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顏經常會隨身攜帶一塊浸毒的帕子,還有一瓶劇毒,都放在中衣袖袋裡,可是現在根本沒有任何時機掏出。對方的刀很快,隻要她稍微一分神,給他露出一點點破綻,九成可能被一刀殺死。
所以冉顏暫時不去想它,隻集中精力的防備。
蘇伏從前給過冉顏一本吐納之法,她每天都練,從不懈怠,所以體力才能堅持到現在。
黑衣人深吸瞭一口氣,緩緩抬起刀。
冉顏心頭一凜,知道他這是準備做全力一擊,額頭上瞬間滲出細密的汗水。
沒有時間多想,刀風已然逼近。
昏暗的光線中,以冉顏的眼力能大概看見刀的走向,手中的刀隔在身前。兵刃相接,冉顏被生生震退瞭幾步,整個身子搖搖欲墜。
黑衣心中驚訝,他用刀雖然不算最快,卻已經不弱瞭,眼前這個弱女子,居然能如此精準的擋住他!而且倘若不是她不會武功,女人力氣天生又比男人弱一些,她也未必不能還擊。
想剿這裡,黑衣人心裡有些急躁,手上攻擊的力度越來越大,也越來越迅猛。
刀影密佈之中,冉顏身上屢屢添傷,她沒有那個能力把自己護周全,隻能撿著緊要的地方護,對方攻擊速度極快,她雖然能看清,但是來不及躲避,隻能硬生生的接下,四次攻擊下來冉顏已經筋疲力盡,虎口處那種撕裂的疼已經漸漸趨於麻木,但她覺得自己越來越不能控制自己的手。
堅摻,隻要堅持到他再次需要喘息時間…”,
冉顏渾身已經麻木,但是腦子無比清醒。她剛才估計迷藥的藥性還未到達高峰,所以不敢冒然分散註意力,但經過一番劇烈運動,藥性發揮的會更快。
黑衣人正預備再次攻擊,腳步卻晃瞭一下,他條件反射的用劍止住身體。
冉顏一見機不可失,立刻掏出毒藥拔開塞子丟到他腳下。
黑衣人立刻搖搖晃晃的退開幾步,以手遮住口鼻,冉顏提著刀一步步走上前,將那毒藥瓶子再次踢到他面前。
就在黑衣人準備再次退開的時候,冉顏毫無預料的開始舉刀反擊。
黑衣人意識漸漸有些模糊,見冉顏居然開始反擊,心中大驚,但他也發現自己一旦劇烈運動,所中的迷藥的癥狀便會更嚴重,所以一直憑藉自己的步伐輕盈躲避。
但是幾次躲避之後,黑衣人更加驚訝的發現,冉顏的刀法雖然沒有任何套路,顯得很凌亂,但是每每都能迅速抓到破綻,不出片刻,他身上已然掛瞭彩。眼下都還隻是皮外傷,但等一會兒就不一定瞭。
黑衣人一咬牙,掏出一顆丹藥,將外面的蠟捏碎之後,丟進口中。
這是激發身體潛能的一種藥物,透支體力,很多殺手在執行任務出現差錯的時候,在最後一刻服下,可以進行拚死一搏。
冉顏也從某些武俠作品中看過,當時她還與同事猜測過,如果真有這種東西,應該可以歸類為高濃度刺激劑類的興奮劑藥物,過量服用可能導致猝死。
念頭一閃而過,冉顏集中精神,卯足力氣攻擊,一定要在這個藥力發揮之前對其進行致命的傷害,否則面對這個隨時可以用生命完成任務的黑衣人,怕是要被他拉著同歸於盡。
這裡打的如火如荼,而太極宮內亦是天翻地覆。
花園裡,鬢發花白的趙夫人握著一把血淋淋的刀站在杜荷的屍體旁,眼睛通紅,她深吸瞭一口氣,轉眼盯著周圍的弓箭手,厲聲道,“都給我放下弓箭!”
主將已經不在,跟隨謀反的眾人依舊不願意放下弓箭,因為自從他們拿起武器闖入禁宮中,便已經是死罪。
“相信你們傢中還有妻兒、老父老母,倘若在未鑄成大錯前放下武器,死的不過一人而已!”李老夫人緩緩的道,“不管是挾持還是殺瞭我們,諸位的傢人都會充作官奴婢,你們都是兒郎,竟要拖累親人飽受災難嗎!”
謀反這樣的大罪在唐朝也隻不過隻有謀反者死而已,根本沒有誅九族這樣的罪名,但是倘若造成國傢動蕩,謀反者的三族至親便會被殺或者充作官奴。
這已經是最嚴厲的刑法瞭。
原本心中還在搖擺不定的眾人,聞言有人立刻丟下弓箭和刀,有一個人帶頭,眾人紛紛遲疑著放下手中的武器。
羽林衛立刻沖上前將人拿下。
?啷!
趙夫人丟下手中的刀,垂眸看著自己微微顫抖的手。就在方才,她親手殺瞭自己的兒子。
“我兒,你在來之前,根本不曾想過會死在母親的手裡吧!”趙夫人頃刻間淚流滿面。縱然杜荷方才在令弓箭手包圍全場的時候,也不曾在乎過她的生死,可作為母親,她對自己的兒子充滿無盡的寬容。
隻是,這種寬容並不能讓趙夫人心慈手軟。無論是杜還是她夫君的一世廉明,都需要她大義滅親。
杜荷的屍體大睜著眼睛,一副難以的置信的表情還僵在臉上。
杜荷知道自己的母親身懷武功,而且脾氣暴躁,不過一向對他最縱容,來之前,他想到母親可能會怒極沖過來揍他一頓,正好也趁機把她引出危險圈。
一切都按照他預計的發展瞭,所以他並未對自己的母親太過警惕,但他沒有想到,其實母親的縱容也是有限度的。印象中母親一直都是沖動暴躁的,而這一次在保全杜氏和他的性命上,卻理智的讓他仿佛第一次認識自己的母親。也是最後一次。
“趙夫人,節哀。”韋貴妃輕聲道。
趙夫人聲音幹啞哽咽,“請娘娘讓我單獨待一會。”
這話竟是沒有給韋貴妃面子,趙夫人現在也難以顧慮任何人的感受。暫且不論感情,她教子無方是一宗罪,親手弒子又是一宗罪,死後都無顏面對夫君,也無顏面對杜氏的列祖列宗。
負罪感和心痛同時折磨著她,倘若不是還殘留一絲絲理智,恐怕早就隨著兒子去瞭。
杜荷脾性最像她,所以她對這個小兒子也極其疼愛。盡管杜荷一直都不是個省心的孩子,但她覺得闖禍歸闖禍,品性還是好的,可未曾想,終於闖瞭個她收拾不瞭的彌天大禍。
“娘娘!陛下還百官還被困在殿中,是太子。”內侍匆匆跑過來稟報導。
韋貴妃蹙眉,立刻走向李老夫人,頗為禮敬的問道,“太子圍麟德殿,迫陛下退位,您看。”
韋貴妃倒是真的賢良淑德,處理宮中事情也從未出過什麼差錯,但是她在軍政方面的頭腦和手腕,遠不如已經過世的長孫皇後,她能成為四妃之首的貴妃,代理皇後之的職權,最大的原因之一是她膝下無子,不會對儲位造成威脅。
“先派取聖上信物去調動飛騎兵,再令人去打探一下,支持太子謀反的人究竟有哪些。”李老夫人有條不紊的道,“等待打探結果出來,再拿聖上信物,派可靠之人去調動援軍。”
飛騎兵是聖上的親衛,忠誠度絕對不用懷疑,所以可以立刻求援。
而先打探再調援軍,絕對不是多此一舉,當年李世民打玄武門的時候,帶的就是右武衛軍,也是屬於北衙禁軍之一,李承幹也不是個草包,誰能保證他無法調動禁軍?
韋貴妃立刻遣瞭身邊的人潛去甘露殿尋找能調動禁軍的信物。
“我去調飛騎兵吧!”程咬金的夫人道。
在場所有人裡面,年輕一輩夫人的都是手無縛雞之力,像李老夫人這樣的,又早已經跑不動,程咬金的夫人年紀近五十,身體硬朗,倒也能試一試,於是眾人一致通過。
晚綠心中火急火燎,不斷的看著小徑那邊,恨不能跑去找找冉顏,但是冉顏臨走之前又交代她們絕對不允許離開此處,晚綠心急之下,也顧不得身份,抱著弱弱跑到李老夫人和韋貴妃面前,施瞭一禮,急急道,“貴妃娘娘,老夫人,我傢夫人方才去如廁,至今還未回,奴婢鬥膽想求娘娘遣人去尋一尋。”
韋貴妃不認識晚綠,卻認識弱弱,知道她口中的夫人指的是冉顏。
也不知道是誰,不失時機的道,“不會被方才的陣仗嚇到瞭,躲到哪一處去瞭吧!”
人群都紮堆在一起,晚綠也不知道是誰說的話,但見韋貴妃皺眉,立刻辯解道,“貴妃娘娘明察,我傢夫人行醫,開膛破肚救人也是有的,膽子大著呢,絕不會被這點小陣仗嚇著。”
韋貴妃此時心裡正想著別的事情,也未曾太在意晚綠話中細節,頜首算是認同瞭她說的話,未追究晚綠的無禮,立刻遣侍衛到附近去找冉顏。
晚綠連忙謝恩。
李老夫人卻是望著晚綠微微一笑,“你這姑娘倒是有意思。”
說謀反是小陣仗的侍婢,晚綠怕還是頭一個。李老夫人自然知道晚綠是急於辯解,故意輕描淡寫,不過她喜歡忠心大膽還長點腦子的侍婢。
園中寂靜,所有人都到席中坐下,靜靜等待。
約莫一刻,去打探消息的內侍匆匆跑回來,氣喘籲籲的道,“娘娘,李老夫人。包圍正殿的約莫有數千人,奴婢不敢靠近,但依稀看見領軍之人像是東宮千牛賀蘭楚石。”
千牛衛,也是禁軍之一,東宮千牛負責保護太子的安全。賀蘭楚石隨著李承幹謀反,並不奇怪,也不足為懼,讓李老夫人在意的是,賀蘭楚石乃是侯君集的女婿。侯君集是為征戰沙場的猛將,在軍中威望甚高,還曾經做過左衛大將軍,倘若他參加謀反,說不定現在整個皇宮都在叛軍控制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