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北J,天兒的確夠熱,與其說是這個世界如蒸籠,倒還不如說它像個巨大的烤箱來的貼切,因為北方的空氣總是幹燥的,沒有半點兒水分。而我們每個人都更像是這個烤箱中正在被炙烤著的食物一樣,持續的高溫隨時都會把人烤焦。
蟬鳴聲不絕於耳,一陣一陣的,不知道是否在向上天宣泄著自己僅有三兩個月生命的不公,還是在控訴著夏日的炎熱。反正不管是人還是動物,總會被這種炎熱的氣息悶得憋著一口氣在胸膛裡怎麼都不太得勁兒。
“您好,一共636元!”醫院馬路對面康復便利店的收銀員在顧翊買單時對其說道。
“那您等一下,我再拿一箱奶。”顧翊對營業員說道。
不大的便利店內排隊買東西的人很多,就連顧翊的身後都已經站瞭有七八個人瞭,各自手中都拿著全然不同的商品,有生活所需,還有營養品,還有護理品。其實若要在此處觀察的話,不難分辨出他們各自的目的,以及所購買商品的用途。因為醫院就是人生百態,更是生命開始和結束的起始點,更多的作用則是人體的“修理廠”,幫助人體彌補硬件上的一些缺陷。
“麻煩您再幫我算一下。”顧翊將一箱奶放到收銀臺上,雙手拍瞭拍手掌上沾染的灰塵。
“688元。”收銀員說道。
“給!”顧翊從包裡掏出兩張一百的說道。
隨後她扔站在遠處,等待著收銀員將零錢找回到她手中她才提著東西走出便利店。
“快走快走,熱得不行瞭。”趙雨菲說道。
趙雨菲的話音剛剛落下,顧翊手中提著的一盒禮品手提袋突然斷裂,摔落在地上,顧翊不得不彎下腰將手裡的東西放下,轉頭跑進店裡又重新管老板要瞭個袋子,將其挨個兒撿起。趙雨菲見狀剛要沖上前去幫忙,但是馬路上卻車流不斷,走到對面也需要一段時間。顧翊見狀也對趙雨菲打瞭個手勢,示意她自己也可以,不需要幫忙。
隻見趙雨菲為瞭盡可能地避免太陽的炙烤和紫外線的侵襲,站在便利店對面醫院樓下的一棵大樹前,並在跟顧翊說話時,用右手遮擋在自己的眼睛上方,以此減少強烈的日光對視線的幹擾。顧麟則拄著拐杖站在趙雨菲旁邊,熱的滿頭大汗一言不發,若是往常的話,估計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顧麟的話最多。
“怎麼今天啞火不說話瞭,再說你姐在這兒你怕啥?”趙雨菲用胳膊肘碰瞭一下正在發呆的顧麟說道,險些將她拄著的拐杖碰倒。
“嗯?哦,我沒啥怕的,就覺得我好像每次闖禍都是我姐來給我收拾爛攤子。”顧麟說道。
“知道就好啦,你說在北J距離老傢那麼遠,你又是他唯一的親弟弟,她不照顧你照顧誰啊?”趙雨菲目光看著正在走近的顧翊對身旁的顧麟說道。
“聊什麼呢?”顧翊兩隻手提的滿滿當當的東西穿過馬路,走到趙雨菲和弟弟顧麟面前說道。
“我說,你弟弟都心疼你瞭。”趙雨菲撇著嘴笑著對顧翊說道。
“得瞭吧,他要是能知道心疼他姐,還真就說明他長大瞭!”顧翊看著顧麟說道。
顧麟這次也沒有說話為自己辯駁,他剛剛在看到姐姐彎腰去一個一個撿拾在地上的水果時的樣子就是覺得心裡好像不是滋味兒,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對瞭,菲菲你看看我買的東西是不是還是有點兒少。”顧翊示意著趙雨菲看看手中自己買的東西,並詢問著她的意見。
“哎呀行瞭,手都拎不下瞭還要買多少。人傢要是原諒你的話,怎麼都會原諒你;怪罪你的話,你就是把超市的東西都搬空瞭,送到她床前,人傢還是一樣的態度,反正是這麼個意思,這心意在這兒瞭。”趙雨菲說道。
“也是,那……咱們趕緊進去吧,我手指頭都快要勒斷掉瞭。”顧翊說完就要往住院樓的電梯口處走去。
“走唄,不過你等會兒我,這一箱水果也好沉的,一二十斤呢大姐!”趙雨菲說著也跟在顧翊的後面向內走去,顧麟則拄著拐杖跟在其身後。
顧翊走在三人中的最前面,在到達19樓後徑直走向醫生告知她的15號病房門前。顧翊將臉貼近房門的玻璃,向病房內張望著,隻見房內三張床,最裡面靠近窗戶的那張床旁邊的簾子被拉的嚴嚴實實,僅能看到一個床尾。靠近門口的這兩張床則沒有什麼不同,其中一張床上面坐著一個穿病號服的孩子在玩著玩具,傢長坐在一旁;另一張床上則是一個老人,有個中年女人正在端著碗裡的食物一口一口的朝其嘴裡投送。
顧翊禮貌性地敲瞭敲門,隨後便推門而入。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躺在最裡面用簾子遮擋著的必然就是錢婉兒瞭。顧翊回頭看看身後的顧麟,他則馬上領會瞭姐姐的意思,以點頭作為回應。因為他來看過錢婉兒,隻不過她還在昏迷當中,他當然準確地知道錢婉兒所在的病房和床位。
隻見顧翊提著一大堆的東西走到病房的最裡面靠窗處,看見一個看起來大約有五十歲模樣的男人在給錢婉兒用毛巾擦手,著實給嚇瞭一跳,水果什麼的再一次散落在地上。
“啊!”顧翊捂著嘴尖叫瞭一聲,惹得整個病房內所有人的註意力都轉到瞭顧翊身上,其中那個孩子的傢長還回過頭來沿著顧翊的視線朝著錢婉兒的病區探頭瞅瞭一眼。
跟在顧翊身後的趙雨菲和顧麟聞聲也加快瞭腳步,兩步並作一步的站在顧翊身後,想要看看到底發生瞭什麼。
那個正在給錢婉兒擦手的男人聞聲也停下瞭手中的動作,也沒做任何解釋,隻是非常淡定的坐在床頭的塑料凳上,轉而將毛巾在水裡清洗瞭一下擰去上面的水分。躺在床上的錢婉兒似乎也已經蘇醒過來,不過以目前的狀況來看,她的嘴上還帶著氧氣面罩,身體也有些虛弱,雖能明顯地看到她在張口想要說些什麼,但卻什麼聲音都沒能發出來。再仔細一看的話,錢婉兒的目光則停留在站在最後拄著拐杖的顧麟身上。
順著目光再向錢婉兒的頭頂看去,她的頭上也頂著一塊兒紗網,靠近右側耳朵上方的位置則貼著一塊兒紗佈,隱約滲出的紅色血跡浸透瞭潔白的紗佈。除此之外臉頰處還有明顯地擦傷,皮膚上的傷口也已經有瞭結痂的趨勢。
讓顧翊有些吃驚的就是看到面前躺著的女孩兒,就是她曾經來北J求學時最要好的朋友錢婉兒,原本她隻是以為是同名同姓的巧合,沒想到這次命運再次給她開瞭個讓她都感覺到自己擁有主角光環的玩笑,這種玩笑讓她覺得好像在哪兒都能遇到自己的故友,壓根就不太真實。
而且想想自己與錢婉兒之間最有意思的點在於,先前他們倆的相識並且成為朋友也是顧翊送錢婉兒去醫院這件事情引發的,如今再次見面又是在醫院,就覺得好像醫院是他們彼此命中註定的“約會”地點一樣。
不過好在顧翊先前也經歷過與此相比更加巧合的事情,她在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時也早已有瞭心裡準備,並沒有在這種境況之下表現的特別吃驚。隻是原先那個教自己舞蹈、處處站在自己立場幫助自己且舞姿婀娜、長發飄飄的錢婉兒,神韻雖猶在,長相這幾年未見也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就是原先的齊腰長發如今換成瞭貼著頭皮修剪的短寸發茬兒,難免讓人覺得唏噓,而顧翊看在眼裡更多的則是心疼。
“拿這麼些東西做什麼?”那個梳著分頭戴著一副貌似是體制內工作人員標配的無框眼鏡的男人看著顧翊說道,並將毛巾搭在床頭櫃上,用手摘下眼鏡用衣角擦瞭擦鏡框重新戴回到鼻梁上。
“您是?”顧翊詢問道。
“我是她父親,錢志剛!”錢志剛說著,伸出瞭一隻手欲與顧翊握手。
不過說實話,錢志剛這個人從外表看起來雖然年紀大瞭些,但是皮膚顏色跟同齡人比起來還要顯得年輕許多,一看也就不屬於工薪階層的人物。尤其是他那梳的油光發亮的分頭,雖有幾絲白發,配上大白鏡片的眼睛,讓他頗有幾分領導的氣質在身上。
除此之外,錢志剛一開口說話,好像自帶氣場一樣,簡單幾個字雖沒有其他的任何內容,但語氣中所透露出的盡是沉穩,每一個字好像都充滿瞭力量。
“您好,叔叔!顧翊,喊我小翊就行。”顧翊也伸出手來回應道。
“嗯,那……這兩位是……?”錢志剛的目光掃向站在顧翊身後的趙雨菲和葉佳棟。
趙雨菲倒沒什麼心虛的,她的職業讓她向來相信萬事萬物自有公道,而她的性格和傢境又讓她充滿瞭自信,敢於直面一切的勇氣。倒是站在最後的顧麟,還未大學畢業,眼神裡時刻透露著某種清澈的愚蠢,他或許也深知是自己的原因,眼神始終不敢與錢志剛的眼神對視。
“哦,這個是我朋友,趙雨菲,律師。”顧翊介紹道。
“哦,律師都請來瞭啊?”錢志剛一邊與趙雨菲握著手一邊對顧翊說道。
“不是不是,您誤會瞭,她是來找我的,跟這事兒無關。”顧翊連忙解釋道。
“哦~好。”錢志剛點著頭說道,尾音拖得有些長。
“對瞭,這是我弟弟,顧麟!叔叔您也可以喊他小麟。”趙雨菲閃開身子,顧翊拉著顧麟的胳膊說道。
錢志剛這次沒有如前兩次那樣,立馬作出回復,而是從趙雨菲和顧翊兩人中間穿過,用雙眼打量著站在面前的顧麟,眼神中充滿瞭審視,讓本來就不敢直視錢志剛眼睛的顧麟更加覺得渾身不自在。
“叔……叔叔好!”顧麟拄著拐杖勉強從不安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點著頭跟錢志剛打著招呼。
“嗯……小夥兒倒是挺不錯。說吧,跟我閨女在一起多久瞭?”錢志剛表情嚴肅的說道。
此時,站在一旁的顧翊和趙雨菲問聽此言也有些許詫異,因為趙雨菲曾經聽過顧翊跟她說一些關於自己的故事,倒對錢婉兒這個名字也有所耳聞。但是……但是收瞭自己閨蜜的弟弟作為自己男朋友,這未免也太狗血瞭吧,貌似也隻有在像是《霸道總裁愛上我》這種言情小說中才能看到這種橋段。但是回想在現實中,不禁讓她和顧翊兩人紛紛搖頭,表示不可能。
顧翊聽瞭這話,看她臉上那種難以言說的表情,估計內心此刻也在想:“這個世界,不會那麼離譜吧。而且離譜的事情全都發生在瞭自己身上,能不能換一個人霍霍一下。”
但是當顧翊轉頭望向顧麟的時候,看到他的眼神搭在錢婉兒身上時是如此堅定,而且錢婉兒看向顧麟的時候,雖嘴上帶著氧氣面罩,但是她那嘴角的甜蜜微笑仍然若隱若現,似乎也印證瞭錢志剛這句話的真實性,一時間就讓顧翊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的感覺。
不過要是回想這一切的話,好像他們兩個人是男女朋友的話倒也合理。不過唯一的就是,自己從未聽顧麟向自己提及過已經戀愛瞭這件事情,按照往常的話顧麟有任何事情都會跟自己商討,征求自己的意見,顧翊也隻覺得有些奇怪。也從未想過弟弟顧麟竟然背著自己悶聲幹大事,若不是這次出瞭事情瞞不住瞭,顧麟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告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