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學發給我的,這視頻大院群都轉遍瞭。”黃璐碰碰歡爾,“你倆到底真好假好?”
歡爾將手機遞回去,咧嘴假笑一下。
從開學到現在就發過一條信息,景棲遲問還需不需要添置東西,她回不用。至於其他,好像也沒什麼必須溝通的事項。她有宿舍姐妹,他也成瞭響當當的計院小景,各有各的生活未嘗不好。
歡爾看著手裡的防曬霜莫名感慨,按小景以往脾氣送來的會是降暑沖劑,防曬霜這東西隻有姑娘提點才會送吧。
他一向女生緣不錯。
景棲遲剛回到隊列,一旁正往臉上脖子上拼命糊防曬霜的男生挑眉,“送出去瞭?”
這位膚白貌美大長腿的男孩住他下鋪,名叫邱陽。是全宿舍,不,大概是全男生樓唯一一個拖三個行李箱來報道的新生。別人見面送傢鄉特產,邱陽送的是防曬霜——那個小號登機箱裡滿滿當當洗漱護膚品。
景棲遲望向醫藥院方隊,“嗯”一聲。
“女朋友?”邱陽合上蓋子,帶好軍帽,又將軍訓服拉鏈一直拉到頭,嚴嚴實實蓋住脖子。
“不是。”景棲遲未挪視線,“還不是。”
“出息,眼珠子都要瞪出來瞭。”邱陽心領神會一笑,“你必須建立起危機意識,林子大瞭有的是膽兒大的鳥,長點兒心吧。”
若非那一口大碴子味,誰能猜到這位精致講究的仁兄骨子裡住著東北大漢的靈魂。
景棲遲這才慢悠悠瞧他一眼,“我心裡有數。”
這是句逞強的話,也是男生間為瞭不失顏面故意宣告的話。事實上他常常會想起“不清楚,都不清楚”這七個字,升學宴回傢的路上想,獨自改代碼的深夜想,許久沒有她的消息拿起手機又放下的時候也在想。想多瞭便開始懷疑是不是陳歡爾是對的,或許自己將某些情感與另外一些混為一談隻因它出現的時機太過湊巧。
在最黯然最孤獨也最為不堪一擊的時間裡,那些情感開出瞭花。
景棲遲不敢貿然行動,因為萬一錯瞭——自己識別錯瞭,那對他和陳歡爾都將是一種重創,對過去的日子對他們所共同經歷的一切都顯得太隨意瞭。
所以他打算等等看,在離她最近的地方聽聽心會怎麼說。
軍訓結束後大學生活才正式開啟。社團招新黃璐經層層選拔進瞭校學生會,名曰開疆擴土廣結善緣,翻譯過來就是多認識點人好找男朋友。歡爾看瞭一圈決定去武術社,出行前父母百般叮嚀務必堅持鍛煉,武術社有專門活動室場地大器械全,相當於找個免費拳館何樂而不為。至於學習,大一多為基礎課進度不快難度也不算高,少量大課要去本部其餘專業課皆在院內,再也沒有試卷作業的壓力,生活一下有瞭自由的味道。
對,自由。
宿舍夜談會可以開到凌晨三點,晚飯能去食堂也能校外擼串,穿漂亮衣服染喜歡的發色,哪怕看《金瓶梅》也一絲不茍堂堂正正。
歡爾有時會想,那些努力的日夜可真值。它們的存在和這份自由仿佛是一種等價交換,而它們也是唯一的無可取代的交換砝碼。
36, 一座橋的距離2
十一將至,黃璐熱情邀約,“跟我走嗎?姐帶你好好玩玩。”
歡爾搖頭,“我回傢。”
黃金周一票難求,她早早搶下自己和景棲遲兩人的車票。
“才幾天你還回去?”黃璐驚訝,“至於麼,這麼念傢。”
歡爾笑,“我晚回來兩天,跟導員請假瞭。其他課點名你幫我說一下。”
“沒問題。”黃璐應下,轉而壞笑,“我猜小景也晚歸,你倆……”
歡爾捂她嘴叫停,“別瞎猜。”
必須回去和一定晚歸,都出於相同理由。
沒買到臥鋪,歡爾和景棲遲輕裝上陣踏上歸途。硬座車廂人滿為患,近一半都是與他們同齡的年輕面孔。對面座位是三位結伴的臨校學生,閑聊過各自校園生活有人提議打撲克。四多一,大傢熱熱鬧鬧討論繼而自創出一種五人打法,一邊打一邊改進規則,說說笑笑不亦樂乎。直至晌午三人到站下車,歡爾與景棲遲同他們告別,未留聯系方式說著有緣再會。
小孩子涉世未深,對轉學半年又走的同桌也會哭一通鼻子頗具儀式感地留下一頁同學錄然後抱緊對方說我才不會忘記你;長大以後的人們再也不會這樣做,一次活動,一段共事,一場酒局,一程相伴,陌生人之間的關聯總在發生又總在結束,就像大病小災過後身體裡自發而成的免疫抗體,經歷多瞭自然變得習以為常。
至於改變的節點,你來想想,那其實隻是模糊而綿延的一個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