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卓與阿航稍等片刻之後,密信上的字跡,漸漸顯現出來:西戎白氏似有可疑,懇請主公協助調查。
看著上面的小子,裴卓臉上的表情有瞭細微的變化。
合起密信,裴卓將其放至燭火上點燃。
阿航察覺異常,湊近裴卓後問:“世子,是鹿姑娘的消息嗎?出什麼事瞭?”
“蒼麟宮如今魚目混珠,看來這一次有細作進宮的,可不止我們南譽一國。”裴卓彈掉瞭指尖上的紙灰,看向窗外說。
阿航看瞭看燭臺上飄落下來的一個白字,撿起,問:“那世子,接下來預備怎麼做?”
“鯤是否與你聯系?安排他務必要保護好菱兒。另外,派人前往西戎一趟。”裴卓想瞭一下,定下計策。
白雨茵這個人,究竟是個什麼樣的角色,一個人能輕而易舉地成為他人的細作,必然是事出有因。想要替鹿以菱搬掉眼前的絆腳石,就必須先要瞭解絆腳石是什麼材質的。
“是!屬下這就去辦!”阿航說完,轉身就出瞭榆陽宮。
見他走遠瞭,裴卓轉身坐下來,自己給自己倒瞭一杯清查,慢條斯理地品瞭起來。
這茶,是鹿以菱離開南譽時,特意給他留下的。
他吹瞭吹茶盅上方的氤氳熱氣,輕輕喝瞭一口,香甜怡口。隻是,似乎還是不同於鹿以菱親自沖泡的更加耐人尋味。
幼年時,瘦小的鹿以菱,穿著一身青衣,縮著肩膀,走到他面前,問:“世子,是不是再泡一杯茶,就可以去玩兒瞭?”
比她僅僅隻大兩歲的裴卓,雙手一背,學著老先生一樣,大力地點頭,說:“嗯,隻要能讓我滿意就可以瞭。”
“可究竟怎樣才能讓你滿意呢?這已經是第一百零八杯瞭。”鹿以菱眉頭一卷,心虛地問。
裴卓聽著想笑,卻忍笑,又裝模作樣地認真地說:“隻要你用心,我自然能感受到。過關瞭,就放過你。”
鹿以菱將信將疑地瞪大眼睛,盯著他看瞭好一會兒。又微微側身,看瞭看他身後擺放的那一堆木頭,咬牙又去泡茶瞭。
再回來時,她奉上的一杯茶,裴卓隻是輕輕嘗瞭一口,便算她過關瞭。
“這茶是用什麼水浸泡的?”裴卓輕聲問。
“回世子的話,這是用宮外山泉水浸泡的。世子這一次可還覺得可口?”鹿以菱緊緊抿著雙唇,小心翼翼地問。
那一刻,裴卓知道鹿以菱的性子已經磨好瞭,沒有必要再練下去。見她期盼地看著他身後的木料,他讓開瞭位置,說:“這些都是送給你的。去玩吧!”
“謝世子!”鹿以菱高興地拍手叫好,然後飛快地沖過去看。
那些木料真是南譽最平常的紅衫木,可她卻抱在懷裡,貼在臉上好一會兒,才轉身謝恩。
裴卓從未見過居然這麼喜歡木料的姑娘,走上前,問:“你喜歡木頭?”
鹿以菱生怕他會反悔,又將木料收回去,藏在身後,笑著點頭:“嗯。”
“木頭有什麼好喜歡的?又醜又笨重,我教你練劍吧!”說著,裴卓向她伸出手,邀請她練劍。
鹿以菱缺搖頭,後腿瞭兩步,大聲說:“世子剛剛答應我瞭,隻要你滿意,就放過我!”
說完,她抱著木頭就走瞭。
後來,裴卓在一處長廊上見到她,正拿著刻刀,一下一下地雕刻。小手早已磨出瞭血泡。
裴卓從腰間抽出一張手帕,遞給她,說:“休息一會兒吧!”
鹿以菱猶豫瞭一下,接過幹凈的帕子,擦瞭一下手上的血漬,纏在手掌上,又繼續雕刻。
裴卓坐下來問:“你喜歡雕刻嗎?”
鹿以菱瞪大雙眼,一雙大大的眼睛緊緊盯著他,好半天才鄭重點頭:“嗯。”
“你這樣容易受傷,我教你吧!”裴卓接過她手裡的刀子,跟她比劃瞭兩下,鹿以菱看著認真,眼眶有瞭點點地淚花。
裴卓抬起頭,看著她水汪汪的眼睛,問:“不過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鹿以菱立即問:“什麼事?”
“不能隻學雕刻。還要跟著我學琴棋書畫和劍法。”這一次,裴卓剛說完,鹿以菱便毫不猶豫地答應瞭。
一晃很多年過去瞭,她已經長成瞭大姑娘。
算算日子,承恩宮應該已經快要接近尾聲,隻怕她的嫌疑已經徹底被排除瞭。
想到這,他提筆給鹿以菱寫回信。
十月十五,陽光尚好,北印皇城刮起瞭涼風。
系著圍裙的鹿以菱,正在房內繪制兩個太後地宮圖紙的鹿以菱,見風大瞭,正要起身關窗,卻見信鴿飛回來瞭。
她看看四周,確定無人註意到後,才迅速將鴿子帶進瞭屋內,取下密信後,才將它放飛瞭。
關好門窗後,鹿以菱拆開瞭密信。
微微泛黃的紙張上,裴卓蒼勁有力的字跡,映入眼簾。
菱兒:
勿念!灼一切安好。
來信已閱,囑托之事,必定嚴辦。天氣漸冷,菱兒務必註意防寒保暖。
盼聚。
灼。
裴卓的話,言簡意賅,小心再小心,寥寥數句,僅有盼聚兩個字是重點。
合起密信,鹿以菱算瞭算日子,近期北印幾乎並無什麼大事,最佳的日子,看樣子是承恩宮完工之日或是重陽節最為合適。
隻是,駱夔未必會邀請南譽王前來共賞佳節。鹿以菱又細細看瞭看那密信,“防寒保暖”四個字,寫的異常,莫非他想讓自己打探城防?
這時,門外忽然傳來牧雲築的聲音,鹿以菱連忙將密信,塞在衣襟裡。
“以菱,你在嗎?”牧雲築抱著一疊佈料走瞭門口,輕輕敲瞭敲房門。
“是雲築嗎?來瞭,來瞭。”說話的功夫,鹿以菱已經打開瞭房門,一看見牧雲築,便笑著說,“快進來!外面風大!”
“就知道你在。”牧雲築提著裙角,大步跨入房門,往屋內走,說,“天氣涼瞭,給你做瞭雙手套,送過來。”
“姐姐有心瞭。”鹿以菱說。
牧雲築放下佈料,拿瞭卷尺轉身,就要上手給她量身子,鹿以菱卻往後退瞭半步。
“這是……”
“想給做件夾襖,往後風沙大瞭,基地裡幹活可不是要凍壞瞭人。這不給你量量尺寸。”說著,牧雲築又往前走瞭兩步。
鹿以菱生怕她會不小心弄掉身上剛剛藏好的密信,擺手道:“姐姐客氣瞭。每日趕工已經很辛苦瞭,不用為我浪費時間。”
“你我是姐妹,何必客氣?”牧雲築最不喜歡好姐妹跟她客氣,假裝生氣,牽起鹿以菱冰涼的手,說,“瞧,你的手,這兩日繭子又多瞭。你這雙手呀,可是要挑大梁的,萬一凍壞瞭,可怎麼得瞭。”
鹿以菱順著她的話,指瞭指剛才放下的手套說,“姐姐不是已經送我瞭手套嘛。夠瞭。”
牧雲築笑瞭,說:“怎麼可能夠?手套是手套,衣服是衣服。替代不瞭的。快來吧!”
眼看著牧雲築堅持,鹿以菱也沒有辦法,隻得點頭同意,小心翼翼地藏好瞭密信,任由她測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