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爾不服,“我就是生氣,一個宿舍住著有必要因這幾分錢爭來爭去?”
邱裡放下懷裡抱著的一摞金融專業書,“歡爾,你真以為我跟璐兒不知道老大就是想趁機省點?冬天冷宿舍四個三個受不瞭,隻要開空調這錢就得大傢攤,除非誰開得瞭這個口跟慧欣說不用你掏,那不擺著傷她自尊麼。慧欣說不冷無非是想少用點自己也少出點,她又不能強制不開,這麼明顯的事你看不出?”
奈何陳歡爾真就沒看出,她凈惦記怎麼算數據瞭。
邱裡娓娓繼續,“慧欣情況不像我們,她貧困生沒申上,就加瞭一個社團還是勤工儉學。你仔細想想,平時咱們一起吃飯,她打過幾個好菜沒有?這一學期她買過幾件衣服?上次班裡去 KTV 是不是就她沒去?”
歡爾被問得啞口無言,仿佛自己變成這場鬧劇的始作俑者。
邱裡所提到的,盡數發生在日常裡的細節,她完完全全忽略。
她以為老大隻是一心撲在學習上無暇理會其他,卻從未想過去瞭解這份心無旁騖的背後有怎樣的為難與酸楚。
她們已成人,變成傢庭壓力的承擔者,變成需三思考量的社會動物,變成擁有自尊也用盡力量去守護自尊的獨立個體。
歡爾久久沉默著。
邱裡拍拍她肩膀,繼而自顧將那張紙搓成一團,“能幫就幫一把,你說是不是?”
“嗯,”歡爾朝她點點頭,不覺有些哀怨,“你們怎麼就知道呢。”
這張紙如若遞出去,不僅會破壞一段關系,她真的會傷害到一個人。
“我媽做生意嘛,我又單親,小時候去別人傢作客她特別愛帶上我,畢竟好打苦情牌,去之前總會提前囑咐一些話。”邱裡將紙團扔進垃圾桶,一邊換睡衣一邊說道,“可能見人見的多吧,熟能生巧。”
眼瞅歡爾神色轉變趕緊叫停,“你可甭同情我,我吃穿不愁生活幸福,而且我跟我媽關系相當好。她那時候剛起步,難,我完全理解。”
富二代也總帶些標簽,比如高高在上,比如同理心差,比如花天酒地坐享其成。可邱裡身上完全沒有這些特質,她上進、勤奮、心胸廣闊,除瞭大手大腳偶爾展露不識人間疾苦的勁兒有點找打,總體來說,她是一個非常討喜的富二代。
“但璐兒跟我不一樣,她天生情商高人間交際花,你可得跟她多學著點。”邱裡笑起來,“不過歡爾,我真覺得你運氣特別好。一逃課老師就不點名,隨便出去吃個飯都能抽到免單劵,還有前天,那真是大風刮到腳邊一百塊錢。你察覺不到的那些璐兒正好能在近處提點,今天一樣,恰好就是我先回來,你說你這運氣。”
歡爾嗤嗤笑,“沒辦法,好運來擋都擋不住。”
邱裡故作嫌棄瞪她一眼,“這事就算過去瞭。之後要麼跟我們去圖書館,要麼空調費你再多掏點,誰讓你懶。”
“好!”歡爾一口應下,“不提瞭,放心!”
小風波就這樣無聲無息消散。歡爾開始同她們泡圖書館,步伐一致自然再無事端。其實細節一直都在,隻是欠缺那份留意。她發現邱裡總會多打一個菜,吃到一半卻又嚷嚷打多瞭你們趕緊幫我吃點別浪費,而黃璐則常從學生會帶回兼職消息,回宿舍朝慧欣一通撒嬌我這周要回傢老大你行行好替我去嘛。大傢隻是在能力范圍內多做一點,繼而用這一星半點守護著那個女孩驕傲而寶貴的自尊。
有些距離是自出生就定下的。怨天尤人亦或自怨自艾全無法改變,拼命跑瞭追瞭也會發現面前淌著一條河,過不去就是過不去。絕望的人會放棄,止步於此在岸邊謀一份營生,自此安度晚年;而那些不甘的人則沿河岸繼續跑,這條路會很累很辛苦,甚至荒草叢生到開始質疑:我是不是應該回頭。
這條河有很多名字,成就、財富、地位、階級,很多很多。
但這條河上一定有座橋。
這岸的人能過去,對岸的人會上來。
曲終過盡,回首煙波。
其實隻隔一座橋的距離。
38, 一座橋的距離4
春末夏初,一年一度的新生足球賽如約而至。
藥院人少,前湊後湊拉出十一人,最終以一球未進的全敗戰績歡快告別賽場。本院淘汰後歡爾興致缺缺,倒是隔壁宿舍一幫姑娘知她認識景棲遲,非要組團去觀摩傳說中的“計院小景”。
歡爾本不願去,可耐不住黃璐苦口婆心講道理——小景又送防曬又跟你一起回傢,大傢都知道你們是老同學關系好,舉手之勞不幫你非要把清高寫臉上讓人背後亂猜?多影響團結。
歡爾倒沒琢磨這一層,不想去一是因為球賽在本部過去太遠,二是認識多久她就看景棲遲踢瞭多久的球,親友團太多以至於真親友去瞭都搶不到最佳視角,她和宋叢早就習慣放假陪練比賽退守。黃璐的話她聽懂瞭,現而今得因為我們是朋友可也隻是朋友去帶人看他比賽,出席變成一場自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