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桃源路==
邁進周府的大門前,沈姌便預想過他的反應。
正如他所說,人人都想捧紫綬金印衣,封妻蔭子,光耀門楣。就算他不在乎自己嫁過人,但子嗣,他總該是在乎的,她怎麼想,都不該是......
沈姌失神之際,那攫取似的吻便落在瞭她的唇上。
他們激烈的唇齒交纏,就像是無聲的對話。
她的手抵在他寬厚的胸膛上,似在同他說,不該這樣。
可他卻奪瞭她的呼吸,用滾燙的唇舌攪亂瞭她的領地。
夫妻恩愛,琴瑟和鳴?
男人的手在她的腰間暗暗用力,清冽的呼吸噴灑在她的頸。
他十分清楚,這都是她故意的。
窗牖虛掩,大雨滂沱,驟風將泥土的氣息吹瞭滿室。他鉗著她走瞭幾步,將她抵在墻壁上,桎梏於懷中,似是想逼的她無路可退。
“還有甚想問的,一並問出來。”
沈姌仰頭對他,沉默良久,倏然抬起手去摸他的眉峰、他的眼尾,隨即柔聲道:“周大人這般固執嗎?”
周述安沉著嗓子道:“是。”
沈姌淡淡地笑,“前些日子,若是我答應瞭那劉澈,你當如何?”
周述安道:“我同你說過,君子會成人之美,我不會。”
沈姌繼續道:“周大人乃是天子近臣,娶瞭我,隻怕是會惹上猜忌,大好的前程若是止步於此,不會後悔嗎?”
聞言,周述安那雙幽邃的眉眼,倏地染瞭一抹笑意,“二者兼得,於我來說,並非難事。”
一字一句,確實是久居高位才有的從容不迫。
淅瀝的雨聲蓋過瞭更漏的滴答聲,也不知過瞭多久,沈姌低聲道:“不知周大人,準備何時來提親?”
話音甫落,清幽的天光剛好移在男人棱角分明的面龐上,他嘴角挑起,笑的分外迷人。
“一定盡快。”
這時候的沈姌還沒猜到,他說的盡快,竟然會那般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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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濃。
沈姌回府後,便去瞭一趟父親的書房,見她松口,沈文祁感慨萬千,哽咽著道瞭一句好。
沈姌走出來後,清麗低聲道:“娘子這是真決定嫁瞭?”
沈姌點瞭下頭。
雖說二嫁並非她本意,可既然應瞭,也就沒有回頭路瞭。
翌日一早,周述安就派瞭媒婆上門行瞭采納之禮,合完八字、通完婚書後,就定下瞭婚期——來年的三月二十。
不到半年就要走完六禮,時間並不充裕,但該辦的還是辦的十分隆重。其實沈姌一度想叫周述安低調些,畢竟二嫁不比初次嫁人,可周述安那邊還沒說什麼,倒是她的親爹,沈文祁自顧自嘟噥瞭一句,姌姌,人傢的頭婚啊。
這話噎的沈姌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周述安官居三品,又是朝中重臣,想把傢中女兒塞過去的官員數不勝數。曾經那些春日宴、賞菊宴什麼的,內命婦們湊在一起時,也常在私下交談:
“你傢姚六娘,眼瞧著十八瞭,可曾相看瞭人傢?”姚六娘,刑部尚書姚斌的女兒。
“她?嗬,與秋苑裡庶出的丫頭整日拌嘴,我說瞭她也不聽,那等性子,一瞧便是個不容人的,提她我便頭疼。”
“我記得,你傢郎君與大理寺的周大人關系一向不錯。”
姚夫人聽懂瞭暗示,便道:“年紀是不是差的多瞭些?”
夫人悄聲道:“這怕甚?你要知道,年紀差的多點,才知道疼字怎麼寫,你傢幺妹兒嫁過去,定然不會吃虧。”
可還沒等姚傢夫人同自傢郎君張嘴,周述安去沈傢提親的事便在京城傳開瞭。
這便是繼陸三郎去沈傢提親後的又一道驚雷。
有人撕碎瞭帕子,罵沈傢女狐媚,二嫁都能嫁到大理寺卿府上去。
也有人羨慕周述安。畢竟沈姌的容顏,可並未隨著時間消逝,提瞭提眼角,照樣能勾去長安郎君們的心。
長安六街口口相傳,宮裡也不例外。
一日,沈文祁從洛陽回來向成元帝述職。成元帝一邊聽,一邊向後靠瞭靠,半瞇起眼睛打量他。
見帝王眉宇蹙起,沈文祁低聲道:“微臣愚鈍,若是有甚不妥之處,還望陛下明示、”
成元帝用鼻尖輕笑瞭一聲,心道:朕瞧你可不愚鈍。
你那兩個女兒直接拐跑瞭朕兩個重臣!還有另一個在北邊的,也不是甚省油的燈。
成元帝不想看他,幹脆閉眼道:“並無不妥,你繼續說。”
沈文祁繼續長篇大論,期間成元帝揉瞭三次太陽穴,沈大人依舊沒停......
半個時辰時候,沈文祁走出聽政殿,成元帝看著他的背影,和那幾乎抬不起來的左臂,不由嘆瞭一口氣,這種臣子,這世道也是不多見瞭。
婚前差不多一個月的時候,沈姌左思右想,還是通過沈甄把白道年的妹妹叫到瞭沈府來。
扶曼替她診脈,望聞問切後,不由皺起眉頭。
沈姌道:“你直說便是。”
扶曼道:“娘子的月信可是不準?”
沈姌點頭,“是,時而月初,時而月末。”m.ybiquge
扶曼點瞭點頭道:“按說......就算月信不準,也不該一直沒有子嗣,不過娘子也別多想,畢竟身子並不大礙,這孩子有時就是這樣,盼他來時他不來,不盼瞭,他又來瞭,緣分未到罷瞭。”
沈姌聽著這幾乎一模一樣的說辭,不由笑瞭一下,“沒事,興許真是我子嗣緣薄吧。”
說起來,“子嗣緣薄”這話還是李棣的母親文氏說的。沈姌嫁到李傢後一心想要個孩子,盼瞭又盼,仍是沒有,文氏心裡頭跟著急,但明面上卻不敢說甚,先後請瞭兩回大夫,文氏忍不住,便說瞭這麼一句話。
隻是撕破臉後,文氏也不再說什麼子嗣緣薄瞭。
肚子不爭氣、母雞不下蛋......幾乎是什麼難聽說什麼。
扶曼走後,清麗紅著眼眶道:“娘子別往心裡頭去,既然身子沒毛病,孩子總會來的。”
沈姌笑瞭一下,“你紅什麼眼睛?日後有無子嗣,一切隨緣便是,至少該說的,我都同他說瞭。他日後若是有瞭庶子,記我名下當嫡子養便是瞭。”
她今日找大夫來,也不過是為瞭日後給周述安一個交代罷瞭......
時間一晃,到瞭三月二十。
寒雪梅中盡,春風柳上歸。
周述安按俗穿著赤色的婚服來到瞭沈府門前,親手接瞭新娘子後,騎馬在前為引,繞瞭花轎三圈。
一路嗩吶聲不斷,鑼鼓喧天地進瞭周府。
行過大禮後,二人入瞭洞房。
團扇詩、合巹酒,一切按部就班,可喜娘嘴裡剛念叨完,“月裡娑羅樹,枝高難可攀。暫借牙梳子,笄發卻歸還。”
沈姌便伸手拍瞭她一下。
對視間,喜娘整個人怔住瞭。
壞瞭!新娘子太美,她竟一時忘瞭這個是二嫁的。梳頭合發,意為結發夫妻,這一禮,依晉朝習俗,隻有在頭婚才有。
新娘子是二嫁,這不壞事瞭嗎!
喜娘正準備念些別的吉祥話,把這事差過去,隻聽周述安道:“拿剪子來。”
沈姌看他。
然而他並未理會。
他到底還是把兩個人的頭發,打成結,放到瞭黃花梨木的扁匣中。
喜娘笑著繼續念詩。
半晌過後,周述安捏瞭下她的手心,便起身去敬酒瞭。
周府人少,前院宴席中坐著的大多都是周述安在朝中的同僚及友人,陸宴自然也來捧瞭場,兩人舉杯時,破有深意地笑瞭一下。
從今日起,兩人便多瞭一層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