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不能被看出來啊。女生故意裝出打哈欠的樣子,趁機揉揉眼睛。

隻是太難受瞭,說不出的難受。

考得一團糟難受,收到的答復更讓她難受。

他是宋叢啊,別人用力去背的古詩詞看兩遍就能記住,數理化公式都清清楚楚印在腦子裡,隨便扔去一題就能在草稿紙上寫寫畫畫出答案,他怎麼可能忘呢?歡爾和景棲遲名次零零整整他記得一清二楚,唯一說得通的解釋是,他根本就沒有註意。

祁琪一直認為,他們四個人比和其他同學關系好,彼此之間也是一樣。可這一刻她被刺痛瞭,原來在最看中的那個人心裡,自己完完全全不同於另外兩人。

從講臺望過去,宋叢用手機不知在展示什麼,三人頭對頭紮成一團,接著笑作一片。

如同走在平衡木上重心突然偏離,祁琪感覺自己正在被一個想法強烈地拉扯——景棲遲也就算瞭,可歡爾呢?她是小地方的後來者啊,就因為運氣好也住在傢屬院便能理所應當站到他的身邊?

她暗吸一口氣,垂著頭回到座位。

歡爾見狀對兩名男生做個“噓”的口型轉身湊上來,輕輕拍她後背。

耳邊傳來蚊子般安慰的聲音,“沒關系啦,想想之前怎麼學的,肯定這段小鞭子沒抽緊。”

祁琪趴在課桌上,將頭埋進手臂。

“你不總鼓勵我還有時間麼,用自己身上失靈瞭?”

“好啦,這才哪兒跟哪兒,”

“別難受啦,咱缺啥補啥,中午讓景棲遲給你買烤雞翅膀。”

祁琪不由笑瞭,她抬起頭,“吃到一飛沖天?”

“總得表個決心吧。”歡爾瞧著夥伴神態見好,認真問道,“是不是還是理化拖後腿?”

“嗯,”祁琪點頭,“我還是要去補課。”

“補!上最好的班,就照著三萬補。”

祁琪再次被逗樂,可隨即又因剛剛的陰暗想法自慚形穢。歡爾一無所知,真心實意拿自己當朋友,她怎能暗地裡這樣想她?

她因自己無聊的妒忌生氣,她是氣自己。

景棲遲從後排伸過腦袋,“不就一回月考,至於麼你。”

怒氣找到爆破點,祁琪一股道全撒出來,“你幹什麼瞭你,憑什麼連你都比我強。”

她知道自己在泄憤,可除瞭認識最久的他也沒人能受得住自己這場無名火氣。

果然景棲遲無所謂地哼一聲,“我屁事沒幹,但就點正。管得著麼。”

“哎,煩人。”祁琪推他一下,拿起練習冊開始做題。

少女的心事像狂風,像海嘯,像這世界上最為暴烈殘酷的災難,毫無預兆降臨,不管不顧發出力量,最後留下一地殘骸悄無聲息離開。也隻有在很多年後回望,才發現當時那股轟轟烈烈翻天覆地不過是漫長歲月裡一段回憶,隻不過有的深些,有的淺些,有的幹脆被忘得一幹二凈。

開始補課後祁琪成績轉好,作文更是破天荒拿瞭一次滿分——要知道在人才濟濟的天中,這可是值得敲鑼打鼓慶祝的一件大喜事。她早已忘瞭這出小插曲,每日放學仍是四人一同回傢,她會先他們轉去另一條路,有時騎出老遠還會聽到景棲遲與歡爾鬥嘴的聲音,吵鬧與歡笑留在夜色裡,祁琪想,要是一直這樣就好瞭。

景棲遲最終與新手機擦肩而過。

擦肩而過是種抬舉,事實上他連手機殼都夠不上。

月考、期中、期末,景媽甚至為鼓勵將下學期第一次月考都計入在內,可冬去春來,他成瞭徹頭徹尾的景仲永,再沒沖出過班裡後十名。

歡爾名次基本穩定在班級中段,成瞭既不會被批評又不至被表揚的普通大軍一員。身邊人對此都很滿意,爺爺奶奶被告知這成績能考上大學——雖然他們連一本二本都弄不清楚,父母認為在強手如林的天中這地位已相當不錯,連院裡的叔叔阿姨都說歡爾沒過來多久就比其他孩子強瞭。說到底,在大傢眼裡陳歡爾的比較對象不是現在身邊的同齡人,而是那個若沒有轉學還在四水讀高中的姑娘。

相比另外一種可能性,她確實好很多。

這天在景傢蹭完晚飯,景媽提出要她給景棲遲“輔導”——宋叢不在,相對先進也得對後進負責,歡爾不得已開始研究他的月考試卷。

房門一關,景棲遲現出原形,“差不多行瞭,晚瞭我還得送你回去。”

歡爾不理,攤開卷子趴床上一門門看。

男生鼓鼓嘴,拽過椅子優哉遊哉帶上耳機看訓練視頻。

文科倒沒什麼,無非是歷史年份沒記清,政治純屬不背,主觀題幹脆把選擇題題幹胡亂抄一通湊數;理科類大題基本空著,乍一看沒什麼,可仔細研究問題就出來瞭。

《樹下有片紅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