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以菱此話一出,趙夫人馬上意識到小鹿與駱胤燃身份非同一般。她又說:“想不到姑娘竟是朝中人,是趙氏眼拙瞭。日後,我定會讓府中老爺常去拜訪。”
頓瞭下,她看瞭駱胤燃一眼,問:“那……敢問這位公子呢?”
畢竟是宮外,駱胤燃一向不喜歡暴露身份。鹿以菱也是清楚的,但既然趙夫人問瞭,她還是免不瞭要看一下他的態度。
隻見駱胤燃輕輕閉瞭眼睛,不願透漏更多訊息,隨後,雙唇微動,淺淺一笑,說:“本……我同這姑娘一樣,不過也是宮中沒有頭銜的小木匠罷瞭。不足掛齒,夫人客氣瞭。”他抬頭看瞭看天色,雲層壓低,又道:“天色不早瞭,夫人還是帶著孩子早些回去吧!”
“公子謙虛瞭。”趙夫人笑瞭,抬頭看看天色,確實已經很晚瞭。
她低頭又看瞭看女兒,隻見她小臉粉紅,縮著肩膀,緊挨著她,明顯是有些冷瞭。趙夫人隨手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風,給趙靈兒系上。
“哎,等等。”小鹿見狀,忙要解開自己的衣扣,手指才剛碰到第一個盤扣,就被趙夫人攔住瞭,“姑娘心意領瞭,不必如此。你的身子淡薄,還是自己留著吧!”
說話的功夫,趙夫人已經將女兒的披風系好,站起身指引她與自己一同鄭重向鹿以菱和駱胤燃點頭致謝。
“多謝!有緣再會!”
接著,趙夫人拉著趙靈兒轉身離開,走瞭幾步後,還不忘回頭多看鹿以菱兩眼。
待她們走遠瞭,小鹿才蹲下身子,抱著雙膝休息。
剛才擔心她們會內疚,一直強撐著身子站立,如今人一走,她便如泄瞭氣的蹴鞠,隻覺得渾身都痛。
駱胤燃正要問,卻見振羽正好牽著那匹瘋馬回來瞭。
他快步走到駱胤燃面前後,問:“公子,這馬兒……”
駱胤燃看瞭看那馬兒的成色,通體紅色,鬃毛鮮亮柔順,體態健碩,是匹好馬,並非尋常百姓傢中的牲畜,倒像是超重官宦傢庭中的良駒。
他摸瞭摸馬兒的皮毛,卻一眼註意到除瞭他剛剛射箭的位置,馬屁股上也有傷。
他這才下令:“拉回宮,讓馴獸師醫治。再查一下是誰傢的紅鬃馬丟瞭。找人認領。若無人認領,就關進馬廄,好生照看。”
振羽:“是!”
“另外,讓認領傢主自動去領罰,若再有此事發生,賞五十大板!嚴禁騎射。”
“是!”振羽雙手抱拳,幹脆地領命。
但很快,他註意到小鹿的異常,忍不住多看瞭她兩眼,故意笑著問:“丫頭,摔疼瞭吧!”
鹿以菱抬頭看他全然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蹙眉問:“怎麼?想落井下石?小心我……”
“難呢!”振羽否認,但還是忍不住哈哈大笑。
小鹿幹瞪著卻沒有辦法,住在玉光殿時,她可沒少與他鬥嘴。今日要不是有傷在身,早就動手瞭。
她隨手撿瞭一石頭朝振羽砸過去,他卻得意一躲,藏在駱胤燃身後,說:“誒?公子可在這兒。你敢打我?”
駱胤燃白瞭振羽一眼,下令道:“還不快去!”
“這就去!屬下告退!”振羽一吐舌頭,轉身牽馬兒就走。
見他走遠瞭,駱胤燃才問鹿以菱:“還能不能走?”
小鹿試走瞭兩步,才發現渾身都疼,已沒有什麼力氣瞭。
她微微搖瞭搖頭,接著整個人就軟瞭下來,要不是駱胤燃及時攙扶住,人就已經要倒瞭。
“沒用!”駱胤燃嘴裡罵道,轉身將她又穩穩地抱上瞭馬背,拉著纖繩往回走。
裴卓總說駱夔是個殘暴的帝君,他的四個兒子亦不是省油的燈。再三叮囑讓鹿以菱小心行事,但她每次與駱胤燃單獨在一起時,都覺得他似乎有些不太一樣。
驕傲如他,卻為瞭她,甘願擔任馬夫。隻怕這不是一般皇嗣能夠做到的。
鹿以菱坐在馬背上,隨著馬兒走動,身子前後微微擺動,沉默瞭一會兒,終於忍不住問:“殿下,不是已經回宮瞭嗎?”
“這不是你該問的事!”駱胤燃也不回頭,隻管牽著馬兒往前走。
“切~傲嬌。”小鹿一撇嘴,小聲嘀咕。
她的聲音像蚊子叫一般,駱胤燃雖然也沒聽清,但也猜到她會說什麼。
半響後,又道:“你可以孤身去市集,我為何不能?”
小鹿聽笑瞭,端正瞭身子後,說:“這女兒傢上集市無非是買些胭脂花粉,公子久居深宮,衣食無憂,也會喜歡街上的胭脂俗粉?”
駱胤燃正要反駁,卻見小鹿猛地一拍馬背,驚叫:“糟瞭,我的簪子!”
駱胤燃止步,轉過身抬頭看她,頭上插著一支木簪,問:“你頭上的是什麼?”
小鹿知道他是誤會她騎驢找驢,搖頭解釋:“不是這支。追馬的時候,拿瞭首飾攤主的銅簪,還沒給錢,簪子大概也掉瞭。”
駱胤燃無語,轉身牽馬回去,先付瞭攤主銀兩,又開始在剛才經過的路上,尋找。
直到天黑瞭,才找到那支銅發簪。
駱胤燃交給小鹿時,特意看瞭一下那發簪,不過是一間涼亭,一輪彎月,寓意巧妙,工藝自然不能與宮裡的匠人相提並論。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不過如此。”駱胤燃吐出寓意後,將簪子還給瞭小鹿。
小鹿揣在懷裡,歪著頭問:“殿下聰慧,一語猜中。”
從小到大誇駱胤燃的人多瞭,他早已有瞭對此有瞭免疫。
他鼻尖輕哼一聲,繼續牽著馬兒往回走,邊走邊說:“不必奉承我。我不過是與這簪子一般,投機取巧罷瞭。”
“殿下謙虛,如此吝嗇美譽,莫不是嫌棄它的材質?”小鹿笑瞭,“難道殿下不覺得這發簪工藝精巧與宮廷建築有異曲同工之妙嗎?”
駱胤燃順著小鹿的話,與蒼麟宮暗暗對比後,幹笑道:“一個是可有可無的發飾,一個是氣勢宏偉的建築,沒有可比性。”
小鹿嗤笑,果然久居深宮的貴族,天生的嬌寵。隻看地位,不看寓意。
自古以來,建築就是富有階級等級的事物,房頂樣式、屋面材質、庭院影壁雕花、以及空間大小,無不彰顯一個人的財力富足、權利象征。
她不過是想提一句發簪的場景,與庭院之景罷瞭。他卻……
“殿下自幼久居深宮,衣食無憂,早已是珠光翡翠纏身,又怎會稀罕一支銅簪。”小鹿說,“可對於我來說,此簪匠心新穎別致,工藝討巧,倒是借用它的想法。”
“不無道理。”駱胤燃知道這丫頭牙尖嘴利,已不願多說。
“馬上到瞭,還是省點力氣回房歇息”
小鹿一抬頭,才見不遠處就是鹿宅,點頭應瞭一聲。
到瞭地兒,駱胤燃抓緊瞭馬韁繩,將小鹿抱瞭下來,轉身欲走,卻被小鹿叫住。
“殿下今日之舉,就不怕被人說有失身份?”
駱胤燃幹咳瞭兩聲,說:“我不過怕你誤瞭工程進度!不要忘瞭你自己的身份。”
說完,他抬腳就走。
“哦!”小鹿在他身後,吱瞭一聲,見他走遠瞭,才緩緩回瞭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