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被白爍突然當做肉盾的爾昀臉色蒼白,一臉懵逼,轉頭瞪向白爍:“你你你你你幹什麼?!”
“我我我我我你管我!”白爍有樣學樣反懟,“你慌什麼,反正你有九條命,戳不死你!”
“你胡說什麼?”爾昀一愣,氣急敗壞看向重昭,“師兄快救我……!”
重昭一臉古怪盯著爾昀,神色一沉,突然拔劍而出指向爾昀:“你是誰?爾昀在哪?”
“爾昀”嬌弱的神情一僵,她回轉頭看向白爍,饒有興致問:“這呆子和我處瞭幾日都沒看出來,人傢還是朝夕相處的師兄妹呢,你這道士是怎麼瞧出來的?”
“好說。”白爍朝後退瞭一步,“客棧裡第一次見我就知道你是冒充的。”
“哦?為何?”
“因為朝夕相處的是我和爾昀,而不是他。”白爍聳聳肩,眨瞭眨眼,“想不到吧,小狐貍,我也是縹緲那旮旯裡出來的。”
“爾昀”一臉無語,還未開口,一旁的南晚已經脫口喚出,“你是狐族慕九!”
“哎呀,被發現瞭。”慕九撇瞭撇嘴,一臉的不開心,他仿佛沒瞧見周圍緊張的氣氛,反而盯著白爍,“小道士,那你又是怎麼猜出我的身份的?”
白爍聲音一卡,撓瞭撓頭,“這個不好說。”
一看白爍這模樣,慕九頂著爾昀的臉,一副抓心撓肺的模樣,“快說快說。”
“也沒什麼,就是昨夜我起夜,去瞭趟茅房,正巧碰到瞭你。”
眾人一愣,神情古怪。
白爍卻是半點不害臊,一攤手,“你既是個男君,又善變幻,想來也隻有狐族的人瞭。都道狐族的慕九妖君愛熱鬧,梧桐武宴這種三界盛事,你怎會錯過?”
慕九見白爍一臉坦蕩,突然嘻嘻一笑,“哎呀,縹緲那窮鄉僻壤裡,怎麼生出你這麼個聰明可人的小姑娘來瞭,真是逗人喜歡……”
慕九說著就朝白爍湊去,隻是他還沒靠近,一雙手已經提溜著他的領子將他掀到瞭一旁,慕九一轉頭,隻見好大一張脂粉臉,駭得連退數步,一步跳到重昭身後朝著花大鐵直嚷嚷,“哎呀好醜,師兄我怕怕。”
重昭額上青筋直跳,聲音啐得出冰來,“爾昀何在?”
“放心吧,城外睡著呢。”慕九翻瞭個白眼,從重昭身後竄出,已是個紅衣少年。
少年生得極俊俏,一雙狐貍眼翻飛,恨不得媚盡眾生,隻是那臉上卻帶著玩世不恭的痞氣。
他雙手叉腰瞪向白爍,朝一直沉默的醉老頭直努嘴,“那瘋子要殺你,你拿小爺我當墊背的做什麼!”
被慕九一頓折騰,眾人差點忘瞭正事。
隻聽白爍一聲嘆:“容先前輩仇恨兩族,若說心中還有善念和愧意,恐怕隻有對狐族瞭。”
“愧意?”慕九一聲輕哼,譏諷地看向容先,“想不到啊,容先,你居然還活著。他這種背信棄義,始亂終棄,貪慕權位,拋妻棄子的畜生,有個屁的愧意!”
說到折辱人,狐族還真是三界當之無愧的祖宗。
“休得胡言!”醉老頭沒開口,一直沉默的北辰突然上前,劍指慕九,神色冷沉。
“喲,狗弟子護主子啦!”慕九啐道:“北辰,你昆侖劍修好這口啊,他都要殺你瞭,你還要上趕著貼你們前掌門的老屁股……”
“你!”
狐族的少主生瞭副絕代的容貌,一開口卻無天管無地收,簡直讓人聽不下去,連北辰這樣的冷性子,都差點拔劍而起。
“慕九妖君!”白爍及時打斷,突然開口,“你不覺得奇怪嗎?”
慕九正罵得起勁,但也沒閑著,十分順口地搭上瞭白爍的話,“什麼奇怪?”
“容先前輩若真是那種為瞭掌門權位拋妻棄子的人,千年前他為何會走火入魔,屠盡師門?千年後他對仙門百傢出手,又為何獨獨對你手下留情?”
“我……”慕九一頓,皺眉,氣得咋咋呼呼,“老子怎麼知道!”
“既然不知,為何不問?”白爍看向容先,“容先前輩,千年前到底發生瞭什麼?”
自慕九身份戳破,醉老頭一直垂著眼,無論周遭如何爭吵,仿佛皆和他無關,哪怕白爍為他說話,問到面前,他也隻是冷冷瞥向眾人,須臾,容先一句未言,轉身朝茅草屋走去。
慕九等瞭半晌,卻沒等到回答,眼中痞氣一收,殺氣四溢,“容先狗賊!還我狐族先輩命來!”
慕九掌心一輪現出,那輪周身火紅,當年妖族神器寂滅輪隨妖皇鴻奕入神界,妖皇飛升前,煉瞭一輪相似的靈器留給狐族。
小寂滅輪從慕九手中飛出,直朝容先後背而去,容先不閃不躲,連頭都不回,眼見那輪要敲在容先背上,一柄仙劍挑出,將小寂滅輪打飛。
“北辰!”慕氣急:“老子先宰瞭你。”
“當年之事,錯不在掌門,你要報狐族的仇,找我昆侖就是!”北辰手握仙劍,以身護在容先身後。
走向草廬的佝僂身影一頓,停瞭下來。
千裡之外,梧桐鳳島。
月冷清秋,一處別閣中,松風臉色蒼白,端坐蒲團上凝神療傷。
突然一隻紙鶴從窗中飛進,落在瞭松風掌中。
“門內傳令?”
松風一愣,打開紙鶴,臉色微變。
“孽徒!”
松風重重咳嗽幾聲。
那孽徒已經被他碎瞭金丹鎖入寒冰洞,竟還能從縹緲逃出去,他果然和妖族有勾連,還不知將來會生出什麼禍端來!
松風長嘆一聲,神情難掩憂色。
無名山中,寂靜的月色下,白爍輕嘆一聲。
“前輩,當年你既為瞭玲瓏族長甘願放棄昆侖掌門之位,又怎會為瞭權位再回昆侖,當年到底發生瞭什麼?”
“仙妖相戀,三界不容。”茅草屋前,一道蒼老的聲音突然響起,“可我卻遇見瞭玲瓏。”
容先終於開瞭口,他轉身走向那三座墳墓。
“昆侖劍修,無情大道,誰都沒有想到,世間第一個打破三界鐵律的會是昆侖弟子。”
容先停在瞭最右的那座墓前,撫上瞭斑駁的無名碑。
“我答應玲瓏再不過問三界之事,和她隱居在蠻荒之地,我們有瞭芯兒,那段時日,是我人生最安寧快活的日子。為瞭她,縱叛離天道,我亦無悔。”
“放屁,什麼無悔,要是無悔,你為何要親手殺瞭她!”慕九怒喝。
墓前的人再度沉默下來。
“那不是掌門的本意!”北辰突然開口,“殺玲瓏族長的是昆侖,不是容先掌門。”
北辰一句話石破天驚,眾人聽得一愣,慕九吼到一半的聲音被打斷,“放屁!千年前戰場之上,千人所見,明明是他……”
“那時的掌門,根本認不出玲瓏族長。”北辰打斷慕九,像是下瞭麼種決心,看向眾人緩緩開口。
“千年前兩族戰亂愈演愈烈,老掌門重傷於妖皇之手,我昆侖世代戍守仙妖結界,老掌門時日無多,昆侖無人能堪大任,一旦無人繼承山門,昆侖必將勢弱。不得已,老掌門以元神之力召容先掌門回歸山門。”
“他回去瞭?”
北辰看向容先背影,“昆侖劍修一脈單傳,老掌門一脈唯有這麼一個嫡傳弟子,掌門如何能不回來。”
北辰聲音一頓。
“容先前輩回昆侖後到底發生瞭什麼?”白爍忍不住問。
“他不肯繼任掌門之位,執意要回蠻荒,老掌門無法,為瞭保住昆侖千年傳承,連同五大長老強行將靈力傳給掌門,並封印瞭掌門和玲瓏族長所有的記憶。”
“你說什麼?”慕九愣住。
“待掌門醒來,老掌門隕落,長老告訴他老掌門死於妖皇之手,掌門悲憤交加,領著昆侖弟子闖入妖界……”北辰輕嘆一聲,“掌門全然不記得玲瓏族長,心懷喪親之痛,對妖族斬盡殺絕,可偏偏妖族來迎敵的是狐族……”
當年一戰,容先在妖界斬盡狐族百人,幾乎全是常玲瓏的血親。
那時常玲瓏還在蠻荒等著容先歸來,狐族失瞭族長,潰不成軍,直到狐族長老送信入蠻荒,請常玲瓏回族,她才知道等瞭半年的人已經繼任昆侖掌門,還對她狐族趕盡殺絕。
常玲瓏根本不信容先拋妻棄女,帶著尚在襁褓的幼女離開蠻荒去見容先,這可一去,也是悲劇的開始……
“玲瓏族長得知狐族受難,帶著孩子匆匆從蠻荒趕回,仙妖結界處,她找到瞭容先掌門。可掌門根本不記得她,玲瓏族長見族人遭難,逼不得已和掌門交手,兩人大戰之時卻……”
北辰聲音一滯,墓前撫摸墓碑的人聽到這裡,蒼老的手緊緊抓住墓碑,不停顫抖。
白爍心底一跳,“孩子!……可是孩子出瞭事?”
北辰閉上眼,幹澀開口:“掌門眼中隻剩師仇,激戰之下,他誤傷瞭玲瓏族長懷中的孩子。”
當年的容先已是上君巔峰,又傳承瞭昆侖老掌門和五大長老的靈力,他的一劍落在稚子身上,結果可想而知!
“玲瓏族長悲憤欲絕,見孩子慘死,一劍撞在瞭掌門的仙劍上,當場氣絕而亡。”北辰閉上眼,仿佛看見瞭千年前那慘烈的一幕,握緊瞭昆侖長劍。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孩子和玲瓏族長的血解開瞭掌門身上的封印。”
沒有什麼話,比這一句更重,墓前的眾人呼吸一頓,朝墓前那道蒼老的背影看去。
“昆侖老掌門怎麼能做出這麼殘忍的事?!”白爍喃喃開口。
解開封印的瞬間,容先看到瞭妻兒的慘死,如此慘景,世上誰能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