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幽谷寄情收義女 金盆洗手斥強梁1

東方亮道:“我是奉瞭師父之命到武當山去的。”

那女子道:“這條路可不是到武當山去的啊!”

東方亮道:“武當山我已經過瞭。”那女子道:“那為什麼還不回傢?”漸漸有點聲厲瞭。

東方亮道:“因為還有一點事情。”

那女子道:“什麼別的事情,不可以對我說的嗎?”

東方亮好像對她有點害怕,無可奈何,隻好說道:“到少林寺去找一位朋友。”

那女子冷笑道:“你哪裡來的少林寺朋友?我也從沒聽說過你的師父和少林寺有甚交情,那班自命是領袖武林的大和尚會把你這小子放在眼內?

東方亮道:“我這位朋友不是少林派的弟子,他隻是在少林寺作客的。”

那女子道:“你這朋友是誰,他因何到少林寺作客?”東方亮道:“對不住,朋友的私事,我是從來不多問的。”言下之意,已是嫌那女子好管閑事瞭。

那女子似乎沒想到他會反唇相譏,冷笑一聲,半晌說道:“昨晚你是一個人在這林子裡過夜麼?”

東方亮道:“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

那女子道:“這是什麼意思?”

東方亮道:“我是有另一外一位朋友,昨晚也在這個樹林裡面。不過,並不是同一個地方。這個林子大得很呢。”那女子本來不知道他的“朋友”是男是女,但一聽他的話語隱隱似有“避嫌”之意,登時反而起瞭疑心瞭。她眼珠一轉,提高聲音道:“你這朋友是不敢見人的麼?把他叫出來,我想看看你交的豬朋狗友是什麼模樣。”

藍水靈一聽,不覺心中有氣,立即走出山洞,朗聲說道:“我就是他的朋友,我不是豬,也不是狗,我瞧你呀,倒像是一隻母老虎!”那女子怒道:“好呀,你說我是母老虎,我就讓你嘗嘗我這母老虎的厲害!”身形一起,疾如一飛鳥,倏地就到瞭藍水靈面前,一掌向她摑去。

東方亮喝道:“表妹,不可胡來!”

藍水靈使出武當派功夫,一招“三環套月”,反扣她的手腕。那女子掌鋒一偏,手法快到極點,藍水靈隻覺頭皮一涼,不但帽子給她拿瞭下來,發髻的方巾也給她撕破瞭。

那女子道:“哈,原來是個妞兒,東方亮,你怎麼說?”

東方亮道:“表妹,你莫誤會……”

剛說得半句,便給那個女子截斷:“什麼誤會?小狐貍精露出瞭尾巴,你才說誤會!”

藍水靈怒道:“你怎麼一張嘴就罵人,我喜歡女扮男裝,你管得著嗎?”

那女子喝道:“不許你多嘴!”中指一伸,點瞭藍水靈的穴道。

東方亮道:“表妹,我和你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你難道還不明白我的為人,你若瞎起疑心,這就是對我的侮辱!”說罷衣袖一甩。

他的衣服昨晚是給大雨濕透瞭的,此時尚未全幹,衣袖一甩,濺出幾點水珠。

那女子一看藍水靈的幹凈衣裳,頓時懂得瞭表哥這個“不落言詮”的解釋,但她既不甘心認錯,也不放心讓表哥和另外的女子同行同宿,當下一言不發,抓起瞭藍水靈就走。

東方亮亢聲道:“表妹,你太胡鬧,你要將她怎樣?”

那女子哼瞭一聲道:“看你急成這個樣子,難道在你的心目中,她比我更加重要麼?”

東方亮道:“話不是這麼說,她是我的朋友,我就不許你傷害她!”

那女子嘿嘿冷笑:“我還未動她一根毫發呢,你這麼說,我倒是要——”

東方亮深知表妹素來任性,連忙說道:“你若是傷瞭她,我……”

那女子道:“你怎麼樣?”

東方亮:“我永遠也不要再見到你!”說罷,心裡嘆瞭口氣,對付這個任性的表妹,他能夠施展出來的最大的“阻嚇”也隻能是如此瞭。

那女子道:“我才不稀罕你呢!”但跟著卻就是“噗嗤”一笑,說道:“你別害怕,我隻不過是幫你招呼朋友。我帶她回傢去,將她當做貴客款待,你滿意瞭吧?”

東方亮啼笑皆非,說道:“你怎知她願意做你的客人?”

那女子道:“她不願意也得願意?你為什麼定要和她作伴?”

東方亮道:“我是有事要和她一起去少林寺。”

那女子聽瞭,不住冷笑。

東方亮心中不悅,說道:“我講的都是真話,你笑什麼?”

那女子道:“我聽得人說,少林寺像有個臭規矩,不許女人進去的,不知是真是假?”

東方亮道:“這倒不假。不過……”但內裡因由,一時間怎能說得清楚,他也不願對表妹和盤托出,因此說到一半,就停止瞭。

那女子卻不容他思索,便即冷笑說道:“諒這小丫頭也幫不瞭你什麼忙,你要去少林寺你自己去。”說罷,挾著藍水靈就走。

東方亮道:“表妹,你太過不講理瞭!”

那女子嘿嘿冷笑:“我已經對你特別客氣,你竟然還不知足。我假如是當真不講理的話,嘿嘿……”

東方亮嘆道:“好吧,算我怕瞭你,你要帶她走,也任由你。但你可別忘記,我說過的話,是從來算數的!”

那女子笑道:“我記得,你放心吧。你幾時回來,我就幾時放她走,決不傷她一根毫發!”

藍水靈被她挾在脅下,不能動彈,隻覺風聲呼呼,兩旁樹木迅速退後,就像騰雲駕霧一般,不由得對這女子也是暗暗佩服:“她挾著我跑路,居然也路得這樣快。我的輕功是曾得過師父誇獎的,但比起她來,可真是差得太遠。”

不多一會,那個女子已經跑到山下。山下有輛騾車在等著她,駕車的是個老頭,對她躬身行禮,卻不說話。

那女子抱著藍水靈坐上騾車,落下車簾,跟著解開她的穴道。

“這老頭又聾又啞,你說什麼,他都不會知道。喂,我先問你,你叫什麼名字?”

藍水靈賭氣不答。

那女子道:“你還在生我的氣嗎?”拿出一條絲巾,幫藍水靈抹凈臉蛋,笑道:“好漂亮的小美人兒!”藍水靈自知打架打不過她,吵架也未必是她的對乎,索性動也不動,心裡想道:“不管你怎樣作弄我,我隻當你是個死人。”

那女子柔聲道:“我復姓西門,單名一個燕字。東方亮是我表哥,我有個環脾氣,從小就不喜歡表哥跟別的女孩子在一起的,剛才得罪瞭你,你別生氣。”

這女子忽然變得溫柔起來,前後判若兩人。

藍水靈本來是個秉性純良的女孩子,見這女子說話坦白,又向自己賠瞭禮,心中的氣,不覺消瞭幾分。

“我在你的眼中不是像豬狗一般麼,怎敢當你的賠禮?”藍水靈道。

西門燕笑道:“我罵瞭你,你也罵瞭我,我已經向你賠瞭禮,還不能扯直嗎?你倘若心中還是有氣,不妨再罵我幾聲母老虎。不過,我其實並沒有你所想的那樣兇,你和我相處下去,以後你就知道。現在你肯告訴我你的芳名瞭吧?”

藍水靈道:“你已經把名說給我聽,我若不告訴你,那就是我占你的便宜瞭。好吧,禮尚往來,我告訴你,我姓藍,叫水靈。”

西門燕道:“藍水靈,嗯,你的名字很好啊!”

藍水靈道:“有什麼好?”

西門燕道:“你的一雙眼睛,水汪汪的,好看得很。叫做藍水靈,可不正是名如其人嗎。”

女孩子總喜歡別人贊她美麗的,藍水靈道:“其實你也長得很美,你的表哥沒告訴你嗎?”

西門燕道:“表哥是曾贊過我的。不過我當他隻是要奉承我,所以我不大相信他說的是真。”

藍不靈道:“現在是我說的,你總該相信瞭吧。不過……”西門燕忙道:“不過怎樣?”

藍不靈道:“你在發脾氣的時候,就好像沒有現在這麼美瞭。我說的是真話。”西門燕道:“多謝你說真話。”藍水靈又道:“你的名字也很好啊!”

西門燕道:“好在哪裡?

藍水靈道:“你姓西門,他姓東方,一東一西,不正是一對嗎?”

西門燕不覺笑瞭起來,說道:“一東一西,那豈不是永遠不能夠在一起瞭?”

藍水靈道:“地方不會移動,人是會移動的。你在西邊,他就會從東邊走過來相會的。”

西門燕笑道:“你這張小嘴兒倒很會說話。”

藍水靈道:“姐姐,你放瞭我好不好?”

西門燕道:“你還是想去少林寺?”

藍水靈道:“不錯。但我不會跟你的表哥一起去瞭。”西門燕道:“你為什麼非去不可?”

藍不靈道:“我的弟弟在那裡。”

西門燕詫道:“你的弟弟是少林寺的和尚。”

藍水靈道:“不,他是武當派的弟子。”

“他的師父是誰?”

“不歧道長。”

西門燕似乎更加覺得奇怪瞭,說道:“不歧道長?他不就是前任掌門無相真人的關門弟子嗎?聽說他新近還升任瞭武當派的長老。”

“你說得不錯。”

“據我所知,無相真人好像隻有兩個徒弟,大徒弟不戒,但尚未收徒的。”

“不歧道長也隻收發瞭的弟弟一個門徒。”

“如此說來,令弟乃是無相真人唯一的嫡系徒孫瞭。”

藍水靈甚為得意,說道:“他也是最得到師祖疼愛的徒孫。”

“這就有點奇怪瞭,我曾聽人說過,武當派和少林派好像是一向有著心病的,令弟是武當派前任掌門的衣缽傳人,怎麼會跑到少林寺去?”

“我也不知道啊。是你的表兄告訴我的。他和我的弟弟是新近交上朋友的。”

“你呢?你和他又是幾時交上朋友的?”

“我與令表兄不過是昨天始相識。”

西門燕似笑非笑說道:“這樣說,你倒是很相信他的!”藍水靈不想與她多言,說道:“你問完沒有,可以讓我走瞭吧?”

西門燕道:“你不願意做我的客人?”

“不是不願意,但我想先找到我的弟弟。”

“好,你有本領,你就去吧!”

藍不靈不知她說的乃是“反話”,心想我又不是去找少林寺的和尚打架,走路的本領我全沒有嗎?於是揭開車簾,就跳下去。

她腳末沾地,忽然微風颯然,腰身一緊,原來是西門燕已經把一條束腰的綢帶解下,隨手押出,把她卷瞭回來。藍水靈跌回原位,車廂鋪著錦墊,雖然不覺疼痛,心中也是有氣,

“藍姑娘,你莫生氣,我是誠心請你做我的客人。”

藍水靈哼瞭一聲,說道:“沒見過這樣請客的法子,隻管自己喜歡,不問別人願不願意。”西門燕笑道:“你說對瞭,我就是這個壞脾氣改不掉,所以除非你有本領將我打敗,否則你就非做我的客人不可。”

藍水靈道:“好瞭,好瞭,我認命瞭,碰上瞭你,算我倒黴。”

西門燕道:“你知不知道,我對你已經是特別好瞭,要是換瞭別人,除瞭我的表哥之外,他不聽我的話,就會把他的雙腿打斷。”

藍水靈道:“多謝你的好意!”“好意”二字,聲音重濁,顯然乃是“反話”。

西門燕道:“其實你做我的客人也沒有什麼不好,第一,我不會虧待你,第二,我住的那個地方也很不錯,許多人想去都去不到。”藍水靈道:“就算你的地方是皇宮,我也一點都不稀罕。”西門燕道:“哦,你竟是這樣討厭我嗎?”藍水靈道:“不是討厭,隻是不喜歡和你在一起。”

西門燕眉一皺,忽地冷冷說道:“你隻是喜歡跟我的表哥在一起嗎?”

藍水靈存心氣她,說道:“你的表哥對我可比你對我好得多,我當然是喜歡跟他,不喜歡跟你瞭。”

“哦,他對你怎樣好法?”

“他對我又溫柔,又體貼,哪像你這樣兇。比如說昨晚吧,下那麼大的雨,他也不怕淋壞身子,站在雨中替我守夜。”

西門燕本來還有一點疑心的,聽她這麼一說,疑心盡去,笑起來道:“不錯,不錯,我的表哥對你的確很好隻可借你對他卻不怎麼好。”

藍水靈心頭一跳,說道:“你怎麼知道我對他不好?”

西門燕道:“表面看來,你是很信任他,其實卻是心裡對他猜疑。”

藍水靈道:“何所見而雲然?”

西門燕道:“就因為我見到你這樣急於要去少林寺!”

西門燕續道:“武當、少林雖有心病,但少林寺的那些大和尚是決計不會加害令弟的,你對這一點有沒懷疑?”藍水靈道:“我的小師叔也是這樣說的。”

西門燕道:“你自己呢?”藍水靈道:“少林、武當都名是門正派,我當然信得過他們。”西門燕道:“那麼,你急於去少林寺,顯然就不是為瞭擔心令弟的安全瞭!那是為瞭什麼呢?”她自問自答:“這隻能有一個解釋,因為在你的心裡覺得還是要提防東方亮這個人的,你是怕你的弟弟上瞭他的當!”這番說話,好比一針見血的刺中瞭藍水靈,令她啞口無言,心中暗是慚愧:“其實我豈隻是對東方亮有所猜疑,我還想要暗殺呢。”

西門燕忽地笑道:“你這個人好像不大有自己的主見,比較容易相信別人的說話,不知我說得對不對。”

藍水靈道:“我的弟弟也曾這樣說過,恐怕我是真的有這毛病。咦,但你剛剛和我相識,你又是怎樣看出來的呢?”

西門燕道:“因為你老是喜歡提別人的話,喂,你那位小師叔是誰?”

藍水靈道:“是牟一羽。”

西門燕道:“哦,牟一羽,我知道他的父親是中州大俠牟滄浪,年紀不大,但在江湖上有名氣卻已不小瞭,你覺得他這個人怎樣?”

藍水靈道:“我和他並不熟悉。”

西門燕道:“但總也有個比較吧,比如說你覺得是他好呢,還是東方亮好呢?”

藍水靈道:“我不知道。”

西門燕笑道:“你不是不知道,是不敢說,我猜在你的心裡是覺得東方亮更好的,雖然你對他不是有所思疑。不過,你又覺得你的小師叔出身名門正派,‘應該’更加值得信任。”

藍水靈給她說中“心事”、不禁又是佩服,又是吃驚,心想:“看她好像不通世故,不近人情,怎知她這對眼睛卻是厲害得很。”西門燕微微一笑,說道:“藍姑娘,我和你好像是有緣,忍不住要提醒你一句,雖然我也不熟悉牟一羽的為人,但你可得小心上他的當!”

藍水靈道:“多謝你的關心,我已經不是三歲小孩,縱然見識不高,也沒那麼容易就上別人的當。”

西門燕道:“如此說來,倒是我多嘴瞭。但你也莫以為我是想要離間你們,我有個脾氣,對我喜歡的人,我總是忍不住要把心裡的話說出來。”

藍水靈笑道:“我也是這樣的脾氣,怎會怪你。”

西門燕道:“多謝,你不惱我,我很開心。”

藍水靈望著她,忽然笑起來。西門燕道:“你在笑什麼?”

“笑你。”

“我有什麼好笑””

“你像是三月的天氣。”

“三月的天氣?”

“在我們武當山上,三月的天氣是最難捉摸的,忽晴忽雨,有時甚至東邊日出,西邊下雨,兩個山峰之間氣候也是不同。”

西門燕道:“這有什麼稀奇,我們那裡也是如此。啊,我懂瞭,你是在說我陰晴不定,喜怒無常。嗯,你這比喻倒很新鮮,我的表哥隻會直言責我,沒你說得這麼生動有趣。”說著,說著,她不覺也笑起來瞭。

藍水靈胸無城府,別人對她不好,她很快就會忘記。不多一會,她和西門燕又是有說有笑,談得頗為投機瞭。

天黑時分,到瞭一個小鎮,那聾啞仆人,帶引她們到一間客店投宿。

那店主人和西門燕似乎相識,執禮甚恭,也不問她要幾間房,就自作主張的開瞭間房間,請她們進去。

藍水靈關上房門,說道:“咦,他怎麼問也不問你一聲,就給你一間房間?”

西門燕道:“這是我早就吩咐瞭的,我要他隻準備一間上房,他當然不會多給。”

藍水靈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他怎麼知道你願意跟我同住一間房,不會覺得不方便嗎?”

西門燕噗嗤一笑,說道:“你以為他是老糊塗嗎,他才精明得很呢,你以為你瞞得過他的眼下,他早已看出你是個嬌滴滴的大姑娘瞭。”

藍水靈尷尬一笑:“我還以為我扮得很像呢,昨天我學男子的說話和舉止,已學瞭一整天瞭。”

西門燕道:“人貴自然,何必勉強自己受罪?你試試這套衣裳,要是可以將就的話,我看你還是恢復本面目的好。”

藍水靈換瞭裝束,登時覺得舒服許多,笑道:“你說得不錯,我做男人的時候,就好似穿瞭不稱身的戲服做戲一般,有時雖然覺地有趣,但也總是好像受瞭束縛。早知去不成少林寺,我也用不著裝模作樣模仿男人瞭。”

西門燕道:“你去不成少林寺,心裡是不是還在惱我?”

藍水靈道:“說老實話,在路上的時候,我還是有點氣惱的,現在可是煙消雲散瞭。”

西門燕道:“為什麼?”

藍水靈道:“因為你對我越來越好。”

西門燕道:“要是我忽然對你不好呢?”

藍水靈笑道:“那我也不會怪你,因為我早就知道你是三月的天氣。”

兩人談得甚是投機,吃過晚飯,不知不覺已是二更時分。西門燕道:“你先睡吧。”

藍水靈道:“我還未覺服倦。”

西門燕道:“我也不是就想睡覺,不過每天早晚我都要練功兩次,現在已經到瞭我要練功的時候。”

藍水靈道:“你請便,不必理我。”

西門燕忽道:“你想不想暗殺我?”

藍水靈嚇瞭一跳,“難道她知道我曾經想過要暗殺她的表哥,特地用這話來試探我?”

西門燕道:“你給我嚇得傻瞭,是嗎?”

藍水靈道:“為什麼你會這樣問我?”

西門燕道:“不為什麼。我自己倘若是吃瞭別的人虧,我是一定要報復的。所以你若對我報復的話,今晚就是一個大好的機會。”

藍水靈生起氣來,說道:“你既然不敢相信我,我搬個房間好瞭。”

西門燕笑道:“我若是不相信你,才不會對你說這樣的話呢!”

藍水靈氣還未消,隻見西門燕已是在床上盤膝而坐,閉上瞭眼睛瞭,藍水靈叫她兩聲,也沒見她答應。她本來想和她吵一架的,此時倒是不便打擾她瞭。

她和衣躺在床上,想起這兩天的遭遇之奇,翻來覆去睡不著覺。房中燈火未熄,忽見西門燕呼吸之間,鼻孔隱隱有兩道白氣呼出。

藍水靈好奇心大起,心裡想道:“她練的這門功夫倒是有趣,這兩道白氣呼出來又吸進去,像兩條白蛇一樣。”想摸它一摸,卻不敢。

忽然她發現自己鼻端也好像有婉蜒浮動的白氣,心裡不覺奇怪:“怎的來到我的鼻子底下瞭?”要知西門燕那兩道白氣是隨著她的呼吸伸縮的,呼吸之間,一直都是凝聚不散,不可能隻是一絲絲若現的氣體吹到瞭她的面前來。

正自心中納罕,胸口已是作悶,腦袋也在暈眩。幸虧她昨日學會瞭東方亮所授的吐納功夫,這門內功是隨時隨地可以練,無須靜坐的。自然而然的就生出反應,真氣在體內流轉,不過片刻,煩悶頓消。

仔細察視,這才看得清楚,原來是若有若無的裊裊輕煙,從窗子的縫隙裡吹進來。扇形的窗子是早已關上的,看不到外邊的情景。

藍水靈雖然缺乏經驗,也知是碰上瞭使用迷香的強盜瞭。看西門燕時,隻見她仍然好似老僧人定,動也不動。鼻孔那兩道白氣則已不見。

她第一個念頭是把西門燕搖醒,但西門燕不是睡著,而是練功,她又害怕幹擾瞭西門燕的練功,對她身體可能有損。心裡想道:“我隻不過有一點粗淺的內功,迷香已是迷不瞭我。她的內功當然比我深厚得多,料無妨礙。”再想起有一些江湖經驗的師兄們往日的談論,“靠迷香來行竊的強盜,在江湖上是被列為下三濫的小賊的,多半武功不高。”就更加不怕瞭,心想:“西門燕可能是根本就不把這些小賊放在眼內,我且靜觀其變,看他們怎樣?”當下悄悄的躲在床底。她是猶有童心的小姑娘,想看看西門燕怎樣戲弄那些小賊。過瞭一會,忽聽得窗子軋軋聲響,出現瞭一道較大的裂縫,有顆小石子從裂縫裡擲進來。

藍水靈心道:“這想必就是投石問路的手段瞭。”賊人不知屋內的人睡著沒有。往往先拋一顆石子進來試探,這是藍水靈早就聽人說的,今晚親眼見到瞭。

西門燕仍然好像毫無知覺,連眼睛也沒張開。

開始聽得外面有人說話瞭,“可以進去瞭吧?”“再試一試!”這次是一枚銅錢飛瞭進來,“卜’的一聲,正打著西門燕的額頭。

西門燕連眼睛也沒睜開,看來已是熟睡如泥的模樣。

《武當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