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時言來蘇府至少也有上百回瞭,所以對裡面的擺設建築摸得門清,很快就順利溜進瞭後院,打算一間房一間房的搜查,倒是要好好看看蘇子洛究竟賣什麼關子?為什麼不準他見紀雲舒,還偏偏要等到明白才能見。
而此時此刻,紀雲舒正坐在偏廳裡,她的對面坐著蘇子洛。
二人這樣坐著已經有一段時間瞭,誰也沒有說話,或者說,不知道該怎麼說,不知道要從哪裡開始說起。
廳外起瞭一陣風,刮得外頭的樹葉沙沙作響,緩緩刮進瞭廳中,使得門框狠撞瞭下,也打破瞭此時的沉默。
紀雲舒率先開瞭口,看著對面的蘇子洛道,“你真的不打算跟我說些什麼嗎?”
蘇子洛神態平靜,仍舊是之前同樣的話,“該說的,我都已經說瞭,你就是再繼續往下問,我也說不出什麼來。”
“你既然救瞭景容,為什麼卻要瞞著我?我知道這當中一定有原因,一定有你不願意說的原因,可是紀……蘇先生,這裡就隻有我們兩個,你有任何難為之處都可以告訴我,好嗎?”她幾乎是帶著懇求的語氣說出瞭這樣一番話。
可是——
蘇子洛是個與她相同固執的人,決定不說的話,便一定會藏在心裡一字不言,他深深的呼瞭口氣,滾動輪椅到門口邊上,望著外頭黑漆漆的天空,目光深沉,緩緩說,“你想要的,不就是找到他嗎?現在你找到他瞭,別的……還重要嗎?”
“重要!”紀雲舒起身認真道,“三年!你知道這三年我經歷瞭什麼嗎?我每天都活在思念和煎熬裡,滿腦子都隻想找到他,三年,不是三天啊!可你卻說的那麼輕而易舉。我知道,我其實應該感謝你,因為不是你的話,景容或許真的已經死瞭,但是這並不代表,你對我隱瞞的事……是對的。”
她說完,蘇子洛笑瞭,不知道是覺得她的話可笑?還是在自嘲。
良久——
他轉過輪椅,迎上紀雲舒的眼神,說,“你找瞭他三年,等瞭他三年,上天證明瞭你的愛,你也證明瞭你自己的愛,一切的磨難……都是為瞭今日最好的重逢,不是嗎?”
他的聲音還是那麼的好聽、溫柔、輕沉……
紀雲舒聽完,眼眶紅瞭,不可思議的搖瞭下頭,“所以你覺得……這是上天對我和景容的一種考驗嗎?蘇先生,怪我無法理解。
“總之,你不要問瞭!因為不管你問多少次,我給你的答案……都是一樣的!”他不願意再多聊什麼,“現在最重要的,是讓景容恢復記憶,而在他恢復記憶的這段時間裡,你就留在這,當然,如果你想帶他走的話,我沒有任何意見,也看看他……願不願意跟你回去吧。”
說完,蘇子洛喚瞭一聲“七兒”。
七兒從外頭進來,“公子?”
他吩咐,“你命人好好打理出一處院子來,讓紀姑娘住下,好好伺候,不得怠慢。”
“奴婢已經打點好瞭,就在西廂的靜心院,收拾的很幹凈,也將東西置辦好瞭,安排瞭幾個伺候的丫頭過去,等明日一早再派人去紀姑娘之前住的地方將她的行囊拿來。”
七兒照顧瞭景容很多年,所以很多東西都安排得特別仔細,是個十分貼心的丫頭。
蘇子洛一向放心七兒辦事,點頭道,“就照你這樣安排。”
“是!”
蘇子洛再次看向紀雲舒,說,“今日你好好休息,一切都等明日再說。”
說完,七兒便推著他走瞭。
紀雲舒在屋子呆瞭會,便去瞭湖邊附近的一處長廊,遠遠的看到景容站在廊下。
他深不見底的眸子看著屋簷下掛著的那盞搖搖欲墜的燈籠。
紀雲舒猶豫好久到底要不要過去,結果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腳步。
一點一點的走瞭過去。
景容知道她來瞭,卻仍舊站在屋簷下不動,似乎經過一天,他已經慢慢消化瞭這一切,可仍舊一點記憶也沒有,但即便如此,他沒有辦法騙過自己的心,他必須得承認,自己看到紀雲的時候,心裡總會湧上無盡的波瀾,那種感覺,就像有人拿著羽毛在他的骨頭縫裡撥動一般,實在不著滋味。
紀雲舒走到他身邊,順著他的視線看著屋簷下掛著的燈籠,說,“往日,你也是喜歡這樣一個人站在廊下,時常一站就是一兩個時辰。”
景容沒說話,
“我記得有一次,我們也是像這樣,當時你拉著我的手告訴我,如果有一天天下太平瞭,我們就離開眼前的是是非非,去我們自己想去的地方,你還答應我,隻要我想做什麼,你都會陪著我,天涯海角,任何地方。”她說的很慢,希望每一個字都能深入景容的心中,讓他想起往日的一點一滴來。
景容的眸子微微顫瞭下,半晌,他才扭頭看著紀雲舒,說,“就算我真的是景容,真的是你找瞭三年的那個人,可是紀姑娘,或許有些事情……就是這樣瞭。”
就是這樣瞭!
紀雲舒不怪他說出這樣的話,隻說,“沒關系的,你會想起來的,一定會。”
“如果不能呢?”
紀雲舒不願放棄,態度堅定的說,“那我就一直等,等你用現在的身份……重新愛上我。”
景容凝視著她認真的視線,嘴角一勾,說,“你就這麼自信的以為……我會愛上你?”
“是!我相信你會,是你說的,我便是你,你便是我,你我生生世世,沒有彼此,你還說過,倘若來生,你仍舊會認出我,會像今生一樣愛著我,那是你的承諾,生生世世都不變,就算你現在是離川,但我相信,你心裡最重要的位置上,還是我!”
“那如果我告訴你,我不會愛上你呢!”
紀雲舒紅瞭眼,一瞬之間撲進瞭他的懷中,緊緊的抱著他,將臉貼在他結實的胸膛上,哽咽說,“景容,不要再騙自己瞭,其實在南塞沙漠你折回營帳救我的那一刻就已經重新愛上我瞭,隻是你不願意承認,不願意面對心中真實的感情,所以總要這般冰冰冷冷的對著我,可是景容,我說過,就算你可以騙得你自己,但是你永遠也騙不瞭我。”
她知道,她能感覺得到,就算景容是離川,也一樣看愛上自己。
這一刻,景容沒有推開她,隻是那雙眼睛卻越發的深沉瞭。
此時此刻,李時言機靈的避開瞭所有府上巡邏的人,繞到瞭後院,在附近幾間屋子裡搜瞭一遍,都沒有看到紀雲舒,打算去西廂那邊繼續找,剛繞過一個走廊就看到不遠處的廊下站著兩個人。
那兩人還緊緊的抱在一塊!
他避到一處柱子後,悄咪咪的往那邊看,滿臉八卦,嘴裡打笑,輕聲道,“這蘇府上下什麼時候有這等子趣事瞭?大晚上一男一女抱在一塊,子洛都不管嗎?真是稀罕!”
他老是往蘇府裡鉆,府上的人都認識!
可從來沒有見過府上哪個丫頭和哪個小廝是對上眼的,他心裡越發好奇,想看看究竟是誰?
於是朝旁邊的柱子挪瞭幾步,視線也變得更廣。
隻是他怎麼沒想到,這一看,整個人當場愣住瞭。
因為此時撲在男人懷中的不是別人,而是紀雲舒!
那個他心心念念瞭五年的姑娘。
這一刻,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像是被什麼東西牢牢抓住瞭,根本動彈不得。
心也像被什麼東西狠狠撕裂瞭一塊一塊,正在不停地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