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死士都盯著那試吃的下人,準備一有不對就殺瞭尹無常。
那下人喝完瞭粥就戰戰兢兢等著命運宣判,宗霍瞇起的眼睛盯著他的臉:“好吃嗎?”
下人死到臨頭哪裡還顧得粥的口味,聞言臉色更蠟白說道:“小、小人不、不知…”
宗霍瞧著他,忽然一把奪過粥,在死士還來不及勸阻的時候,仰頭倒入口中。
就在入口的一瞬間,宗霍臉色抽動瞭一下。
死士大驚:“公子!”
宗霍雙眸裡精光蠕動,“這才是美味,把剩下的都給本公子拿過來。”
死士們的臉色都陰晴不定,互相對望瞭一下。那試吃的下人跌坐在地上,似乎剛逃出鬼門關。
一個下人顫抖著捧著剩下的粥,來到瞭宗霍的眼前,宗霍盯著露出貪婪。
死士首領在宗霍喝粥的時候冷冷問旁邊:“尹無常呢?”
屬下附耳說道:“首領放心,他已經被我們幾個兄弟看著,一步都離不開廚房。”
眼下距離那個下人喝粥已經過瞭小半個時辰,下人沒有露出任何不適。若說有一種毒藥能等到現在還不發作,隻怕是世上還不存在。
死士首領這才冷冷轉過身,正好看到畏縮在門口的季郎中。看來季郎中也是在怕,他這條命已經是拴在褲腰上,隨時可能丟棄。
宗霍素齋的問題已經解決,剩下的,就是等長安那邊回復的名醫,宗楚客一定會窮盡自己的手段,用再多人性命也要換回他兒子。
廚房裡尹無常盯著這個死士,“老朽鉆研廚藝幾十年,任何食客不曾說過不滿,老朽推瞭三位住持的邀約來到這裡…”
季郎中匆匆忙忙走過來:“公子讓尹神廚這兩日歇在府中,爾等不得無禮。”
原本被尖刀對著的尹無常,聽見以後嘴角一咧,還盯著那死士看。
死士收起瞭刀,面無表情看瞭眼季郎中之後,就離開瞭院子。
季郎中轉身拱拱手說道:“小人這就為您包紮傷口…”
尹無常脖子裡還有被刀劃出的一道血痕,正在往外滲血,這條命都是從鬼門關撿來的。
但是之後神廚的地位已然變瞭天,原來世上真有將齋菜做出肉鮮味的絕妙廚藝,而每天尹無常的做菜過程都是在死士全方位無死角的監視之下,除瞭每次他會倒入進去的那個“獨門秘制”。
至於季郎中,每天會用銀針驗看尹無常的飯食,確保無誤,還要有下人試用。
可是隨著宗霍的胃口越來越大,每天下人搜集到的食材,已經不能夠滿足他瞭。
下人低著頭來傳話:“今天公子、說想要吃參燉鮑魚味道的齋菜…”
宗霍甚至不滿足尹無常每天做的,而非要每日自己點菜,所有的口味,都必須滿足他的要求。
尹無常在廚房握著菜刀,輕笑:“參燉鮑魚?可以啊,但是我需要一點東西。”
死士首領冷冷道:“需要什麼,我們會為你準備。”
尹無常幹脆盯著他說道:“我需要的東西,你們找不到。”
死士首領目光一冷,下意識就要握刀,但這一次尹無常已經不怕他,含笑道:“你們可以派人跟著,但是食材一定要我自己去找。”
死士的刀慢慢放下:“那也不能離開梧州地界。”
尹無常抬首一笑:“放心,就在梧州。”
…
死士首領派瞭兩個得力幹將,死死盯住尹無常,尹無常在梧州的街上七拐八拐,直到跟著他的死士發現,許多街道都是走過瞭一遍。
發現之後他們立即逼問尹無常:“別耍花樣?”
尹無常幽幽一笑:“這不是已經到瞭嗎。”
死士們立即回頭,看見身後出現瞭一座茅草屋,擠在幾座宅院的縫隙裡,所以完全被忽略瞭。
這尹無常故意多繞幾圈,就是想看他們能否發覺這裡?
“進去!”死士推瞭一把凝立不動的尹無常。
尹無常卻腳底紮瞭根一樣,“隻能我一個人進去。”
死士們對望一眼:“你又想耍什麼花樣?”
尹無常幹脆不說話瞭。
一個死士立刻上前,直接抬腳踹開瞭茅草屋的門,他踏進去,卻發現茅草屋三尺見方,根本空無一人。
死士出來以後,對著尹無常:“裡面沒人。”
尹無常淡淡說道:“我說瞭,除瞭我以外的人進去,什麼用也不會有。”
“你!”
這死士要動手的時候,被另一個死士攔住,那死士目光幽深盯著尹無常:“給你半柱香時間。”
尹無常嘴角勾起:“夠瞭。”
尹無常在兩個死士的盯著下,重新推門進去,但在兩人還沒來得及看清楚的時候,尹無常就迅速關瞭門。
茅草屋裡,毫無動靜傳出來。兩個死士都是高手,耳力自不用說,遠超一般人靈敏,可他們無論怎麼凝目傾聽,也聽不到任何的聲音。
兩人似有所感對望一眼。半柱香很快過去,果然…茅屋裡依然沒有尹無常出來。
兩人不再遲疑,迅速抬起刀,手起刀落,茅屋的門飛裂開,煙塵落下之後,兩人沖進去,看見在桌邊站立的尹無常。
尹無常慢條斯理把桌上的東西,一樣樣塞入包袱,對於身後兇神惡煞的死士,毫無反應。他似乎還悠然地看著他們:“東西拿到瞭,走吧。”
死士冷冷盯著他手裡的東西,是一株像人參的東西,他們對著尹無常:“人參是大熱之物,絕對不能給公子食用,你果然包藏禍心。”
尹無常嗤笑一聲,說道:“包藏禍心?你們為何不仔細看看,這人參到底是何物做成。”
兩個死士對瞭對目光,一個上前,伸手拿過那“人參”觀察。
原來,隻是一隻雕刻成瞭人參形狀的胡蘿卜。
尹無常一把奪過胡蘿卜:“你們公子要吃參燉鮑魚,總得讓老朽準備一些像人參的東西。”他冷哼。
死士們當然也不好說什麼,隻能拉著臉,盯著尹無常重新回到宗霍的宅院。
一會去尹無常就關在廚房裡做菜,裡間傳出的香味任是誰都垂涎欲滴。
死士首領,盤問這幾個死士:“你們究竟是在何處,找到的這個…‘神廚’?”他始終沒有放下對尹無常的懷疑,隻不過是這個人這麼多天也沒有露出破綻。
兩個死士面面相覷:“啟稟首領,是梧州我們一個多年的線人,很可靠。”
畢竟除瞭寺廟的高僧,誰也沒有真正見過神廚的樣子,可是尹無常這幾天在宅院裡做的食物,卻是有目共睹。若要冒充神廚,一般人也不定有這樣的能耐。
“茅草屋?”死士首領目光縮瞭一下,“你們還記得那屋子在什麼地方?”
兩人道:“記得,那尹無常故意繞著路走,那地方就在慶安街的街角。”
繞著路走已經很可疑,何況還在那麼偏僻的位置,甚至那幢茅草屋,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安置在那裡。
死士首領眸色陰晴不定,最終還是不放心說道:“你們立刻帶我去一趟。”
兩人互相看瞭看:“現在嗎?”
死士首領目光幽沉,盯著廚房裡的動靜:“不,等入夜。”
——
這次的“參燉鮑魚”,足足燉瞭兩個時辰。等端出來的時候,已經天色微暗。
季郎中小心翼翼用銀針試瞭毒,對宗霍說道:“公子請放心用。”
兩個試吃的下人立刻戰戰兢兢上前,在宗霍面前舀瞭兩勺湯,喝下去。竟然真的有鮑魚和參的味道…
屋中聞見味道的人都低著頭,怕自己難忍這珍饈的美味。應當說尹無常這兩天做的所有飯,都讓人有此感受。
宗霍眼裡也流露出渴望,他抬頭盯著面前那些死士,所有人都如臨大敵,面容冷峻。每天宗霍都要面臨這些死人一樣的臉,可是今天,他尤其覺得不能忍受。
宗霍頓時就覺得一股油腥上頭:“滾出去!不要影響本公子胃口!”
死士首領臉色一變:“公子!”
宗霍臉上一沉,胸中那股氣悶更甚,陰森森道:“你們連讓本公子安心吃飯都不肯,擺著那副臉色存心讓本公子惡心嗎?”
在宅院中吃喝玩樂這些天,宗霍儼然覺得自己已經很安全,將他的劣根性再次助長起來。
死士首領緊捏著拳頭,驟然一轉身,就帶著屋內所有死士走瞭出去。
宗霍眼中劃過得色。
“把湯給本公子端上來!”那下人躬著身軀,雙手慢慢把參湯端上。
宗霍伸手要接過的時候,聽見一聲柔婉嬌聲:“湯羹已放涼,公子請用…”
宗霍的手頓瞭頓,盯住那面前跪著的下人。
“你是誰?”
那下人背影躬著腰,顯得比一般小廝纖細。
那小廝抬起眼,眉清目秀,微微一笑道:“奴才是這宅中伺候公子的下人。”
宗楚客給宗霍擇選的服侍小廝就有數十人,怎麼可能記住每人的臉。
那小廝的胸前,像揣瞭什麼東西的鼓起來…,宗霍的眼睛更緊瞭。
而且這小廝作為男人,皮膚卻可疑的白,一雙手細膩柔滑,臉上似乎還浮現瞭類似的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