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殿下,修繕皇宮乃是朝中大事,臣身為工部尚書,不敢有絲毫怠慢。自開工之日起,凡出入基地的匠人,皆會再三嚴查,生怕會混入細作。”程遠面紅耳赤,緊瞭緊眉頭,又道:“奈何那賊人奸詐,終還是出瞭此事。絲錦部原料遭人破壞,鹿監工又因此受傷,乃是臣失職,臣甘願受罰。”
程遠的態度還算誠懇,尚且讓駱胤燃滿意, 他摸索瞭一會兒手中的木梳後,聲音沉下來,聲色俱厲:“是該重罰!”
程遠頭低的更低瞭,從駱胤燃審訊起,全程斂聲屏氣,豎耳側聽,不敢有絲毫的反駁之言。
“隻可惜那賊人狡詐……自斷舌根,斷瞭線索。想要再查清幕後之人,恐難瞭。”駱胤燃言外之意此案未完,查不出幕後之人誓不罷休。
程遠立即大聲回稟:“臣定當竭盡所能,徹查此事。”
駱胤燃這才滿意地點瞭點頭,提議道:“盡快與厲庒飛聯手協查此案。務必要查清那賊人近期聯絡之人,所到之處,一概信息,不得遺漏,據實密報。”
頓瞭下,駱胤燃抬眼盯著程遠,重音說道:“此番若再有漏網之魚,必當嚴懲不貸。”
“是!臣遵命。”程遠叩首領命。
駱胤燃:“起來吧!
見他消氣瞭盡數,程遠才又試探性地問:“殿下,那……這鹿監工……”
駱胤燃從案幾前緩緩起身,背後向前走瞭數步後,才道:“人既已傷瞭,暫且讓她多休息兩日。”
“是。”程遠躬身,“臣告辭。”
待他走瞭以後,駱胤燃看瞭看外面的天色,有些心神不寧。
天色漸黑,卻不見振羽抓藥回來。
一想到上一次獵場上受傷,振羽笨手笨腳地上藥,駱胤燃心亂如麻, 搓著手指走到 多寶閣,盯著那瓶藍色的陶瓷小瓶盯瞭好一會兒,終還是放進瞭口袋。
帶瞭佩劍後,駱胤燃徑直出瞭玉光殿。
正準備收拾臥房的衛芷,一扭頭恰逢看見駱胤燃往外走,忙從衣架上拿上一件黑色裘衣沖瞭出去。
“殿下,天冷添衣!”衛芷聲音消失在黑夜裡,漸漸消聲。
眨眼的功夫,駱胤燃人已快步朝著南宮門走去。
已是日曛之時,守衛宮門的侍衛都已經準備落鎖,駱胤燃卻堅持要其打開。
幾個侍衛面面相覷之後,終還是迅速開鎖,讓駱胤燃出宮。
一路上,駱胤燃馬不停蹄地沖向寧雲居。
到鹿宅院門前時,駱胤燃下馬,看見鹿以菱的房內的燈火已經熄滅瞭,遲疑瞭下,才問:“歇瞭嗎?”
一聽見駱胤燃的聲音,鹿以菱有些意外,猛地坐起身來,披瞭一件外衣,走到窗邊查看。
一看見駱胤燃背身站在院門前,小鹿猶豫瞭下,問:“是二殿下嗎?有事嗎?以菱已經睡瞭。”
雖然早已料到她會這麼說,駱胤燃看瞭看手裡的瓷瓶,舉過側身,說:“這瓶藥乃是治傷快,且不留疤,我放在這裡,你一會兒取一下。我就不進去瞭。”
說罷,駱胤燃將藥瓶輕輕放在地上後,便又上馬欲走。
鹿以菱看瞭看他放下的藥瓶,想到他第一次給自己的吃的毒藥,是紅色的瓷瓶,嘴角不自覺地笑瞭一下。但很會又收斂瞭笑容。
“多謝殿下!”鹿以菱大聲說。
駱胤燃深吸一口氣,說:“這兩日,你且好生歇息,待傷好瞭再出工。”
話音剛落,便朝馬屁股上狠狠抽瞭一鞭子,揚長而去。
他像是一陣風,忽而吹來忽而散去。
鹿以菱看著他的背景漸漸消失,輕輕抿上下唇。
打開房門,小鹿走到院門,拿起那瓶藍色瓷瓶,仔細看瞭看,又小心打開瓶子嗅瞭嗅,裡面有西戎的降香、南譽蒲黃、北印三七等研磨成粉,的確是治外傷的良藥。
鹿以菱想起在南譽時,但凡她意外受傷,無論是因練劍受傷還是做木工活意外劃傷,裴卓都會派尹航去給她抓藥,然後親自煎藥喂服。
多年的體貼照料,讓她對裴卓倍感信任。裴卓身為南譽世子,尚且因為與她多年交情,才會屈尊降貴照顧她。可駱胤燃是北印最有機會成為太子的皇子,怎會深夜親自好心送藥? 這裡面一定有問題。
可近期發生的一系列事,都讓鹿以菱刷新對他的認知。
看似面冷的 駱胤燃 ,有王室子嗣的傲嬌,有不滿憤怒時的威嚴,卻依舊蓋不住他內心的那一份溫暖。典型的外冷內熱。
莫非?
鹿以菱不敢掉以輕心,看瞭看四周,確定無人後,盡快回房,將藥品裝好瞭,換上瞭夜行衣,悄悄溜進瞭刑部。
一連幾日,鹿以菱關在刑部追查案情,卻始終沒有機會去探一探蒯忠的那個卷宗。
大概是因為那黑衣人咬舌自盡後,刑部不敢放松警惕,居然加派瞭守衛。
好在鹿以菱提前有準備,趁人不備,悄悄地幾個侍衛動用瞭 迷香,很快溜進檔案室。
此前,厲庒飛擔心鹿以菱惹火上身,刻意將蒯忠的卷宗挪到瞭另外一個地方,尋找起來有些困難。
鹿以菱閉眼憑借回憶,按照厲庒飛的腳步挪動方向 ,躡手躡腳走到那右邊第三個檔案櫃前。但卻意料之外地檔案依舊不在那裡。
鹿以菱抿唇,仔細想瞭想想必是厲庒飛有意將蒯忠卷宗挪到瞭不易找到的地方。
碩大的檔案室,鹿以菱想瞭想,恐怕隻有上鎖的儲物櫃裡。一掉頭,鹿以菱發現瞭檔案室的南邊墻壁上,果然有五個鐵皮櫃子。
然而每一次櫃子上方都有一種特殊的密碼機關鎖。
鹿以菱觀察瞭一會兒,與魯班鎖有些類似,對於旁人來說,或許很難,但恰恰對於鹿以菱十分簡單。
她唇角勾笑,輕輕一躍,就飛到鐵櫃上方,剛剛撬開兩把鎖,卻忽然聽見瞭厲庒飛的聲音。
“厲大人,覺不覺得此事有些蹊蹺?”
“怎麼個蹊蹺?程大人不妨直言。”
鹿以菱一下就聽出來是程遠的聲音,看樣子程遠與厲庒飛都對黑衣人的身份有些好奇。恐怕是想從刑部舊檔中找一找資料。”
為瞭避免暴露,鹿以菱迅速恢復瞭銅鎖,藏秘起來。
“那賊人若為瞭蒼麟宮,大可以一把火燒瞭,又何必如此自漏陣腳自找麻煩?若為瞭宗室王族,直接混入宮中,豈不是更直接。何必繞這麼大一個圈子?”程遠說。
“那依程大人的意思,那賊人……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會不會和當年的案件有關?”
“你是說……蒯氏?”厲庒飛話一出口,鹿以菱眉心一緊,心口提到瞭嗓子眼。
看來,他們今日來此,是為瞭重翻蒯忠卷宗。對於那卷宗上的內容,鹿以菱比任何都想要知道。
想不到今日卻是最佳時機。
她冒險抓緊房簷上方的大梁,屏住呼吸,靜靜地看著地面上的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