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婉兒忽然開口說道:“如果你不帶我們前去,我們就直接求見玄蓮住持。”
正要走的玄泰立刻一頓,轉身盯著荊婉兒。
荊婉兒不怕地看著他。
玄泰冷冷道:“若真的是你們擾瞭慧根的安寧,師父也不會原諒你們。”
不過是嘴硬罷瞭,玄蓮親自許諾他們自由行動,諒玄泰也不敢違抗師命。荊婉兒看一眼裴談,兩人立刻起身,跟著玄泰前去。
一行人趕去瞭那閣樓的院子,就看門鎖好端端在上面,沒有一點被動過的痕跡。
玄泰冷著臉看向身後的小僧人,“鑰匙在誰的手裡?”
荊婉兒再次腦中刺疼瞭一下,因為她昨夜前來的時候,隱約這鎖是開著的。
卻見這些小僧更加面色古怪,低下頭:“師兄,這門是您親自上鎖的,鑰匙已上交給瞭師父。”
玄泰臉色掛不住,他門是鎖瞭,難道要因為這點事,去找玄蓮大師拿鑰匙?
荊婉兒心裡跳,難不成又是…昨夜昏暗不明,她才眼花瞭?
跟著玄泰的小僧下意識說道:“師父這幾日精神一向不大好,一直在方丈室休息。”
玄泰看著這幾個和尚:“把門鎖砸瞭,我倒要看看裡面有什麼東西。”
和尚們面面相覷,連裴談都說道:“玄泰師父,這不好吧?”
荊婉兒瞥瞭一眼,還在想昨夜的事,倒是想不到這個玄泰這麼野蠻。
玄泰見無人敢上前,從鼻子裡哼瞭聲,目光掃過門鎖,忽地一聲輕喝,手握住那長方的鎖就狠命一拽,鎖也應聲而落。竟真的是被他野蠻拽開。
其餘人還來不及驚愕,玄泰立即推開門,抬腳踏瞭進去。
荊婉兒和裴談也頓瞭頓,緊隨其後跟進去。
裡面還是跟之前一樣空蕩蕩,一眼沒有發現什麼異常,隻有一臺樓梯,直直地通向三層那間閣樓
。
玄泰看向瞭閣樓。
小僧的聲音有點抖:“師兄,就,就是在這裡。”
發現慧根鬼魂的地方?
玄泰冷冷看瞭他們一眼,“跟我上樓去看看。”
不出意外樓上的門鎖,也是鎖上的,玄泰抬手晃瞭晃,鎖的相當結實。
到瞭這,都選擇低瞭頭,兩道門都鎖的這樣結實,沒有被撬開的痕跡,肉體凡胎當然不可能進的來,隻剩鬼魂瞭吧?
小僧顫音解釋:“自前日事、事發生,為確保無人再闖入,閣樓上全部都換瞭新鎖,鑰匙也隻有師父保存。”看瞭這裡,就明白武僧殿為什麼隻派一個和尚守在這裡,因為這種情況下想有人混進來是不可能的。
荊婉兒剛在想玄泰要不要連這道門也砸開,就看他一把握住鎖身,赫然一個用力,把那鎖硬生生扭彈簧一樣從中間扭開。
荊婉兒吸口氣。這要是擰脖子想來也是這樣利落。
玄泰盯著門,隨即伸手推開。
明明說不再打擾慧根的靈魂休息,人世間的事真是處處打臉說不準。
熟悉的陳設再次展露在荊婉兒和裴談的眼前。不同的是正對面的那床上,沒有瞭第一次驚悚的屍體,隻不過那床鋪上還可見暗紅色的血污。
屋裡什麼都沒動過,也都在原位。
“若這裡真的有人,那他根本出不去。”玄泰冷冷說道。
這間屋子雖然有窗戶,但是是焊死的。甚至這屋子裡面,還有空氣不流通留下的一絲甜膩和血腥味混合。
“但是發現慧根死的時候,門和窗一樣是緊鎖的。說明殺死慧根的兇手,還是從這裡逃瞭。”荊
婉兒不想拆臺,不過明顯是這間所謂的密室,沒有那麼周全。
玄泰寒著臉,目光看向窗臺,慢慢走瞭過去。
“昨天就在這嗎?”
小僧立刻帶著顫道:“是,是的。”
玄泰片刻才從窗邊轉身,盯著那小僧:“昨天什麼時辰看見的?”
小僧立刻道:“醜、醜時。”
玄泰頓瞭一下後,忽然瞇起瞭眼看著他:“記得這麼清楚?”
在夜晚視線不明,且慌亂害怕的情況下,能保證意識還清醒嗎?
那小僧卻點頭如搗蒜:“因、因為那時寺中的鐘敲響瞭。”
這就像是長安街上的打更人,青龍寺每逢正點,會有守夜的僧人敲一下鐘,當鐘敲過五下,說明就該是起身修行的時間瞭。
這下玄泰沒再言語。
裴談感覺到自己的衣袖被拽瞭拽,低頭一看,荊婉兒目光幽幽。
裴談走到床的另一邊,這裡擺的是一個小香案,上面擺著一個香爐,還有佛珠和木魚。這應該是李修琦用來修行的時候,尤其是還放著供奉的聖果。
裴談伸手,擦瞭一下那個香案。
然後他看瞭看自己的指腹。
荊婉兒這時咬著唇,臉色有點蒼白。
裴談將剛才那隻手收入瞭衣袖裡,繼續環繞著這間屋子。
他們都在糾纏是否有鬼魂,可裴談和荊婉兒想找的是證據。小和尚說聽到瞭醜時的鐘聲敲響,可那個時候,荊婉兒早就回到瞭院子,她躺下快要睡著的時候,隱約才聽見這麼一聲鐘響。
所以所謂的鬼魂肯定不是荊婉兒。甚至是在荊婉兒已經離開之後,才出現的。
“師父已經為慧根師兄做瞭超度儀式,師兄還盤桓在此地,必是冤屈深重瞭。”
就連玄泰都有點面色不穩:“今日已是第三天凈身,午時過後就將慧根火葬,葬於我寺後山的寶塔之下。”
青龍寺是建在靈秀之地,寶塔下更是集天地之氣,畢竟護國神寺鬧鬼這種消息傳出去一點好處都沒有。這麼快就要鎮壓慧根之魂,看來這些和尚心底,也沒有多少情誼在。
荊婉兒看著他們:“但是屍身一毀,你們就再也找不到兇手瞭。”
一個和尚立刻道:“若讓慧根師兄的生魂在此作祟,傳出去有違我寺的聲譽。”
論明哲保身,荊婉兒竟然輸給瞭這群和尚。
裴談不動聲色道:“現在是否鬼魂尚且不清楚,這樣草率未免過於武斷瞭。”
這個玄泰似乎每次都是毫無耐性,盡管是武僧,也是個出傢人,怎會這樣不沉穩。
玄泰看著裴談:“三日凈身儀式的時間是師父親自定下的,儀式後若不入葬,你們就是讓慧根永遠徘徊在這世上不入輪回。”
尋常百姓也不敢將屍身隨意暴屍荒野,更不要說一個有修行的高僧。
玄泰冷冷對著跟來的僧人:“你們全都留下看守,等慧根的儀式結束後。”
裴談也沒有再說什麼,荊婉兒此時的神情明顯是不願多留,他們就跟著玄泰離開瞭這是非之地。
——
如果說從始至終隻有一個僧人在說謊,那他總會露出破綻。可是她特意分瞭幾天,隨機試探的這些僧人,居然全都沒有入她的套。整個青龍寺有數百名和尚,這些人身份,職責各自不一,荊婉兒都覺得寒顫,難道是整個青龍寺都在說一個彌天大謊?
身後有腳步聲,讓荊婉兒驟然轉過身!
她驚悚的目光正正和裴談撞上。
裴談頓住瞭腳步。
他盯著少女煞白的臉,從昨天開始就仿佛受驚瞭一樣,“你怎麼瞭?”
荊婉兒臉上的驚色像是才稍稍有瞭點退卻,卻不知應該開口說什麼。
裴談望著她,自從來瞭青龍寺,荊婉兒就比平常情緒容易波動,方才到底又是什麼觸及她。
“昨天晚上,你在那個院子找到瞭什麼?”裴談問道。
要是在剛才重返閣樓之前,裴談問瞭這句話,荊婉兒自然會回答什麼也沒有找到,昨夜她甚至不曾能進到那間屋子裡,就被阻攔瞭。
可是現在,荊婉兒隻覺得被一股怪異的感受攫住。
“昨天我在閣樓外面,遇見瞭一個僧人,離得太遠,隻能看清他的衣著。”因為衣著是僧袍,所以才先入為主覺得是一個僧人。
換句話說,在青龍寺穿著僧袍的人,不是和尚僧人又是誰呢?
裴談盯著荊婉兒的樣子,不由皺起瞭眉…“怎麼瞭?”
“大人,兇器一直都在我們眼前。”荊婉兒終於把這句話說出來。
她相信裴談也知道瞭,剛才她的暗示裴談很明顯已經懂瞭。
當他們再次看到瞭那間閣樓,床另一側擺放的小香案,看到上面的東西,終於明白自己被所謂的一葉障目,是什麼意思。
慧根後腦的傷,是被一件硬如石頭的東西擊打,寺廟裡,連一片碎石都被打掃的幹幹凈凈,有什麼東西,是能殺死人,甚至完全不引人註意,騙過瞭荊婉兒和大理寺卿的眼。
“是木魚。”荊婉兒一字一頓說道。
出傢人用的木魚,每日誦經敲擊,寺廟中最平常的物事,太平常和隨處可見瞭,才沒有誰會多看一眼。
裴談望著少女的表情,“我方才看瞭那香案,那木魚,沒有擺放在原來的地方。”木魚移瞭位置,因為他看到那香案上,有一處非常幹凈,那正是一個木魚的輪廓。
說明木魚之前,是擺在那裡的,而且很長時間都在那裡。
“大人還記得發現慧根屍體那天,香案上是什麼樣子的?”荊婉兒忽然問。
裴談明白她的意思,目光幽幽說:“那天木魚的擺放並無異樣。”
…所以哪裡有什麼鬼神,分明是人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