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從聽竹院出來,小三去瞭習武場,看見刑風仍在原處跪著,腰立的筆直。
他走近前去,低聲道:“門主吩咐,刑堂主可以起來瞭。”
刑風起身,雙腿難免有些麻木,踉蹌瞭一下,小三連忙上前將他扶住。
有意無意之間,刑風摸到瞭他的脈相,眉頭不禁一蹙:“噬心蠱已經活動,媚殺的引蟲已經種上瞭?”
小三點頭:“照門主吩咐,我剛才親手去種上瞭。”
言語間已經極力平靜,停頓片刻他又發問:“那條引蟲,是不是真的對她無害?”
“對她當然無害,痛苦的隻是你一個。”刑風看著他:“種上去的時候,你離她一定很近,是不是覺得萬箭錐心?”
小三低頭不發話,過一會刑風則開始苦笑:“你很快就會回到你主子身邊瞭,既然噬心蠱已經種上,門主自然是不會放過折磨你們的機會。”
沒過多久刑風的話就得到印證,小三居然回到瞭媚殺院,和去時一樣,握著他的破魂劍,臉色有些蒼白,眼底一道淡青色。
見到晚媚之後,他第一時間展開羊皮卷,道:“主子這次是要刺殺血蓮教的右護法,和另一位天殺月影合作。護法的名字叫做藍若,武功路數連鬼眼也不是太清楚。”
晚媚一路聽一路點頭,最終是握住瞭他修長的右手,放到臉頰摩娑。
噬心蠱在啃咬心脈,小三將牙咬瞭又咬,有太多理由抽出手來,可最終卻是沒有,就這麼任由她握著,指尖撫過她臉頰,如同撫過一個隨時都會破碎的幻夢。
真正出發去執行任務是三天之後,晚媚和月影同坐一輛馬車,車簾緊緊垂下,走瞭很長時間才到目的地。
月影是個沉默寡言的人,人長的也冷艷,一路上就沒有幾句話,也根本沒有笑過。
目的地是南疆的藍照城,晚媚和月影並肩走在大街,看見到處都有血蓮販賣,一般是石頭雕成的小小一朵,也不知用什麼染色,紅得分外鮮亮。
晚媚尋瞭傢鋪子,花三兩銀子買瞭一朵,那老板雙手合什祝福她:“願池中血蓮保佑姑娘,助您洗清前世罪孽。”
晚媚笑瞭笑,將蓮花托在手心,抬高到眼前仔細打量。
頭頂的陽光透過那朵蓮花,在她眉心落下一個陰影,小小的一朵七瓣蓮,起先是黑色,到後來漸漸鮮亮,竟像是鮮血從膚底滲出,在她眉心開出瞭一朵血蓮花。
“血蓮花!”
沒隔多久店鋪老板突然沙啞嗓子喊瞭一聲,跌跌撞撞上前來,匍匐在晚媚腳底,雙手朝天捧著她眉心那朵血蓮。
“我主慈悲,血蓮轉世!”他仰天長喚,聲音穿過長街,一下止住瞭眾人腳步。
晚媚和月影於是一下成瞭整條街的中心,一圈又一圈的人將她們團團圍住,全都跪地高舉雙手,捧著晚媚眉心那朵血蓮。
“我主慈悲,血蓮轉世!”
這整齊劃一的頌念聲劃破藍照城的寧靜,一直傳到城東波瀾不驚的血池邊。
血池裡流淌的真是人的鮮血,暗紅色池面,閃著幽光的白色池壁,中央立著一朵花瓣合攏的蓮花。
“好像是要出事瞭呢。”本來在池邊下棋的藍若突然說瞭句,夾著白子的手指頓住瞭,眉頭湧上一層憂色。
“咱們藍若的預感總歸是不會錯的。”和他對弈的幽禪朗笑瞭聲,又斜起眼來看他:“隻是有沒有人告訴你,你想事情的樣子真是好看,夾著棋子的姿勢也好看,我是老顧著看你,所以下棋才總輸。”
藍若橫她一眼,好脾氣的將手指懸在半空:“左護法大人,我的幽禪大小姐,我這一子落下去你又要輸瞭,你還要不要悔棋?”
※※※※
見到晚媚之後,藍若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嘆氣,嘆息著拿手指去撫摸她額頭的那朵血蓮。
南疆的傳說是這樣,每個人生來都帶有前世的罪惡,而輪回轉世就是為瞭贖罪。
池子裡面的血是藍照城所有人的血,死後割破腳踝放進去的,代表今世的貪婪欲望等諸多罪孽。
據說隻要池子中央的血蓮開放,那麼這裡所有人的罪孽都會被寬恕,來世將登極樂,再不受輪回之苦。
血蓮教由此而生,是南疆幾乎所有人的圖騰,而每次新舊教主更替,據說總會天生異象,在新教主額頭生出一朵血蓮。
然而傳說終歸隻是傳說,藍若當然明白,所謂額生血蓮,不過就是一種蠱術,一個蒙昧眾生的把戲。
“你這朵蓮花是從哪裡來的,誰教你這種蠱術。”他將手指按在晚媚眉心,微微嘆息:“你知不知道,你這是在惹火,你會為這個喪命。”
眉心那朵血紅色的蓮花在他指尖下跳動,最終離開晚媚額頭,在他掌心聚攏成一小汪血水。
這也是血蠱,死後的血蠱,是流光死後一部分血液和血蠱被曬幹,磨成的粉末。
粉末看起來沒有顏色,可一旦被人塗在身上,遇熱後就會現出血一樣的顏色,成為終身不褪的印記。
晚媚就是拿它預先在額頭畫瞭朵蓮花,就這樣成瞭血蓮轉世。
“你們不是教裡的人,居然會本教的蠱術,我想知道為什麼。”藍若將那攤血水在掌心搖晃,說話時還是很溫柔和氣。
他那雙手是晚媚平生所見最漂亮的手,修長勻稱,每個動作都透著優雅。
可就是這雙優雅的手,在她沉默許久後動作,突然點瞭她和月影的穴道,又溫柔的依次抱起她們,將她們浸到瞭血池中。
血池中的血滑膩粘稠,一下沒到瞭晚媚胸口,晚媚驚叫瞭一聲,看著血池中血水蕩漾,那朵血蓮緩緩開放,裡面竟是包著一張男人邪佞的臉。
“鬼魂也有欲望呢。”池邊藍若緩聲發話,晚媚和月影隻覺得血池越來越燙,而自己的衣衫不知何時已經不見,身子正緩緩上升,雙峰上掛著的血水竟是有瞭生命,象情人灼熱的唇,在乳尖上狠命一吸。
快感和恐懼都是如此真切,晚媚和月影這次是同時開口,拼盡全身力氣發出一聲尖嘯。
“我說!”到最後是月影發聲求饒,身體抖成一團:“我們是來殺你,有人教我們弄出這朵血蓮,說是這樣就能接近你。”
藍若苦笑瞭一聲,還是那雙優雅的手,迎空輕輕拂動,一切幻象盡都不見,晚媚發現自己不過就是坐在血池邊,隻是足尖染血,身上衣衫更是完好無缺。
一切都是幻象,血蓮教的右護法藍若,本來就最擅長幻術。
月影身子還在發顫,一時間頭暈眼花,人直直就要往血池裡栽去。
藍若上前一把抱住瞭她,又解開她和晚媚穴位,低聲道:“你們走吧。”
晚媚有些吃驚:“你居然放我們走?不問我們是受誰指使嗎?”
藍若低頭,還是那個溫和的表情,一縷頭發掃過清澈的眼,蓋住瞭那裡的神傷。
“有些事,不需要知道的太清楚。”他緩聲道:“心裡明白就成。”
言猶未落血池邊已經有瞭人聲,一個八尺大漢踏步如雷,領瞭大約十數個人,呼啦一聲就將他們團團圍住。
“屬下聽說,血蓮已經轉世,敢問藍護法,新任教主在哪裡?”那大漢一抱拳頭,說話就好比撞鐘,震的人耳膜亂顫。
“不過是個誤會。”藍若抬起頭:“我剛才問過這個姑娘瞭,她是中原人,眉心畫花,本來就是她們中原人的習慣,還有個名字叫做花鈿。”
大漢眨眨眼,低頭瞧瞧晚媚又瞧瞧月影,問瞭句:“你們真是中原人?這真是個誤會?”
他那嗓門真是能把聾子喊醒,晚媚皺瞭下眉頭,人往後斜斜退瞭兩步。
隻是兩步的距離,她的眉心竟是又生出異相,隱隱的紅光閃動,一朵血蓮正破膚而出。
眾人一時噤聲,藍若的眼底第一次閃出厲色,伸出手一把將她拽到瞭跟前。
眉心一朵血蓮,晚媚和他眼對眼,綻開一個妖媚的笑臉。
幻術,在鬼門時她早在公子那裡領教過,如今能夠靠意念力隨心操控熒蠱的晚媚,又怎麼會被區區幻術蒙蔽。
藍若在池邊一心催動幻術時,她其實一共做瞭兩件事,一件就是在眉心又重新畫瞭朵血蓮。
“我主慈悲,血蓮轉世!”那大漢領人下跪,其聲如鐘,震的血池裡血水層層浪起。
藍若將晚媚的手握的更緊瞭,臉上又浮出那個苦笑。
怎麼辦,親口告訴教中長老,所謂額生血蓮隻是個把戲。還是讓眼前這個女子奸計得逞?
一切都還沒理出個頭緒,那血池中卻又有瞭異動,池中本來一直孤立的血蓮花竟然攔腰折斷,‘撲通’一聲墜入瞭血池。
這就是晚媚做的第二件事,在池邊催動真氣,斬斷瞭蓮花的莖。
所有人都不動瞭,包括藍若,臉上表情凝固,眼見著他們的信仰和圖騰就這樣沉底,沉入瞭代表藍照人罪孽的血池。
晚媚在這時下跪,長發沖天而起,十指張開攏成一朵蓮花,嘶聲道:“我主息怒,血蓮教將獻上祭禮,為我等欲孽贖罪。”
眾人這才松瞭口氣,由那大漢領頭,全都看住瞭藍若:“左護法人呢,隻有她血性純陰能夠獻祭,到她為我血蓮教犧牲的時候瞭!”
藍若抬眼,一向淡定溫柔的人突然生出霸氣,對著眾人凜凜一掃。
“這女子是個妖孽。”他伸出手來,一下卡住瞭晚媚頸脖:“我現在就將她正法,餘下一切,藍某自有擔當。”
二
“我不認為藍護法可以擔當一切。”
血池那頭突然傳來人聲,爽朗幹脆的聲音,正是左護法幽禪。
藍若回頭看她,指掌間卻毫不停頓,將晚媚掐昏瞭過去,深藍色的衣袖張開,裡面真氣回旋,已經蓄勢待發隻等擊上晚媚胸膛。
最後關頭月影出手,雙掌飄忽迎上他真氣,兩人內力觸碰,各自退後三步。
藍若揚起右掌,詫異自己內力居然隻使出瞭三成,忽然間明白瞭:“我剛才抱你那一下,你在我身上施瞭毒是嗎,姑娘倒是好手法。”
月影還是冷面:“藍護法才是好功力,中瞭我的毒居然還能施展武功。”
她向來孤傲,不善鉆營,武功心計也不格外出眾,可在鬼門之中能夠存活至今,靠的就是施毒。
天殺月影的毒從來沒有解藥,從來就是閻羅殿的催命符。
藍若的掌心此刻微微發暗,指甲卻是慘白略泛熒光,他暗自苦笑一聲,知道中毒已深,於是將手收進瞭袖管。
幽禪的腳步是越走越近,藍若將頭垂低,看著那雙自己親手送她的軟靴,最後低聲發話:“那依左護法的意思,這件事該如何處置。”
幽禪還沒來得及回答,那廂昏迷的晚媚卻開始渾身顫動,雙手又攏成一朵蓮花,喉嚨裡沙沙作響,發出時輕時重的囈語:“蓮花墜池,血色重,欲孽難償,無人還……”
一首不過十幾個字的歌謠,她反復唱瞭兩遍,那頭跪著的教眾卻好似遭瞭兩遍雷擊,一個個都被駭散瞭魂魄。
這首歌謠,二十五年前也有人唱過,也在這血池邊,當時血蓮也是攔腰折斷,隻剩下一根枯莖。
可怕的事就在第二天發生瞭,藍照城內瘟疫蔓延,僅僅一天之內,就有不下千人染病身亡。
舊日血色蒙上瞭眾人的眼睛,那大漢的聲音幾乎要將藍照城的天空刺破:“還請左護法成全,為我主獻上祭禮!”
“我的意思是就由我來獻祭。”
幽禪環顧瞭下眾人,到藍若跟前站定,異常平靜的發話,接著十指下行,解開瞭腰帶。
衣衫很快就褪盡,幽禪幼年開始習武,身子很是緊實,肌膚略呈麥色,雙峰不是太大但很堅挺,腰纖細腿筆直,和她人一樣,美得利落明快。
“既然身為本教護法,當然是不怕為本教犧牲。”她展開雙臂面對藍若,笑裡別有深意:“還要勞請藍護法親自主持祭禮。”
祭臺已經搭好,就在血池西岸,一張鮮紅色寬大異常的木凳擺在祭臺中央,雕成一朵半開的蓮花形狀,幽禪人半坐著,四肢被緊緊縛牢在凳上,身上蓋著一塊紅綢。
祭臺下有教眾無數,一色的面朝血池雙手高舉,在哀悼他們的血蓮。
有個穿水綠色衣裳的小丫頭這時走瞭進來,對眾人施瞭個苗禮,清清脆脆的發話:“教主說瞭,同意由左護法獻祭,一切事由還是藍護法打點,如果藍護法確認血蓮轉世是真的,教主便即刻退位。”
說完這句話她就匆匆離場,教眾還是沒等到他們的教主,於是隻好集體轉向,無數雙眼睛全都盯住瞭藍若。
藍若在萬人中央沉默,象面深藍色的海,平靜下有暗潮無數。
要證明晚媚眉心那朵血蓮是假,這個並不難,難的是該如何解釋血蓮墜池。
所有教眾都知道,血蓮花是吸收血池中的精氣,在陰年陰時陰日最黑暗的子時幻化成形,是千年不凋的神物,就是九天驚雷也劈之不倒。
告訴他們所謂傳說都是謊言?坦白那朵血蓮其實就是個精細的工藝品,所以才會被人砍斷?
不可能,教眾的信仰就是血蓮教的根基,這是個絕不能被戳破的謊言。
一時間還沒有萬全之策,可是他的沉默已經讓教眾不耐,先前那大漢更是走上前來,一把扯開幽禪身上紅綢,朗聲道:“既是教主同意,那麼祭禮開始,抽到紅簽的弟兄請上前來。”
紅綢下面是幽禪赤裸的身子,因為雙腿被綁,她私處便完全暴露,就這樣迎風亮在瞭眾人跟前。
獻祭,就是由抽到紅簽的四十九位男教眾上來交合,將代表欲望的精液射到幽禪身體深處,最終和幽禪一起被沉入血池。
有年老的教眾仍然記得二十五年前那場獻祭,記得臺上那淫亂的喘息聲,記得自己在臺下也不能自抑,最終射得滿褲襠都是。
舊日似乎又再重現,四十九位教眾踏上祭臺,有些人色心甚重,迫不及待的就將手按上瞭幽禪胸膛。
幽禪不發聲,咬住下唇,眼裡滿含血色,牢牢盯著藍若的背影。
一根手指探進瞭她下體,在裡面纏綿的一攪,滿場人噤聲,心跳全都堆到一處,粗重的喘息此起彼伏。
藍若沒有回頭,從始至終沒有,隻是在臺前瞇眼,緩緩展開瞭他的右手。
五指間穿過微風,他的手優雅拂動,一直在臺下冷眼旁觀的晚媚瞬時明白。
他是在催動幻術,在這高臺之上,試圖控制臺下上千人的心神。
毒藥已經蔓延到他五臟,他這一博,賭註無疑就是自己性命。
※※※※※
四十九名教眾全都脫幹凈瞭,自動圍成一圈,將幽禪團團圍住。
下身那根手指還在撫弄珍珠,幽禪屏住呼吸,能夠克制住恐懼,卻控制不瞭快感。
私處無聲的濕潤瞭,一切準備停當,四十九枝欲望的熱箭已經搭弓上弦,悲劇似乎已經註定重演。
就在這千人屏息的時刻,人群裡卻突然傳來一個女聲,是個年青的女教眾,正拿手指著血池。
“看哪。”她將手舉在半空,聲音裡有些驚懼:“你們看見瞭嗎,血池裡面起浪瞭呢。”
眾人聞言全都回身,看見血池裡果然起瞭浪,起先是溫柔的小浪,接著層浪迭起,一波波血潮拍打池岸,浪花濺起半人多高,漫天都飄起瞭紅雨。
獻祭停止瞭,所有人都俯身下跪,滿臉驚懼的手捧蓮花。
一陣紅雨飄過,那浪便漸漸收瞭,池中心開始裹起一個渦旋,越轉越急最終覆蓋整個血池。
滿場這時真正鴉雀無聲,藍若催動全身功力,連晚媚也不再能控制心神,被捉進瞭這場幻象,親眼看見漩渦的中央透出一道紅光,從池底亮起,一路照到瞭她眉心。
紅光越來越亮,晚媚眉心蓮花張開枝葉,順著那道紅光離開她額頭,最終來到血池,被漩渦包裹,吐放出一道金光。
血蓮重生瞭,剎那間已經長出一人多高,莖優雅的彎著,花瓣合抱,紅的鬼魅妖艷。
血池中復又風平浪靜,晚媚眉心那朵蓮花也不見瞭,藍若這才抬頭,聲音堅定犀利,根本不容質疑,道:“血蓮千年壽盡,需要一個寄主保存精氣,很快便又重生,一切都隻是個誤會,我主根本不曾發怒,獻祭到此為止,各位請回。”
眾人面面相覷,還有些回不過神。
藍若的聲音益發高瞭起來:“血蓮剛剛重生,需要靜養,你們都請回。”
有人站起身來離去,場上人影漸漸稀疏,藍若將掌心捏緊,額頭冷汗如細雨般滴落。
幽禪到底功力深厚,這時第一個從幻象中醒來,連忙高聲說瞭句等等。
“等等。”她在紅凳上面掙紮:“大傢看清楚這不過……”
臺前藍若起勢如電,抬手就點住瞭她啞穴,下面那半句話她沒能說出口,隻能看著教眾就這樣散瞭個幹凈。
幻象消失瞭,血池邊隻剩下四個人,池中根本沒有蓮花,而晚媚額頭依舊殷紅。
藍若緩步走到瞭幽禪跟前,替她解開啞穴,動手開始解第一根繩索。
機會難得,晚媚和月影交換一個眼色,抽出綁在腿間的神隱,悄無聲息的使出瞭一式‘天光盡’。
鞭尾就快掃上後背,可藍若還在解那根繩索,幽禪心間劇烈爭鬥,最終還是忍不住提醒:“小心背後!”
藍若的眼睛亮瞭亮,拾起地上那塊紅綢,凌空朝神隱迎去。
紅綢被神隱擊的粉碎,可藍若卻也握住瞭鞭尾,內力逆鞭身而上,不僅將晚媚身子擊飛,還反手奪下瞭她的神隱。
一招之內實力盡顯,藍若,深藍若海,的確是深不可測。
先前他還害怕毒勢蔓延,所以才不和月影硬拼,沒即時要瞭晚媚的性命。
可現在毒反正已深入心肺,他已必死,也已無懼。
這等氣勢叫晚媚和月影止步,他終於得瞭空閑,去替幽禪解開皮繩。
眼角有血滲出,暗色的血,滴到幽禪胸膛上,還微微泛著熒光。
幽禪心裡一涼,藍若嘆口氣,還是很溫柔:“好瞭,我現在就快死瞭,你也不需要再找人來殺我。”
這句話很輕,卻象一把利錐一下紮到瞭幽禪靈魂深處。
“原來你早知道。”她抬起眼,不知是當哭還是當笑:“能不能告訴我,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你做護法的第二天,第一次找人來給我下毒的時候。”
所謂相處無隙的謊言被徹底撕破,一地都是碎屑,所謂愛情被摔的粉碎。
幽禪的聲音尖利瞭起來:“所以你不讓我見教主,所以你從來不讓我單獨靠近血池!既然你是早已經知道,為什麼不殺瞭我,為什麼還要惺惺作態!”
藍若垂頭,耳際也滲出血來,不答反問:“為什麼,這句話應該我問你,為什麼你要殺我,我自問一生從來無愧。”
“你是無愧。”幽禪臉色終於暗沉:“有愧的隻是血蓮教,隻是你那十年不曾露面的教主,你隻是擋在我跟前的一顆攔路石而已。”
“為什麼你不說出真相。”到最後她跪在藍若跟前,拿手指不斷擦那些從七竅流出的鮮血:“既然你是不舍得我獻祭,為什麼不幹脆告訴他們一切都是假的,包括二十五年前那場瘟疫!!”
血池那側刮來罪惡的甜腥氣,藍若苦笑,知道再沒有什麼秘密,一切的一切都被撕開瞭。
三
二十五前,那時的南疆是定嬗門的天下,血蓮教雖然已經歷經百年,可卻漸漸式微瞭。
存亡時刻新教主蘇輕涯上任,第二天血蓮花就墜入血池,南疆處處都唱著那首歌謠。
“蓮花墜池,血色重,欲孽難償,無人還……”
預言透著不祥,也很快就得到映證,蘇輕涯要人在藍照城河水中投下銹蠱,一時間滿城爆發所謂瘟疫,上千人因此喪命。
於是獻祭開始瞭,淫亂血腥的一場大戲之後,血蓮隔日在池中重開,蘇輕涯如神佛下世,手端所謂聖血,挨傢挨戶替所有中毒的人解瞭蠱,
瘟疫中止,南疆人受過教訓又得到救贖,終於確認血蓮花才應該是他們不二的信仰。
蘇輕涯的確鐵腕無情,可卻一舉扭轉頹勢,對血蓮教居功至偉,也是個值得一說的人物。
如今二十五年過去瞭,真相連當事者都快遺忘,可卻有人將它刻在心裡,刻成瞭一道道血痕。
發生瘟疫那年幽禪三歲,爹爹和娘親都是定嬗門的長老,還有三個哥哥兩個姐姐,一傢八口在那場瘟疫裡就死瞭六個,活下來的就隻有她和娘親。
活著失去親人已經很痛苦,更痛苦的是,後來她居然還輾轉知道瞭真相。
原來所謂瘟疫是假,一千人的性命,原來隻是蘇輕涯扭轉局勢的一枚棋子。
起初幽禪隻是恨,帶著這恨加入血蓮教,一步步從小卒做到護法。
到後來恨卻淡瞭,二十五年歲月,讓恨變成瞭種信仰。
揭穿血蓮教的真相,要蘇輕涯血債血償,這信仰可謂磊落光明。
可是蘇輕涯已經十年不理教務,除瞭藍若誰也不見,血蓮教在藍若的打理下更是深得人心,怎麼看都沒有撼動的可能。
藍若,成瞭她信仰跟前最大的一塊絆腳石。
“我是那場瘟疫的受害者,知道真相的受害者。”回想到這裡幽禪心裡一松,為終於能說出真相而感到輕快:“所以我要殺你,你不死我就見不到教主,不能揭穿血蓮的真相,我也沒有選擇。”
藍若瞇眼看她,平靜的就象面海:“所以你的確是有苦衷,我也的確是該死,不能怨你無情。”
七竅已經不再出血瞭,他的眼這時分外清明,裡面有從沒褪減的溫柔,照的幽禪無處遁形。
“你這個局佈的極好。”到最後藍若一笑,看向血池邊那張棋桌:“這次是我隻顧著看你,所以輸瞭。”
話說到這裡他身子一陣搖晃,手裡握著的神隱落地,臉孔開始浮現出種詭異的銀灰色。
晚媚這時已經調勻氣息,見狀連忙飛身而上,足尖勾起鞭尾,握住神隱直直往藍若咽喉掃去。
藍若此時已是強弩之末,雖然勉強躲過瞭她這一擊,卻彎腰吐出老大一口黑血來。
第二鞭已經到瞭,還是天光盡,藍若苦笑,知道這次避無可避,於是幹脆抬頭迎上。
鞭尾沒有掃中他臉,而是握在瞭幽禪手裡,一記幾乎將她掌心劈裂。
晚媚和她在原地僵持,眼裡噴出火來:“我相信我的影子早先已經和你說的夠清楚,你我應該已經聯手,是一條船上的人。”
幽禪垂著頭不發話,月影卻是慢慢踱步上前,到近處看著藍若:“其實你也不用再費力氣,毒已經侵入他心肺蔓延全身,他很快就會五臟潰爛,到最後全身都是淡淡銀色,死得極其痛苦卻又極美。”
“你對你的毒很有自信是嗎?”幽禪抬眼冷笑:“那麼你可知道他是用毒使蠱的祖宗,如果不是為瞭在千人跟前催動幻術,你這毒早就被他逼瞭出來。”
“那你的意思如何?”晚媚緊跟著發話:“因為他不顧生死救你,所以你要反悔嗎!”
幽禪抬眼,看著不遠處那一池蕩漾的血水,最終搖瞭搖頭。
“我沒說我要反悔。”她松開手掌,人近前一步與藍若咫尺相對。
頭上銀簪還在,是藍若陪她在集市選的,她將它拔瞭下來,簪尖對準藍若手腕,一個施力將他血管挑斷。
藍若沒有反抗,不知是無力還是不想,人跌跌撞撞到血池邊俯身,看腕間鮮血噴湧,象河川般匯入血池。
幽禪跟著他,到池邊那張棋桌落座,拈起一粒白子打量:“其實你可以說出血蓮花的真相,又或者看我去死,信仰和愛情,你隻要隨便選一樣都不會死,你又為什麼這麼傻,非要兩全。”
藍若不答她,頭緩緩在池邊垂低:“你走吧,我早跟教主交代,我若一死,你就會立即被逐出血蓮教,你沒有機會殺他。”
幽禪苦笑,放那粒白子到棋桌:“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既然知道我心懷不軌,又為什麼還留我在身邊,為什麼要救我。就像下棋,你為什麼總是讓我,難道你真不想贏。”
“因為我貪心,想你總有苦衷,盼著你也有一分真心對我。”藍若終於回頭看她,唇間失去最後的血色:“看來我是錯瞭,血蓮教罪孽深重,我那隻是奢望。”
“都是奢望呢。”他嘆口氣將身放平:“我血蓮教的罪孽無法消融,你又怎會愛我。血池中,又怎麼會開出蓮花。”
說完這句他就閉上瞭雙眼,愛恨對錯一切一切,都隨生命一起作結。
深藍色衣衫覆著他身子,死後他依舊平靜淡定,還是那個永遠溫柔的藍若。
藍若怕癢,據說怕癢的人都心軟。
藍若嘴拙,吵架不在行,有理無理最後都隻好賠罪。
藍若沒原則,什麼都說好,口頭禪是“都依你”。
……
幽禪定定,記憶裡的藍若一一閃過,從來都隻有一張溫和面孔。
他愛她,方才那問題根本就不需要問,也不必回答。
他不是不想贏,隻是因為對手是她,所以才願意容讓。
“你們走吧。”幽禪揮瞭揮手,將白子落下棋盤:“記得我們的約定,我助你們殺掉藍若,你們會將血蓮教連根拔起。”
“我傢主人自是千金一諾。”晚媚拱瞭拱手,沒再多話,和月影一起轉身離去。
血池邊安靜瞭,幽禪擺好棋子,自己和自己對弈,一局孤單寂寥的棋一直下到天黑。
半個月後晚媚回到鬼門,想起藍若的那句話,一時覺得寒涼,於是抱著臂膀看向小三:“你說,是不是罪惡之地就不會有愛,血池中,就當真就開不出蓮花。”
小三上來攬住她肩,擁她入懷,萬箭攢心卻又甘之如飴。
“這個問題你先不要想。”他咬牙輕聲:“現在另一組天殺任務失敗,你要想法子先贏過同組的月影,贏瞭之後就就是絕殺瞭。”
晚媚將頭貼上他胸膛:“明天和月影對決是吧?你放心,我已經觀察過,她應該不是我對手。”
“可是這次是比媚術。色誘的對象是風竹。”小三遲疑:“他……”
下面的話最終他沒說,晚媚也沒問,隻是在他懷裡留戀的埋著頭。
窗外夜色漸深,兩人偎依的影子投上後墻,至少在這一刻是幸福纏綿可以不想明天。
※※※※※
第二天很快來到,清早的時候晚媚沐浴更衣,替她那把梓木琴調音上蠟,為中午的比試做準備。
比試設在絕殺院,原來院門上面刻著流光二字。
如今那院門上的字已經被抹平,院裡的梨花也已經謝瞭,梨樹下風竹拿一塊抹佈,正在擦流光常坐的那把躺椅。
物是人非,這景況未免有些淒涼,他在那把椅子上躺下,頭微微上仰,仿佛又看見流光輕閉的雙眼,那長睫毛上面落著一瓣梨花。
流光果然是死瞭,和他料想的一樣,被當天小三出的那個所謂‘試探門主心意’的點子害死瞭。
那天臨走的時候他送小三,在門口小三跟他說瞭一句:“你主子已經式微,你應該很清楚將來誰最有可能做上絕殺。如果你識得時務,將來我得瞭勢,必定會給你一個好位子。”
小三的意思他明白,晚媚,的確是最有可能替代流光的女殺手,而她一旦做上絕殺,又將小三要瞭回去,那麼小三也就升級為所有影子的統領,名頭改叫‘鬼影’。
當時他聽完這話之後冷笑,狠狠甩下一句:“如果我主子死瞭,我一定將你慫恿離間的實情稟告門主,讓你也跟著陪葬!”
如今一切都已成真,流光死瞭,小三回到晚媚身邊,而晚媚離絕殺位子也隻有一步之遙。
可他沒去告密,腦子裡面總是回旋著小三那句:“將來我得瞭勢,必定會給你一個好位子。”
他這個影子已經沒有瞭主人,那麼小三會不會成為他的憑靠?
一切不得而知,他仍在彷徨,是該恨小三害死他的主人,連帶的恨上晚媚,為流光報仇。還是幹脆助她,自己永遠握有小三的把柄,從此前程無憂。
主仆情義和前程,這兩難到底該如何選擇,一直到院裡來人時他也沒作出決定。
人都來瞭,今日主持比試的是姹蘿,隨行的幾個男仆進門就架住風竹,將他衣衫剝的精光,人綁上練功房裡一張春凳。
晚媚和月影依次進瞭練功房,姹蘿起身,笑吟吟的在春凳半丈開外劃瞭條線:“你們誰都不許越過這條線,咱們一個個比,銅鈴響起比試就結束,誰用的時間少誰便贏瞭。”
晚媚和月影沒聽明白,那頭男仆笑瞭,拿出隻精美的銅鈴,架到火盆上猛烤。
不一會銅鈴被烤的通紅,男仆架起個架子,接條線放銅鈴下來,火紅的鈴鐺離風竹男根不足半寸。
“他若挺瞭鈴鐺自然就響瞭。”那男仆比個手勢,接著又沖風竹眨眨眼:“記住要克制,你熬得越久,這鈴鐺就越涼,你男根就越不會變成烤腸。”
這可真真是個惡毒的主意,風竹在凳上咬牙,銅鈴的熱度已經讓男根吃痛,他隻好吸氣,盡一切辦法離那銅鈴遠些。
“月影入門早,你先來。”一旁姹蘿發話,點著瞭一枝麝香。
月影沒有時間廢話,上前來動手除去衣衫,身體漾出一陣微弱的香氣。
全身赤裸之後她拿起瞭她的紅魔傘,打開空心的翠竹柄,裡頭一條小蛇應聲而出,‘忽’一聲盤上瞭她頸項。
那是一條碧色的小蛇,長有黑色斑紋,吐著鮮紅的蛇信,一看就知道有劇毒。
月影揮瞭揮手指,隱約的香氣順著她手指往下流動,那碧蛇也蜿蜒往下,冰冷艷麗的身子滑過她鎖骨,最終來到柔軟的乳房。
乳尖是淺粉色而雙峰雪白,一條翠色的蛇盤在上面,本來情形已經足夠詭異,可是那蛇居然還探出鮮紅的信子,在右乳尖上一卷,月影覺得快意,更是誇張的嚶嚀瞭一聲。
冷艷妖嬈的人加上這一條詭異的蛇,雙重的刺激叫風竹情難自禁,艱難的咽下瞭一口唾沫。
碧蛇還在蠕動,在月影乳房上盤旋,將乳尖刺激瞭個夠,之後又開始蜿蜒往下。
不止風竹,這時所有人的眼睛全都盯住瞭那條碧蛇,看著它來到腰間,蛇信在肚臍一卷,接著又來到下腹,艷麗的身子蠕動,最終將頭探進瞭那片黑色三角。
月影下身已經濕瞭,碧蛇在毛發間猶豫,很久都沒曾動彈,風竹也不禁屏住瞭呼吸。
香氣益發濃烈起來,月影的右手下探,揉搓瞭下穴口的珍珠後又將花穴打開,露出一個粉色幽深的洞口。
碧蛇伸出信子也舔弄瞭下珍珠,月影通身顫栗,將花穴張的更大。
所有人全都屏息,碧蛇也不再猶豫,將頭探向花穴,就快要進入洞口時月影仰頭,從喉嚨深處迸發出一聲沙啞的呻吟。
詭異增加瞭快感,風竹的熱血不受控的往下身湧去,男根終於昂揚。
銅鈴兒一聲悶響,屋裡彌漫起一陣肉焦味,風竹痛苦的繃直瞭身子。姹蘿莞爾,彈指將麝香打滅。
“香氣是媚藥,讓你們這些人腦熱,同時又能控制蛇的行蹤,咱們月影用毒現在真是出神入化。”姹蘿溫聲道,接著又快活的打量四周:“虧得你們這些人,還真以為人傢會和一條蛇交合嗎?”
月影躬身謝禮,碧蛇又回到傘柄,她那枝香隻燒瞭不足三分之一。
又一隻銅鈴被烤的通紅架上瞭架子,晚媚抱著她的長琴出場,朝眾人盈盈一笑。
流光的影子在眼前浮現,風竹的心開始悶悶疼痛。
麝香被點燃,屬於晚媚的時間開始瞭。
她在原地抱琴而坐,手指還沒觸上琴弦,卻發現風竹早已別過頭去,還牢牢閉上瞭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