦非到公司辦理瞭離職手續。
男女同事們對他的突然辭職,情緒體現的方式比較兩極分化。
男同事們大多很樂見其成,女同事們就很戀戀不舍。
錢菲送走李亦非後,在衛生間裡又聽到瞭其他部門女同事的蹲談會。
“內誰,你說二部那個李總辭職,是不是為瞭躲他們部門的錢菲啊?”一個說。
“我靠內女的也太要命瞭,倒追得簡直沒皮沒臉瞭,看吧,到底把咱們花美男李總給追跑瞭!你說走的人怎麼不是她啊!”另一個說。
“最可氣的是,好像別的部門有幾個男的還挺看好那女的的,你說她哪好啊?不就是考上保代瞭嗎!擱誰天天不幹活就看書還考不上啊!”一個又說。
“就是!臉皮夠厚的!”另一個又說。
錢菲嘆一口氣,洗洗手離開。
每當這個時候,她都無比思念趙德。
如果趙德在的話,一定會呵斥住那幾個愛嚼舌根的女同事,並且告訴她們:“你們掙開雙眼好好看看清楚好麼,人傢倆人是兩情相悅真心相愛!都別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瞭成嗎!”
然而從去年那個冰冷的冬天開始,總是幫她說話的那個老好人不見瞭。
她有些無奈地想,都怪她和李亦非平時做人太不三俗太健康向上太道貌岸然,覺得同在一傢公司最好還是不要讓人發現彼此jian情才比較方便開展工作。所以他們從不在公司附近勾肩搭背,就算早上一起上班晚上一起下班也都是走出一個路口去在下一條街趁沒人看見時才匯合。說起來公司裡除瞭趙德之外,還真沒人知道他們倆早就沆瀣一氣狼狽為奸瞭。
晚上下班前,李亦非發信息告訴她,他今天比較忙,要去公司辦一些交接的事情,接不瞭她瞭。她就自己坐地鐵回瞭傢。
回到傢做好飯,菜都涼瞭,李亦非才回來。
吃飯的時候,他們一起聊天,李亦非告訴錢菲他一天都在到處跑,忙得腳打後腦勺。然後問錢菲,沒有他在公司罩著,她這一天過得怎麼樣。
錢菲調侃地把廁所聽聞錄學瞭一遍。
李亦非聽完嗤的一聲笑。
錢菲問他笑什麼呢,是不是在笑那幾個女的挺無聊的。
李亦非撇著嘴角說:“我是笑你都做瞭保代瞭,腦容量還是那麼低,男的能進去女廁所嗎?既然進都進不去,就算趙德在又怎麼幫你說上話?”
他說到這裡,嘆一口氣。
錢菲問他怎麼瞭,李亦非放下筷子,“我總有種感覺,覺得趙德隻是出瞭趟遠差,他其實沒離開咱們。”
錢菲也放下筷子,“是啊,我也覺得過兩天他就能回來跟我們鬥地主瞭!”
有時候有的人,總讓人不願相信,他已經離開。
第二天晚上,快下班時錢菲接到李亦非的電話。
他在電話裡告訴她:“快點下來,少爺在百忙中抽時間來接你瞭!”
錢菲收拾好東西和幾個同事一起進瞭電梯下瞭樓。同一電梯走的還有其他部門那幾個愛開蹲談會的女同事。
走出大廈的時候,那幾個女同事在錢菲身後“哦”“嗬”“咦”唏噓聲不斷,錢菲應聲往前看,看到大廈對面的街邊上,李亦非正倚在他的凱迪拉克上看向這邊。
他戴著墨鏡,黑衣黑褲,倚著他的車,長腿交疊,手裡還捧著一大束玫瑰,眾目睽睽下,他帥得簡直喪心病狂。
看到她,他摘下墨鏡倚在車上沖她笑。
錢菲耳朵發燙。
在旁邊人的註目和噓聲裡,她心頭漫起帶著些窘、帶著些羞、也帶著些無法言說的幸福感,略略不知所措的抬手往耳朵後面掖著頭發。
對面李亦非從他的車身上離開,站直瞭身體,把墨鏡摘下來隨意往身前一掛,捧著花邁動長腿,沖著街這邊大步走過來。
錢菲看著他心怦怦跳地想,他可真夠騷包真夠招人眼球的。
她有點納悶,這種放在別人身上看上去很浮誇很得瑟很臭不要臉的舉動,放在他身上,怎麼就那麼賞心悅目呢!
他直直地走到她面前停下,把那捧鮮紅欲滴得幾乎刺眼的玫瑰花塞進她懷裡,在眾目睽睽下捧起她的臉,對準她的唇,快準狠穩地wen瞭下去。
錢菲覺得自己簡直快要飄起來瞭。
她聽到身後傳來各種唏噓聲。
她從前最恨人秀恩愛,可這一刻她卻覺得,秀恩愛這事可真特麼爽。
耳邊響起她本部門的人的哄聲時,李亦非松開瞭她。
同門同事笑瞇瞇地叫著他“李總”,他也笑瞇瞇地答應著,然後很自然地牽起她的手。
有個同事說:“李總,我前兩天沒來上班,今天一來就聽說你辭職瞭,為什麼啊?”
李亦非就晃晃和錢菲握在一起的手,挑著嘴角笑著說:“為瞭方便把和這位美女的jian情昭告天下!”他頓一頓,若有似無地瞟瞭錢菲身後一眼,又轉頭對著剛剛那個同事繼續說,“你們不知道,我追這一位追得有多辛苦,簡直費盡心機!”
他這話說得擲地有聲,錢菲聽得心頭發熱。
同事們在一旁直嚷嚷還沒來得及給領導踐行,李亦非笑著說:“來日方長!今兒我先帶她走瞭,等回頭看哪天大傢都有空我們一起聚個餐!”他說完牽著她招搖過市地過瞭街。
錢菲能用敏感的後背肌肉清晰地接收到身後那些人投在她身上的目光有多麼異彩紛呈。她幻想著那幾個蹲談愛好者的表情,一時爽得不能自已。
直到她坐到瞭車上,心臟還有點不受控制地撲通撲通跳。
李亦非用一種很騷包的速度起步,把車子“嗖”一下開瞭出去。
錢菲難掩興奮地轉頭,問他:“你今天抽的這是什麼風?”
李亦非扭頭瞥她一眼,挑挑眉,“沒抽什麼風,就是少爺我太過秉性純良,容不得事實被扭曲,我就想告訴那幾個廁所聊天愛好者,我們倆之間,是我死乞白賴追的你!”他又挑挑眉,問,“感覺怎麼樣,爽嗎?”
下一秒,錢菲狂放地仰頭一笑:“爽得我快要六親不認瞭!不過我有個提議,下回你能直接送我那種人民幣紮成的花束嗎?”
李亦非睨她一眼,撇嘴冷笑:“那你得先認瞭我做幹爹!”
幾天後的傍晚,李亦非表情略凝重地對錢菲說:“巾巾,我可能要搬回傢裡去住一段。”
他告訴錢菲,他傢老頭子身體欠佳,急招他回去認祖歸宗。
錢菲也告訴他:“正好後天我也得去湖北做個私募債的項目,大概要出差一個月,這一個月要把你一個人放在傢我還真挺不放心的。”
就這樣,兩個人各有所忙,兩天後,傢空瞭下來。
接下來的日子,錢菲在湖北的項目上忙得昏天黑地。她很努力,她知道這個項目做完之後,她就應該可以升任部門負責人瞭。
她每天都和李亦非通電話,她有時候能感覺到李亦非有點心煩。
她試探著問他怎麼瞭,他告訴她:“沒什麼,就是急著看你變成說瞭算的部門領導。”
這通電話之後,錢菲更加卯足瞭勁地做項目。
一個月後,她終於圓滿完成項目回到北京。
回到傢打開門的剎那,她看到一個挽著松松發髻的年輕女人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
聽到聲音,那女人扭臉看向門邊。
那是一張清冷又美麗的面孔,妝容精致,一絲不茍,眉宇間掩著孤傲與疏離。
看著這張面孔,錢菲怔瞭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