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第一個小段奏完時,幾乎所有人都感到瞭失望。
麝香滿室彌散,時間點滴過去,就在所有人認為晚媚必輸無疑時,凳上的風竹卻緩緩轉過瞭臉。
晚媚今日穿瞭件淺綠色的香雲紗,露出修長的脖頸和一節鎖骨,紗衣下沒穿肚兜,粉色乳尖若隱若現,那綠紗就好似蒙在上頭的一層夜霧。
曲子還在繼續,風竹的神思開始飄搖,眼前仿佛溪水漉漉,那一層夜霧真的掩到瞭眼前,攏著溪水裡乘夜洗澡的女人們。
不錯,風竹的傢鄉便在江南,那十步一橋的地方,連女人也比別處水靈,喜歡在夏夜下水,從頭到腳將自己洗個幹凈。
第一次跑去偷看時風竹才十歲,根本還沒開竅的年紀,後半夜從傢裡偷跑出來,隻因為自己和哥哥吹瞭個牛皮,說是自己知道光身子的女人啥樣。
後半夜瞭,河裡早就沒人,他在柳樹背後蹲瞭一會,正失望著預備離開,卻看見兩個女子手牽手下瞭河,纖細的小腳撩起水花,兩人相視而笑,替彼此解下瞭衣裳。
那是風竹第一次見到女人的身體,那兩人的臉孔如今早已模糊,可他至今仍清楚記得,其中一個女子的乳房上長著一顆黑痣,下水後黑痣上滴著水珠,靠上瞭另一個女子的乳房。
兩簇柔軟就這樣靠在瞭一起,彼此廝磨著,那長有黑痣的女子邪魅的笑,右手探進對方私處,侍弄得她身子也化作瞭水。
兩個女子的歡愛就這麼繼續著,年幼的風竹身體裡開始湧起一股熱浪,莫名的快意莫名的焦渴,那感覺絕對畢生難忘。
溫熱的液體最終從下身噴湧而出,水裡的畫面也最終定格,長有黑痣的女子按住瞭水下另一女子的頭頂,死死按住,眼裡閃著快意的光,直到水下再沒有掙紮。
年幼的風竹還沒意識到發生瞭什麼,那女子已經走上岸來,胸前的黑痣就在他頭頂,而右手卻已探進他褲兜,挑起那還滾熱的液體,輕輕送到唇邊。
“小弟弟,恭喜你嘗到瞭人世間最美妙的滋味。”那女子在他頭頂輕笑,鮮紅色唇印上他臉頰,接著就抽身而去。
兩片紅唇,在風竹臉上不過留瞭片刻,可卻深深烙上瞭他心。
晚媚這招使的不錯,琴能達心,最最能讓男人刻骨的,不是百媚千嬌艷紅無數,而是最初的悸動。
熱血不受控的往下湧動,就像當年一樣,剛剛受過創的男根離銅鈴就隻有一步之遙。
香隻燒瞭不足三分之一,晚媚離成功也就隻有一步之遙。
可這最後的關頭風竹卻頓住瞭,心頭一個激顫,居然保住瞭最後的清明。
黑痣,不錯,就是那顆黑痣引領他最終通曉人事。
可流光的胸前也有那樣一顆黑痣,長在右乳尖旁,豌豆大的一顆。
流光為人耿直,曾經讓他吃過不少苦頭,可也沒少維護過他。
還是老問題,情義和生存,他到底該選哪個。
男根停在瞭原處,香在一點點化作飛灰,姹蘿臉上開始浮起不易察覺的笑。
這刻門口閃動人影,是小三,眼底有道疲累的青痕,可目光卻犀利能穿透人心。
“將來我得瞭勢,必定會給你一個好位子。”從小三眼底,風竹看見瞭這句當日的承諾,再清楚明白不過。
銅鈴兒響瞭,這次響聲更脆,屋裡再次彌漫起一股肉焦味。
風竹已經做出他的選擇,姹蘿也隻好抬指彈滅麝香。
兩枝麝香最終剛好平頭,沒能分出勝負。
姹蘿開始撫掌:“你們看這可怎麼好,兩位天殺不分勝負,咱們是不是要加比一場武藝……”
“是我輸瞭。”屋裡頭這時卻突然亮起瞭人聲,是月影正俯身拿起她的紅魔傘:“我先比試,風竹已經吃過苦頭,所以是我輸瞭,輸瞭就是輸瞭。”
說完這句話她就轉身離去,根本沒給任何人可以轉圜的餘地。
孤傲的人往往心思單純,比較好控制,這也正是姹蘿更看好月影的原因。
可是事已至此,她也隻好打消盤算,緩步走到晚媚跟前,笑意盈盈牽起瞭她的手。
“恭喜妹子成為絕殺。”那個笑依舊的善惡難辨:“妹子這就回去收拾一下,預備做這絕殺院的新主人吧。”
晚媚依言回去,絕殺院頃刻又恢復冷清,隻有小三還留在方才那間屋裡,說是留下來做些準備。
窗格外這時飄過一個灰影,攏著雙手的刑風轉瞬已在他跟前。
“你為什麼不走。”刑風饒有興味的盯著小三的臉,眼波也是善惡莫測。
小三不回答,隻是立在原處,任微風撲打衣角。
“不如我替你回答好瞭。”刑風眨瞭眨眼:“你根本已經沒有力氣邁步,噬心蠱在噬你的心,你再這樣強撐下去,怕是已經沒有多少日子好活。”
小三冷哼瞭聲,往前邁步,步子隻是些微飄浮。
“你不打算告訴你主子噬心蠱的事嗎?”身後刑風發話:“你當真是一意為她,還真是情義可嘉。”
小三的步子最終頓住瞭,又緩步退回刑風身側,垂低瞭頭。
“先前那個賭約還作數嗎?”他將聲音放的極低:“我如果終不負她,你也不必放過我,隻要放過她,給她……”
“給她什麼。”刑風緩緩斂起笑意。
“自由。”小三抬頭,朝青空萬裡吐瞭口氣:“給她自由,如果你能做到。”
新院子,新的下人,新的頭銜,一切好像都盡在掌控,晚媚適意的伸瞭個懶腰,扭頭看向小三:“你猜接下來我會有什麼任務?”
“另一組天殺是去滅神劍山莊的門,並嫁禍給血蓮教。”小三垂頭:“門她們已經滅瞭,可惜的是晚香沒能按時回轉。我猜咱們下一個任務就是將血蓮教連根拔起。”
“估計是吧。”晚媚又松瞭松筋骨:“不如你現在就去鬼眼那裡,翻翻血蓮教的資料,尤其留意二十五年前那場獻祭。”
※※※※
滅門嫁禍,一切本來都按原計劃進行,晚香還故意受傷被人捉住,就隻等有人前來盤問。
可就在這當口事情脫控,收到消息前來的那江南大俠捉住瞭她,將她交到新武林盟主前過瞭個目,居然一句話也不問,隻是將她關進瞭牢房。
這是間沒有窗戶漆黑一片的牢房,沒有光沒有聲響,絕對的靜寂,靜寂瞭不知多久,到最後連身經百戰的晚香也幾乎崩潰。
就在她崩潰的邊緣門是終於開瞭,那長著一個鷹鼻的江南大俠踱步進來,身後跟著兩個大漢。
晚香連忙坐起身來,放亮嗓門道:“既然老娘落到你們手裡,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你休想從我這裡問出一個字。”
江南大俠她跟前立定,玩著手裡那根長棍:“我知道你的嘴必定不容易撬開,所以才讓你在這裡先冷靜三天。”
“你知道這根是什麼嗎?”不等晚香接話他又開口,撫著長棍上頭的花紋:“這根是少林的伏虎羅漢棍,專門降妖用的。”
晚香冷笑:“這麼說你預備拿它降我?預備怎麼降,先打斷肋骨還是打破頭?”
“我讓它伺候你,叫你快活。”江南大俠語氣一表斯文,自己後退,讓人架起她身子,大大分開她兩腿。
羅漢棍很斯文的壓上瞭晚香私處,一番廝磨後花穴濕瞭,棍身這才緩緩探入。
晚香的呼吸粗重起來,可仍沒忘記冷哼:“這就是名門正派的作風嗎?你以為……”
“我的做派怎麼瞭?”江南大俠瞇起眼:“我一沒打你二沒強暴你,隻是在服侍你,你難道不覺得快活嗎?”
晚香氣喘咻咻,下身高潮襲來,還沒來得及呻吟,那羅漢棍卻突然發力,一下撞到瞭她身體深處。
私處裡鮮血淋漓,晚香覺得身體都被淘空瞭,那羅漢棍卻又退回洞口,在那裡淺淺進出,要它的第二個高潮。
“你自然可以什麼都不說。”持棍的人表情木然:“隻需想象這根羅漢棍怎麼從你嘴裡伸出來,將你串成根肉腸。”
高潮似乎不可遏制的即將到來,三天的靜寂本來已經快讓人崩潰,晚香終於是等到瞭她那個時機。
“我說!”在快感如電襲來時她高喊:“你要問什麼,我什麼都說。”
“鬼門是血蓮教的分支?專替血蓮教做見不得人的勾當?”新任門主裘鐵膽玩著他三個大鐵膽,玩得咬牙切齒:“我看也是,使蠱毒行為放浪,這鬼門的形跡本來和血蓮教一般無二!李大俠你辛苦瞭,撬開她的嘴不容易吧。”
“無非是曉之以理動之以情。”那江南李大俠欠欠身:“說不上辛苦。”
“都是那方歌一味的放任,它血蓮教才這麼猖狂!”裘鐵膽一掌拍上桌子:“我裘某如今一定要替武林討個公道!”
他這火爆脾氣直肝腸和黃正義是一般無二,正是武林千挑萬選,選出來的和叛徒方歌絕對兩樣的‘正義化身’。
一旁有人覺得不妥,忍不住囁嚅瞭兩句:“就憑人兩句話就定血蓮教死罪,似乎……”
“血蓮教,一個使蠱毒蓋血池的邪教,你想裡頭哪會有好人,還不是都該死!”裘鐵膽大掌一揮,鐵膽在桌上鑿出三個深洞:“既然我裘某人做瞭盟主,就一定要主持正義,帶領大夥滅瞭這個邪教!”
二
不久後,中原武林果然圍剿血蓮教,失去瞭藍若的血蓮教群龍無首,一個月下來,所謂的邪教果然覆亡在即,裘鐵膽真正是春風得意,鐵膽整日介玩的震天響。
到這時這刻晚媚才明白瞭公子的意圖,明白他是佈下瞭怎樣一根長線。
懂得權衡退讓的方歌被證明是叛徒,大俠們吸取教訓,果然是選瞭個疾惡如仇的人來做盟主。
使蠱術的當然是邪教,邪教的人當然都該死,為瞭匡扶正義,犧牲在所難免。裘盟主的這種思維邏輯,是多麼符合公子的心意。
而晚媚沒有想到的是,這一個月自己居然一直留在鬼門,而鬼門眾人也沒有一個去參與血戰。
到最後血蓮教輸瞭個徹底,公子這才傳瞭話,要她和自己同去藍照城
一路公子都無話,神色有些凝重,到目的地這才幽幽問瞭句:“你是不是已經聯絡好幽禪?”
晚媚點瞭點頭:“小三已經先去打點,應該是辦好瞭。”
事情沒出意外,下車時幽禪已經在車外等候,人比先前清減瞭許多。
見到公子她彎腰示禮,直接切入正題:“蘇輕涯還是沒有現身,我這就帶您去他住處。”
公子表情漠然,悄無聲息跟在瞭她身後,玄色衣衫劃過青石長街,背影依舊是無邊寂寥。
蘇輕涯的住處居然在菜市的盡頭,這是誰都沒有想到的事,一個整日叫賣鮮魚的攤子底下,居然是藏著一個洞口,機關被拉開後現出長長石階,一直通往深不見底的地下。
“這個地方有沒有別人知道?”站在洞口公子轉向幽禪,沒有焦點的眼眸居然閃出一道厲芒。
“知道的還有藍若。”幽禪艱澀的一笑:“十年來隻有他能見到教主,我是暗裡跟蹤他來到這裡。”
公子再不多話,一轉身踏上石階,晚媚和幽禪連忙跟上。
地室很深,越往下是越涼,走到石階盡頭時就好似進入北方寒冬,冷的晚媚連嘴唇都開始發木。
她覺得詫異,扭頭看瞭幽禪一眼,地室裡就在這時火光全滅,頓時間漆黑一片。
腳底開始有粘膩的液體漫溢,粘稠的感覺象血,轉眼已經漫過小腿。
有東西開始纏上三人的腿肚,冰冰涼象條濕滑的蛇,直往血肉裡紮去。
“是水蛭嗎?還是別的什麼。”晚媚在黑暗裡揮動神隱,將一根快紮進她腿肚的東西劈斷,揚聲問向幽禪。
幽禪的聲音有些發寒,人高高騰起躍向半空,道:“不是水蛭,血裡長出的藤蔓,冰冰涼,莫非這是蛇蔓?你們可千萬別讓它鉆進瞭皮肉裡去!”
“下來!”黑暗裡突然響起公子的聲音,極快的兩個字,幽禪還不及反應,人已經被他捉住腳踝跌進血水裡。
頭頂這時響起許多道極細的風聲,很快就又歸於寂靜。
“無聲羽箭,卻力有千斤,哪一枝都能把你釘穿。”公子在近處冷冷發話:“你們最好是誰也別上去。”
腳底的藤蔓此刻是越來越密,象地底的幽魂,怎麼都趕之不盡。
幽禪的聲音開始顫栗:“這地方果然是鬼窟,有來無回,藍若果然沒騙我,他從不騙我!”
血水不斷上升,很快就已沒過瞭腰身,一根藤蔓已經纏到瞭晚媚私處,這時的她終於覺得恐懼,神隱鞭開始失去章法。
“有來無回,我看未必。”黑暗裡響起公子明晰的聲音,片刻後他人已在半空,指尖夾住一根羽箭,將它射進瞭右前方一個極小的洞穴。
半空中立時平靜,血水如潮般退去,所有藤蔓全都沒瞭影蹤。
火光又照亮黑暗,所有機關竟因公子那一箭全解瞭。
“很可惜這裡來瞭個瞎子,瞎子的耳朵總是別人靈些,能聽出機簧所在。”公子抖瞭抖衣衫,毫不停頓邁進地室深處。
晚媚連忙跟上,可幽禪卻留在瞭原處,看著指尖一截黑色的藤蔓發怔。
掙紮不過片刻,她很快揮刀斬斷右臂,人往前跪倒,極盡力氣壓低瞭痛呼。
晚媚聞聲回頭,想轉身卻被公子一把捉住衣袖。
“你的任務已經完成,可以走瞭。”公子轉向幽禪,聲音裡沒有一絲暖意。
“既是來瞭又何必走呢,不如一起請進吧。”
地室的盡頭突然響起一把微沙的聲音,有扇門洞開,裡面湧出撲天寒意。
“等瞭這麼久才等到,三位果然是貴客。”進門之後晚媚終於瞧見瞭這地府的主人,十年不曾現身的血蓮教主,蘇輕涯。
那扇玉色的門很快合上,屋裡冷的錐心刺骨,可蘇輕涯卻穿瞭件極薄的長衫,天青色,束一根全黑的腰帶。
這是個能夠配得上美字的男人,美的邪惡,看來隻有三十歲模樣。
“在下蘇輕涯。”片刻後蘇輕涯發話,將手裡的夜光杯高舉:“除瞭幽禪,你們兩位不準備自我介紹一下嗎?”
說這句話時他微微側過瞭臉,晚媚這才看清他右頰和右手背都有一株藤蔓,純黑色,間著蛇紋,形狀無限妖嬈。
這樣的花紋益發將他襯得妖異,象地獄修羅,因著黑暗更加魅惑。
晚媚有些失神,忍不住又看瞭一眼那藤蔓,突然間發現藤蔓竟是動瞭,枝頭搖曳,在右臉上又長出半寸。
她的訝異被蘇輕涯察覺,他開始側頭,拿手指拂瞭拂臉頰。
“忘瞭介紹,我臉上的這株叫做蛇蔓,活瞭二十年的蛇蔓,極品蠱蟲,如今和我共用一個身體。”
他這句話沒說完幽禪已經低呼一聲,人前栽在地,眼裡閃著驚懼的光。
“二十年瞭。”她低聲道:“怎麼這二十年裡,蛇蔓沒把你吞瞭,在你頭頂開出枝蛇信花來。”
“如果我離開這間地室,它自然很快就會吞瞭我。”蘇輕涯微微揚起眉頭:“你莫要忘瞭,蛇畏寒,而我這屋子冷的很,砌的時候可廢瞭不少寒玉。”
“這麼說我娘沒白死。”幽禪立起身來,眼裡怨恨滔天:“她在你身上種下蛇蔓,至少是讓你十年不見天日。”
這又是個故事,形狀慘烈而內容陳舊。
為瞭復仇,二十年前幽禪的娘在自己身上種下蛇蔓,前來刺殺蘇輕涯。
這場較量實力懸殊,最終她被割頸而死,鮮血鋪瞭滿地,可蘇輕涯不過是食指破瞭個小口。
然而一個小口已經足夠,蛇蔓轉尋寄主,就是這一個小口,讓它彈指之間就鉆進瞭蘇輕涯身體。
犧牲於是值回代價,幽禪娘親含笑而終,仿似看見蛇蔓在蘇輕涯身體裡生長,觸角探進血肉,探進心肺,最終在他頭頂綻放,開出一朵鮮紅的蛇信花。
“蛇信花……”蘇輕涯沉吟,手指又拂瞭拂蛇蔓:“原來那是你娘,說來我還真該多謝她,是她替我找到失傳已久的蛇蔓,還勞心勞力替我種上,讓我內力大增,還妖精似的容顏不老。”
幽禪的身子又開始發抖,單臂握起瞭刀,厲聲道:“無論如何你死期到瞭!三千亡魂,他們等你人頭祭奠已經太久,你懺悔吧!”
“我為什麼要懺悔。“蘇輕涯前傾身子,笑得輕蔑:“你定膻門莫非就是善類,我若不反抗,我血蓮教要死的人又何止三千!”
“可是那三千人不該死!我弟弟,死時才一歲,一歲……連說話還沒學會……”
“這麼說藍若便該死。”蘇輕涯的聲音突然亮瞭起來:“在街邊使幻術哄小孩開心的藍若,取自己膝蓋骨替人接骨的藍若,十年來讓血蓮教再無紛爭的藍若,他難道就該死?”
幽禪一頓,眼裡血色更重,心卻萬分咸澀,好像沉進瞭深海。
“他是不該死。”這句回答已經被抽去瞭七成力氣:“可這能說明什麼,說明你無罪還是……”
“說明這世間的對錯還輪不到你來評判!”蘇輕涯將杯裡葡萄酒一飲而盡,夜光杯華光一閃,轉眼在半空裂成碎片,往幽禪要穴襲來。
十塊碎片,九塊正中目標,幽禪手裡的彎刀舞得象雪光一片,可也隻擋住瞭十分之一。
蘇輕涯的身子如影附來,右手握住她傷口,手背藤蔓舞動。
“說明我自然是罪孽滔天,可你未見得就是雪白蓮臺!”他又加瞭句,掌間真氣催動,在幽禪身體裡瘋狂遊走。
一小截黑色的藤蔓從幽禪肩頭露瞭出來,在傷口裡不住掙紮,最終還是被真氣逼迫,離開瞭幽禪的身體。
“我答應過藍若,保你不死。”蘇輕涯輕聲,彈指將那株藤蔓擊成飛灰,接著長袖一揮,轉身再不瞧幽禪一眼。
幽禪在他身後絕望地揮起瞭彎刀,刀光在離背一寸時停住,被袖角攔腰卷起。
“拿我人頭祭三千亡魂,你還不配。”不曾轉身的蘇輕涯將寬袖又是一揮。
彎刀落地,斷成三截,刃口再沒一絲銳氣。
“她是不配。”一直沉默的公子終於發話:“成王敗寇,你也不必為那三千性命懺悔。”
蘇輕涯的唇邊漾起瞭笑:“兩指就夾住千斤羽箭,片刻就能聽出我機簧所在,這位公子應該才是正主,是我要等的人。”
“你料定我會來?”
“料定。滅血蓮教而不殺蘇輕涯,那麼就是還沒滅盡,你必定會來。”
“嫁禍,借刀殺人,好計謀。”蘇輕涯輕輕撫掌:“我隻是好奇,你是從哪裡學來我血蓮教的蠱術和媚術,學得這般好,用它殺人,害我血蓮教百口莫辨。”
公子沉默,沒曾回答,隻是打瞭個響指,半空中立時飛起瞭熒光。
滿室的熒蠱,最終在他掌心聚攏,開成一朵血蓮。
“我是替這熒蠱的主人來問一句話。”熒光中公子的臉有些妖異,和蘇輕涯有三分神似:“問你可對她存有愧疚。”
蘇輕涯微微一怔,面孔上冰雪卻不曾融化。
“不。”他回得斬釘截鐵:“從跟我第一天起,她就應該明白我是什麼樣的人,既然明白,就不該有怨言。”
公子冷笑瞭聲,手裡血蓮四散,又化作滿室熒光。
“愧不愧疚你都得死,我又何苦多此一問。”他道,黑衫騰空而起,殺氣便如利刀,轉瞬蓋過滿室寒氣。
這是第一次,晚媚見到公子使出瞭全力,甚至是使出瞭從未使過的兵器。
黑色袖口裡的一道藍光,藍色的錐,通體透明,在兩人過到一百招時終於亮相,象情人墜下的淚,淒楚卻美麗。
這道美麗的藍光最終是抵在瞭蘇輕涯的眉心,錐尖破開皮肉,切進去足有半寸。
鮮血從他眉心落下,滑過右臉,溫熱的一道。
蛇蔓微微顫動,在他右臉暴漲,頃刻間已經是漫過眉心。
抵在公子胸前的那隻右手也有瞭動靜,手背藤蔓向前,居然是長過瞭手指。
掌心本來離胸膛還有半寸,這勝負間的半寸頃刻便已不見,黑色藤蔓穿進公子前胸,遇血更是盛放,枝條穿過身體,在他後背舒展成一個美麗的渦旋。
三
公子應聲倒地,蘇輕涯後退兩步,蛇蔓掙紮著回到他身體,隻在公子後背留下瞭那一枝渦旋。
額頭的傷口居然頃刻愈合,可蘇輕涯的神色還是難掩痛楚,隻能由著那蛇蔓在他臉頰一陣狂舞,最終爬到瞭眼角。
原本在角落的晚媚這時上前,伸手將身上衣服扯碎,擰成一團後拿火石‘轟’一聲點燃。
地室裡湧起從未有過的熱浪,蛇蔓受到鼓舞,終於從蘇輕涯太陽穴探出頭來,痛快的展開瞭一個枝葉。
蘇輕涯彎腰,張口嘔出瞭團黑紫色的血,緊接著袖卷狂風,一下將火光掩滅,單手將晚媚頂上瞭後墻。
那隻左手在晚媚脖頸越掐越緊,晚媚呼吸困頓,胸膛不住起伏,赤裸雙峰就這樣擊打蘇輕涯的身體,一下又一下,最終讓他松開瞭五指。
身體裡熱意不住的翻滾,蘇輕涯將身子前傾,聲音都有些沙啞:“你要明白你這麼做的後果,不止是我,我身體的這株蛇蔓也已經十年沒碰過女人。”
晚媚眼裡雪光一閃,忽然間張開雙臂,將蘇輕涯牢牢抱瞭個滿懷。
滾燙的身軀,滾燙的欲望,比剛才的火光還要滾燙,蛇蔓著魔般的從蘇輕涯右掌背湧出,兩根冰涼的枝條在晚媚胸前盤旋,接著蜿蜒往下,一前一後,探進瞭她身體兩個洞穴。
廝磨,輾轉,方式和正常的男人一般無二,可那兩株是蛇,蛇蔓,冰冰涼的蛇蔓。
恐懼在晚媚的每一個毛孔上打滾,可她咬牙,將蘇輕涯抱的更緊,明顯感覺到他的男根也立瞭起來,向下牢牢抵住瞭她的肚臍。
“二十五年前,藍禾被獻祭之前,你有沒有這樣抱過她,最後一次抱緊你的女人?”
就著蘇輕涯的耳際,晚媚輕輕吐氣,一句話就像一道熔巖,輕易燙穿瞭蘇輕涯最後的防線。
沒錯,二十五年前,血蓮教左護法藍禾被獻祭的前夜,他就是這麼擁著她,兩人抵死纏綿,化雲化雨化作瞭兩條糾纏的蛇。
那痛快真是前所未有,一無所知的藍禾覺得自己真是世間最幸福的女人,在高潮時兩眼惺忪,摟緊蘇輕涯的脖子問道:“我們會永遠在一起是不是,你會一直這樣待我是不是?”
“是。”
蘇輕涯當時答的毫不猶豫,在她耳邊冷澀的笑:“如果我負你,你就化作蛇蔓,住進我身體,糾纏我,磨折我,不死不休。”
藍禾當時不語,第二天被送上祭臺時也依舊不語。
四十九個男人依次在她身體裡進出,她當時隻是看著蘇輕涯,一言不發,眼裡住著一條冰冷的蛇。
“左護法藍禾,血性至陰,獻祭的唯一人選。”
這句話在蘇輕涯耳際盤旋。
那是定下計策後長老和他說的第一句話,當時他沒有反對,現在也依然不後悔。
血蓮花折斷,瘟疫爆發,獻祭,接著是拯救眾生,這是一條多麼理想的拯救血蓮教的捷徑。
大丈夫所謀者大,再給他一萬次機會,他也仍然會做這個決定。
可是當藍禾最終被沉進血池,那一雙黝黑的眼睛看著他,慢慢沒進池面,他還是覺得通體一涼。
蛇蔓,冰涼的蛇蔓,其實從那一刻起就已經種進瞭他身體,不是蠱蟲,而是怨恨和永不原諒。
所以,當五年後那個女人將一株真的蛇蔓送進瞭他身體,那一刻的冰涼他並不覺得刺骨,甚至是感覺期待已久。
這世上真有報應,詛咒原來真會應驗,那說明這個世間還存有公平。
回想到這裡蘇輕涯揚起嘴角,將衣擺撩開,男根送進晚媚身體,和那根冰涼的觸角緊貼:“那晚我的確是這麼抱著她,抱得比現在還緊,發誓說我如果有負於她,就被蛇蔓纏體,不死不休。”
熾熱的性器開始抽插,蛇蔓繞上瞭男根,在那上面緊緊盤旋,這樣癲狂的刺激讓晚媚終於有瞭感覺,乳尖象晶石般聳瞭起來,下身止不住的開始逢迎。
蛇蔓象是也覺察到瞭痛快,在後庭裡的那根觸角精神振奮,向裡猛然一探,幾乎將晚媚身體刺穿。
“那你……可知道……方才你殺的那人是誰。”
在痛和快的邊緣晚媚喘氣,仍然不忘正題:“你可知道他今年……”
“如無意外他今年二十四歲。”蘇輕涯答得痛快:“是藍禾的子嗣,有五十分之一的機會是我兒子,你想說的是不是這個。”
他知道,從公子亮出熒蠱的那一刻就已經知道,藍禾果然是沒死。
血池底下有一個暗道,打開蓋子就直通大海,這是個他和藍禾都知道的秘密。
所以藍禾沒死,所以鬼門的人才會血蓮教的蠱術,因為鬼門根本就是藍禾一手創立。
而藍禾,正是公子的娘親。
“五十分之一的機會。”蘇輕涯玩味的笑,將男根插的更深:“機會多渺茫,他在決意殺我的時候就已經放棄,那麼我又為什麼不能放棄!”
晚媚再不說話,隻由著他在自己身體裡奔馳,看著他臉頰的蛇蔓漸漸生長,長過頭頂,露出瞭一角紅色,猩紅色,一團小小的花苞。
隻差一點蛇信花就要開放,晚媚閉上瞭眼,緊張更讓快感層疊上升,身上每一根毛孔都開始直立,預備迎接高潮的最後到來。
可就在這最後的關頭,晚媚卻突然的覺得身體一空,蘇輕涯居然在這生死關頭覺醒,象枝箭般彈開瞭她的身體,整個人貼上瞭後墻,涼意沁人的寒玉墻。
那團猩紅色的花枯萎瞭,蛇蔓戀戀不舍的離開晚媚身體,拖著長線,有一根沾滿晚媚後庭的鮮血。
地上公子動瞭動,背上那株蛇蔓已經潛進身體,而他胸前的鮮血卻開始凝固,凝固成一團詭異的黑紫色。
“你的主人沒死。”蘇輕涯冷冷看向晚媚:“蛇蔓是種多麼神奇的蠱蟲,你的主人從此將永遠不老,所有傷口都能夠愈合,註定要被蛇蔓糾纏至死。”
公子聞言咳嗽瞭一聲,艱難的坐直瞭身子,黑色袍袖舞動,裡面閃著藍光。
蘇輕涯的掌風迎瞭上來,一掌劈中他胸前的傷口,左掌深深嵌進他身體:“你會感謝我現在將你的心挖出來,因為被蛇蔓纏上,那痛苦可比這更甚十倍。”
公子無力掙紮,隻是將手裡藍錐握的更緊,隻等內力聚集,好發出最後一擊。
蘇輕涯的掌心開始有鮮血滴落,那一顆跳動的心已經在他指尖,隻等他發力摘下。
不知道為什麼他猶豫瞭,猶豫瞭片刻,這空隙當中隻聽見風聲隱隱呼嘯,是晚媚的神隱揮到,拼瞭命的一擊,在他腕間留下一道見骨的傷痕。
“藍若是你什麼人,你為什麼待他那麼好!”晚媚毫不停頓,發話的同時鞭尾一卷,又凜凜向他襲來。
這一次神隱沒有中的,被蘇輕涯牢牢握在瞭掌心。
“他是我撿來的孤兒,一手帶大。”蘇輕涯眼裡閃著恨意:“可惜的是被你們殺瞭,死在一個善字和癡字。”
隨著那恨意神隱回旋,鞭尾力含千斤,將晚媚擊得橫飛瞭出去。
機會終於到來,公子袖裡的藍錐應聲而動,這次再不遲疑,一記刺進瞭蘇輕涯的左眼,深深刺進,錐尾幾乎全沒。
而蘇輕涯的左手一直捏著他的心臟,手指深深嵌進他身體,隻差一握。
隻差一握,卻最終沒有。
晚媚那句話在他心頭盤旋。
藍若是他什麼人,是他一手帶大的孩子,是他對生命延續的渴望。
姓藍名若,為什麼姓藍,又要若誰,答案其實已經在他心底。
深處的意識裡,他是多麼渴望一個子嗣,一個他和藍禾的子嗣。
藍色的錐從他眼窩裡拔瞭出來,鮮血傾湧而出,然而公子也再沒力氣掙紮,隻能由他這麼捏著自己的心房,臉貼臉,印證著彼此的相象。
“可是你滅瞭我的血蓮教!”蘇輕涯突然發話,指尖一緊,往裡收進半寸:“你不該滅瞭血蓮教,滅瞭我已經付出一切的信仰!”
要緊關頭地室裡飛起瞭熒蠱,徐徐飛舞,最終又聚做一朵蓮花,‘咻’一聲沒進瞭公子身體。
操控熒蠱的是晚媚,如此聰慧玲瓏的晚媚。
蘇輕涯如釋重負,緩緩將五指抽離瞭公子的身體。
“不錯。”他看著公子微微點頭:“我血蓮教不曾覆亡,鬼門已經繼承瞭血蓮教的一切,你也繼承瞭我的一切,狠辣無情胸懷大志,比藍若象我,更像一萬倍。”
公子冷笑瞭聲,也不辯駁,隻是遠遠退後,退到門邊,傾盡全力打開瞭那扇大門。
熱流開始往室內湧入,蛇蔓的頂頭又現出一團猩紅,在蘇輕涯頭頂搖曳。
蘇輕涯吸瞭口氣,人象鬼魅般貼瞭上去,掌心又一次抵上瞭公子胸膛。
“別動。”他的聲音放緩,終於是破冰有瞭溫暖:“我替你將蛇蔓去瞭,它在你體內還沒紮根。普天之下,這件事如今隻有我一個人能夠做到。”
“我和閣下沒有任何瓜葛,絕沒有理由承你恩惠。”
公子冷冷道,又是退後幾步,頭也不回邁出瞭那扇大門。
蘇輕涯垂下瞭手,有些無奈的垂下,再沒有舉起。
鮮血如瀑般蓋滿瞭他的臉,他放棄抵抗,由著蛇蔓縱情生長,每一個枝條都穿透瞭他身體,將他團團包住。
蘇輕涯不見瞭,肉身被蛇蔓吞沒,冰涼的蛇蔓紮根地下,在他頭頂盛放出一朵紅瓣金蕊的花,蛇信花。
怨恨終於成瞭正果,在意識彌留的那一刻蘇輕涯泯然一笑。
終於明白瞭,為什麼不見天日生不如死還要活著。
原來便是等這一刻,藍禾前來尋仇,怨恨終成正果。
蛇信花怒放,滿室裡湧動芬芳,甜膩又有些哀傷的芬芳。
怨恨和永不原諒,原來在深處包裹著這樣一種味道。
甜膩然而哀傷的味道,一如愛情。
※※※※
離開地室之後公子一路沉默,晚媚有些膽戰心驚的跟在他身後。
“晚媚不是有意要打探公子的身世。”到最後她終於忍不住開口:“隻是碰巧翻瞭資料,又碰巧想起公子的年紀,一件件事情這麼串瞭起來,最後就胡亂猜測……”
“我的身世,這其實又是什麼秘密。”公子霍然轉身:“五十個男人都有可能是我爹而已,那又怎樣,我就是我,根本不需要誰來光耀門楣。”
晚媚點點頭,接著又囁嚅瞭句:“可是每次行動都有鬼眼跟蹤,我怕……”
“這次行動沒有人跟蹤。”公子將袖角一揮:“跟蹤我,姹蘿還沒這個膽量。這個你不用管,你隻管去血池,去把那血蓮花斬斷,再下到池底打開通道,將那裡面血水兜底放個幹凈。”
血池,晚媚這是第二次來,也是第二次將那朵血蓮花斬斷。
血池如今已經有些敗落,池邊零落趴著一些屍首,是些固執的教眾,臨死前也要將鮮血匯入血池。
一切似乎都變瞭,唯一不變的隻有那張棋桌,上面似乎還有道深藍色的影子,藍若的影子,正舉子不定,為難該怎麼讓幽禪這臭簍子贏瞭這盤棋。
幽禪恍惚的笑,緩緩在那張桌子上面坐定,拈起瞭一粒白子。
而她身側,晚媚正脫下鞋襪,腳伸進血池,那粘膩冰涼的感覺還是叫她一陣澀縮。
“主子要下血池做什麼,小三可以代勞。”
這當口有人發話,有道白影立在瞭血池邊,頭臉低垂。
噬心蠱即時發作,他額頭血管跳動,忍不住低低咳嗽瞭聲。
池邊萬念俱灰的幽禪這時卻突然猛醒,伸手過來搭住瞭他的脈。
“噬心蠱,你果然中瞭噬心蠱。”搭完脈後她眉角高揚:“蠱蟲現在在活動,這麼說引蟲在你主子身上,你隻要靠近你主子一丈之內,蠱蟲就會噬你的心。”
晚媚聞言通身一震,飛撲上來盯住瞭幽禪:“你說什麼,什麼不能靠近……”
“這麼說你還不知道?”幽禪嘆瞭口氣:“不知道他隻要靠近你一丈之內,就會受萬蟻噬心之苦?”
“我不知道……”晚媚癡癡跟瞭句,抬頭看向小三,想在他眼裡找到事情的端倪。
小三低頭,不肯和她對視。
不需要再確認瞭,他這態度已經說明一切。
“那麼這蠱蟲有沒有解!”晚媚絕望轉身,一把握住瞭幽禪的肩膀:“你既然識得,那麼你會不會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