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渝兩國百年敵對,邊境戰事連綿不斷,但離奇的是從來沒有完全斷過邦交,也常有商隊通過第三國入境,販運流通各自的物產貨品。蕭平旌計劃從莫山潛入後,將要改扮的便是這樣一支商隊。
自從墨淄侯暗中前來探視過之後,蕭元啟想要有所行動的心思越發急切,不願放過任何一絲探查北境將來動向的機會,自然極力爭取想要跟隨一起同行。蕭平旌倒是認真考慮過這個請求,最終還是認為他太過缺乏江湖經驗,溫言勸服他留守甘州。
到瞭預定行期的前一天,一應安排準備皆已妥當,蕭平旌練過晚課回房洗漱後,正準備早些上床休息,寢室外門突然被輕叩瞭幾下,杜仲的聲音隨即傳來:“二公子在嗎?”
身為金陵扶風堂的名醫,又是跟著蕭平旌同入軍營的人,杜仲在甘州極受歡迎和信任。前往異國多少需要預備些藥品,東青當然是優先請他來負責準備。
“日常防治風感表征、緩解水土不服、袪濕毒還有治外傷的藥,我各裝瞭兩瓶,都已經交給瞭小魯將軍。”杜仲進來見瞭禮,問道,“二公子還需要其他什麼東西嗎?”
明明他才是大夫,應該帶什麼藥品肯定是他自己最為清楚,特意過來問這麼一句話,倒讓蕭平旌覺得有些奇怪,笑瞭笑方答道:“常用藥已經足夠,多謝杜大夫費心瞭。”
“二公子客氣。”杜仲清瞭清嗓子,又在原地猶猶豫豫地站瞭一會兒,“對瞭,我前些日子接到消息,說我們姑娘……姑娘她過瞭寧州一直向北,若是中途沒有另改去向,此刻想必……也是在大渝境內吧……”
這卻是一個蕭平旌以前未曾聽過的消息,心跳頓時停瞭一拍,“林奚在大渝?你確認嗎?”
“姑娘不常捎信,我隻是猜測而已。”杜仲微微垂下眼簾,嘆瞭口氣,“二公子和姑娘總像冥冥中有緣分似的,不經意間就能遇上,說不定這次也能碰面呢。”
時光和歲月的打磨,可以讓失去的痛苦變得不那麼尖銳,但卻很難帶來真正的愈合。暗中緊繃的兩國局勢和沉沉在肩的長林重責,已經占去瞭蕭平旌大半的精力和能量,即便真的能在異國重逢,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餘力去直面沉積已久的這份心結。
“我明白二公子去薊都是有極要緊的事情,可無論你們見與不見,總還是知道的好。”杜仲此來隻是報個信,並沒有打算逾越多言,簡短地說完瞭想說的話,便躬身行禮,卻步退瞭出去。
門扉開關引發的氣流讓桌上照明的油燈晃動瞭數下,室內光影搖曳。蕭平旌突然想起瞭林奚染上疫病最為危險的那一晚,也是這樣夜色沉沉,也是這樣燈光幽微。她的眼睛裡蒙著一層薄薄的淚意,深沉而又專註地看著自己,低聲說著:“平旌……你比我想象的還要好……”
蕭平旌在那一夜之後就悄悄地把頸間的小銀鎖取瞭下來,妥當地收藏在廣澤軒的小櫃中。他未曾把這件事情告訴任何人,隻在自己心裡默默向那位名義上的未婚妻道瞭聲抱歉。無關父輩們的承諾和期許,沒有必須擔負的責任和纏繞不休的宿緣,那就是完全純粹的一種心動,一種他從未體驗過的新的感情,想要握著她的手,想要從此以後永遠在一起。
然而隨後襲來的命運惡浪沒有給他表明心跡的機會,在得知真相後最為痛苦的日子裡,蕭平旌也試圖努力過,掙紮過,卻總是無法積攢起足夠的勇氣。他還有父王、大嫂、小侄兒,還有長林之責,所以不能倒下,更不能崩潰。避開林奚逃到甘州也許不是正確的處理方法,卻已經是當時他所能尋求的唯一救贖。
油燈的棉捻軟軟地搭在瞭銅盞之外,焰暈愈發暗淡。蕭平旌伸手捏滅瞭這團唯一的光源,在一片漆黑中躺在瞭木板床上,努力想要強迫自己入睡。
院外值守的親衛似乎到瞭換班的時辰,正輕悄地進進出出。平穩而整齊有序的步履之中,另一個腳步聲從更遠的地方急速靠近,在靜夜中聽起來格外不同。
蕭平旌立即翻身而起,打燃火石點亮瞭桌上的油燈。
微黃的光線重新灌滿整個房間,外廂的門板與此同時被推開,東青匆匆奔瞭進來,氣息因疾行而略有不穩,“啟稟將軍,剛剛收到席鎧傳來的最新線報,康王已經離開薊都,前往磐城。”
蕭平旌不由輕輕吸瞭一口冷氣。磐城是大渝南境最大的一座城池,也是皇屬軍主營駐紮之地。覃凌碩在與阮英爭鬥正烈的時刻離開瞭京城,可見其樹立軍威之心已是熾不可擋,情勢竟比預想中的還要緊張。
“磐城和薊都不一樣,那裡半城都是軍戶,恐怕藏身不易。”東青憂慮地擰起眉頭,勸道,“既然情況有變,二公子最好不要去瞭,有什麼事仔細吩咐我,就算辦不到十成,我至少也能辦個八成。”
“不。”蕭平旌轉頭看向長椅上換裝用的大渝衣袍,眸色深沉地閃動瞭一下,“越是這樣的情形,我越應該親自走這一趟。”
康王行蹤的變化沒有影響蕭平旌潛入敵境的決定,但計劃中的許多細節卻不得不因此調整。一行二十餘人花瞭兩天時間翻越莫山之後,已不是原定的那支向薊都販運絲綢的商團,轉而帶著三大馬車的稻釀酒桶,化身為樓漠國的酒販,一路沿著官道直奔磐城而去。
大渝的朝制官制與大梁相差無幾,衣冠稍有不同,多為窄袖短襟,區別最大的是房屋樣式,幾乎見不到一處挑簷和斜脊,多以磚石起墻,平木架頂,每層的樓高也稍稍矮一些。磐城當然不比薊都繁華,但南部軍衙和皇屬軍帥府皆設於此,出城不過十幾裡之外便是主營的駐紮之地,故而城池規模比京城也小不瞭多少,安置著許多世襲的軍戶。高級軍官們甚至還仿著京制建成瞭深宅大院,城內不僅商鋪、酒館、客棧應有盡有,甚至還有一座佛寺和一所白神院。
在莫山北接應蕭平旌的是一名二十七八歲的年輕人,名叫席鎧,他五年前便潛入薊都為諜探,開瞭一傢專供上品茶酒的大商行,算是已站穩瞭腳跟,略有人脈。這次奉命南下,給“商團”帶來的路引行照都是真的,一行人進入磐城時未生絲毫波瀾,順利入住瞭城內最大的一傢馬店。
稍歇一晚之後,蕭平旌早早起身,簡單吃過早膳,便帶著魯昭和席鎧出瞭店門,打算先大略感受一下城內的氣氛。
與其他邊境城池一樣,客棧馬店等地方因為有大量外地人員停留,並沒有散落分佈在城內,而是集中於東城一坊,方便官府管理巡檢。離開這片區域向西,過瞭數個街坊之後,道路變得更加開闊,兩邊的房舍如同統一修建的一般,排列整齊,高低一致,看上去年代已久,墻面石踏都有被風化侵蝕的痕跡。而與整個街區的陳舊相比,高高聳立於主道中央那座朱門青瓦的府院格外引人註目,有數列兵士執戟戒防於外,熙攘的往來人流隔著十來丈遠就開始轉向避讓。
席鎧低聲道:“二少爺,那就是皇屬軍的帥府。我已經打聽清楚,康王早就去瞭主營,並不在府中。”
蕭平旌頷首未語,邁著閑適的步子走到帥府主道側旁的一棵古樹下,正打算停步張望,大街另一邊突有連聲開道鑼響,兩排精兵踏步奔來,以槍桿將街面人群驅開隔離,一列儀仗赫赫的車駕緊接著出現,親衛環繞,直向帥府而來。
魯昭訝異地問道:“看這架勢,難道康王回來瞭?”
席鎧怔瞭怔,疑惑地搖頭,“應、應該不可能啊……”
兩人說話間,頂桿飾有黑羽的駟馬車駕已在帥府的大門前停下,親兵放下踏凳,高打車簾,一名四十多歲、氣度儒雅的男子扶著隨從的手下瞭車,從容走進大門。
蕭平旌的心頭一陣狂跳,面上的血色瞬間褪盡,手指不自覺地握住瞭隱在外袍下的短劍劍柄。
“覃凌碩長的這個樣子?”魯昭好奇地又伸瞭伸脖子。
“不,”席鎧神色凝重,語調有些幹澀,“那不是康王……他是皇屬軍的前任主帥,阮英……”
阮英。與長林軍在北境對陣十年,最為危險的敵人。那一道剜心刻骨、抽去瞭長林王府頂梁支柱的朔月彎刀,便是出自於他的手中。
魯昭和席鎧都能想象到蕭平旌此刻的心情,甚是擔憂,一左一右同時拉瞭拉他的衣襟,低低地叫瞭一聲:“二少爺……”
蕭平旌用力閉上瞭眼睛,沒有說話。他心裡明白這是什麼地方,也清楚當前情勢容不得隨性胡來,唯有咬牙忍住胸中翻騰的血氣與怒意,逼迫自己轉身。
由於阮英意料之外的出現,再加上城中該看的地方差不多都掃過瞭一眼,已經無須在外多加停留,三人便退回瞭小巷中,沿著來時之路返回。
此刻已近正午,來往人流漸稠,十之五六的青壯都穿著兵士軍服,偶爾還能看到一兩個校尉級的軍官。蕭平旌知道行進太急會招人耳目,刻意把腳速放得跟路人一樣,時不時向左右看上幾眼,如同在閑逛一般。
走過十字街口,他的視線在即將轉向的時候掠過瞭垂直相交的一條小巷,巷口飄閃而過的人影驀然間閃入眼簾,令他腳下一頓,臉色變得有些蒼白。可是定睛再看過去時,巷口卻已是空空蕩蕩,仿佛方才掠過眼前的那一抹飄飛的裙角,隻是恍惚之間出現的幻覺。
“二少爺,怎麼瞭?”
蕭平旌沒有回答,在原地沉默地站瞭許久,反復回想,也無法確認自己剛才看到的身影究竟是不是林奚。身為一名醫者,扶風堂在大渝京城也有一間分號,林奚若是在薊都,即便兩國開戰也應該有辦法避開危險,但如果她竟然是在這邊境之地的磐城,那情況可就完全不一樣瞭。
“這附近有藥鋪嗎?”
席鎧被問得一怔,延誤瞭片刻方答道:“有,朝那邊過去一整片都是墟市和商鋪,城裡的大藥店差不多都在那兒。”
蕭平旌立即轉身向他所指的街巷奔去,身後兩人不明所以,也隻能緊緊跟上。市集所在的整片街區果然如席鎧所言,散佈著好幾傢藥鋪。蕭平旌每進一傢,便向店中掌櫃描述林奚的模樣和身形,說是自己的姐妹,詢問他們是否見過,問到瞭第三傢,終於有位掌櫃點頭,笑著道:“是有這麼一位姑娘今兒來過,說要蕪芹子,我拿出一匣子來,她又說不是,想看整株的。雖說我們這兒最盛產蕪芹,可它明明隻有果實入藥,誰傢鋪子上會放個整株的?所以我就跟她說啊,如果想連根連葉連花兒地看,那就隻能出城向西到佘山深處自己去找瞭。”
蕭平旌的呼吸微微發緊,“所以她……她是去佘山瞭?”
掌櫃一臉嚴肅地搖頭,“前一陣連下瞭七八天的大雨,山上泥土松滑,怎麼能隨便就去?我勸那位姑娘說啊,至少也得明兒趕早,在山腳找個采藥人指路才行。”
林奚離開瑯琊山就是為瞭遍訪百草,與掌櫃所言甚是吻合,蕭平旌心下稍定,抱拳行禮致瞭謝,轉身離開。席鎧在他身後拉著魯昭緩下腳步,拖遠瞭少許距離,悄聲問道:“二少爺的姐妹?我沒聽說老王爺膝下有郡主啊?”
“本來就沒有。”魯昭抓瞭抓頭皮,“我也不知道二少爺找的這是誰……隻能回去問東青……”
前方的蕭平旌回頭瞟瞭一眼,兩人急忙分開,加速趕上。
在大梁派出的所有諜探中,席鎧可以算是頂尖的一個,可他的主要活動范圍是在薊都,對磐城也僅僅隻是大概瞭解,城外的皇屬軍主營更是在他的能力之外。蕭平旌此行若想更深入地瞭解到軍事上的消息,尚需聯絡幾年前安插進營中的另一位諜探。東青之所以留在馬店沒有一起出門,就是因為要完成這件十分關鍵的任務。
前幾日豐沛的雨量在馬店的大院內殘留瞭好幾攤積水,來往的行商們又不講究,到處踩著濕漉漉的泥腳印,看上去甚是臟亂。東青帶著扮成夥計的親衛們大致清理瞭一下,在院子南廂外搭出草棚,擺瞭條案,放上四個青瓷的酒壇,一副約好瞭買傢正等著試酒的樣子。
事先約定會面的時辰已經過去瞭好一陣,想見的人還沒有人影,倒有兩個來提取其他貨品的本地商戶註意到瞭這邊,先是遠遠站著瞧瞭一陣,最後幹脆走進瞭草棚主動搭話。東青不想讓他們多問,直接拍開一個酒壇的泥封,倒瞭兩碗,邀請二人品嘗。
兩個商戶高興地接過,認認真真地先嘗瞭一口,咂咂嘴又飲下半碗,顯然都很喜歡。
“這酒真是不錯!你們樓漠人就是會釀酒!”誇贊過後,其中一人好奇地問道,“兄弟面生,好像以前沒來過?”
東青一臉自信,“我們傢的酒好,以前一進北燕就被搶光瞭。今年那邊打成一團,局勢越發不穩,做生意的人誰敢去啊,就改走這條線瞭。”
“那怎麼不去大梁呢?”
東青嘁瞭一聲,“大梁的人娘們兮兮的,隻喜歡喝果酒,哪兒咽得下這麼烈的!不好賣!”
大渝人最自傲的就是能飲烈酒,聞言都笑瞭起來,氣氛甚是和諧。
這時一名穿著大渝皇屬軍服的瘦高男子走入院中,稍稍掃視瞭一圈,邁步走向這邊。東青忙將開封的酒壇塞進一個商戶手中,笑道:“見面有緣,這是一點小禮。我們的買傢來瞭,怕是不能再多陪二位。”
這兩名商戶正打算跟他詢個價購買一些,回頭一看,原來竟是軍中采買的,當下不敢多言,笑著道瞭謝,轉身離開。
前來與東青碰面的男子名叫胡松,生在北境山裡的獵戶人傢,父母都死於邊患戰亂之中,他便投瞭軍。因為會學大渝口音,人又機靈,被甄選出來做諜探,偽造戶籍混進皇屬軍營中兩年多,已經做到瞭什長,雖然離高層信源還差得很遠,但至少也能知道些大面上的消息。
“我攬下買酒的差使倒是很順利,偏偏出營的時候遇到瞭一個新來的金吾子,”胡松知道自己來遲,長官必然擔心,假意品酒後先解釋瞭兩句,“他說自己才來不久,對磐城不熟,非得跟我一起同行,叫我引領他逛逛。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機會把他甩開趕過來的。”
大渝朝廷註重軍功,武臣地位也高,薊都權貴傢都願意讓沒有世職的次子們自帶親兵進入軍中,若站得穩,這就是一條晉身之途,即便不太適合或待不下去,走這一遭增加些資歷也沒什麼壞處,於是漸漸便成瞭風尚。對於這些身份雖高但大部分不會留駐的世傢少爺,皇屬軍中一概稱之為金吾子,將他們單獨劃成瞭一個類別。
“這麼不巧,也是沒辦法的事。”東青安慰瞭一句,正要開始詢問,突然看見蕭平旌從院外大步走瞭過來,不由一怔,“二少爺怎麼提早回來瞭?”
蕭平旌一眼看見個穿著軍服的人站在東青面前,也能猜到是要碰面的諜探,一算時辰竟比預定的延遲瞭許久,不禁有些擔心,東青急忙簡略地向他解釋瞭一下。
“既然有金吾子同行,你也不能耽擱久瞭,咱們長話短說吧。”蕭平旌關切地拍瞭拍胡松的手臂,向他笑瞭一下,“康王最近的動靜如何?”
胡松以前是低階兵士,之後又做瞭諜探,第一次見到如此高階的長官,神情不禁有些激動,緊張地咽瞭口唾沫,方才答道:“回二少爺的話,康王已經過來快半個月瞭。磐城比軍營中舒適太多,若按一般的習慣,他應該會留居帥府,可這次卻隻歇瞭一晚,第二天就直接進瞭主營,親自監督操訓戰備,抓得很緊。軍中紛紛傳言,他所準備的……肯定是一個大動作。”
蕭平旌擰眉思索片刻,喃喃道:“要是能混進去看兩眼就好瞭。”
席鎧等人聞言都吃瞭一驚,反倒是胡松比他們鎮定,隻是略微皺瞭皺眉頭,“隻要二少爺吩咐,我自然願意做內應。但說到底,我也隻是一個小小的什長,大營內外重重哨卡,每一步都可能出岔子,風險實在不小。”
東青素知蕭平旌不畏冒險的脾性,他聽到胡松這樣溫吞吞的說法,那簡直就相當於此事可辦的意思,趕緊擺瞭擺手,壓低聲音強行插言:“這已經不是風險大小的問題瞭,我覺得……”
他話還未完,馬店場院入口方向突然傳來一道甚是清晰高亮的聲音,聽上去頗有驚喜之意,“哎呀胡松,找到你瞭!這兒明明是城東,你幹嗎說成是去城西提貨?幸好有人給我指瞭路。”
胡松臉色一變,快速掐住自己的虎口穩住心神,轉過身時面上已掛起笑容,躬身賠禮道:“此地太過嘈雜,哪兒是何公子該來的地方。我不是請您在福蔭酒樓稍等嗎,幫長官們提個貨費不瞭多少時間,下午一定能帶您去白神院。”
席鎧等人這時已猜到來者必定是與胡松同行的那名金吾子,瞬間便將自己調整成瞭酒販的狀態。東青提壇斟滿一碗酒,笑道:“胡軍爺,這位也是軍中的長官?那剛好,嘗嘗我們的酒啊!”
酒香飄來,那名金吾子深嗅瞭一口氣,饒有興趣地走瞭過來。他是一位二十五六歲的青年,未著軍服,穿瞭一領薊都時下流行的斜裁小袍,紮著腰身,體形勁瘦,眉目生得極為俊朗,走到草棚下先飲瞭口酒,咂品瞭片刻方微微笑道:“平旌,好久不見瞭。”
周邊眾人盡數嚇瞭一跳,空氣如同凝固瞭一般,若不是此人語調甚是溫和,東青甚至本能地就想要拔刀。一片驚異惶然之中唯有蕭平旌扶著額角,難以置信地搖瞭搖頭,“大渝金吾子?你還真夠讓人意外的。”
來者回瞭他一個爽朗的笑容,朝四周掃瞭幾眼,道:“此處雖然開敞,不必擔心有人靠近偷聽,但到底不宜長談,咱們還是到屋子裡去吧?”
蕭平旌點瞭點頭,示意席鎧和幾名親衛留在外頭照應,帶著其餘幾人回到單獨包下的小客院中,進屋關上瞭門,先給滿頭都頂著“疑惑”二字的部屬們介紹,“這位是唐晟唐少俠,我的舊識。”
唐晟可不是一個普通的名字,他的話音方落,魯昭便已忍不住失聲驚呼起來,“難道是那個……那個……蒼棲劍唐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