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相真人似乎知道他的心思,緩緩地說:“你們用心急,新掌門人的武功,你們用不瞭多久,一定可以親眼見到的。現在我先給你們說一個故事。”
用不瞭多久,究竟是多久一個月?半個月?十天?八天?或者就是今天?
這個答復,好象給瞭保證,實則甚為空泛。無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甚至思疑掌門師瞭是為瞭要封無名接他的位子,才特地為無名用這緩兵計的。
但這是掌門人的保證,即使性格迂直如不波者,也不敢敲釘扳腳,要掌門人確定一個日期的。
掌門人還要給大傢講故事,在這個時候,他怎麼還有這樣好的心情來講故事呢?眾人都好奇心起猜疑不定。隻見無相真人抬頭望向遠方,似是在回憶一件久遠的往事。;這件事情說起來已經是三十六年前的事情瞭。
真人頓瞭頓,接著說下去:“那一年昆侖派的玄貞子來到武當山,要求和掌門人比試劍法。跟他一起來的是他的小徒弟,一個隻有十一二歲模樣的小孩子,先師接見他們的時候,我是隨侍在側的。”
五十歲以上的道士,許多人隱約還記得是有這麼一件事情。但當時比試的結果如何,他們卻是知而不詳瞭。他們知道的是:“玄貞子是當時昆侖派的第一劍術高手,名氣之大還在昆侖派的掌門人弟兵通於之上。昆侖派和武當3派一樣,都是以劍術馳名的。不過一在西北,一在中原,相距萬裡,彼此極少往來。”
當時武當派的掌門金光真人亦即現任掌門無相真人的師父。那年金光真人已經七十歲,無相是他的大弟子,四十多歲,正當盛年。玄貞子的年紀比無相稍大幾歲。論輩份玄貞子介乎金光、無相師徒之間。(因為不同門派,輩份是較難論定的。玄貞子的師兄昆侖掌門玄通子是尊金光真人為前輩的,金光真人則因性情廉和,隻允和玄通子平輩論交,因此玄貞子可說比金光真人小瞭半輩。)
知道這件事情的人當時都沒在場,他們隻是在事後聽說當時金光真人並沒下場,是無相真人替師父下場把玄貞子打敗的。但這個聽說卻並非是聽金光或無相親口說的,而是從一個和聾啞道人接近的香火人口中間接傳出來的。
那聾啞道人當時是服侍金光真人的,他口不能言,隻能用手勢來告訴香火道人,伸出大拇指代表金光真人,伸出小指頭代表無相真人,大拇指撇過一邊,隨即收指,小指頭卻挺起來,向前一刺,一中發出哎唷一聲,面露笑容,跟著拍掌。那香火道人是和他最為接近的朋友,懂得分他的意思。那是說做師父的金光真人沒有和對方交手,過一邊,做徒弟的無相真人替師父出馬,打敗瞭敵人。
但這隻是香火道人的演繹而已,詳情誰也不知。因此,現在由無相真人一講當年故事,一眾弟子當然都起瞭好奇之心,聽得津津有味瞭。
地釘真人說道:“先師性情廉和,本來是不想和他比試的,那玄貞子卻甚為傲慢,辭鋒咄咄逼人。他竟然說口頭上的服輸不能算輸,若是不敢和他比試,就得當眾承認,武當派的劍法比不上他們昆侖派。”
“我忍耐不住,隻好站出來:輩份不同,年紀有別,我的師父豈能和你一般見識?你若一定要比試的話,讓我來接你的高招好瞭。”
玄貞子一聽,冷笑說:“你這話倒也說得不錯。論輩份,你的師父可以說是比我高出半輩,他勝我不足為榮,但年紀老邁,我若僥幸勝瞭他一招半式,也是勝之不武。不過,我卻不知你的師父是否放心讓你替他比劍。金光真人,如果你認為他是最適當的人選,那就沒話說瞭,否則,我還可以讓你另外選出一個你認為最滿意的弟子來和我比劍。”
先師也是真夠涵養,他首先責備我一句;不可對客人無禮。跟著才說;我這小徒不懂禮貌,你莫見怪。貴我兩派,都是道上同源,也無須一定要他出勝負榮辱。我不想過份費神另挑徒弟瞭,玄貞道友,你就隨意指點我這小徒兩招吧。”
“玄貞子居然居然還不滿意,逼緊一步說:你無意分出勝負榮辱,我可是有意的。咱們可得把話說在前頭,你這徒弟若然輸給瞭我,你還得當眾向我認輸。”
先師微笑說道:你若定要如此,那就如此吧。不過,不管比試的結果,我都可以讓你有個選擇的機會。師父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當時我聽不懂,玄貞子也聽不懂。”
臺下的一眾弟子,聽到這裡,也都心中想道:“是啊,既然他出勝負,那還選擇什麼呢?大傢都不懂得這句話的什麼意思。”
無相真人接著說道:“我心中的疑問,玄貞子替我說出來瞭。他說:比試若然得出結果,那還有什麼選擇的機會?金光真人,請你說得清楚一些,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先師這才說道:“你可以把比試的結果當眾宣佈,但若你想要保守秘密的話,我們也可以守口如瓶。”
“這話的意思如果明白說出來的話,那就是:倘若比試的結果,是我輸於玄貞子,先師願意代表武當派當眾向他認輸;但倘若是玄貞子輸於我,我們為瞭顧全他的面子,可以替他保守秘密,但是妙就妙在並沒點明。”
臺下的一眾弟子俱想:“師祖這番話說得可真得體,已方占瞭身份,也沒削瞭對方面子,玄貞子著惱的話,也隻能怒在心裡,不能說是我們師祖小看瞭他。”
果然隻聽得無相真人接下去便即說道“玄貞子聽懂瞭先師的用意,顯然是怒在心裡,臉色全部變瞭。他冷笑一聲,說道:“輸瞭就是輸瞭,不必隱瞞。你的好意我心領瞭。這就開始吧。不過——”
我問:“還有什麼不過?”
玄子冷笑道:“這是你剛剛說過的,輩份不同,年紀有別,我中算高你半輩,年紀刀比癡長幾年,我不想占你便宜。”
我說:“也不見得就是你占便宜。”
先師斥道:“不可無禮。主隨客便,玄貞道友,你盡管劃出道兒,我們師徒決無異議。”
玄貞子道:“以一百招為限,令徒倘若抵擋瞭我一百招,不必分出勝負,我也願意認輸。”
我見他如此傲慢,本來想反唇相稽的,但師父在場,我不便和客人鬥口,隻好說道:“你要自限,那任由你,百招之內,我若勝不瞭,我也認輸就是。”這麼一來,變成瞭我和他都是自說自話瞭。
玄貞子大概也不想糾纏下去瞭,哼瞭一聲,便即說道:“好,我讓你自說自話,我說的話可是算數的,接招。”我說:“我的話也是算數的,還招。”不到這第一招就出乎雙方意料之外。
一眾弟子雖然都已知道這場比劍的結果是無相真人贏瞭,但聽到這裡,還是禁不住砰然心跳。這一招是怎樣出乎雙方意料之外呢?
無相真人繼續說道:“我知道玄貞子練的那套劍法名為飛鷹劍法,一共八八六十四手,每招都是狠辣無比。不過我隻是知道而已,這套劍法我可沒有見過。我想本門的太極劍法,最擅於以靜制動,以柔克剛,飛鷹劍法既然以剛猛狠辣見長,那麼太極劍法可不正好就是它的克星?因此我才充滿自信,敢於說出在百招之內我若勝他不瞭就甘願認輸的話。
果然他出手的第一招就狠辣無比,但若隻是狠辣無比,那還在我意料之中,哪知它在狠辣之外,劍勢的廳詭,也是我從未見過的。別的劍法,或刺、或削、或圈、或點,都是層次分明,留心觀察,不難看出全勢的去向,隻有他這飛鷹劍法,卻是盤旋飛舞,曲直相乘,好象波浪的四面擴張,當真是變化莫測,令人防不勝防。
他第一招就施殺手,身形平地拔起,劍勢凌空擊下。在他盤旋曲折的劍勢之中,我看最少藏有七種不同的變化。這霎那間,我是決算不清怎樣同時應付七種變化的,要破他的劍法是不可能瞭,隻能以一招平平無奇的推窯望月,消解對方劍勢,力求自保,結果,他這一劍幾乎貼著我的額角削過,但畢竟還是傷不著我。我看他噫瞭一聲,臉色由紅轉青,顯然他對我能化解他這一招,也是頗感意外。”
不知他當時有沒有流出冷汗,但說至此處,他卻不覺停瞭下來,抹瞭一抹額上的冷汗。在他身旁伺候的小道士遞上一杯參茶,他喝瞭一口,這才繼續說下去:“他的劍法有如飛鷹盤旋,即使他沒有縱身躍起,那劍勢也有如凌空撲擊一樣,而且每一招所藏的變化也不相同,或是一招三式,是一招五式,最多甚至有一招九式的。每一招的姿勢當然也是大不相同。我從沒有見過這套劍法,隻能守而不功,默記他每一招不同的姿勢,留心他的每一種變化之內,有沒有破綻可尋。在他施展第一遍的八八六十四手飛鷹劍法的過程中,我隻能靜觀,不可能馬上想到如何克制他,他這套劍法也真的幾乎達到瞭無懈可擊的地步,在六六三十六招之前,一點兒破綻都沒有。到瞭第三七招,我才發現一個破綻,那是極為難能可貴的瞭。”
要知以無相真人的武學造詣,尋常劍法,他是不悄一顧的。十招之中,經他法眼鑒定,倘若隻有三兩個破綻的話,那已經是很不錯瞭。一眾弟子心中俱想:“玄貞子的八八六十四手飛鷹劍法,隻有三處破綻。掌門給他的這難能可貴四字評語,他的確可以當之無愧瞭。聽到這裡,大傢也都松瞭口氣。隻道無相真人已經發現對方的破綻,取勝自非難事。無相真人接下去說:“我發現瞭他的三個破綻,心裡反而有點兒著慌瞭。他的第一個破綻是在第三十七招出現的,假如他按次序使第二遍劍法的話,我豈不是要到一百零一招才能勝他?說至此處,不覺又抹瞭抹額上的冷汗。
站在臺前的不波代表同門說出心裡的話:“是啊,這一點我倒未曾想到。掌門師伯,你是在第幾招才贏瞭他?”
無相真人說道:“好在他使第二遍劍法之時,是不依次序的。前後招混亂使用,他在第二十七招之時,使出瞭順序是第四十九招的劍法。這一招劍法的破綻一出現,我就把預先想好的破劍式使出。一使出我就躍出圈子,可笑他還沒發現,居然瞭順序喝問:你認輸瞭嗎?我笑笑,劍尖指他的胸口。他低頭一,登時面紅過耳。看那神情,真是巴不得地上有個洞好讓他鉆進去。
不波聽得眉飛色舞,連忙問道:“師伯,你還沒有說你是怎樣贏他的呢?”無相真人說道:“我並沒有傷他,我隻是在他的胸口部位,留下一個小小的記號。他低頭一看,發現那個部位的衣裳開瞭一個銅錢般大小的缺口,他這才知道是我手下留情。”
眾弟子齊聲歡呼,有幾個人同時問道:“到瞭這地步,玄貞子再驕妄也隻能認輸瞭吧?”
無相真人說道:“他沒有認輸。那時候他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來瞭。隻見他面色陡變,我並沒有傷他,他卻似風中之燭似的晃瞭兩晃就往後倒。
不波笑道:“這樣的人,氣死瞭他也是活該。”
無相真人卻毫無得意的神態,正容說道:“你們不要歡喜得太早,跟他來的那個小徒弟將他扶穩,說道:“我的師父本來是我找你的師父比劍的,你替師父下場贏瞭一招,我現在年紀小,不能下場,待我學成之後,請你答應和我再比一次。”
我本來不肯答允,哪知玄貞子竟然說道:“我今日比劍輸給瞭你,並不是我的飛鷹劍法比不上你的太極劍法,隻是你我的飛鷹劍法沒有練好。你若是怕我教好徒弟,找你報復,那你最好今天就殺瞭我!”
“他那徒弟做得更絕,刷地拔劍出鞘,說道:“不錯,我本來不應該求你給我這個機會的。來,來,來,咱們現在就比。”
“我又好氣又好笑,說道:“可惜我還沒有收徒,否則我倒可以叫徒弟跟你比。我是不會跟你比的。”
他那徒弟道:“我看還是你跟我比的好。而且最好就在今天。”
我說:“為什麼?”他那徒弟道:“你今天和我比例不,要殺我易如反掌,今日你不殺我,他日我來找你之時,恐怕你要後悔莫及瞭。”
先師忽道:“令徒年紀小志氣高。很好。很好。”
玄貞子當時怔瞭一怔,立即說道:“如此說來,你是願意替令徒答允小徒的不情之請瞭?”
先師說道:“我對賢師徒也有一個小小的請求。”玄貞子道:“但憑掌門吩咐。先師說道:“今日之事隻有你知我知和咱們的徒弟知道。請你莫把今日之事,告訴別人。”
先師重申前議,當然是為顧全玄貞子的面子。
玄貞子面有慚色,半晌才說:“好,我領你的情,但這個情隻是及我之身而止。”
我問:“這是什麼意思?”
玄貞子道:“在我有生之年,我會永遠感激你們的恩惠。在我去世之後,我不想讓我的徒弟也領你們的情,這個約束到瞭那時大可廢除瞭。”
我這才懂得,原來他是恐怕他的徒弟他日比劍得勝,我們會把這個約束加到他徒弟身上。
當時我也確實有點兒生氣,說道:“好,我答應你。不,比令徒年長三十歲,隻齒令徒早日練成劍法來到我觀。”
他那小徒弟道:“好,我也可以答應你,而且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到時候如果你因年老,你也可以叫你的徒弟替你下場,或者在你挑選貴派一位武功最高的弟子下場。總之,這個約會是不管過瞭多少年月,一樣有效。”
眾人聽瞭不由得都心頭一凜,想那玄貞徒弟,小小,心中竟然充滿如此怨毒的報復偏差,思之實在令人可怖,同時大傢也都明白瞭掌門人為什麼把時間記得這親清楚的原因瞭。無相真人擔任掌門,及今已有三十五年這久,正是在這件事情發生之後的第二年。無量長老心道:“想來他就是因為這件事情替本派立瞭功勞,才得以被立為掌門人的。”
不波問道:“這件事已經過瞭三十六年瞭,玄貞子那個徒弟來找過你沒有?”
無相真人道:“一直沒有。但我知道他一定會來的。”
一波有點兒疑惑,說道;'1貞子那小徒弟若然在生的話,應該早主成為名聞於世的劍術高手瞭,為何我們沒聽說昆侖派有這樣的高手呢?
地相真人道:“你說得不錯,他早主已經是名揚天下的劍客瞭。不過依我猜想,他大概是要等到將我打敗之後,方始公開他是昆侖派弟子的身份。”
眾弟子紛紛猜測這人是誰,不波最為心急,說道:“掌門,請你說出來吧。”
無相真人道:“當今的劍術高手,除瞭咱們武當派的無色之外,誰的名頭最大?”
好幾個人同聲答道:“是號稱劍神的巴山劍客過鐵錚。但他好象是出身崆桐派的”。
無相真人道:“還有一個與齊名的呢?
不波半晌,說道:“據弟子所知,西北的江湖人物,近年是有一個號稱劍聖的人,出現大概隻有六七年,名氣已是相當不小。但若說到他能夠和巴山劍客齊名,恐怕未必。許多人認為,他雖然號稱劍聖,其實是不配和劍神”分庭抗禮的。”
無相真人道:“何以見得?”
不波道:“巴山劍客成名二十年,在江湖上未遇敵手。青城、峨眉兩派掌門聽說也曾與試招,都敗在他的劍下。這個號稱劍聖的人物,誰也不知他的嚴厲,甚至他的姓名也沒人知道。大不子他隻是能稱雄西北的一神秘人物而已,沒聽說中原有哪個名門正派的高手曾經敗在他的手下。
無相真從道:“你錯瞭。正因為他是崛起西北的神秘劍客,足跡未到中原,中原的武林人士,不知其詳,才以為他是名過其實罷瞭。
不波道:“如此說來,掌門師伯對此人想已深知?”
無相真人道:“我也說不上深知其人的本領,我隻知道一件事情。雖然中原各大門派的人物沒人和他比過劍法。但有一個非常出名的劍客是曾經和他比過的。”
不波道:“是誰?”
無相真人道:“就是你認為足當劍神之稱而無愧的那位巴山劍客過鐵錚。”
不波吃瞭一驚:“巴山劍客和比過劍,結果怎樣?”
無相真人道:“三年前巴山劍客遠遊回疆,與他偶然相遇,比瞭一場。當時並無別的武林人物在場,真相如何,誰也不知。但據巴山劍客事後對青城派的掌門人說,劍神,劍聖的稱號實是不當。”
不波說道:“如此說來劍聖是不配和劍神相提並論的瞭?”
無相真人道:“他說的不當,還不至於到這個地上,隻能說是有上下之分而已。”
不波說道:“這樣說來,那個號稱劍聖的人是比不過有劍神之稱的巴山劍客瞭。”
無相真人道:“恰恰相反,巴山劍客認為他的劍神稱號應該讓給那個人,因為神是在聖之上的。”
不波大驚道:“這麼說,豈不是連劍神對他也自愧不如?劍神素來是極為自負的,他真的會這樣說?”
無相真人道:“一點兒不錯,正是這樣。這句話是巴山劍客對青城派掌門人說的。青城派掌門和不戒交情甚好,是他親口告訴不戒的。當然不會有假。”提起他那死去的徒弟不戒,他不覺有點兒留戀瞭。
不波道:“我並非懷疑不戒師兄以訛傳訛,我、我、隻是——”他沒說下去,但誰也懂得他的意思,他是受不瞭震驚,“不敢相信這是事實而已。”
無相真人道:“這是發生在三年之前的事情,那個人的年紀比巴山劍客約莫年輕十歲,經過瞭三年,此消彼長,目前他的劍法恐怕要比巴山劍客更高明瞭。”
不波問道:“那個人就是玄貞子當年的那個徒弟嗎?”
無相真人道:“目前我還未敢確定,現在我可以確定瞭。不錯,這個有劍聖之稱的人物,就是玄貞子當年那個徒弟向天明!”
玄貞子那個小徒弟的名字,此時方始從無相真人的口中說瞭出來。
在第二代弟子中,不敗是較多在江湖行走的,聽瞭向天明這個名字,不覺失聲叫起來道:“這就怪不得瞭。”
眾人正聽得津津有味,惱他打斷掌門人的話,有的對他發出噓聲,有的對他怒目而視。
無相真人微笑道:“我正想歇一歇,不敗,你告訴大傢吧,什麼事情怪不得呢?”說罷,坐瞭焉,在他身邊伺候的小道士隨即奉上參茶給他喝。他說瞭半天話,確實已經有瞭幾分疲態瞭。不敗接下去說:“今年春間,我路過山東濟南,聽到一個轟動當地武林的新聞。山東最著名的武師,大傢想必知道是誰吧?”
不波瞭一聲說道:“想必就是那個自以為他的劍法比咱們武當派的太極劍法更高明的無極派掌門人鐘柳堂瞭。”
不敗道:“不錯,他把他所創的劍法命名為無極劍法,取義於無極生太極,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這幾句道傢經典上的話的。本派的掌門和兩位長老不屑和他計較,我可是不服氣他的狂妄自大。實不相瞞,那次我路過濟南,就想過挑他的場子,不料我所想做的事情,剛剛在我經過濟南的前兩天,已經有人替我做瞭。”
無色說道:“鐘柳堂雖然是稍為自大,他的劍法和咱們的太極劍法同樣是以柔克剛的上乘劍法,兩者之間是頗有相通之處的。你可不能把小看瞭。打敗他的那個人是誰呢?”
不敗說道:“是一個陌生的異鄉人,據說那天鐘柳堂正在教門人練劍,那個異鄉人也不知是誰放進來的,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鐘柳堂有一個年方七歲的小兒子,當時正拿著一把木劍在場邊玩。鐘柳堂喝問那異鄉人來幹什麼,那異鄉人道:“沒什麼,我見你們玩得高興,我也想玩玩。小弟弟,借你這把木劍給我,讓我和你的爹爹玩個把戲好不好?”那小孩聽說有把戲看,而且還是和他的父親一同玩的,就歡歡喜喜地借給瞭他。鐘柳堂懷疑他是瘋子,說道:“誰跟你玩把戲,快走,快走,不走我就把你轟出去!那異鄉人道:“你不想玩也得陪我玩!小弟弟,你瞧著,別轉眼!”
當時鐘柳堂正在教徒弟練習劍法,他手中拿著的一把青鋼劍尚未入鞘。他是一派宗師身份,豈能用百練精鋼的寶劍和別人的木劍交手?但他不想過招也不行瞭,那異鄉人口裡說著話,手中的木劍已是刪地指向他的咽喉。他的兩個徒弟上去推那異鄉人,也不見他還手,隻聽得乒乓兩聲,鐘柳堂那兩個徒弟就摔出瞭三丈開外!”
不波聽到此處,不禁反失聲叫道:“這可是最上乘的沾衣十跌的武功啊。”
不敗說道:“是啊,所以鐘柳堂是非得招架不行瞭。”他舉劍相迎,隻道:“一劍就可以將對方的木劍削斷,哪知——嘿嘿,你們猜怎麼樣?”
不波說道:“鐘柳堂是一派宗師,總不至於一下子就給對方的木劍擊敗吧?隻不知那異鄉人總共用瞭幾招?”
不敗說道:“莫說你猜不著,鐘柳堂恐怕也是連做夢也都想不到。據說鐘柳堂那許多門人弟子都還未曾瞧得清楚,但見火星迸飛,鐘柳堂的青鋼劍已經脫手飛出!總共不過三招”。這是鐘柳堂後來自己說出來的。
眾人聽瞭,都不禁相顧駭然。不波問道:“他那把木劍怎麼樣瞭?”
不敗說道:“鐘柳堂那把青鋼劍正好落在他的兒子身邊,那異鄉人走過去,把木劍交還他的兒子,說道:“小弟弟,你瞧,你這把木劍是不是完整無缺?你再仔細看看你爹爹的那把青鋼劍,”青鋼劍上有個缺口,不但鐘柳堂的兒子看得清楚,站在旁邊的鐘柳堂的徒弟們也都看得清楚。這一下誰還敢上前和他為難?
那異鄉人道:“木劍不損,鐵劍損瞭。小弟弟,我和你爹爹玩的把戲好不好?”小孩不懂事,還在拍手贊道:“果然是好,你這把戲教給我好不好?”那異鄉人笑道:“小弟弟,我不該哄你的,這是功夫,不是戲法。對不住,現在我要教你,你也是學不會的。”說罷就要走。
鐘柳堂面如死灰,澀聲說道:“閣下劍法高明,鐘某甘拜下風。請閣下留下萬兒。”
那異鄉人道:“無名小卒,何必留名?我也不是想來闖事的。”鐘柳堂拾起寶劍,慘聲說道:“閣下若然連姓名都不屑賜知,鐘某也無顏偷生人世瞭。”異鄉人見意欲自盡,這才說道:“我不過和你玩玩,何必這樣認真?你一定要知道我的名字,那就告訴你吧,我是——”說著,一把銅錢撒出,嵌在柱上,排成向天明三字。
這異鄉客揚長而去,留下的隻是他用錢像嵌柱排出來的名字,向天明。鐘門弟子全都面面相覷,做聲不得!
不敗說完瞭這個新聞,武當派的一眾弟子也都面面相覷,做聲不得。有的人心中自忖:“如果這個向天明和我交手,不知我能否抵擋得瞭他的三招?有”的人更想深一層:“掌門已經年邁,兩位長老,雖然無量內功深湛,無色劍法,但卻不如這個向天明的內功劍法並臻佳妙。他若跑來武當山挑戰,不知有誰可以替本派保住聲名瞭。”
不波呆瞭片刻,喃喃自語:“真想不到無極派的掌門竟然在三招之內就敗在那個向天明的手下,鐘柳堂也真可說是遭瞭無妄之災瞭。”
不敗說道:“是啊,今春我路經濟南的時候,這件事情剛剛過去不久,武林中的朋友還在議論紛紛,誰也不知道這個向天明的來歷,而更令他們猜想不透的是,鐘向二人素不相識,因何向天明特地跑給鐘柳堂這樣大的羞辱?”
不波忽道:“那是因為他們隻想到這個向天明決不會是如他自己所說的無名小卒,但卻還想不到他就是鼎鼎大名的劍聖”
不敗道:“是劍聖就可向鐘柳堂耍威風麼?鐘柳堂可並沒有犯著他呀!”
不波緩緩道:“起初我也想不通,現在才想通瞭。不錯,鐘柳堂是沒犯著劍聖,但這個本來是玄貞子的徒弟的劍聖,向天明,卻是要來犯咱們武當派的呀。”
不敗雖然腦筋遲鈍,經他一點,也就恍然大悟瞭,說道:“哦,我懂瞭。無極派的劍法和咱們武當派的太極劍法頗有相通之處,因此他才特地要找鐘柳堂試招。”
不波說道:“不錯,更明白地說,他找鐘柳堂試招,隻不過是他在準備向本派挑戰之前的一場演習。哼,哼,鐘柳堂抵擋不瞭他的三招,不見得咱們武當派的人就一定打不過他。”
武當派的其他弟子可不敢像不波這樣自負,樂觀。他們的目光又集中在掌門人身上。
無相真人喝過參茶,精神好瞭一些,坐在臺上說道:“先師當年要接受他的不定日期的約會,你們知道是什麼原因嗎?”
不敗道:“當時若不答應他們,他們師徒就要自刎。”無相真人道:“你隻說對瞭一半。”
不敗道:“另一半又是什麼?”
無相真人說道:“當時先師問我,前賢有雲,國無外患者恒亡。為什麼一個國傢,沒有外患,反而會滅亡呢,你懂得這個意思嗎?L我說,一個國傢倘若時常受到外敵的威脅,它必定會整經武,發奮圖強。若是完全沒有外敵威脅,它就會松懈下來,習於安逸,為成積弱瞭。積弱已久,那時即使沒有外敵入侵,它自己也會衰亡。”
先師說道:“不錯,這個道理也可以用在武學的門派上,咱們武當派的拳手功夫,受人推崇備至,門下弟子也多驕傲自滿,甚至以為已經是天下第一的瞭。玄貞子師徒,雖然還不能說是敵人,但他們是立志要用他們的飛鷹劍法勝過咱們的太極劍法的。方義地說,也可以說是外患瞭。依我看來,玄貞子這個小徒弟,他將來的成就必定勝過乃師,有足夠資格成為咱們武當派的勁敵的。不久我就要把掌門位子交給你瞭,你有瞭和他比劍的這個約會,那就等於對你的一個鞭策,提醒你一方面要把祖師傳下來的劍法精益求精,一方面要培養人材,免得到時無人應戰。”
說至此處,那別一半的原因是什麼,已經是不答自答瞭。無相真人頓瞭一頓,嘆口氣接下去道:“我接任掌門三十五年,先師期望於我的,我都沒有做到,思之有愧。”
無量道:“師兄,你這話未免自謙瞭。不戒師侄已死,且不說他。不岐師侄的劍法,依我看就很不錯瞭,他未必對付不瞭玄貞子的那個徒弟。”
無相真人正容說道:“我身為掌門,必須和你們說出實話,莫說不岐和玄貞子那個徒弟相差甚遠,隻怕無色弟也未必比得上他。因為他若有一天敢來到武當山挑戰的話,他飛鷹劍法中的那三個破綻料想已經補好瞭。那時他的飛膺劍法已經可以和太極劍法匹敵,無色師弟的劍法雖然未必必會輸給他,但、但——”
無色笑道:“師兄不必諱言,我自知欠缺內功,在這方面我是連不岐也不如的。無相真人續道:“因此在我得知向天明已經在中原出於出現的消息之後,我就必須準備如何應戰瞭。想來想去,唯有請當時還是中州大俠身份的牟師弟上山來主持大局瞭。”
無名站起來道:“不敢當。”
無量面色變得十分難乍,說道:“師兄已經把掌門的位子讓給瞭你,你還有什麼不敢當的。”
無相真人卻是心平氣和地和他解釋:“立新掌門人一事,我本來應該在事前和兩位師弟商量的,隻因事情來得急迫,我無暇及此,請兩位師弟不要芥蒂於心。”
無量隻好和無色一同說道:“師兄言重瞭,師兄挑中的人當然不會錯的,我們為本門深慶得人,高興還來不及呢,怎會心生芥蒂?”
說的是同樣的話,但誰也看得出來,無色是真心真意,無量卻是言不由衷。
無量單獨問道:“師兄,你說事情來得急迫,敢情又有瞭新的消息麼?”
無相真人道:“不錯,我已經收到瞭向天明的拜帖。”
無量吃瞭一驚:“什麼時候收到的?”
無相人道:“就在今天早上。”
無量一想,今天早上在前山巡的正是他的徒弟不敗,向天明派人來遞拜帖,不敗應該知道,為什麼不來向他稟告?他起瞭疑心,不覺瞪著眼看他徒弟。
不敗正是滿肚皮悶氣,趁機會嚷道:“師父,你別怪我沒來稟報,我是受瞭傷,又不知道那兩個人是替誰來送拜帖的。當進恰值無名師叔上山,拜帖是無名師叔替掌門接下的。”
無量皺眉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不敗把眼睛望向老掌門,無相真人說道:“不敗,你把今天早上碰上的事情和大傢說說也好。”
無量聽瞭徒弟所說的經過,心想:“拜帖由無名轉交,內裡隻怕還有蹊蹺。”說道:“如此說來,向天明那兩個使者也未免太無禮瞭”。
無相真人道:“這也不能全怪人傢,當時是不先動手的,這隻能說是個誤會,那兩個人亦已受瞭無名師弟的懲戒瞭。咱們武當派總算沒失面子。令我擔憂的是,那兩個人不過是向天明的隨從,本領已經如此瞭得,可知向天明更加不可小覷。”
無量看看天色,說道:“依照武林慣例,遞瞭拜帖,本人就該跟著來的。如今已是過午時分,怎麼還不見來呢?”
無色道:“隻要不過當天,那就不算違背規矩。”
無量說道:“要是他今晚才來,那怎麼辦?難道咱們就一直在這裡恭候他嗎?還有,新任掌門的人選問題,是應該等待這件事情過後才決定呢?還是現在就算定瞭?師兄,你別誤會我是反對無名師弟繼位掌門,但我不能代表所有門人的意見。依照武林慣例,我不能不有此一問。”
要知根據武林慣例,對掌門的人選,倘若有不同的意見,那就應該在取得長老的同意之外,還得有大多數的本派弟子表示擁護才行。不波已經提出要在見識過無名的武功之後,方始能夠決定是否擁護他做掌門的,即使這不是大多數人的意見,最少也是一部分人的意見。而無相真人中途插入這個三十六年前的故事,起因也是為瞭阻止不波堅持要和新掌門人比試的。盡管他沒有明白說出來,眾人也都可以意會得到,他是要把這個擊敗挑戰者的機會留給無名。無名若然得勝,他的武功當然亦已為一眾同門所共見瞭。
因此,在目前來說,討論還未得出結果,即使已經在口頭上表示同意,將來也還可以改變意見。新掌門的人選,實在還未能確定是誰。
無相真人沉吟片刻,說道:“這樣吧,再等一個時辰,要是向天明不來,咱們就先散會。
無量道:“好,那麼師兄請容我告退,我要下去看看不敗傷得如何?”
不敗是和不岐站在一起的,無量下來,叫他們二人跟過一邊,佯作關心徒弟的傷勢,察視一番,問瞭幾句忽地用上乘內功,將聲音凝成一線,送入不岐耳中,不岐的內功和他差不多,他這樣在近運用傳音入密的內功,不但在臺上的無相、無色等人聽不見,就是站在不岐身旁的不敗也聽不見。
“不岐,你可別上牟滄浪的當!那個什麼劍聖向天明,可能是和他串通瞭的。你懂得我的意思嗎?”
不岐城府甚深,其實用不著別人提醒,他亦已經想到瞭。他想的正是:“防人之心不可無,即使那個劍聖當真是玄貞子當年那個徒弟,但焉知他和牟滄浪不是早有交情?”
不岐暗自想道:“高手比半,隻差毫厘。得失之間,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萬一他們串通作弊隻怕掌門師父也未必看得出來。對向天明來說,揚名天下固然是他所欲,但這個目的,他是沒有把握達到的。倘若牟滄浪答應給他的好處,他又何妨詐敗讓招?武當派是數一數二的大門派,牟滄浪若因他的讓招,得以順利當上掌門,他可能得到的好處就難以估計瞭。
無量見他點瞭點頭,微笑說道:“你懂得我的意思就好,你是聰明人,待會兒如向天明當真來此赴約,想必你也應該懂得怎樣做瞭。”
他用傳音入密的功夫和不岐說話,旁邊的人都聽不見。就在此時,忽聽得遠處隱隱有笑聲傳來,音細而清,宛鶴鳴九霄,從天而降。
無量道:“來的是什麼人,膽敢如此放肆!”在場的幾百個武當派弟子,都給他的這喝聲震得耳鼓嗡嗡作響。
其實他也猜得到這來者是誰,他是有意炫露這一手功夫,用以挫折對方的威風,同時也是有意在無名面前逞能。
他話猶未瞭,那個人已是接下去說道:“你想必就是武當派的首席長老無量道長吧?嘿嘿,聽說武當派中,除瞭掌門無相真人,就數你的內功最高,果然名不虛傳,隻可惜我知道你是誰,你卻不知道我是誰,如果你知道我是誰,你就不會說我放肆瞭。”
在他開始說話的時候,他的身形尚未顯露出來。他的聲音也並不大,但場中所有的人,卻都感覺到好象是那個人在他們耳邊說話一般。武當派弟子的武功雖然有深有淺,但都是有見識的人,兩相比較,那舉重若輕,似乎比他們的首席長老還要高明一籌。
說時遲,那時快,那個人話音一落,他的身形也就出現在眾人面前瞭。眾人定睛一看,隻見那個人面上毫無血色,而且木然毫無表情,就好象從古墓裡走出來的僵屍似的。眾人不禁為之一愕。要知他剛才笑得那樣放肆,大傢都以為他一定是個意態飛揚,神情狂傲的人,哪知卻是這麼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不波陡地喝道:“不管你是誰,給我把劍放下!”聲出招發,一個奪劍式,就劈那人手腕。那人劍不出鞘,冷笑道:“你這是什麼臭規矩?”劍鞘反指不波虎口。
有兩個人同時喝道:“這是朝廷替我們立下的規矩。”
“敬才尊賢,這是每一個人都應該遵守的規矩!”
說前面一名話的是不敗,說後面一名話的才是不波。他口中說話,手捏劍訣,已是以指代劍,避招進招,刺向那人手背的冷淵穴。
那人冷笑道:“你們究竟要講哪一條規矩”?手中連鞘的劍改為橫擋,還瞭一招橫雲斷峰。武當派弟子留神看的他的劍勢,果然象是波浪形的往外擴展。
不波移形易位,腳踏中宮,一個抱掌,劃出一個圈圈,化解瞭他的攻勢,冷冷說道:“我們武當派掌門在此,論年紀、論輩份,你總高不過我們的掌門吧!不管是講哪一條規矩,你都應該把劍放下,然後才能以禮求見。”
廿林中的確有這麼一條規矩,不同門派的人,第一次去拜會另一派的掌門,即使他們可以平輩論交,客方也是應該以不帶兵器來表示尊敬對方的,倘若客方年紀較輕,輩份較低,那就更不用說瞭。無相真人德高望重,在各大門派的掌門人中,也是以他的年紀最大。有資格和他平輩論交的人,當真是寥寥可數。
不過令一眾同門在心中贊嘆不已的,還不是他說話的得體,而是他招數的老練。他雖然沒有用劍,但卻是把太極劍法化為掌法的。更妙的是,他出招的手勢,似乎隻是要攔阻對方的前進;而對方的劍未出鞘,手臂也不屈伸,隻同股內力,就令劍鞘抖顫,招似有還無,亦虛亦實。表面看來,也不象是攻擊對方,隻是想繞過對方的攔阻。
牟一羽不知什麼時候又來到不岐身邊,輕聲說道:“不波師兄果然濁深藏不露的高手,他這抱掌劃圈的一招,似拙實巧,已是深得太極劍法的精髓。”
不岐說道:“不錯,這的確是一場別開生面的比劍。不過不波師兄雖然瞭得,對方也很不弱呢!”口中這麼說,心裡卻在想:“這個向天明的劍法雖然可以稱得高明,也不如所言之甚!”
心念未已,隻聽得那人說道:“在貴派掌面前,別的人有劍在手自是失禮,但隻有我乃是例外”!說至此處,修地一個轉身,面向著無相真人朗聲說道:“玄貞子門下特來踐約!”
無相真人道:“哦,原來是向兄來瞭,不波住——”“住手”的手字還未曾說出,忽聽得聲如裂制,不波戴的道冠已經被劍鞘劈開兩半,向天明冷冷說道:“你可以讓我過去瞭吧?”
不波哼瞭一聲,說道:“你的本領是勝我一籌,但這一招還未能令我輸得心服。”
要知當無相真人說話的時候,不波雖然還沒住手,但心裡已是打算一待掌門把話說完,便即住手的,他一有這個打算,以指代劍使出來的劍法就在不知不覺間減弱瞭幾分逼人的氣勢瞭。高手比劍氣勢一弱,主難免給對方乘虛而入。
不過,向天明未出鞘,就能夠把不波的道冠劈開,但卻連不波頭上的一根準確性都未損及,劍法的巧妙,功力的精純;亦足以令武當派一眾弟子,包括不波在內,心中驚嘆瞭。不波所不佩服的,隻是他這一招的取巧而已。
向天明笑道:“是嗎?那不打緊,你不服氣,待會兒可以和我再比。”
不波說道:“我承認你是勝我一籌,十招之內輸給你,和百招之內輸給你,都是一樣。何須再比?我在武當派門下隻是個不成材的弟子,比我勝過一籌、兩籌的師兄弟多著呢。你是留點兒氣力吧。”言下之意,倘若向天明不是取巧的話,他自信可以抵擋向天明的一百招。
向天明木然毫無表情,淡淡地說:“但願你這話不假,讓我有眼福一見比你勝過兩籌甚或三籌的武當高手。”
說話之間,他已走到臺下,施禮說道:“無相真人,一別三十六年,你榮任掌門,我還未曾有機會向你道賀呢,請恕我來遲瞭。”
無相真人還瞭一禮,說道:“向兄揀日不如撞日,你今天來得正是時候。”
向天明道:“真人想必已經收到我的拜帖瞭,蒙貴掌門嚴陣以待,實是令我這個無名小卒有不勝榮幸之感”。話語之中暗含譏誚。
無相真人微笑道:“劍聖之名,名聞天下。向兄你太謙瞭。不過,你說的這幾句,卻有點兒誤會瞭。”
向天明一怔道:“什麼地方誤會,請掌門示告。”
無相真人道:“我已經不是掌門瞭,新掌門是我這位師弟。本派弟子集會,並非是為瞭閣下。”
向天明道:“哦,原來我是適逢其會。那更好瞭,我可以做第一個向貴派新掌門道賀的客人。”話好象說得相當客氣,但適逢其會四字,已是隱隱含有向新掌門挑戰之意。
無名跟在師兄背後,降階迎客,還禮說道:“不敢當。你可以保留你的道賀,待這件事情過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