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空嗟變幻遷枯骨 莫測高深立掌門3

但這口大銅鐘卻是不能亂敲的。按照規矩,每年隻有在老君誕那天,才可以敲這口大銅鐘。否則,就一定是因為有大事發生,需要召集門人,才能敲這口鐘瞭。

不岐來瞭武當山十六年,除瞭在每年的老君誕那天外,從來沒在尋常的日子聽過這個鐘聲。

今天並不是老君誕,這鐘因何而敲?

老君誕的鐘聲是每次敲七下,現在他聽見的則是連綿不斷的鐘聲。他仔細一數,敲瞭二十一響才停下片刻再敲。他曾經聽得兩位長老說過,接連敲二十一下的鐘聲,那就一定是有關系整個武當派的頭等

大事要由掌門人當眾宣佈。

他揉揉眼睛,紅日滿窗,早已是日上三竿時分。

並非春眠不覺曉,隻因昨晚睡得太遲。他禁不住心頭苦笑:這件不知是什麼大事發生的時候,或許我正在夢中吧?這回可真是應瞭一句俗話,我被蒙在夢中瞭。

他隻好匆匆抹瞭把臉,急急忙忙就往掌人所住的那座復真觀走去。復真觀前面有個平臺,被鐘聲召喚來的弟子,就是要到這個平臺聚集的。

不岐來得遲,還未走到平臺,隻見掌門已經從復真觀中出來瞭。

無相真人和一個中年漢子並肩而行,兩個長老跟在後面。無相真人面容枯槁:恰如藍玉京所描繪的那樣,臉上好象蒙瞭一層灰。眾弟子看見掌門人這個模樣,都不同得又驚異又擔憂。但對不岐來說最令他驚異的還是那個中年漢子。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師父卻和他如此親近難道這個人的地位還在無量、無色兩長老之上?

不岐正自猜想不透,後面有一個人已經走上來瞭。這個人正是無量長老的大弟子不敗。

十六年前,不岐第一次上武當山的那一天,曾被不敗留難,不岐對他自是殊無好感。但不岐城府甚深,上山之後,他雖然做瞭掌門人的關門弟子,地位早已在不敗之上。他卻非但表現得並不記仇,反而對不敗曲意籠絡。不敗並不糊塗,也知道自己的師父是要利用不岐的。連師父都要討好不岐,何況是他?故此他們雖然都是假情假意,卻變成瞭一對在別人眼中十分親密的好朋友瞭。

不岐見瞭不敗,不覺一怔:“他雖然不敢妄想當掌門弟子但卻是以同門之長自居的。怎的他也姍姍來遲?”這時他方始註意到不敗的左臂包紮著紗佈,好象是受瞭傷的模樣。

不敗和他打過招呼,說道:“掌門事先沒有通知你麼?你怎麼來得這樣遲?”

不岐道:“我和你師父一樣,這幾天都沒見著掌門。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不敗道:“我也不知道。我隻知道本山來瞭一位貴客。嗯,說貴客也不全對,他既是客人,又是自己人。”

不岐心中一動,忙即悄悄兒問道:“你說的敢情就是在師父身旁那位客人吧。這人是誰?”

不敗詫道:“唉,連他是誰你都不知道嗎?”

不岐道:“看來好象有點兒眼熟……”

不敗道:“你再仔細看,他象誰?”

不岐得他提醒,說道:“好象有點兒象牟一羽。”

不敗道:“對啦,他就牟一羽的父親,和本派關系最深的武學世傢,被人尊稱為中州大俠的牟滄浪。”

不岐道:“啊,原來是他!怪不得師父如此優禮他瞭。”

不敗冷冷地說:“怕隻怕他這一來,本山從此多事。”

不岐道:“為什麼?”

不敗道:“我隻是猜猜而已,但願我猜錯瞭。”

不岐道:“師兄,你的左臂是、是受瞭傷嗎?”

不敗道:“不錯,我這傷正是拜這位牟大俠之賜。”

不岐不覺一愕,說道:“這怎麼會?你和他不是相識嗎?”

他以為不敗又象十六年前對待他那樣對待牟滄浪,但再一想,這個猜測可是完全不合情理的。

因此他對不敗說的那句話其實包含著這樣一個意思:“既然你們本來相識,他知道你是無量長老的大弟子,即使你對他失禮,他也不至於立即出手教訓你吧?”

他這話不便明說,不敗卻聽得明白。苦笑道:“師弟,你以為我還象從前那樣魯莽嗎,這次我倒是因為過份謹慎,過份熱心,這才惹禍上身的。”

怎麼又是謹慎,又是熱心,又是拜牟滄浪之所賜呢?不敗到底因何受傷,不岐真是越聽越糊塗瞭。

事情原來是這樣的:

由於不戒慘遭不幸,掌門又在病中,武當派自然要比平時多中恐加戒備瞭。措施之一,是挑選十八名武功較好的不字輩弟子,日夜輪班巡山不字輩弟子中,武功最好的本來是不岐,但因不岐已經是一眾同門心目中的未來掌門,這件事,當然是不敢驚動他瞭。

這天早上,輪到不敗巡視前山。天剛亮的時候,他就看見有個人上山。這天早上有霧,初時看不清楚,到這個人走近瞭,他才認出是牟滄浪。

牟滄浪忽然來到武當山,這已經出他意外,他正要上前打招呼,另一個的意外又發生在他的面前!

濃霧中,危崖後,突然撲出兩個黑衣漢子。

牟滄浪在濃霧中前行,步履如常,似乎根本不知道有人在他背後偷襲。

不敗無暇思索,急忙從高處躍下,拔劍替牟滄浪遮攔。他的一招鷹擊長空,已經是有若飛將軍從天而降,想不到對方的出劍比他還快。他的身形尚未落地,隻覺一陣透骨的寒冷,左臂已是受傷。就在此時,隻聽得當地一聲,不敗的劍還在手中,反而是將他刺傷的那個漢子手中的長劍落地瞭。

不敗心裡明白,對方的劍並不是他打落的。一陣透骨的奇寒過後,他方始覺得疼痛。跟著他的劍也跌落瞭。劇烈的疼痛令他視力模糊,他心裡明白,定是牟滄浪制服瞭那兩個漢子,但究竟是怎樣制服的,他可沒看清。

他痛得幾乎暈瞭過去。牟滄浪好象說瞭一句什麼話,他也聽不清楚,隻聽見那黑衣漢子大聲叫道:“是他先刺我的,怪不得我!”他定瞭定神,劇痛稍減,斜眼望去,見另一個漢子正把一個匣子遞給牟滄浪,那模樣倒似乎執禮甚恭。

牟滄浪接過匣子,說道:“好,拜帖就由我轉交吧,你們不必上山瞭。”

這兩個漢子走後,牟滄浪替不敗敷上金創藥,說道:“對不住,我出手稍遲,累賢侄受傷瞭。好在沒傷著骨頭,你也不必和他們計較瞭。”

不敗忍不住問道:“這兩個傢夥是什麼人,他們剛才不是意圖偷襲麼?

牟滄浪道:“諒他們也沒這個膽子。大概因為是在濃霧中看不清楚,他們拿不準是不是我,故此用這種嚇人的手段來試一試。他們是替掌門人的一位老朋友送拜帖來的。

不岐聽瞭不敗所說的遭遇,心中暗吃驚:“不敗雖然名不副實,但他的武力在本門也是有數地的,他用的那招鷹擊長空又是風雷劍法中最厲害的一招,那人拔劍在後,居然能夠後發先至,一招之內就傷瞭他!而牟滄浪又在片刻之間,能夠將這兩個人都制服瞭,如此看來,牟滄浪的武功當真非同小可呢!牟滄浪要無色教他兒子劍法,這件事不岐是知道的。他曾聽過一些同門的議論,說牟傢的武功一代不如一代。令他不覺對牟滄浪存瞭輕視之心,此時聽瞭不敗所說的遭遇,方知人言不可輕信。

“如此說來,你這條手臂還是多虧瞭牟師叔方能保全的。你怎麼好象還怨他呢?”

不敗憤然說道:“以他的武功,如果他真心要保護我,我根本就不會受傷。依我看他是存心要我出醜的。”

不岐道:“這對他有什麼好處?”

不敗道:“最少有兩個好處:第一令我師父的威望受到打擊,別人會說,你瞧,無量長老的大弟子,也擋不住人傢的一招;第二,從我出手的這一招,他也可以約略摸到我師父武功的底細瞭。”

不岐詫道:“他和你的師父是面和心不和的麼?”

不敗:不知道他是否懷有心病,但我知道他是懷著鬼胎。我的師父是首席長老,他是俗傢弟子的領袖,又是在武當派中歷史最長的世傢後代。他當然妒忌我的師父在本派中的地位在他之上”。鬼胎這個字眼比心病用得更重瞭。不岐不敢搭話,不敗則想說下去。就在此時,忽然看見牟一羽向他們走來瞭。

不岐輕輕咳嗽,不敗連忙住口,迎上前去,說道:“牟師弟,你早。”牟一羽是早已到場,看見他們,方始從人群中出來迎接他們的。

牟一羽道:“傢父今日上山,連累你受瞭傷,真是過意不去。

不敗道:“上點兒輕傷,算不瞭什麼。我這條手臂幸得保全,便是應該多謝令尊呢。他似乎不大高興和牟一羽在一起,搭訕幾句,就走開瞭。”

不岐對牟一羽京有戒心,但他和不敗一樣,口頭上卻不能不和他客氣一番,說道:“久仰令尊大名,今日方始得瞻豐采,可惜我知道得遲,有失遠迎,不勝遺憾。會散之後,還望師弟引見。”

牟一羽道:“大傢自己人,客氣話不必說瞭,好教師兄得知,小弟適才陪傢父遇見掌門,傢父也曾向掌門問及你呢。”

不岐強笑道:“真的嗎?這可真令我受寵若驚瞭。我還以為令尊隻怕未必知道有我這個人呢。”

牟一羽道:“師兄太謙瞭。我不妨告訴你,傢父一見掌門就問及你,這是有原因的。”

不岐心頭一凜,說道:“哦,什麼原因?”

牟一羽道:“師兄想必知道,傢父和令先師何大俠乃是世交好友。何大俠慘遭滅門之禍,這些年來,傢父每一念及,都不勝傷心。師兄出傢之前是何大俠首徒,師徒有如父子,說名不嫌冒昧的放,父是把你當作故人之子的。他得知你,在掌門人悉心培護之下,不但早已成材,而且即將擔當大任,喜見故人有後,他當然是迫不及待地要問起瞭。”

這番說話,表面看來,是對不岐的誇獎。不岐聽瞭,卻不禁暗暗心驚,尤其何大俠慘遭來門之禍,這句話更是令他驚疑不定。不錯,以牟滄浪的身份,他知道這個秘密不足為奇。何傢父女與耿京士死於非命一事,十六年來,雖然一直秘而不宣,但武當派的高層人士是早已知道瞭的。但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由牟一羽來對他說呢?牟一羽的用意是否要故意向他透露,他的父親已知當年慘案的真相;還有一層,牟一羽口口聲聲說牟傢何傢乃是世交,但據不岐所知,牟何兩傢是極少來往的。若是好朋友,他的師父在他出道之前,早就應該帶他去牟傢拜候這位名震中原、地位和他師父相等的師叔瞭。

不岐當然不便否認他的第一個師父和牟滄浪是好朋友,隻能輕描談寫地說道:“多蒙令尊垂青,我是既感且慚,說起來,我也真是緣份太淺,咱們兩傢是世交,我卻直到今日,方始得見令尊金面。”

牟一羽何等聰明,一聽便知他的心思,說道:“說起來我也未曾見過令先師呢。何大俠生前和傢你都忙於在江湖上替人排難解紛,除瞭在江湖上偶然碰上之外,很少有機會登門在拜訪,不過,成語有雲,君子之交淡如水。原也不必拘泥世俗的那一套酬酢往來的。”

不岐隻好連聲說道:“是,是。”

牟一羽似笑非笑,繼續說道:“牟何兩傢的傢人不是從無來往,我還記得十八年前,你們那位老傢人何亮就曾經到過我傢裡。我為何記得這樣清楚呢,因為那年是先祖的六十歲壽辰,令先師叫何亮替他來賀壽。當時坐道首席的都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隻有何亮少人知道,所以很多人都向傢人打聽何亮是誰。”不岐仿佛記得,在慘案發生的前兩年,何亮好象曾經離傢一次,至於為的是什麼,他就不清楚瞭。

“何亮慘遭毒手,更屬無辜。還辜他得與無極長老合葬,總算是給他留下一點兒身後哀榮。不過有關他們的遺骨遷葬本山之事,我還未有機會向傢父稟告”。牟一羽最後說道。

不支想起牟一羽留下何亮的頭蓋骨一事,不覺打瞭一個寒噤“他首先提起我的師父,跟著又提起何亮,這是什麼意思?”

其實牟一羽的用意如何,他也隱約猜到幾分瞭。今日掌門師父召集一眾門人前來聚會,他猜想十之八九是要當眾宣佈,立他為新掌門的。牟一羽是拿著他這個把柄來威脅他,為他的父親將來和無量道爭權伏一著棋。“說不定他們父子的野心,不止要壓倒兩位長老,還要利用我做個傀儡掌門,好讓他們控制武當一派呢哼,我豈是這樣容易受人擺佈的?現在暫且與他們虛與委蛇,待我做瞭掌門人,再教他們知道我的厲害。

他盤未定,隻見無相真人、牟滄浪和兩位長老已經坐在臺上瞭。司儀打瞭個手勢,臺下眾弟子登時鴉雀無聲。無相真人低聲問:準備好瞭麼?”司儀道:“準備好瞭。”把手一招,執掌戒律司的道士不浮托著一個盤子,恭恭敬敬地送到掌門跟前。

這盤子可是極不建黨,白玉雕成,通體晶瑩。它是明成祖當年因為武當派護國有軾,物地賞賜給開創武當派的祖師張三豐的寶物之一。這個白玉盤一向珍藏在紫霄宮內,職位不高的弟子等閑都不得一見。不岐固然揣摸不定,眾弟子也好生奇怪,不懂掌門人要把這個白玉盤拿出來做什麼。白玉盤是有碧紗籠罩的,盤子裡盛的是什麼東西,站在臺下的人可就看不見瞭。

無想真人接過白玉盤,放在臺上,執掌戒律司的道士、無色長老的大弟子不浮告退,大會司儀上前稟報,除瞭巡山的弟子以及有特別任務的弟子之外,所有門人弟子都已到齊,請掌門訓示。

無相真人站瞭起來,用低沉的聲音說道:“本派自張真派以來,歷代都是德才兼備,經過前人二百餘年的努力,不但武當山已經成為道教名山,本派在武林中的地位亦已得與少林派並駕齊驅瞭。隻有我庸庸碌碌,愧任掌門,做瞭三十多年掌門,對本派毫無建樹,甚至、甚至……”說至此處,聲調越見低沉:“甚至連我自己的徒弟,我都不能保護。本門迭遭變故,我實在是愧對列代祖師……”

無量長老低聲勸慰:“不戒師侄遭不幸,這是誰也意想不到的事。請掌門師兄不要太過自責瞭”。心裡則在想道:“他說的這段話隻能算是開場白,不知他真正想說的卻是什麼?”

無相真人喟然嘆道:“日有陰晴,月有圓缺,草有枯榮,人有死生。興衰往復,天道循環。原是無足重輕。不過,我既然是武當派的掌門,自是盼望本派能夠早日重振聲威。我道號無相,心中卻仍有執著,教師弟見笑瞭。”

無量忙道:“師兄已到妙理融通之境,有相即載相,名異實亦同。順天道也要盡人事,本門弟子,誰不願見本門興旺呢?”

無相真人點瞭點頭,接著說下去道:“有憂必有喜,有死必有生。禍福興衰原是相依的。本門不幸的事,不去說它瞭。今日我召集你們來到,就是為瞭有一件喜事要向你們宣佈。

說至此處,眾人不覺都屏息以待,無量暗自想道:“聽這口氣,莫非他馬上就要宣佈繼任的掌門人選”?

心念未已,隻聽得無相真人接著說道:“牟師弟,年輕一輩的未見過你,你和大傢行個見面禮吧。”

牟滄浪站瞭起來,向四方作瞭個羅圈揖,朗聲說道:“洛陽牟滄浪,今日回山,得與同門相聚,何幸如之。”

無相真人續道:“牟滄浪是本派的戒出人物,多年來行俠仗義,人所共知,那是無須我來介紹瞭。我說的這件喜事,就是他帶來的。”

武當派弟子中,未曾見過牟滄浪的,也都知道他的中州大俠之名,聽說是他,歡聲雷動,紛紛猜測,不知他帶來的是什麼喜事?

臺上的無量,臺下的不岐,卻不由得暗暗吃驚:“難道掌門人是要把位子傳給牟滄浪?但再一想,這是絕不可能的事”。武當派雖沒明文規定掌門人不能由\俗傢弟子擔當,事實上也曾有過弟三代掌門是由俗傢弟子擔當,而且這個俗傢弟子正是牟滄浪的祖先牟獨逸(牟獨逸事詳拙著《還劍奇情錄》),但武當派開創事在人為,一共有十七個掌門,也隻是一個例外而已。牟獨逸是當時武當派中武功最強的弟子,但他作為掌門,卻並不是一個好掌門,在他任內且曾引起過紛亂的。因此,在他之後,武當派的掌門必須由道傢弟子擔當,已經成為不成文的規矩瞭。

不岐暗自尋思:“牟滄浪怎樣瞭得,總也比不上他的祖先牟獨逸吧。難道師父敢破例把掌門的位子私相授受?”要知掌門人雖然可以指定繼任人選,但若此人不服眾戶,長老得到多數弟子的支持,還是可以有權否決的。

無量、不岐正在胡思亂想,聽得無相真人說道:“牟大俠有個心願,三十多年前,他曾想要出傢,拜在先師門下。先師見他是牟傢獨子,當時他尚未娶妻,不肯答允。但有言道;待你將來有瞭兒子,兒子長成之後,如果仍有此念,那時再來武當山吧。我要告訴大傢的是,我可以替他完成這個心願瞭。這是他的喜事,也是大傢的喜事。”

此言一出,眾人雖然不敢交頭接耳,但卻都各自在心中私議開瞭。不岐在臺下更是和不敗面面相覷,做聲不得。眾弟子驚異的是,牟滄浪以名震武林的大俠身份突然來做道士,這已經是太過出人意料的瞭,更加出人意料的是,牟滄浪要做道士,隻能說是怪事,還不能算得是什麼大事的。掌門人如此鄭重地召集門人,當眾宣佈,不是有點兒小題大做之嫌麼?不岐因為關系切身利害,他和不敗面面相覷,不覺面色都變瞭。牟一羽瞧在眼內,悄悄走到他的身邊。

無量在臺上倒還相當鎮定,心想他即使做瞭道士也是剛入門的道傢弟子,若想馬上就做掌門,還嫌不夠資格。倘若師兄要任意胡為,我當據理力爭。不過料想師兄也不會舍棄自己一向心愛的徒弟而傳給

外人吧?

無相真人揭開白玉盆的碧紗籠,原來盆中勱的是一件道袍,一頂道冠。無相真人望空一拜,說道:“弟子無相,今日代先師收徒。站在旁邊的司儀已經幫牟滄浪把頭發挽成道士帽,無相便即替他披上道袍,戴上道冠。牟滄浪跪下磕頭,無相真人側身受瞭半禮,說道:“牟滄浪,你已經出瞭傢,原來的名字不能用瞭,我替先師賜你道號,以無字排行,你的道號就叫做無名吧。”

牟滄浪磕頭道:“請掌門師兄代先師訓示。”

無相真人朗聲誦讀:“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無有名,萬物之母。故常無欲,以觀其徼;常有欲以觀其妙。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這是老子《道德經》中開頭的一段話,可說是道傢理論的總綱。無量長老暗暗吃驚:“掌門恭讀教祖的經文代師收徒,這可是非同小可的事。”

這段《道德經》念完,無相跟著贊道:“無名聽著:無名無欲,至道至剛,賜爾佳名,表率本門。”至道意即道傢最基本的道理,至剛則是從無欲則剛這句成語變出來的,這句話雖然出自儒傢,但與道傢之理相通,儒釋道三教同源,故此不妨借用。

但無量與不岐卻無心支推敲用語,他們隻是同樣想道:“表率同門,這是什麼意思?一派之中,隻有掌門人才當得起做同門表率的勉勵,難道掌門人當真要剛入道門的牟滄浪,來接任掌門?”

無量心裡嘀咕,卻也不能不和無色一起上前道賀,他心中所藏的啞謎馬上也就揭開瞭。

改名無名的牟滄浪在接受瞭兩位長老的道賀之後,出傢的儀式宣告禮成。無相真人接著說道:“喜事在後頭呢,我還有兩件事情要向大傢宣佈。”

他說瞭這句話,臺下登時又靜下來,每個人都意想得到,掌門這次隆重其事地召集門人,當然不會隻是為瞭代師收徒這樣簡單,更大喜事多半就是要立新掌門瞭。許多人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朝著不岐看去,不岐幾乎聽得見自己的心跳。

果然聽得無相真人說道:“我年已老邁,這副挑瞭多年的擔子也該放下來啦。第一件大事就是要立一位新掌門,新掌門人一定,今日便即舉行接任儀式。”

此事雖然早在大傢意料之中,但無相真人這麼快就要辦理侈交,卻是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無量長老說道:“掌門師兄,此事我看還是三思而行的好。”

無相真人道:“哦,你有什麼顧慮?”

無量長老說道:“師兄,你雖然上瞭點兒年紀,身體還相當硬朗,不妨先立掌門弟子,接任之事,待你百年之後再說。”

無相真人道:“師弟,咱們出傢人要講真話,我這個樣子還能算是硬朗嗎?我固然自己知道,你們也應當看得出來,我已經到油盡燈枯的時候瞭。我就是想著還有一口氣的時候,得見後繼有人。”

話說得這樣重,無量長老自是不敢再說口不對心的吉利話瞭。但他還說道:“縱然掌門師兄想早息子肩,恐怕也不能這樣草率的。第一,本派是領導武林的兩大門派之一,地位遠不如武當的一般門派,在新掌門人接任之日,尚且都要方邀武林同道觀禮的,何況咱們是和少林派並駕齊驅的武當派呢?第二,本派自張祖師創派以來,即蒙朝廷優有加,歷代掌門都有朝遷頒以真人的封號的,依照慣例,似乎也應當由掌門人把繼任人選稟奏朝廷,待取得封號,再舉行儀式不遲。”

無相真人道:“師弟此言差矣,道傢講的是清凈無為,太平無事的日子,當然可以從容安排儀式,但現在本派正處在多事之秋。即使你們不能免除世俗之見,邀請同道觀禮一事,日後補辦也不為遲。第二,做武當派的掌門不是做官,依照慣例,稟告,請封等等,也不過是給朝廷備個案而已,以後一樣可以補辦的。”

要知和尚道士是出傢人,出傢人除非犯瞭王法,否則隻須遵守本門自定的戒律就行,一般事務,可以不受官府管束的。所以無相真人隻用稟告二字。對比之下,無量長老用的稟奏二字,卻是自貶武當派的身份瞭。無相真人繼續說道:“我如今已是風中之燭,立掌門人一事是不容緩的瞭。盼一眾同門,能夠體諒我的苦心。”

無量長老本來希望先定出掌門弟子,好讓他有一段時間從容佈置的。但見無相真人執意不從,心想;、反正不岐已在我的掌握之中,就讓他立即接任,那也無妨”。便道:“師兄教訓的是,我是過於拘泥欲禮瞭。那就請掌門師兄指定繼任人選吧。”

無想真說道:“掌門人若是太過年輕,則嫌經驗不足,若是太過年老,又恐不勝繁劇。依我看最好是由六十歲以下的中年人擔當,兩位師弟意見如何?”

無量長老七十歲,心想:“反正我是不打算爭這個位子的瞭,但聽師兄的口氣,繼任人選,也有可能是無色師弟。無色是自武當派開派以來,最年輕的長老,他是四十歲那年就當長老的,今年不過五十六歲。無色此人,專心劍法,一向不拘小節,人緣雖好,但在同門的心目之中,卻也大都認為他不是做掌門人的料子的。無量暗自思量:“倘若真的提出冷門,無色師弟雖然不似不岐容易受我掌握,但他也非倚重我不可。心神定瞭一些,說道“掌門師兄說得很對,我也是這個意思”

眾人屏息以待,等候無相真人宣佈,無相真人則似乎在想什麼,遲遲沒有開口。

無量忽地似笑非笑地問道:“無名師弟,你今年貴庚,我真糊塗,竟忘記瞭。”

無名說道:“小弟今年五十八瞭。”

無量說道:“哦,那也隻不過比無色師弟長兩歲,還屬年輕。”

弦外之音,誰也聽得出來,若依年紀這個條件來挑選繼任掌門,最適當的第一個應是不岐,第二個無色,至於無名,即使不計較他是新入道門,也隻能排到第三。無名故意裝作不懂,說道:“武林門派,入門為先,無色師兄雖然比我小兩歲,我還是該尊他為師兄的。”故意把話題引到序入門的排行上。無量心中冷笑,你倒真會裝蒜。

無相真人咳瞭一聲,眼睛向無量望來,說道:“師弟,你是首席長老,有話請說。此說不同彼說,話中之意,即是要無量長老當眾來說,而不是私下議論。

無量趁機說道:“不知師兄已經有瞭適當的人選沒有?

無相真人說道:“適當二字,不能隻是由我一個人說瞭就算,須得大傢同意才行。師弟,你想要推薦什麼人接任掌門,但說無妨。”

無相真人說道:“依我看來,最適當的人選莫過於不岐師侄。第一,他正年富力強,足當重任;每二,他是掌門師兄親自調教出來的關門弟子,武功方面固然得瞭師兄的衣缽真傳,人品方面,他跟瞭師兄十六年,從無過失,那也是大傢相信得過瞭”

他隻道掌門師兄不好意思提出自己的徒弟,由他說瞭出來,正好可以迎合師兄的心意。哪知無相真人卻搖瞭搖頭,說道:“年富力強,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俠骨仁心,有足以令人欽佩的仁俠德行。我不是說不岐的人品不好,但作為掌門隻是人品好還不夠的”。

不岐聽瞭師父說的最後那兩句話,心中才稍寬慰一些,心想:“師父畢竟還是相信我的,最少他沒有說我人品壞”。不過師父不肯接納他做候選掌門,卻令他大為失望。

無量說道:“這十六年來,不岐差不多都是在山上修道練功,他之所以沒有贏得大俠稱號,隻不過是因為他未曾得到在江湖上行俠仗義的機會而已。”話中帶刺,誰也聽得出來。

對他這番說話,無相真人不置可否,仍然接回原來的話題,繼續說道:“再說,後人應該勝過前人,姑不論不岐是否已經得瞭我的真傳,即使已經得瞭我的真傳,那也還是嫌不夠的”。

無量說道:“那條麼師兄認為誰人方始算得最為適當?還請明示。”眼睛望向無色長老。

無色忙道:“你別拉上我,我可不是做掌門人的材料。”

無相真人笑道:“無色師弟是有資格做掌門人的,不過他要專心練劍,我也不便勉強他瞭”。

無色說”道:“掌門師兄,到底是你明白我的志向,那就不要在我的身上做文章瞭,快點兒選定新掌門人吧。

無相真人緩緩地說:“這個人嘛,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無相真人此言一出,幾乎每一個的目光都從不岐向上轉移到無名身上瞭。

果然聽得無相真人繼續說道:“這個人就是無名師弟。無名師弟雖然剛入道門,但他在俗傢之日,早已是名聞遠近的中州大俠,為武林所共仰。牟傢二百年來,每一代都是武當派的弟子,論到和本派的關系之深,無人能出其或。掌門一職,由他接任,那也是最適當不過瞭。”

這個決定固然出於許多人意料之外,但也在一些人意料之中。無相真人宣佈之後,有的人鼓掌歡呼,有的人則竊竊私語。”

牟一羽和不岐坐在一起,牟一羽是似是解嘲地說道:“此事真令人意想不到,事前我也不知傢父竟然會膺此重任的。”

不敗本來已經走開,不知什麼時候忽然回轉他們身邊,冷冷地接口說道:“意想不到的事也未免太多瞭。”牟一羽拍拍腦袋,說道:“是啊,近來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的確太多瞭。”

他好象是重復不敗的說話,不敗雖然聽不明白,不岐卻是心中有數。因為他復述不敗的話語之中,又加上瞭近來二字。

不戒的慘死是最近發生的事,而不戒的慘死又是因他受命到盤龍山遷葬無極長老的屍骨而起,牟一羽恰好在那天路過,碰上這件事情,發現老人何亮的遺骸和無極合葬,另外還有一具屍首本來是不岐的師弟耿京士的。而又恰好不戒帶去的麻袋裝不下三副骸骨,於是牟一羽隻好把何亮的頭蓋骨留下……這許多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不都是牟一羽近來碰上的麼?

何況他還在作加強語氣之狀,拍瞭拍自己的腦袋呢?假如不岐還不懂他的用意,那他真是愚不可及瞭。

不岐是個大智若愚的聰明人,他不但懂得牟一羽的用意,而且還有新的發現,他突然想到這一連串的事情,巧合之處也未免太多瞭。

正因為他是聰明人,所以他立即作出非常高興的樣子說道:“令尊接任掌門,本派深慶得人。對我來說,更是加倍的喜事!”

不敗心裡暗暗冷笑:“他們兩個都真會做戲”心裡的冷笑不覺露在瞭面上。

知道你在通微這十多年,潛心鉆研祖師留下的拳經,劍訣定有妙悟,正想一聆高論。

不波說道:“師叔,你這樣說,弟子可擔當不起,請恕我妄言,我才敢說。”

無色笑道:“你還沒說,我怎知道你是妄言還是高論?你盡管說吧。”

不波說道:“那就請恕我直言瞭。劍法的造詣我談不上,但從師祖留下的拳經、劍訣之中,我也有點領悟”。依我之見,太極劍法是本門的上乘劍法,還必須有本門的上乘內功相輔,才能到達爐火純青之境。

無然點頭道:“人說得很對呀,我欠缺的正是內功。”

不波繼續說道:“即以劍法而論,三師叔你的創新之處頗多,但由於刻意創新,有些地方,就難免反而瞭原來的純厚融通的心法瞭。古人雲;大智若愚,大巧若拙。拙能勝巧,依我看來,上乘武功,也是如此。恕我直言,師叔,你的劍法巧是巧瞭,但若是真正和掌門師伯比劃的話,在五十招之前,你在招數上可以占先,五十招之後,隻怕你難免要屈處下風。”

無色鼓掌贊道:“高論,高論!實不相瞞,近年我也漸漸發覺,你這樣練本門的上乘劍法,實在有點兒近乎買櫝還珠的愚行。就因為我自知未能如掌門師兄的達到純厚融通境界,所以我從來不敢和他比試。不過,有一點,你也說錯瞭。”

不波道:“是哪一點,請師兄指教。”

無色說道:“本門劍法第一高手,不是我,也不是掌門師兄。掌門師兄,請你恕我直言。”

無色微笑道:“我早就知道。你若不說,我還要怪你呢”。

此言一出,眾弟子都詫異莫名,尤以不波為甚,怔瞭一怔,說道:“請是哪一位?”

無色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就是咱們的新掌門人無名師兄”。

無名說道:“師兄,你給我臉上貼金,我可是受之有愧。”

無色板起臉孔道:“好端端的,你怎麼罵起我來瞭?”

無名不覺一怔道:“這話從何說起?”

無色說道:“你說受之有愧,那不分明說我講假話嗎?我這個人有時雖然也難免胡言亂語幾句,但在武功方面,我從來是有半斤說半斤,有八兩就說八兩,決不胡亂稱贊別人的!”

一眾同門都知道無色的脾氣的確是如他自己說的這樣,見他說得如此認真,不禁都驚疑不定。

要知太極劍法一向都是道傢弟子優於俗傢弟子,而無色的劍法又一向被同門公認為本派第一高手的,如今他竟然把這頂高帽慷慨地送給剛剛出傢的無名道人,亦即本是俗傢弟子的牟滄浪,這就不能不令一眾同門都大感意外瞭。

無量暗自想過:“你和牟滄浪交情最好,又是他兒子的師父,怪不得你要用貶低自己的手段來抬高他。但連帶貶低掌門師兄,卻未免太過份瞭。”

但身為掌門的無相真他欣表同意,無量的話隻好藏在心裡,不便說出口來。

不過他不說卻有另外有人說,不波的脾氣是心有所疑就不肯罷休的,因此他的出發點雖然和無量不同,但還是直說出來瞭。

“無色長老,我知道你一向不打誑語,我有一事不明,不知你可否為我釋疑?”

無色說道:“哪一件事”?

不波說道:“既然無名師叔的劍法比你還更高明,何以他不親自教他兒子,卻要你替他傳授?”

無色笑道:“你讀書很多,一定知道古人有易子而教的做法。可惜我沒有兒子,否則我也會叫我的兒子拜他為師的。再說,我的劍法雖然不及他,但我也有我的長處,他的兒子兼兩傢之長,不更好嗎?”

這的確是老實話。眾人也都知道,不戒那日在盤龍山上被一個不知來歷的蒙面人所傷,正是得牟一羽將蒙面人趕走,不戒方始能夠多活幾天回到武當山的。怪不得牟一羽年紀輕輕,而能打敗強敵,原來他已是兼學兩傢之長。對於無色的話,許多人不覺信瞭幾分,但一波卻仍是不肯相信。

不波站在臺前,面向一眾同門,緩緩說道:“無色長老的劍法,我們都是知道的。無名師叔的劍法如何,我們道傢弟子,除瞭無色長老一個人之外,大傢都沒見過。現在無色長老自稱他的劍法比不上無名師叔,如果是真的話,本派的繼任,掌門可深慶得人瞭。不知無名師叔可否給我們指點幾招,也好讓我們開開眼界。”

指點有兩個意思,一個是長輩和晚輩拆招的指點,一個是比武的指點,比武的一拘輩份的,縱然點到止,亦已是分出勝負榮辱瞭。和拆招的一教一學,意義根本不同。但此時此際,不波說出這樣的話,從他的口氣之中,誰也聽得出他的所謂指點,是指後者而非前者。

元量長老故意逼緊一步,佯作指責不波:“不波,你好大膽,無名師弟曾以牟大俠的身份縱橫江湖,難道你還要試他的武功才肯服帖嗎?”

不波給他激起瞭憨直的脾氣,朗聲說道:“武當、少林,乃是天下武學的總匯,人所共知。能夠稱雄江湖的頂尖高手,來到瞭篙山的少林寺和武當山的三清觀,隻怕就未必夠得上一流高手的資格瞭。無名師叔,你別誤會,我不是說你。我隻是就事論事。”

無名淡淡地說:“你說得很對,江湖上是有許多浪得虛名之輩。別人尊重炙大俠,我是不敢當的。這大俠之名,依我看來,恐怕也隻是江湖同道認為我的品行還算端正而已,並非因為他們害怕我的劍法”。這番話說得得體,第一他說的浪得虛名之輩隻是很多,並非全部,第二話語之中也隱藏著這親一各意思,身為掌門人者,是應當以德服人,而不是以力服人。

不過,他這番說話,卻也沒有拒絕不波提出的要他指點幾招的請求。

不波一時間尚未發覺破綻(無名並沒明言拒絕,)不敗卻是發覺瞭。他立即在人群中站出來說道:“無名師叔,你雖然不是以劍法稱雄江湖,但在武當山上,給我們指點幾招,想必你當應充。”

他不待無名答復就當作是他已經應允一般。跟著轉過頭來,對不波說道:“不波師兄,不知你說的我們,心目中是哪幾位?這個我們,是要無名指點的我們,意思十分明顯。敗是在催不波立即提出夠資格和無名比試的人選瞭。

不波也想造成一個逼使無名非得比試不可的形勢,即說:“不岐師弟是本派公認的劍法第二高手,如今既然無色長老自謙劍法比不上無名師叔,不岐師弟,不如就由你來請無名師叔指點幾招吧?”

假如無名比不上不岐,那就可以證明無色剛說是隻是捧場話瞭。

不岐連忙搖頭,說道:“弟子不敢僭越。”

不敢僭越,這隻是主身份的尊卑有別說的,親並非指武功。弦外之音,最少在武功方面,他還沒有對無名心悅誠服。

不波說道:“不岐,你此言差矣。你是請求任的新掌門指點,有什麼僭越不僭越可言?”

一岐仍是微笑搖頭,說道:“不波師兄,我看你最適合。一來你是晚輩的同門之長,二來你在通微堂潛心研究祖師的拳經,劍訣多年,在劍術上一定必有過人的心得。”

不波哼瞭一聲,心裡想道:“你倒乖巧,自己不想惹事上身,卻讓別人替你出頭。也罷,你做聰明人,就由我做傻瓜吧。”不過。他並不立即順著口風向無名挑戰,卻隻把眼睛望著無名。

無名神色自如,微笑說:“在武當山的日子還長呢,總有機會和同門切磋武功的。至於今日嘛,這個、這個——”不波的眼睛看著他,他的眼睛卻看著無相真人。

這段話他沒有說完,但內中藏著一層深意。他用是是切磋二字,日後與同門切磋,那已是他以掌門人的身份,名副其實地是指點人的所謂切磋瞭。這層深意不波聽不出來,無量、不岐等人是聽得出來的。二人俱想:“哪有這樣便宜的事情?但身為掌門的無相真人尚未開口,他們自是不敢開口。

無相真人緩緩地說道:“我們是名門正派,不比江湖上那些幫會,用比武來定掌門,江湖上的那些幫會可以,我們若然也這樣,豈不叫人笑話?本派自從張真人創派以來,從來沒有用比武來定過掌門的。”不波滿面通紅,但的脾氣既遷且強,仍然說道:“掌門教訓的是,不過歷代掌門的武功,都為和他們同時的一眾同門所深知。弟子也並無考較新掌門人的意思,隻不過是開開眼界罷瞭。”

言下之意,新掌門人的武功,若不是讓他知道清楚的話,他是不會心悅誠服的。

正是:

空有俠名難伏眾,要認劍法定尊卑。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武當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