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春水站在城下,仰頭望去。
城門之上寫著“下關”二字。
百裡東君仔細想瞭想,南宮兄一直念叨的明明是“雪月城”才對,怎麼上面寫著“下關”,莫非他們這一路跑得太開心瞭,跑錯地方瞭?
“徒弟啊,師父我有點緊張。”南宮春水咽瞭口口水。
百裡東君和司空長風相視一眼,神色尷尬,並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這座城啊,以前叫大長和,是一座很小很小的城,地處偏僻,唯獨風景優美,一直與世無爭。後來來瞭個四個絕世之人,本來打算退隱江湖,路經幾次覺得此處風景著實不錯,就結廬住瞭下來。可是絕世之人,自然有絕世之才,豈是那麼容易隱沒的,於是就吸引瞭越來越多的人來這裡。這座城也就越來越大,最後分成瞭兩座城,上關和下關,上關風、下關花、蒼山雪、洱海月,四處盛景並稱,人們就叫它雪月城。那四個絕世之人三個人都沒有留下後代,唯有一名劍仙一直有一脈相傳,為雪月城代代城主。傳到這一代是一個女子,喜穿紅衣,眉心有一點朱砂,今年二十九,面容絕世,劍法通天……”南宮春水一口說瞭一大段話,最後竟是低頭笑瞭笑,“我很喜歡的。”
百裡東君撓瞭撓頭:“師父,你這是真的緊張啊。”
南宮春水惑道:“怎麼?”
“人一緊張就容易話多,師父你活瞭快兩百年瞭,也不能免俗啊。”百裡東君笑道。
“有人來瞭!”司空長風一把握住長槍,微微俯身。
“別緊張,別緊張。”南宮春水急忙按住瞭司空長風的手。
果然有一名女子從城墻之上一躍而下,穩穩地落在瞭地上,一席紅衣,眉心一點朱砂,面容絕世,手裡拿著一柄一看就不是凡品的長劍,一切都和南宮春水的描述一致,隻是這一劍的劍尖卻是指在瞭南宮春水的額頭上。
“你究竟是誰?”女子神色陰冷。
南宮春水抖瞭抖衣袖:“在下南宮春水,洛姑娘,許久不見瞭。”
女子微微瞇起眼睛:“我們見過?可我不記得我認識一個叫南宮春水的人。”
“當年相見時,我還不叫南宮春水。”南宮春水袖口一甩,就將那女子的長劍握在瞭手中,“不過當年初見時,洛姑娘倒也是這麼不客氣的,拿劍指著我。”
“果然是你。”紅衣女子微微皺眉,神色中透露出瞭幾分憤怒,“你還來做什麼!”
“師父,你說著喜歡人傢,可是人傢好像不怎麼待見你啊。”百裡東君忍不住說道。
“胡說,我和洛姑娘可是兩情相悅,當年可是私定過終身的!”南宮春水將劍遞回給瞭紅衣女子。
“你個浪蕩子,負心漢!”紅衣女子接過劍,又是一劍揮瞭過去,隻是被南宮春水雙指夾住,再也不能逼進一寸。
“你天下第一,我殺不瞭你!但我也不想見到你!”紅衣女子憤怒地抽瞭手,轉身朝著城內飛掠而去。
“師父,你當年做瞭什麼對不起人傢的事?”百裡東君忍住沒笑出來。
司空長風抱著槍轉過身,不忍再看。江湖傳言李先生一生醉心於武道,從未有過男女之情,看來果然是假的,不僅是假的,這個李先生還是個浪蕩子,負心漢。
“你知道的,既然訂瞭終身,就要坦誠相待。所以我把我練大椿功的事情告訴瞭她,然後她問瞭我一個問題。”南宮春水悵然道。
百裡東君和司空長風相視一眼,不解:“什麼問題?”
“那你之前有過幾任妻子?”南宮春水微微搖頭。
“你怎麼說的?”百裡東君說道。
“也就三任啊。”南宮春水無奈道,“我這麼潔身自好的人,一世當然就是一世的妻子。她聽完後,臉色微微有變,但還沒有發作,隻是問瞭第二個問題。”
百裡東君和司空長風也覺得方才那個回答沒有問題,若一個人活瞭一百多歲瞭,才有第一個妻子,那才是有問題吧,百裡東君點瞭點頭:“又問瞭什麼?”
“她問,那我之後,你還有幾個妻子呢?”南宮春水嘆瞭口氣,“這個問題換成你們怎麼回答?”
百裡東君微微皺眉,感情方面,他可一竅不通,雖然早早得就決定好瞭自己鐘愛一生的人,可畢竟與人連正常的交談都沒有過,他想瞭半天,說道:“要是我就說,未來的事我也不知道,我想現在好好地愛你。”
“不妥不妥。”司空長風打斷道,“要我就說在你之前,我以為男女情愛不過是相伴一時的東西,一方死瞭便結束瞭。但遇到你之後,我覺得感情是可以跨越時間的界限的。經你之後,我便再無妻子。至於幾十年以後……那自然把這段話再換個女子,再說一遍。”
南宮春水拍瞭拍司空長風的肩膀:“我白活一百八十年,我該喚你一句師父。”
司空長風急忙擺手:“不妥不妥。”
“我當時喝醉瞭,就說瞭一句。”南宮春水嘆瞭口氣,靜默瞭許久才說瞭下一句,“我說,那哪算得完啊……”
司空長風和百裡東君呆若木雞。
“之後她就把你趕走瞭,聲稱這輩子都不會再見我。現在我回來瞭,帶著我的決心。走!再去見她!”南宮春水縱身一躍,越上下關城的城墻,俯瞰城內。
兩邊商鋪蒸汽濃濃,街邊的小姑娘舉著花滿面春風,一股淡淡的酒氣飄滿全城,依然是那個最美好的雪月城啊。他一躍而下,乘著下關城的風朝著前方直掠而去。
“給我攔住他!”紅衣女子看到那個身影遠遠地飄瞭過來,怒喝一聲。
十六名高手從她的身邊掠過,回聲喝道:“好!”
她真的很生氣很生氣,為什麼當年這個男子能說出那麼缺心眼的話,為什麼現在的他明明比自己老那麼多,可看上去比自己還年輕,為什麼他可以裝作若無其事,為什麼他——
過瞭這麼多年,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