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各逞機謀緣底事 自疑身世感親情2

少年的第一枚錢鏢剛好插進石縫,把下面一截的花莖削斷,錢鏢撞著石壁的反彈之力恰好把那朵花彈得離開峭壁丈餘,這樣,落焉時才不至於被尖利的石筍擦傷。但落焉的速度還要保持得恰到好處才行,否則花瓣還是會掉一些的。他的第二枚銅錢用上粘黏之勁,緊接著第一枚銅錢飛到,剛好在要大紅花離開石壁之時碰著它的莖部,那股粘黏之勁令那朵花在空中打個轉,減弱瞭下墜之勢,緩緩落下,這才能夠保持花朵的完整。所以這要眼即過的暗器功夫,竟包含著好幾種武當派的上乘武學。

少女的笑容不見瞭,說道:“這手暗器功夫是你義父教給你的嗎?”

少年道:“不是,是無量叔祖教的。我的師父是專心練劍,不練暗器的。咦,姐姐,你怎麼啦?剛才還是滿笑容,怎的忽然間又好象不高興瞭?”

少女道:“我是在想…”

少年道:“想什麼?”

少女道:“我想,命運這個東西可真是奇妙!”

少年笑道:“姐姐,我看你今天才真叫有點兒莫名其妙呢,好端端的為什麼會有這個感觸?”

少女道:“難道不是嗎?就說你我二人吧,是一母所生的同胞,而且還是同一天生下來的雙胞胎,命運可就有這麼大的差別!”

少年道:“你現在不是和我一樣嗎?”

少女道:“自小就不一樣瞭:在傢裡爹媽疼你,在道觀裡那些老道士、中年道士都歡喜你。你的義父兼師父是不必說瞭,連無量、無色兩位長老也時常親自指點你的武功。人人都寵愛你,有好處都歸瞭你!”

少年心想:“掌門師祖也曾親自給我講解過本派的內功心法,要是我說出來,你恐怕要更加妒忌瞭。當下笑道:“但那些小道士可是爭著奉承你呢!”

少女面上一紅,說道:“我和你說正經話,你這小鬼頭竟敢取笑起我來瞭。我才不理會那些牛鼻子呢。”

少年道:“你怎的在武當山上罵起道士來瞭?別忘瞭你現在也是女道士的徒弟呢。”

少女道:“我隻是個掛名弟子,怎比得你是掌門人的再傳弟子?不過,說正經的,弟弟,你也別誤會我是妒忌人。弟弟有出息,我這個做姐姐的也高興。我隻不過是自嘆命運不濟罷瞭。”

少年道:“你也不能說是命運不濟呀!要是你這句話給爹爹聽見——”

他話未說完,少女就搶著把話接過去道:“我知道,爹爹定會罵列不短路的。他常說:“小靈呀,你真不知是幾生修來的福氣,出生在窮苦人傢的女兒,居然有這樣好的運道,有武當派的道姑看得起你,教你讀書識字,不教你武功。這兩年觀中的執事道長還拔瞭幾個小道士來幫我種菜,你連菜地都不用下瞭。科就變成瞭千金小姐啦。不過,奇怪的是,我可以從來沒有聽見爹爹和你說過這種話,要講福氣,你的福氣不是比我更好嗎?我也明白,我的福氣,其實是沾你的光的”

少年一想,姐姐這話的確不錯,心裡也有點兒奇怪,為什麼爹媽對他的態度和對姐姐的不同。單這一樁,其它事情好象也是如此。爹爹從沒罵過我,對我好象客人一樣。不過,這一點恐怕連姐姐也沒感覺到吧?”

他把疑團藏在心裡,說道:“一般人傢都是比較重男輕女的,姐姐,我知道我比你多占點便宜,但人也不必煩惱,我和你說正經的,你若是想學什麼武功,隻要我懂的,我會偷偷地教給你。”

少女道:“你不怕師父責罵?”

少年道:“反正你也是武當派弟子。”

少女道:“本派武功淵博,長一輩的幾乎都是各有所長的,好象有一條規矩,倘若未得掌門允許,每人是隻能跟師父學的。不過好象隻有你是例外。”

少年道:“我知道。我不是你的長輩,同門拆招,是允許的。你跟我拆招,以你的聰明,就可以偷學瞭。”

少女低下頭不說話,少年道:“姐姐,你想什麼?”

少女道:“我在想你的名字。”

少女道:“昨天一位師姐和我說,倘若她不是和咱們熟識,隻聽咱們的名字,決計想不到咱們倆會是姐弟,她贊人的名字起得很雅,藍玉京,像是個世代書香讀書人的名字,不比我的名字這麼俗氣。”

少年笑道:“最後這句話不是你那師姐說的吧?”

少女說道:“她口裡沒說,我知道她心裡是這麼說”

少年笑道:“姐姐,我倒覺得你的名字更別致呢,水靈,水靈靈,人傢一聽到這個名字就會註意你的眼睛瞭。”

原來這個少年就是戈振軍當年托給藍靠山撫養的那個嬰兒,他是耿京士和何玉燕的遺孤,本來應該叫做耿玉京的,隻因戈振軍存有私心,不願意他知道生身之父是誰,因此要藍靠山認作他的生父,他就隻能叫做藍玉京瞭。那個女的才是藍靠山的親生女兒,名字叫做水靈。

原名戈振軍的不岐,現在已經是武當山上很有地位的道士瞭。他是耿玉京的義父兼師父。藍水靈因為弟弟的關系,常在觀中出沒,她和弟弟一樣,對練武也很有舉。武當派是有女道士的,有個道號悔人的女道士就收瞭她做掛名弟子。隻做掛名弟子,那是因為女道士的規矩,比男道士更嚴,做道士的女弟子要還俗就很難的原故。

藍水靈不知道弟弟的身世之隱,因此她對這個弟弟雖然愛護有加,但多少也有點兒不平之感。覺得凡是好的都幾乎歸瞭弟弟,甚至父母也是對弟弟特別偏心。

藍水靈道:“對啦,位師姐還贊你長得俊呢。她說你人如其名,名字有個玉字,人也長得有如粉雕玉琢一般。我說可異你做瞭出傢人瞭,否則你或者還有機會做我的弟婦呢。她本是裝作一本正經的說話的,說著說著,不覺笑起來瞭。”

藍玉京;'宛的名字是義父給我取的,她稱贊我的名字取得好,那可與我無關。”

藍水靈道:“你的相貌總是你自己的吧?”說著嘆道:“也怪不得人人都寵你,你確實樣樣都比我強,長得比我好看,人也比我聰明。那位師姐說的雖是笑話,但我也覺得覺得覺得——”

藍玉京道:“你覺得什麼?”

藍水靈道:“或者我的比喻用得不恰當,我覺得你好象是烏鴉窩裡養出來的鳳凰。”

藍玉京道:“豈止不當,簡直該打!你這麼一比,豈不是反爹娘都比作烏鴉瞭。”

藍水靈道:“是該打,可惜我才疏學淺,想不出更好的比喻。”

藍玉京道:“姐姐,你知不知道那些小道士在背後怎樣說你?”

藍水靈道:“他們說我什麼?”

藍玉京道:“他們也有一個比喻,說你是一朵會走路的黑牡丹!喂,你別著惱,他們是贊你黑裡俏呢。”

藍水靈道:“豈有此理!你也跟羞那些混臭道士來取笑你的姐姐,看我不撕破你的嘴!”

啪地一下藍玉京臉上挨瞭她一。藍玉京沒還手,也沒說話,隻是眼睛好象發呆一般看著姐姐。

藍水靈道:“姐姐和你鬧著玩兒的,你生氣瞭嗎?”

藍玉京道:“姐姐你的眼睛真美,我這雙眼睛可就遠遠比不上你的瞭。”藍水靈聽得弟弟稱贊自己的眼睛,倒是不禁有點兒得意。原來他們傢鄉的土話,形容女孩子的眼睛又大又美叫做水伶伶的眼睛。伶,靈同音,水靈的名字就是因為她有一雙美麗的大眼睛之幫。她自己也覺得樣樣比不上弟弟,隻有這雙、眼睛比弟弟的美麗。

弟弟抓著她的癢處,她佯嗔說道:“小鬼頭幾時學得這樣油嘴滑舌?正經事不做,就知道哄姐姐歡喜,說正經的,咱們來瞭這裡半天,你也該和我練劍瞭。”

藍玉京忽道:“姐姐,你有沒有鏡子?”

藍水靈道:“我從來不帶鏡子。”

藍玉京道:“那麼你看看水裡!”

藍水靈道:“水裡有什麼?”

她懷疑臉上弄臟瞭,自己卻未發現,果然低頭向湖水中照瞭照。水清如鏡,映著如花笑靨。

藍玉京道:“水裡有咱們的倒影。”

藍水靈莫名其妙,說道:“那又怎樣?”

藍玉京道:“你現在看清楚你有多漂亮瞭吧?

藍水靈輕輕地捶弟弟一下,說道:“你今天怎麼啦,老是開姐姐的玩笑。”

藍玉京道:“說正經的,可惜娘親不在這兒。”

藍水靈詫道:“你要娘親在這兒做什麼?”

藍玉京道:“你和娘親都是瓜子臉兒柳葉眉。”

藍水靈笑道:“這個還要你告訴我麼?”

藍玉京道:“水是照不出的,要是你和娘親站在一起和媽長和一個模樣。”

藍玉京道:“聽說媽年輕的時候是個美人兒。”

藍水靈說道:“不錯,爹爹最得意的事兒就是娶得媽媽為妻。我聽他說的那個英雄奪得美歸的故事,已經聽過不知多少遍瞭。”

藍水靈模仿爸爸喝醉瞭酒的樣子,大著舌頭說道:水靈呀,你知不知道你媽是我從前住過的那條山溝的大美人哩!你猜她怎肯嫁給爹爹的?那是因為爹爹有一次喝醉瞭酒,打死一條大老虎……哈哈,底下的話就是自誇他如何英勇瞭,反正你也聽過不少遍,用不著我再說瞭吧?

藍玉京道:“你漏瞭一句最重要的話。

藍水靈道:“漏瞭哪一句?”

藍玉京民學著爺爺的口吻說道:“水靈兒呀,幸虧你長得不象我,隻象你媽。”

藍水靈暮地酌情,說道:“你這小鬼頭,原來你還是繞著彎兒來開姐姐的玩笑。”

藍水靈道:“這怎麼是開玩笑?你自己也說的,人是長得象娘親嘛。不過——”

藍水靈道:“不過什麼?”

藍玉京:“我長得不象娘親,也不象爹爹。小時候我常常奇怪,爹爹每次說那個故事,為什麼隻提你的名字;現在我懂瞭,那是因為我和爹媽都不相似的原故。”

藍水靈一怔道:“你說這個做什麼?”

藍玉京道:“咱們是雙胞胎,對不對?”藍水靈道:“你怎麼啦,這件事難道還會不假?”

藍玉京道:“那咱們的相貌為什麼全不相同?”

藍水靈道:“這個、這個……”

她剛剛說過烏鴉窩裡養也鳳凰來這話,說這句話的時候,她還因為弟弟樣樣都比她強,包括弟弟長得比她漂亮在內,而感到造物不公,憤憤不平,此際當弟弟也發出這個疑問的時候,她卻不禁怔住瞭。

弟弟問話的口氣和臉上的神情都顯得甚為異樣,象是惶惑,象是不安,象有難以名說的苦惱,又受瞭很大的委屈……”

她沒見過弟弟這樣的神情!

她不覺也受到感染,惶惑不安起來瞭。

“這個、這個,俗話說:龍生九子,各各不同,兄弟姐妹的相貌全不相似,那也是常有的事。”她隻能用這個說法來開導弟弟瞭。

藍玉京搖瞭搖頭,說道:“可是孿生姐弟呀。人愛都說雙胞胎十九都是一模一樣的,不但相貌相同,甚至心性都一樣。比如說其中一個心裡所想的事,另一個就會替她說出來。可咱們——”

用不著弟弟說出來,做姐姐的也懂得他的意思瞭。

她和弟弟和性格的確有很大的不同,她性格單純,心裡是歡喜或是憂愁,往往給人一恨就看得出來;弟弟的性格可復雜多瞭,他有時顯得老成,有時又很容易激動,甚至還會弄點兒狡獪。不過弟弟的這各性格,倒並不是由她自己觀察出來。雖然她從小就隱隱覺得弟弟的性格和她有些不一樣,但她還是不能觀察得這深刻的。弟弟的性格,是由幾個對她弟弟頗感興趣的師姐和她說的。

她苦笑道:“弟弟,我的確不知你心裡在想什麼,不能告訴姐姐嗎?”

她道:“姐姐,我、我……”

藍水靈道:“咱們一出娘胎就在一起,你有什麼苦惱,就對姐姐說吧,心裡的苦惱一說出來,就會好的。姐姐的本領比不上你,不能幫你打架,可願能夠幫你減輕苦惱。”她輕輕撫拍弟弟,全權真有點兒象大姐姐的模樣。

藍玉京道:“我、我不知怎樣說才好!”

藍水靈道:“人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好瞭,難道對姐姐還要顧忌什麼嗎?”

藍玉京道:“姐姐,你剛才說起打架,我就打架說起吧,我幾乎忍不住要他們打一架!”

藍水靈道:“他們?”

藍玉京道:“就是你說的那些小牛鼻子!”

小牛鼻子就和他們同一輩份的那些小道士,藍水靈剛才還用這個稱呼給弟弟說過的,若在平時她聽得弟弟也這麼說,一定會笑出來,但此時她卻笑不出來瞭。弟弟的眼神充滿抑鬱和惱怒。

“為什麼要和他們打架?”藍水靈問道。

“他們在背後說我,一見我來就停口,不過我還是聽見瞭。”

“他們到底說你什麼?”

“他們說、說我是私生子”藍水靈怒道:“哪個說的?向他的師父告他!”

藍玉京苦笑道:“這種胡言亂語,怎能夠鬧出來讓大傢知道?”

藍水靈想瞭一想,說道:“不錯,鬧起來是有點兒小題大做,咱們的爹娘也會尷尬的。不過,你既然不好罵他們,也不好打他們,那就隻好當作是狗嘴裡長不出象牙,不去理會他們就是瞭。”

藍玉京道:“其實也不能全怪他們,咱們姐弟倆的相貌確實是很不相似嘛。”

藍水靈吃一驚道:“別人說不打緊,難道你也懷疑?”藍玉京道:“我、我——唉,姐姐,我也不知——”

藍水靈變瞭面色,說道:“弟弟,你一向聰明,怎麼忽然糊塗起來瞭?你想想,咱們雖然想貌不同,但卻是一母所生的雙胞胎,假如你是私生子,我豈不也是私生女瞭?我怎麼會是私生女呢?”她說瞭之後,這才想到,隻憑自己長得和母親一模一樣,這個理由是不充分的。於是立即又補上兩句道“你懷疑什麼都可以,但你絕不能娘親是個壞女人。”

藍玉京道:“姐姐,你才糊塗呢。我當然不是懷疑娘,他們並非說是我媽的私生子。”

藍水靈倒真的有為和糊塗瞭,說道:“那你是誰的私生子?”

藍玉京道:“是別人拋棄的私生子,我是爹爹拾回來養大的。那個人是誰,我也知爹爹知不知道。”

藍水靈氣得一巴掌就打過去,就說道:“你真的這麼想?”

藍玉京抓住她的手,說道:“姐姐,你別生氣;你聽我說——”

“好,你說吧。”

“我不會這樣想,但不能禁止別人不這樣想。事實上他們就是在背後這麼樣嘰嘰喳喳議論我的來歷的。”

“你把他們當作放屁好瞭。”

藍玉京嘆口氣道:“也怪不得他們這樣議論我,誰叫我不象爹也不象娘呢。”

藍水靈是比較單純,但可不是笨姑娘,一聽弟弟這樣說,就知道弟弟口裡雖說不會這樣想,心裡其實正是這樣想的。

可是弟弟的目光充滿惶惑,充滿苦惱,用不著弟弟說出來,她也可以猜想得到,就因為長得不象爹娘,弟弟已經不知受瞭多少委屈,她還忍心責備弟弟麼?

“弟弟,我說爹娘疼不疼你?”

“這還用問,我嫌他們疼得過份呢。”

“著哇,這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如果你不是他們親生,他們怎會這樣疼你?”

她可不知,毛病主出在過份二字上。弟弟就正是因為爹娘對他過份寵愛,從不他,從不罵他,以至引起懷疑的。

她見弟弟沒有說話,藍玉京還能說什麼呢?隻道弟弟已經信服,就說:“別把那些小牛鼻子的話放在心上,今天咱們姐弟說過就算瞭,以後誰也不許再提。胡扯瞭半天,咱們該練功夫瞭。對啦,我還沒有告訴你呢,前幾天師傅已經開始教我練太極劍法瞭。”

“是嗎,那我可要恭喜你瞭。姐姐,你知道嗎,這是本門的鎮山劍法,通常是不輕易傳給俗傢弟子的,你是個掛名俗傢弟子,你的師傅這樣快就肯傳給你,可真是難得之極瞭。”

藍水靈道:“你不是早已經練瞭嗎?”

藍玉京道:“那是因為我義父的關系。我五歲那年,就拜義父為師的。掌門人也是著我長大,所以破例不叫我到江湖上修積功德,就準義父傳我太極劍法。”

藍水靈道:“瞧,你運氣多好,你知不知道,別人都在妒忌你呢。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藍玉京道:“哦,還有別人妒忌我嗎?”藍水靈道:“你以為隻是姐姐妒忌你嗎,昨天我那位師姐就對我說,她不懂不岐道長為什麼對你這樣好!”

藍玉京怔瞭一怔,道:“那你怎樣和她說?”

藍水靈笑道:“各人有各人的緣法,這有什麼好說的。咦,弟弟,你怎麼啦,難道你的義父對你特別好,你也有瞭懷疑嗎?”

藍玉京從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但紫際聽得姐姐提起,他翅的確不禁又有一點兒懷疑瞭,心想:“是啊,3姐姐已經說爹娘偏心瞭,為什麼義父也好象對我特別偏愛呢。不錯,他和爹爹是好朋友,但姐姐也是爹爹的女兒呀,義父為什麼又一向不大理睬姐姐呢?難道就隻因為我是男孩子?”他隻能相信姐姐所說的緣法瞭。

“沒有。我隻是覺得我的命運有點兒奇特吧瞭。好象一生下來,好運就跟著我。”

“好瞭,別盡說瞭,咱們練吧。”

“別急,我還要找一把劍呢。”

“你的劍不是帶來瞭嗎?”藍水靈詫道,

藍玉京笑道:“今天我不能用真劍和你過招。”邊說邊把一根竹子拗折,把它削成一柄竹劍。

藍水靈道:“為什麼今天你要用竹劍?”

藍玉京道:“義們昨晚教瞭我攻招快劍,你知道我練的太極劍法是和一眾同門不同的,比他們快得多。但義父還嫌我還不夠快,所以昨晚把劍法中的七招要我照他所授的劍訣一練再練,要我練得像他那樣快才算合格。練熟瞭這七招,再教七招。”

藍水靈好奇心起,說道:“你的義父出劍快到什麼程度?”

藍玉京道:“我也很難形容,隻能給你說實例。他叫我把一支筷子拿在手中,隻見他劍光一閃,我的筷子已經斷為七截。這七招劍法,他是一氣呵成的。”

藍水靈矯舌不下,半晌說道:“這樣快可是難以抵擋。”

藍玉京道:“我雖然沒有義父那樣快,但也怕萬一失手,誤傷瞭你。因此我非用竹劍不可。

藍水靈道:“那我也用竹劍吧。”

藍玉京道:“不必多費功夫另削一柄竹劍瞭,你但用真劍無妨。”

藍水靈一點即省,笑道:“對,你的劍法比我高明得多,我當然不會誤傷你的。”

“好,你晝作你師父教的劍法,不必顧忌,多練幾遍,你就會領悟到同是一套劍法,其中也有分別的。”

姐弟開始拆招,藍玉京的劍法越展越快,他的那柄竹劍好像會一般,一就二,二變四,四變八……轉眼之間,藍水靈隻見眼前一片森森劍影,好象有無數碧綠色的竹劍從四面八方向她刺來,劍尖在她眼皮下晃動,劍影貼著她的額角掠過,劍風吹亂瞭她的頭發。

藍水靈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氣,心裡想道:“幸虧弟弟用的不是真劍。”

藍玉京道:“姐姐,你莫驚慌,小心應付我這連環七劍”藍水靈心中默念“任彼如泰山壓頂,我隻當清風拂面”對眼皮下晃動的劍尖,視而不見,謹守正宗太極劍的法度,用瞭一招如封似閉,轉為鐵鎖橫江,抵擋弟弟這一氣呵成,快如閃電的連環七劍。

隻聽得噗地一聲,藍玉京的竹劍劍尖折斷,緊接著當地一聲,藍水靈的青鋼劍脫手飛出。藍水靈喜出望外,心想這次能夠削斷他的竹劍,也可以勉強算得是打成平手瞭。說道:“弟弟,你這連環七劍全都施展沒有?你是不是怕誤傷瞭姐姐,故而沒有使出真章?”

隻見弟弟已經斜躍出三丈開外,左手緊按右臂,有幾滴鮮血從他的指縫裡滲出來,把他的手指都染紅瞭。

藍水靈大吃一驚:“弟弟,你受瞭傷嗎?”連忙走過去看。

藍玉京苦笑道:“不礙事,隻是劃破瞭表。姐姐,你的太極劍法學得不錯呀,我那連環七招已經使到最後一招的白鶴亮翅瞭,我本來有點我害怕劍也會劃破你的衣裳,哪知……”

底下話當然是不用說下去瞭,原來姐姐的衣裳沒破,倒是他的衣袖被姐姐的劍尖劃開瞭一道裂縫。幸虧他立即用粘黏之勁,反姐姐的劍引得脫手飛出,否則隻怕骨頭也給刺穿瞭。不過,他打落姐姐的劍,用的乃是內功,倘若隻論劍法他這次比劍卻是輸瞭一招瞭。

藍水靈仔細審視,見弟弟受的傷果然隻是微不足道的輕傷,這才放下瞭心,說道:“恰好我今天隨身帶有針線,弟弟,你把上衣脫下來,讓我替你縫好袖子,免得你回去給你師父知道。”

藍玉京道:“師父哪有閑工夫理這種小事?”

藍水靈道:“哦,他在忙些什麼?”

藍玉京道:“他這次是到很遠的遼東去的,去瞭一個多月,當然有許多事情要向掌門師祖稟報。我出來的時候,他已經對我說,今天晚上不必等他回來吃飯瞭。”

藍水靈嘆道:“他有那麼多事情要做,一回來還是不忘教你劍法,你得到這樣好的義父兼師父,真不知是幾生修到!”

藍玉京道:“這倒是的。昨晚他教我劍法的時候,已經、已經……”

藍水靈道:“已經什麼?”

藍玉京道:“已經露出疲倦,到瞭後來,好象中精神也不能專註瞭。”原來師父昨晚教他劍法之時好象心事重重的樣子,在他自行練習之時,師父卻在一旁發呆,還無緣無故地嘆瞭口氣。他本來想用心神不屬這四個字的,但怕姐姐問個不休,他也答不出來,因此隻好順著姐姐的口氣,改變原來所想的說法。

這四個字卻從姐姐口中說瞭出來:“怪不得你今天好象有點心神不屬的模樣,敢情是在掛念師父?他去瞭這麼久才回來,你還未曾和他暢敘呢。”

藍玉京懂得姐姐的用意,她是怕他輸瞭一招,心裡不好受,故而替他想出理由的。不錯,他因為受瞭同門說他是私生子的刺激,心情一直未能平靜,但即使如此,他也不該輸那一招的。他的姐姐才不過學瞭幾天太極劍法。

何以他會輸這一招,姐弟二人都在納罕。藍水靈一面替他縫補衣裳,一面說道:“聽說你義父的太極劍法是跟無色長老學的。”藍玉京道:“這是誰都知道的事情。”

藍水靈道:“無色長老的劍法是被公認為本派第一的。我聽他們說,你義父的劍法已盡得無色長老真傳,比無色的弟子都強,堪稱本派第二高手瞭。依你看——”

藍玉京有點兒奇怪,說道:“弟子怎能妄議師父的劍法?姐姐,你這樣問是什麼意思?是不是你不相信他們這個說法?姐姐,我師父的劍法當然是好的,你不用懷疑。我今天輸這一招,不過是因為我學得還未到傢的緣故”

藍水靈確實是有所疑的,但聽得弟弟這樣說,她卻不便直說瞭。

這個人就藍水靈的師傅不悔。

藍水靈一面替弟弟縫補衣裳,一面想起那天的事。

《武當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