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是春雨下的武川路球場,王法曾在那座球場不斷傳出不同類型的來球,要求他們防守用左右腳完成一角出球式解圍,並且保證足球一定飛過中場。
如本能一般,那些訓練都浮現在他們疲憊的身體上。一腳又一腳,他們頑強地封鎖著韓嶺勝利的進攻。
直到
韓嶺勝利的球員,摔倒在裡禁區。
哨音響起,比賽最後時刻,沒有人能說清楚發生瞭什麼,所有人都茫然地看向裁判。
裁判也沒有第一時間判罰,他隻是抬頭看瞭看天。
在低頭的剎那,他的手指向瞭罰球點。
比賽最後時刻,裁判給瞭韓嶺勝利一個點球。
場邊吵極瞭。
體育組的四位老師恨不得沖上球場。
極度虛弱的文成業拖著疲憊的身軀也要跳起來大罵主裁判。
小許老師拿出手機錄像,說要舉報投訴。
王法隻是站瞭起來,走到瞭球場邊上,他把有些顫抖的手插進瞭口袋。
韓嶺勝利隊隊長,抱著足球,走向罰球點。
全場霎時靜下。
所有人心跳迅速飆升,他們或抓或握,緊張讓心臟泵出大量血液,那種沖擊快到足以讓心跳停止。
馮鎖獨自一人站在門前面前。
一呼、一吸。
四周褪色,他眼中,隻剩下那枚黑白相間的足球。
韓嶺勝利隊球員開始助跑,草屑飛揚。
他記得自己曾經問過教練,如果裁判一定會給對面點球,他要怎麼撲出去呢?
王法告訴他,他必須相信自己能撲出這粒球,比對方更堅定地相信。
足球飛得極快,但在馮鎖眼中,這些都不重要。
在王法親自指導他的全部防守點球訓練中,其中最重要的一條是:忘記一切,勇敢地向一側倒下去。
他閉上瞭眼睛,舒展開身體,像無數次守門訓練那樣,重重摔在球場上。
堅硬的土地、沉重的撞擊,馮鎖的整個世界都仿佛陷入瞭黑暗。
過瞭一段時間。
一下、又一下,心臟緩緩泵出血液。
疼痛令人麻木,可懷中的觸感卻如此清晰。那是一顆他無比熟悉、柔軟又堅硬、剛剛被他撲下,仿佛還在燃燒的足球。
馮鎖慢慢睜開瞭眼睛。
視野中,韓嶺勝利隊隊長,完全脫力跪在瞭他的面前。
他撲出瞭對方本該絕平的點球。
終場哨音,隨後響起。
林晚星離開的第二十一天又九百零一分鐘。
宏景八中以2-1的比分,艱難戰勝韓嶺勝利隊,最終挺進決賽!
文成業、付新書、秦敖、林鹿……
宏景八中的每位球員,都躺在瞭地上,在結束的那個時刻,每個人都下意識望向場邊。
看臺上依舊沒有出現他們最想看到的身影。
所有人都閉上眼睛。
陽光如大雨傾盆而落,澆在他們每個人身上。
數不清的訓練,太多無法堅持的理由。
這世界有那麼多的坎坷和苦難,生命中過客匆匆,他們好像還是那群看不清前路的少年。
隻是在某一個時刻,在這個時刻,勝利像劈開狹路的利刃。
他們知道,自己還能繼續走下去。
第124章 詰問
大多數時候, 生活都不是比賽。
我們沒有明確的對手,執著的目標,以及必勝的信念。
好像隻是在一天天過日子。
韓嶺市, 光明影城。
時間是午夜, 正在放映的片子是部動畫電影。
電影宣發不多,時間又晚,所以觀眾零零散散。
林晚星巡查完所有放映廳,來到唯一還在放映影片的這間,寫完影廳的登記表,在最後的空位坐下。影院場務的小福利之一, 是可以在下班後或人很少的時候,看會兒電影。
影片剛進行瞭十分鐘。
這是個粉絲向的片子,小時候看過漫畫的人很多, 可十幾年過去, 原先課上偷看漫畫的孩子早已長大成人。明天還要上班工作, 因此少有人特意熬夜來看。
熒幕上,動畫裡的少女重重摔倒在球場上, 潔白的羽毛球落在界內,對手緊緊擁抱慶祝勝利。
觀眾發出零星驚呼。
汗水滴落,體育館外的雨下得很大,像要砸碎頂棚。大雨是氛圍最好的催化劑, 她和她的雙打搭檔輸掉瞭關鍵比賽,馬上要進去高中,不會再一起組隊打羽毛球瞭。
林晚星記憶裡,漫畫故事好像到這裡就坑瞭。
他們班上同學一開始大傢都抓耳撓腮, 想知道故事接下來會怎樣嗎, 男女主有沒有最後在一起?
可始終得不到結局。
後來時間久瞭, 她偶爾想起來,竟覺得那個雨天的遺憾,也是不錯的結尾。
時間能美化一切。
戰勝韓嶺勝利後,宏景八中的高三生們,將迎來第二次模擬考試。
二模前的這段時間,學校小考試很多,加上小許老師覺得自己無法承擔足球隊的學生的全部教學工作。所以足球隊的全體學生們,必須重新回歸校園生活。
許雨寧是思考很久,才做的這個決定。
她找學生們談話時,怕大傢有很多別的想法,所以著重強調,是因為覺得自己教學能力不行,而不是不願意教大傢。
男生們都沒什麼太大反應。
教室裡沉默瞭一段時間,才有人問:“她是徹底不回來瞭吧?”
對於學生們來講,留在元元補習班,說不定哪天林晚星就回來瞭。回到學校,也就意味著,林晚星確實不會再過問他們的學習生活瞭。
“我們跑路瞭,她能回來也不錯。”祁亮說。
林晚星之前的課堂一直很隨意,沒有太多正式教材的內容。
各任課老師都覺得,足球隊這些學生自由散漫慣瞭,要他們端正坐在課堂聽講45分鐘習題試卷,不太樂觀。
老師們不放心,所以正式上課前,他們通過小許老師,把近來要講的卷子給大傢都發瞭一遍。
重回學校的前一天,學生們結束足球訓練後,集體坐在元元補習班的教室裡寫卷子。
夕陽漸漸隱沒,教室裡很安靜,付新書站起來打開瞭燈。
燈管輕跳,學生們都沒有抬頭。
教室裡有沙沙的落筆聲。
燈光下,誰也不清楚那種情緒究竟是什麼。
回學校上課,不代表這間教室他們不能再用,更沒人不讓他們再用。
直到決賽前,他們都要在五川路體育場訓練,放學後,還會在樓上天臺吃完飯生活。
可再然後呢?
比賽會結束,他們要畢業,總有一天會離開這裡。
發生的故事會變成記憶,一切都會逐漸成為過去。
而他們再也見不到林晚星。
總會有那樣的時刻。
你坐在黑夜裡,想不明白許多許多問題。
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在拷問著你,可你甚至不知道問題是什麼。
重回校園的第一天,學生們在看到瞭一張關於他們的喜報。
喜報貼在學校食堂外的。
上一次他們戰勝禹州銀象,自己在這裡拉橫幅,搞得熱火朝天。
而今是學校的正式喜報,還要大張旗鼓拉人觀賽,幾乎是他們最夢寐以求的場景瞭。
反而讓人有種不真實感。
周圍並沒什麼人在意。
但學生們還是走瞭過去。
喜報旁有個通知,學校會組織同學前往永川觀看決賽,有興趣的高一高二生可以找班主任報名。
付新書拿出手機,拍瞭照,準備發給林晚星。
點開微信才發現,他和林晚星的聊天已經掉到很後面。最近一條,是他單方面給她發瞭一條決賽信息。
林晚星從沒回復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