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千鈞一發

此時,冉顏與那名黑衣人都到瞭強弩之末。

但讓黑衣感到絕望的是,這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女子,臉色在漏過的月光下一片慘白,卻依舊不肯倒下,那份堅韌,就連他這個殺過許多人的男人,都不禁為之欽佩。

“你究竟是何人?”對峙中,黑衣人首先開口,他認為一個普通的婦人,絕對不可能有這種意志力,他懷疑冉顏是某位貴人隱藏在宮中的殺手。

冉顏默不作聲,不是她不願意回答,而是怕自己一說話,虛弱的聲音便暴露自己現在其實已經再無反擊之力。

黑衣人見冉顏不答話,以為她有所動搖,繼續道,“不管你是誰的人,留著九皇子都是禍患。”

冉顏忽然覺得,這黑衣人並不是真正的殺手。她不知道是不是每個殺手都有蘇伏那種水平,也不道是否都像他那樣沉默寡言,隻是忽然想起許多端倪。譬如,這兩名殺手既然有能力闖入重重守衛的禁宮之中,那水平應該相當高瞭,可是在與她交手以來,卻表現平平,尤其是那股殺氣,完全不夠一個殺手的水準。

她還記得,自己的平江河畔,蘇伏回望的那一個眼神,便令人遍體發寒,那才是真正收割生命的殺手,而這兩個人。冉顏猜測,多半是禁軍中的侍衛,受瞭某個人的命令,趁亂殺死李治。

那潞,想殺李治的人究竟是誰?李泰還是李恪?

這些想法飛快的掠過腦海,冉顏深吸瞭一口氣,穩住聲音順著方才武媚娘扯的謊,道,“在沒有得到東西之前,李治不能死。”

什麼東西,能比李治的命還重要?黑衣人覺得自己身上的力氣流失的越來越厲害,幾乎難以站穩,心臟無緣無故的狂跳不停,不知道是方才服用瞭自己的藥物所致,還是因為中瞭兩次毒。

冉顏的狀況比黑衣人還要糟糕,她的毒藥無孔不入,無論是從呼吸還是血液都可以產生效果,她此刻渾身傷口太多,毒侵入的要快許多倍,而且流血過多使得她開始缺氧,腦子一陣陣的發暈。片刻功夫,額頭上的冷汗已經匯聚成滴,順著臉頰滑落。

兩個人對話,其實勸服對方的目的還在其次,主要是都想有片刻喘息的機會。

兩句對話無果,黑衣人猛的發起瞭攻擊,這一刀直指向冉顏的頸。冉顏揮刀擋住,但是力氣不夠,自己的刀脊猛然抵住瞭咽喉,她也被逼退瞭幾步,狠狠撞到墻上。

倘若後面不是墻壁,她還可以向後仰躲過這一劫,但眼下這情形,頸部被卡住,黑衣人也防范冉顏的斷子絕孫腿,遂用一條腿將她下半身制住。冉顏避無可避,如果不出意外,她會被自己的刀脊割死。

一剎那,冉顏腦海中閃過許多畫面,最終卸掉全身力氣,雙手無力的垂下。

但黑衣人並沒有大意,仔細看瞭一眼冉顏的脖子,冉顏自己的刀脊,已經嵌進皮膚許多,血肉模糊。

黑衣人將她的刀取下扔掉,撤掉瞭對她的箝制,看著她緩緩從墻壁上滑下,揚刀準備砍掉頭顱,以絕後患。

突然。冉顏在滑到一半的時候,猛的彎身像黑衣人沖去,手裡的毒針刺入他腰部的傷口。

冉顏這次刺的地方並不是要害,但她怕又像之前那樣,有衣物的阻止,不能達到深處,從破開的傷口刺進去,最保險不過!

黑人悶哼一聲,揚起那一刀已經砍上冉顏的脊背,但他知道,這個婦人忽然彎腰,並不是為瞭出其不意,而是為瞭保護要害,這一刀用砍的,根本不致命,立刻又改劈為刺。

就在那刀尖刺剛剛接觸冉顏左背皮膚的十鈞一發之時,隻聞一個破風之聲,一支羽箭帶著碎金裂石的威力猛的刺穿他的手腕。

黑衣人一個踉蹌,手中刀卻沒有松落,正當他準備加力時,緊接著又是一支羽箭,比方才威力更勝,仿佛帶著猛虎咆哮的聲音逼近,他隻覺得自己太陽穴一涼,腦海中剎那間一片鮮紅。

那支羽箭,竟是生生從太陽穴穿過!

蕭頌狂風一般的拎著刀大步走瞭進來,想也不想的揮刀將那人頭顱砍下,丟瞭刀接住冉顏。

“阿顏。”蕭頌看著她渾身的傷口,目眥欲裂。倘若不是救人要緊,他恨不能回過頭把那兩個黑衣人剁成肉泥。

武媚娘一直都沒有昏過去,但是她所在的地方,距離冉顏下藥的地方太近,再經過方才一番磨繩子的劇烈運動,藥力早已經發揮到頂峰,渾身使不出一絲力氣來。目光模糊中,她看見一個紅色官服的健碩男子將冉顏抱瞭出去,接著很多人跑進來,有人在喊“九皇子”,她便放的暈瞭過去。

屋外,劉青松拎著藥箱一陣風似的奔瞭過來,看見蕭頌懷裡抱著一個血人,急道,“快,抱到附近的殿內。”

蕭頌一路不說話,緊緊抿著唇,一張俊臉陰沉沉的沒有任何表情,腳下卻又快又穩的將冉顏帶到瞭最近的一個廂房。劉青松立刻跟進去。

“都出去。”劉青松道。

“我就在外面,需要什麼說一聲。”蕭頌也不多廢話,交代一句便轉身便走瞭出去。

站在外室,他盯著自己衣服斑斑血跡,感覺不到自己是什麼感覺,隻覺得腦子鈍鈍的,都是嗡嗡的聲音。

他努力找回一絲理智,吩咐跟過來的侍衛,“令人準備水、幹凈的佈。”

這附近的宮婢和內侍都聞風逃跑瞭,侍衛隻好自己去打水找佈。

沒有熱水,不一會侍衛便提瞭幾桶凈水,抱瞭一匹白疊佈來。

蕭頌拎著兩桶水送瞭進去,又將白疊佈撕成兩指寬遞進去。

“九郎,你可知道九嫂平時身上帶的那種毒?”劉青松忽然問道。

蕭頌自然知道,不僅知道,方才他也是用那種毒藥脫身的,冉顏曾說那是集她所學之大成,無色味淡,而且容易揮發幹凈,不會有任何證據。

“她身上應該帶瞭解藥。”蕭頌道。

劉青松在兩隻袖子裡翻瞭翻,果然摸出一個紙包,已經被血浸濕,好在裡面的藥用蠟封住,並未受到影響。

蕭頌站在外面,一動不動的盯著薄薄的紗帳中透過的影子。

劉青松用佈沾瞭水將冉顏身上大概清理幹凈,然後取出消毒水將傷口一一沖洗幹凈。他檢查所有的傷口,心中大喜,冉顏受傷的地方都集中在四肢,前胸腹有三四道淺傷,並沒有傷到內臟。

劉青松首先清理檢查瞭冉顏頸部的傷口,然後依次撿著重要的地方清洗縫合,上瞭藥包紮起來。

在他包紮大腿傷口的時候,將冉顏的推微微抬起來,卻發覺榻上都是血跡,卻並不是從她腿部流出來的!

劉青松心中一驚,連忙將冉顏翻過來,背後拿到觸目驚心的傷口映入眼簾。

這一刀,是那黑衣人卯足瞭全力砍下,已經深到能清楚的看見她的脊椎!劉青松趕緊進行消毒清理,在倒消毒液的時候,劉青松的心漸漸下沉,這樣深的傷口,消毒的時候肯定極疼,可是她連身體對疼痛的條件反射都沒有!

劉青松沾著藥,手腳利索的清理。

外面,蕭頌依舊如一尊雕像一般矗立,身上的汗水滴落,已經將所站之處的地板打濕。

屋內靜的嚇人,隻有劉青松衣服悉悉索索,以及偶爾碰到瓶瓶罐罐的聲音。

“九郎!九郎!”劉青松急喚。

蕭頌邁出已經僵掉的腿,一個踉蹌,疾步走入榻,當他看見冉顏渾身被包的無一處完好的地方,心臟陡然緊的刺痛。

“你還記得怎麼人工呼吸吧,快,幫她呼吸!”劉青松道。

蕭頌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他明白現在不是傷心、心痛的時候,立刻應瞭一聲,微微抬起冉顏的頭,幫她人工呼吸。

劉青松為她做心肺復蘇的按摩。

這是蕭頌唯一一次不帶任何情欲的吻冉顏,但每一下,都無比的虔誠。

反反覆覆的動作,不知持續瞭多久,冉顏才能夠自主呼吸。

此時,東方已經魚肚白。

宮內的叛亂也已經被控制住,更鼓聲如平常一樣響起,百官和命婦在宮中滯留一夜,也陸陸續續回府。冉顏的三個孩子見不到母親,哭的累瞭,也已經睡著。被暫時安置在附近的殿中,派侍衛保護。

宮中傷員較多,太醫署的太醫忙的不可開交,當李世民得知冉顏拚死救瞭李治,至今生死未卜,立刻召集幾位醫術最高超的太醫,親自領著他們親駕偏殿。

“九郎,你要有些心理準備。”

偏殿中,劉青松緩緩道。

“說。”蕭頌聲音嘶啞,定定的看著他。

劉青松不敢直視他這樣的目光,低著頭道,“九嫂。她的脊椎受傷,現在生死難料,即便醒瞭,可能,可能下半身會失去知覺。”

會癱瘓。劉青松的話堵在喉嚨裡,怎麼也說不出口。他與蕭頌一起長大,蕭頌是什麼脾性,他很瞭解。這個事實,連他都難以接受,更何況蕭頌?

“隻要她活。”蕭頌聲音哽住,仿佛還要說什麼,微微動瞭動唇,卻半晌沒有發出聲音。

《大唐女法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