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又回到下著小雨的夜裡。
他們在濕漉漉的草地上,為可能出現的比賽下雨情況,進行任意球訓練。
球衣被汗水和雨水浸濕。
他們的教練用幾乎更惡劣的手段,拽倒瞭球員。
他們那時完全不懂這是為什麼。
雨夜的路下,所有淤積的情緒仿佛瞬間要爆發。
他們不知道為什麼老師會遇上那樣的事情,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在這裡踢球。
他們不知道前面有什麼、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不知道為什麼這個世界是這樣的?
憤怒、爭吵,諸多情緒在那瞬間完全對教練宣泄出去。
他們甚至忘瞭,其實林晚星走後,對方其實完全沒有任何必要再留下來。
可那天夜裡,他們的教練卻沒有走。
他始終保持著孤獨和平靜的語氣。
他向他們解釋,沒有任何一個裁判能保證一場比賽的絕對公平。他也告訴他們,該如何為接下來的判罰爭取有利條件。
“哪怕裁判有一瞬間想要保持比賽公平的傾向,都是我們之後戰勝對手的機會。”他是這麼說的。
爭吵進行到最後,所有人都向王法道歉。
在那個不見星月的雨夜裡。
他們的教練也渾身濕漉漉的,他說:“保持理智,贏下比賽,才是你們能在球場為自己爭取到的最大正義。”
智會翻身坐起。
文成業深吸瞭口氣,去檢查智會有沒有問題。
秦敖松開拳頭,和付新書一起圍著主裁判,闡述韓嶺勝利拉人犯規的事實。
“是正常范圍內的身體碰撞。”主裁說。
“可我們的球員倒地瞭,比賽也應該終止。”付新書說。
“既然不是犯規,你方球員倒地,對面主動停止比賽是道德,不停止比賽也不能說有問題。”主裁判如是說。
聽到這話,韓嶺勝利的隊長終於感到出瞭口惡氣。
與宏景八中隊長擦肩而過時,他問對方說:“我們的任意球,怎麼樣?”
宏景八中的每個人都覺得,這場比賽中的自己很不像以往。
一方面,他們心裡很冷,仿佛還在訓練時的冷雨中,沒有太多情緒波動。他們全部思維完全附著在這個球場上,隻想贏下這場比賽。
而另一方面,他們胸中仿佛燃燒著無名之火,那麼沉悶也那麼滾燙。
0-1的比分保持到中場。
中場休息室,空氣裡隻有止疼噴霧的味道。包括王法在內,整個休息室都無人說話。
休息時間那麼短暫,下半場比賽仿佛瞬間又再度開始。
第7分鐘。
韓嶺勝利隊突入禁區後直傳被破壞出底線,裁判判給韓嶺勝利一例角球。
宏景八中球員們在激烈對抗中,得到短暫的喘息機會。
肌肉很疼、關節很酸,剛才摔倒時的疼痛仿佛還附著在骨頭上。很多次,他們閉上眼睛的時候,覺得這個球場的顏色是深沉濃鬱的黑。
可不知道為什麼,他們看這座球場,卻比以往都清晰。
角球由韓嶺勝利9號隊長主罰。
他踢出的球速很慢角度很正,被馮鎖直接沒收。
攻防轉換隻在剎那間。
馮鎖立刻開出大腳,足球如炮彈般飛向前場。
前場,陳江河將球穩穩停下。
他迅速起腳,將球傳給瞭接應的秦敖,自己則向前切入。
秦敖沒有浪費任何時間,第一時間將球斜傳給前插的陳江河二過一反越位!
他們兩人配合快速精準,手術刀一般劃開防線。
韓嶺勝利左後想直接捅走陳江河腳下的足球,可陳江河卻在對方起腳同時,用腳尖將足球輕輕一捅,足球輕盈穿過防守球員兩腿之間。
他隨後立刻變向,越過對方後衛,來到瞭大禁區內。
陳江河視野餘光內出現瞭一雙腳,韓嶺勝利球員從他左側鏟來。
在他面前,對方守門員站位靠前。足球在草地上輕輕彈起,陳江河毫不猶豫地躍起,他掄起右腳,腳面緊緊繃直。
砰地一聲悶響!
陳江河摔倒在地。
他的臉貼在冰冷的球場草皮,狹窄的視野中,足球向著韓嶺勝利隊大門飛去。
幾乎貼著橫梁,足球墜入網中。
網窩激蕩。
陳江河閉上眼,握緊拳頭,重重捶瞭下草地。
明顯的反越位,無懈可擊的射門!
裁判哨聲響起,示意進球有效。
看臺的成年人爆發出興奮的歡呼!
1-1
陳江河用一例無可爭議的進球,敲開瞭韓嶺勝利隊大門,頑強地扳平比分。
在林晚星離開後的第二十一天下午,比賽的第五十五分鐘。
宏景八中的球員們離他們夢想中的決賽球場,又進瞭一步。
看臺的成年人們跳瞭起來,瘋狂慶祝。
場上的學生們跑向瞭陳江河,把他拉瞭起來。
平局、加時、點球大戰,並不是韓嶺勝利能接受的結果。
主教練在場邊大喊。
身體對抗本就是足球比賽最重要的一環,而既然有主裁的優勢,他們為什麼不用?
接下來的比賽,韓嶺勝利無所顧忌瞭。
他們開始肆無忌憚地沖撞宏景八中禁區。
宏景八中的球員們不斷摔倒,有時要過一段時間才能爬起來。
這是一場他們從未經歷過足球,比起與永川恒大的10人防守戰,激烈身體對抗帶來的疼痛格外清晰。
他們有時倒地後眼前一黑,會懷疑自己能否爬起。
可隨著比賽不斷向著教練所講述的方向發展,他們的大腦又格外清晰。
更少的禁區纏鬥,更多的中場絞殺。
耐心等待韓嶺勝利前壓後長傳發動反擊。
前鋒拿球之後,盡量帶球朝著底線附近沖,尋找機會,制造角球或者對方犯規機會。
第81分鐘。
宏景八中獲得反擊機會,長傳球再次準確的落到瞭陳江河的腳下。
陳江河打算如法炮制,和秦敖做二過一配合之後繼續前插。
可對方球員早被教練耳提面命過,沒給他前插的機會。在和他擦身而過時,對方直接纏上來。體力不支和先前大量裁判視而不見的判罰,讓對方肆無忌憚。
陳江河被手腳並用地放倒在地。
可就在這時,主裁判的哨聲響瞭。
兩人一同摔倒,必須吹哨。而韓嶺勝利的防守球員幾乎是用摔跤的動作放倒瞭陳江河,或許這就是王法所說的那個時刻。
裁判給瞭宏景八中一個和剛才韓嶺勝利位置幾乎一模一樣的任意球。
“我來!”秦敖舉手要求主罰,吸引瞭所有人註意力。
他氣勢洶洶地把球放在瞭罰球點。
韓嶺勝利的球員們擺起人墻,緊緊地盯著他,仿佛覺得他下一刻就要踢出一粒火球,把他們全部幹掉。
主裁判吹響瞭哨聲,秦敖開始長距離的助跑。
所有人的註意力,這時都被秦敖憤怒的表演吸引。
而就在這時,站在球旁邊的付新書突然抬腳,將球斜傳到瞭禁區另外一側!
這些天,他們進行大量任意球練習,等待的就是這個時刻。
幾乎無人防守的文成業在那個位置接到瞭球,他面對倉促轉身過來的門將,輕松起腳,足球呼嘯著從門將身邊飛過,撞上球網。
2-1,宏景八中再次領先!
看臺響起瞭從未有過的歡呼聲。
秦敖幾乎半跪在地上。
整座球場很吵,卻又安靜到瞭極點。
擦身而過時,韓嶺勝利隊隊長聽到對方的某個球員問他:“你覺得,我們的任意球怎麼樣?”
之後的比賽時間所剩無幾,那是完全黑暗的10分鐘。
全場疲於奔命的文成業耗光瞭最後的體力,在一次被撞倒後再也無法爬起,王法被迫將早已焦急萬分的陳衛東換上場。
與此同時,韓嶺勝利也換上兩名進攻球員,幾乎傾巢出動,集體壓上宏景八中禁區。
混亂的攻防,血腥味壓抑在喉頭。宏景八中經常摔倒、被肘擊,裁判哨聲間或響起。骨頭可能斷瞭,也可能沒有,所有人都又累又疼,可無論何時,他們都強迫自己保持一絲頭腦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