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內閣首輔,荀白水的日常事務原本就十分繁多,聖駕前去衛山之後,又添瞭許多聯絡稟奏之事,越發沒有一絲空閑,忙到天色將暗還留在宮城朝閣值房中,整理次日要送呈禦覽的節略。
進入八月以後,風輕雲淡,秋意漸起,正是體感最為舒適的時節。荀白水心神專註,效率比往常更高,看起來不用到掌燈時分,就能忙完。
剛剛將最新一份折本合上,值房虛掩的門扉突然被一腳踹開,蕭平旌將京兆府尹李固半拉半拖瞭進來,揪著衣領丟向荀白水的腳邊,把這位內閣首輔驚得跳瞭起來,呆怔瞭一下方才看清來者是誰。
“蕭平旌!李大人是朝廷命官,此處更是中樞要地,你……你這是幹什麼?”荀白水急怒之下,整張臉漲得通紅,“你不要以為自己身份尊貴,又有陛下寵愛,就可以……”
他的語音突然一頓,視線投向蕭平旌的背後,面頰因極度意外而繃瞭起來。隻見撞到墻面還在輕擺的門扇邊,蕭平章負手而立,面色甚是冷肅。
“……老夫原本以為,世子應該是個懂規矩的……”
“平章原本也以為,荀大人位列朝堂這麼多年,至少該明白什麼是輕重緩急,什麼是黑白底線。帝都瘟疫,滿鎮的人命,這是能強行壓住的事情嗎?”
荀白水被他凝重的表情所懾,不解地道:“世子這話什麼意思?”
蕭平旌邁前一步,怒道:“京西赤霞鎮暴發瘟疫已有數日,逾千人被封在裡面等死,荀大人是不是也想跟這位府尹大人一樣,說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李固伏在地上,喘著氣辯解道:“二公子不知是從哪裡聽來的謠傳,京兆尹府……從來沒有接到過消息……”
荀白水立即抓住瞭重點,急道:“京西暴發瘟疫?這種事情絕不能信口胡說,你們此言當真?”
蕭平章瞧他這樣子竟不似作偽,皺眉道:“聖駕出行守齋,京城是托付給內閣的,如今疫情已經失控,首輔大人居然真的不知道?”
荀白水這時哪裡還顧得上計較蕭平旌的無禮,凌厲的視線立即轉盯在李固的臉上,“李大人,這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混過去的事,老夫再問你一次,是否真有疫情發生?”
李固有些心虛地低下頭,“下官哪裡知道是否真有疫情,但……的的確確未曾接到民間醫傢通報……”
這句應答是什麼意思荀白水豈能不明白,心頭頓時一陣狂跳,三兩步奔到門邊,高聲召喚在外伺候的書吏,吩咐道:“你,立即通知太常寺卿,京西赤霞鎮疑發疫癥,令太醫署即刻派員前往查看,詳情回報內閣!……還有你,你去請禮部、戶部兩位尚書大人,速來朝房議事!”
兩名書吏慌張地向外走,荀白水想想又叫住後頭那個補瞭一句:“等等,再傳令巡防營,加強主城戒護!”
他說是派員查看,但未等回報就去請兩位尚書,顯見心裡已有判斷。李固惴惴不安地蜷縮起來,面色更見惶然。
緊急安排之後,荀白水這才穩瞭穩神,轉身面向蕭平章,臉上帶著僵硬的笑容,“如果二公子所言屬實,那麼當務之急便是要控住大局。至於京兆尹府是否失職,恐怕現在不是追查的時候,老夫以為,先將他奪職拘押,等過幾天商辦完京城急務,老夫一定嚴加訊問。不知世子意下如何?”
眼下的第一要務肯定是疫情控防,荀白水方才處置的數道指令也沒什麼偏差,確實不用急著在此時此地就開審李固。蕭平章想瞭想沒有反對,轉頭對平旌道:“太醫署的人要去赤霞鎮,你也一起過去,看看有沒有能幫得上忙的地方。”
蕭平旌心裡正記掛著這個,立即應瞭一聲,快步離去。
“至於李府尹,他到底是疏失還是另有緣故,未審之前不好臆測。”蕭平章深深看進荀白水的眼底,“荀大人理應先辦急務,不過平旌是首告人,將來開審的時候,您可別忘瞭叫上他。”
“是是是,這是自然。”荀白水勉強擠出笑容,“聖駕不在,京城若生波瀾,無論大小都是我內閣的責任,老夫豈敢輕慢。”
就職責而言,他這句話倒是說得不假,蕭平章也不想顯得過於咄咄逼人,見他已召來當值守衛將李固拘押瞭起來,便不再多說,微微欠身為禮,轉身也離開瞭朝房。
他前腳剛走,荀白水後腳便命荀樾將遞押至半途的李固攔下,帶回宮城前殿的一處廂房,親自趕過去訊問。
“被長林二公子發現乃是意外,下官本以為,可以悄無聲息地封殺掉……”李固苦著臉分辯瞭一句,見荀白水明顯聽不懂的樣子,不由怔住,“難道……皇後娘娘沒有跟大人您說嗎?”
自從濮陽纓上次進宮之後,荀皇後又有七八天未曾見過他,等消息等得十分焦躁,連白神像前供奉的油燈閃上一下,都能讓她的心神不安許久。
荀白水沉著臉趕到正陽宮時,皇後正在偏殿的白神堂前默禱經文。他此刻急怒交加,也顧不得什麼君臣之禮,進門便喝令左右:“全都出去!”
荀皇後吃瞭一驚,抬頭看見他臉色鐵青的樣子,心中突然有些發虛,以目示意素瑩領著隨侍人等退出,方問道:“兄長這是怎麼瞭?”
荀白水沒有時間繞彎子,上前兩步,盯住她的眼睛,“封鎖消息,放任疫情,是不是你給李固下的旨令?”
“兄長怎麼知道的?難道你阻止瞭?”她的雙手顫抖起來,用力抓住瞭荀白水的袖子,“瘟疫本是天災,無論赤霞鎮發生瞭什麼,那都是在借白神之力替太子渡劫,不可救治,不可阻撓啊!”
荀白水心頭一沉,不由咬緊瞭牙根,“什麼叫作替太子渡劫?”
“濮陽上師說大功尚未告成,你千萬不可插手,一旦半途而廢,怕是會反噬……”荀皇後淚流滿面地哭道,“……我也知道拿子民性命生祭敬神,有違大梁為君之道,可是……可是事關太子,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請兄長放心,凡是代太子擋災的人,我一定會厚厚撫恤,保他傢中所有人一生富足……”
荀白水已是聽不下去,暴怒地抬手掀翻一旁的神案,油燈跌落摔得粉碎,“濮陽纓!我就知道是濮陽纓!”
他疾步在殿內走瞭幾趟,胸口劇烈起伏,好一陣才讓自己平靜瞭一些,“那日東宮走水,我知道娘娘必定驚魂難安,但我沒有想到的是,你竟會因為這個……迷失心智到如此程度!”
“可是濮陽上師說……”
“你不要再提濮陽纓!”荀白水蹲下身子,緊緊扣住皇後的手,“妹妹,這一次難說還能不能脫身,你先給我清醒一些!……告訴我,聽從你旨令的人,隻有李固嗎?”
荀皇後面色慘白地看瞭他片刻,先是遲疑地點瞭點頭,隨即又張開嘴,似乎還想再說什麼,神堂的殿門突然被猛然推開,素瑩慌亂地奔入殿中,叫道:“娘娘不好瞭,太子殿下突然暈倒!”
惶然失措的荀皇後,幾乎是半昏半醒地被素瑩扶上步輦,驚恐地奔向東宮。荀白水獨自一人在偏殿廊下閉目站瞭許久,才稍稍找回瞭些許素日的沉穩。快步走出距正陽宮最近的仁安門,他先派荀樾往巡防營傳內閣鈞令,命孫統領立即查封乾天院,隨後又趕向前殿朝房,看看是否已有赤霞鎮的消息傳回。
剛剛邁入朝房外的門樓,太常寺卿顧況與太醫令唐知禹便迎瞭上來。一見這兩人的臉色,荀白水的心頭便是一跳,失聲問道:“真是瘟疫?”
唐知禹點瞭點頭,“死者已近百人,病危者甚眾。幸好民間扶風堂的數名醫者自疫病初發起就在赤霞鎮內,有關表征變化、診療、傳疫及致死的情況都算是瞭解得較為詳盡。太醫署據此正在核查舊檔,看看以前是否曾有同種疫病暴發。”
荀白水不是太懂,用力一跺足,“這個時候瞭還查找什麼舊檔?”
顧況急忙替太醫令解釋道:“大人有所不知,診治疫癥,常常要到後期病死者甚多時方才能找到最有效的療法,若是有前人經驗可取,自然能保住更多的性命。”
荀白水抬手拭瞭拭額上冷汗,語調有些艱難地問道:“那依太醫署的判斷,赤霞鎮的疫情還有沒有可以控住的可能?”
顧況與唐知禹對視瞭一眼,面色都是說不出的難看,“赤霞鎮已經是這樣瞭,情形也不會更壞,下官怕的是……”
“是什麼?”
“……這場瘟疫自赤霞鎮起,卻未必能在赤霞鎮終……”
荀白水足下一軟,情不自禁地跌退瞭兩步。那一刻他幾乎忘記瞭皇後,甚至都想不起太子,如利刃般劃過他心頭的,是“金陵城”這三個字。
渭無量與渭無病並肩站在朱雀大道的街口,遙望遠端的宮城城門。距離赤霞鎮事發剛剛六天,金陵城中已是傳言四起,即便是這條帝都中軸的主道,街面上也顯然清寂瞭許多。
板車碾過青石的吱呀聲響傳來,幾個呻吟著的病人被抬進瞭扶風堂。片刻之後,蕭平旌快步從醫坊內走出,跳上馬向西而去。
渭傢兩兄弟對視瞭一眼,臉上都有些快意的表情。
赤霞鎮外那條土路路口的木障依然還在,隻是已有一半歪倒。縱馬奔近的蕭平旌還未說話,依約等在這裡的林奚就已經讀懂瞭他的表情,“主城也有病例瞭?”
“不僅是主城,還有宮裡。都和這兒一樣,突然之間,多例同發。”蕭平旌看著林奚蒼白的面容,不顧她連退兩步的閃躲,堅持上前握住瞭她的肩頭,“既然主城已有病例,那麼這道路障已經如同虛設。你和我之間,又何須再多顧忌呢?”
獨自支撐瞭半個多月,疲累、焦慮、失望和沮喪似乎抽走瞭林奚身上最後一絲力氣。她紅著眼圈,前額緩緩靠向蕭平旌胸前,喃喃道:“若能早加防備,不至於會這樣的……最要緊的那幾天,我偏偏被困在這裡……”
蕭平旌收緊手臂,眸光閃動瞭一下,道:“我雖然不懂醫道,但是總覺得,這場瘟疫來得奇怪,恐怕不僅僅是天災。”
“你也這樣想?一開初我的感覺就有些不對,所以才捎話給太醫署,讓他們註意水源。”林奚深吸一口氣,試圖振作起來,“接下來主城的情況應該還會惡化,赤霞鎮的慘狀也瞞不長久,朝廷打算怎麼辦?”
赤霞鎮的消息封鎖得很早,裡面是何情形知道的人暫時不多。但紙裡終究包不住火,主城病例日漸增加,一旦壓控不住,全城恐慌外逃便在眼前。林奚所問的這句“朝廷打算怎麼辦”,此刻的確是壓在內閣頭頂上最為沉重的一個問題。
確認城西已是疫災的當天,荀白水立時加急傳報衛山,請聖駕暫時不要回京,自己頻頻往返於太常寺和內閣之間,隻盼著太醫署應對有效,不會出現最壞的情況。
可惜接踵而至的幾條消息,數日之間便將他的這份奢望打得粉碎。
濮陽纓潛逃無蹤,乾天院人去樓空;
金陵皇城相隔甚遠的不同街坊陸續出現病例;
主城第一個病死者,竟是東宮的一名教習嬤嬤……
唯一可以稱得上有所進展的,是負責查閱舊檔的太醫署醫官終於發現瞭以前一次相似的疫災,可與其相關的數頁記錄,讀來卻是字字驚心。
“那場疫災在三十年前?”荀白水疑惑地問道,“這年頭雖然久遠,卻還不算隔代,既是大災,難道朝中沒有老太醫記得嗎?怎麼會查瞭這麼久?”
太醫令唐知禹嘆瞭口氣,“當時的疫發地實在太遠,已經出瞭邊境,太醫署並未直接介入處置,所存舊檔中的記載也十分有限。”
“到底是在哪裡?”
“在我大梁當時屬國,夜秦的國都,夜凌城。”
荀白水倒吸瞭一口冷氣,隱約也想起瞭一些,“你說的可是……三十年前引發夜秦亡國的那場瘟疫?!”
夜秦之疫突發於國都,因未得及時管制,夜凌全城逃散,終至疫情四起,完全失控。武靖帝迫不得已,詔令長林軍飛山營封住夜秦至大梁的所有通道,逃亡者不得入境,朝廷與民間醫者可自願前往救助,由大梁國庫供給藥品物資。這一事件實在太過慘烈,連當時遠在京城的荀白水,都大約聽過一些傳聞,隻不過數十年過去,很難與眼下的事情立刻聯系起來罷瞭。
“長林飛山營封境數月,一直到冬天才敢開禁。這場疫災之後,王都夜凌宛如死城,國中人口十損六七,整個皇族更是無人幸存,夜秦之名就此消亡……”
荀白水面色如紙,定定地看瞭唐知禹許久,才將詢問的目光轉向顧況。
這位太常寺卿明白他想問什麼,抿緊唇角,半晌後方慢慢道:“若按夜凌前車之鑒推斷,無論太醫署上下怎麼竭盡全力,京城的疫情惡化……已是在所難免。”
走出太常寺官衙的大門,步履沉重的荀白水在上馬車時腳下一滑,幾乎跌倒在地,被荀樾一把扶住,“大人小心……現在是直接去朝房嗎?”
荀白水盯著街邊垂柳近午的樹影看瞭片刻,搖頭,“申時還有一次朝堂商談……先去長林王府。”
荀樾聞言稍稍有些驚訝,但他向來不會多問,小心將荀白水扶上馬車,走向前方給開道護衛傳令。
身在宗室又有實職,朝閣關於京城大局的商談蕭平章自然也要參加,再加上太醫署每日的疫情通報和平旌時不時捎來的最新消息,這位長林世子相比於其他朝臣,更能明白金陵城眼下有多危急,荀白水到訪的名帖一遞進來,他大約就猜到瞭這位首輔大人的來意。
“接到太醫署通報後,我也去查瞭飛山營舊檔,”在前廳迎客入座,蕭平章直接切入話題,“其間對那場疫災的記載,大概一致。”
“世子既然閱看過舊檔,想必也已經知道夜凌王都最終的結局。”荀白水的語調在平靜中透著決絕,“如果說金陵城中危局已定,那麼無論如何,這大梁天下絕不能重蹈夜秦國當年的覆轍。此時陛下不在,內閣身負重責,必須早做決斷。”
“荀大人的意思是……”
荀白水咬瞭咬牙,“趁著局面尚且可控,封城。”
蕭平章轉頭看向廳外,默然良久,“此處畢竟是京城,皇傢宗廟、滿城百姓……這樣的決斷,內閣能下嗎?”
“老夫知道決斷艱難,更知道稍有偏差,便是一世的罵名。可世子心裡也明白,眼下這樣的情形,多猶豫哪怕一日,都有可能追悔莫及。內閣既受陛下重托,此時若不肯出面擔當,又能把責任推給何人呢?”荀白水順著蕭平章的視線,也瞇眼看向遠方,“金陵城中是有宗廟百姓,可在這道城墻之外,還有陛下的聖駕,和咱們大梁的錦繡江山哪。”
蕭平章垂眸思忖瞭片刻,緩緩欠身,“荀大人的意思我知道瞭。稍後朝堂會商之時,長林府願意支持大人。”
荀白水微露喜色,拱手深施一禮,“多謝世子。”
自赤霞鎮事發之後,朝閣重臣在前殿的會商幾乎每日都有,但四品以上官員和有實職的宗室全數都被召來卻還是第一次。主持商議的荀白水還沒有開始說話,殿中的氣氛就已經顯得十分壓抑。
“陛下以京城交托,內閣朝臣皆有重責。”荀白水的視線向四周一一掃過,“此時正是京城百姓仰賴朝廷之際,諸位大人若有什麼建言,但說無妨。”
良久沉寂之後,吏部呂尚書先拱手問道:“不知首輔大人有什麼想法?”
荀白水並沒有打算浪費時間,直接而又幹脆地道:“此次疫情之烈,短時難控。為朝廷大局計,本官認為,金陵應當立即封城!”
“封城”二字一出,殿中頓時一片嘩然。若是其他朝務,也許還要觀察觀察立場,掂量一番輕重,可金陵封城關系生死,那可不是能隨口附和的事情,立時便有一位朝臣站出來爭執道:“荀大人,這裡可是京城啊!天子基業,帝都之重,不是隨隨便便哪一個地方。封城之後內外隔絕,如果疫情綿延下去,豈不是要全城殉亡?”
有人開瞭頭,同意的人自然便會跟上,“是啊,城裡有發病的,但也有沒發病的,難道都圈在一起等死?”
太醫令唐知禹忙道:“也不能說是等死。城中有活水,食糧也很充足,封城後太醫署可劃出多個病區,百姓一旦出現病癥,便會移送進去,統一診治。未發病的人隔離在外,盡量減少外出,小心防護……”
禮部沈尚書急切地插言問道:“這樣就能不染疫病瞭?”
唐知禹被他問得一梗,尷尬地道:“疫病這種事,怎麼都難保萬全,但總比恐慌之下四散奔逃,既得不到救治,又可能引發他處險情更好。”
開頭發難的那位朝臣大是不滿,瞪著他道:“你連未發病的人不受侵染都保證不瞭,那不就是等死的意思嘛!請問唐大人,現在城裡是病人多還是沒發病的人多?”
唐知禹一時難以回答,隻得轉頭看向上司顧況。
顧況站起身,解釋道:“沾染瞭疫病之人,並不是立即就有表征,到底是真的沒事,還是短時沒有發作,再好的醫者也分辨不出……”
“就算按這個說法,總也有好些人本來沒事,卻因為封瞭城被困在裡頭不得逃生吧?”
殿中頓時有許多人點頭應和,即便一直未曾反對之人,表情也有些猶豫不決。
“非常之時,當有非常之膽。”荀飛盞冷冽的聲音壓住瞭一片低語,“封閉四門固然有全城赴難之虞,但放任疫情四散,舉國同危,對於解救城中子民又有何真正的益處?”這位禁軍大統領一直扶劍立於殿門旁側,外廊邊隱隱還有將官兵士守衛的身影,好些朝臣原先並沒有註意到這些,此時聽他開言方才意識到瞭什麼,許多人的臉色都有些發黑。
“怎麼?”沈尚書表情僵硬地看看他,又看看荀白水,“這是商談,還是強逼?”
荀白水眸色凌厲地回視著他,“諸位大人皆是朝廷棟梁,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越是危急之時,越當為子民表率。老夫以為,封城令出之後,朝臣如有膽敢攜眷外逃,引發民亂者,當立殺無赦!”
此言一出,殿中頓時如同被凍結住一般,隻剩下粗重的呼吸聲起伏不定。沈尚書等人好半天才緩過神來,有幾個人沖瞭數步上前,似乎還要爭執。
一直坐在椅中默默旁聽的蕭平章這時站瞭起來,旁移兩步,正好立於群臣之前,向荀白水抬手為禮,聲調堅穩,“封城禁令若下,我長林王府,必定遵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