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公館那邊,接瞭邀請電話的是宣懷風。
等下午白雪嵐回瞭公館,他就找瞭白雪嵐,說:「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接瞭白宅的電話,說白雲飛病已好瞭,因而答謝幫忙的朋友,同時也慶祝他的出院,邀請我們今晚去白宅裡吃一頓飯,或許要打一場小牌,你去不去?」
白雪嵐腦子裡,還留著昨夜他主動含著自己的那一分旖麗,渾身通泰,時刻都忍不住微笑的。
聽瞭宣懷風的話,白雪嵐先不回答,反而笑著問轉回來,「你去不去?」
宣懷風說:「我今晚沒有必須趕著做的公務。朋友身體康復瞭,這是一件不錯的事,疏散一晚上也好。」
說著,便別過臉,打量白雪嵐的臉色。
這樣做,是因為他想起前陣子去醫院探望白雲飛,因為肺炎的緣故,讓白雪嵐鬧瞭好大一場。
如今提起白雲飛,不由自主地多瞭一點小心。
白雪嵐卻是一副愉快的神情,說:「那好,我們一道。」
他不知道想到什麼,又加瞭一句,問:「這電話是白雲飛本人打的嗎?」
宣懷風搖瞭搖頭,說:「是他傢裡人,有點是他長輩的口氣,說話很客氣,再三的發邀請。怎麼瞭嗎?」
白雪嵐微笑道:「沒什麼,白雲飛這點面子,我們總要給。」
宣懷風不以為然,說:「到朋友傢裡坐坐,沒什麼面子不面子的。我是見他的人很不錯,投我的脾氣,所以才去。不過電話裡說要打小牌,不是我的專長,真要打起小牌來,恐怕我要早退的。」
白雪嵐知道他沒有捧戲子的經驗,不明白這打小牌才是請吃晚飯的原因,所以才說出這可愛而單純的話來。
又因為愛人如此可愛單純,心裡便溢出一股寵溺,伸手把宣懷風摟瞭來,狠親瞭兩下。
宣懷風紅著耳根子,嚴正抗議,「這還是大白天,時刻有你的下屬經過呢。你什麼時候才能把這個無緣無故就親熱起來的習慣,給改一改?」
白雪嵐微笑著問:「你怎麼知道我是無緣無故呢?」
兩人做完這一番秘密的小交談,使忙正經公務去瞭。
到瞭晚上,一起坐瞭汽車,往白雲飛傢裡來。
到瞭白雲飛傢,果然正屋裡,已經佈下太和樓的一桌八珍席面。
白雪嵐和宣懷風受到熱情招待,寒暄兩句,就被邀到席上。
兩人並肩坐下。
宣懷風叫著白雲飛說:「你剛剛出院,不要忙著招待我們,快點坐下休息。」
白雲飛略一想,挑瞭宣懷風隔壁坐下。
白雪嵐不禁一笑,心忖,這人果然很剔透,連這麼一點點嫌疑都避瞭。
想的時候,視線自然是對著白雲飛的。
白雲飛被他隔著一個座位,目光緩緩掃過來,仿佛被洞穿瞭似的,那穿透他的目光,竟是犀利而帶著一絲嘉許,暖融融得很實在。
心臟怦地一跳,片刻又平靜下來。
宣懷風心靈澄凈,對諸如此類的微小神秘的波瀾並不察覺,看著一大桌的菜,向白雲飛說:「你這番盛情,太過頭瞭。這麼一大桌,隻我們幾個,吃不完的。」
白正平也在屋子裡,他知道自己分量不夠,很識趣地不曾入席,叫他女人在後面廚房裡熱酒,自己就站在旁邊說話湊趣。
聽宣懷風說,白正平插進來道:「不要緊,宣副官隻管敞開瞭肚子吃飽喝足。今晚還有一個客人,隻是不知道怎麼遲到瞭,你們也認識的,就是大興洋行的少東傢,林少爺。或者晚一點,他就來瞭。」
宣懷風便一怔。
有些怪自己思慮不周,沒想到這一點。
林奇駿和白雲飛有很深的交情,今晚吃飯,林奇駿確實很應該出現。
海關和大興洋行的沖突後,大夥兒這樣猝不及防地見面,豈不尷尬?
何況林奇駿,一向是他和白雪嵐關系的爆炸點。
要是林奇駿出現,那這和美輕松的一晚,恐怕就不能繼續和美輕松瞭。這恐怕又對不起今晚的主人翁。
他心裡纏瞭麻繩似的,正皺眉想著,桌子底下一隻手掌伸過來,碰瞭他的大腿側一下。
宣懷風略一愣,就知道是白雪嵐瞭,也把手悄悄垂到桌子底下。
兩人的手,在外人看不見的地方,握在瞭一塊。
十指交纏。
他抬起眼,看瞭看白雪嵐。
白雪嵐恰好也看著他,唇角勾起一絲邪魅溫柔的弧度,雙眸燦若星辰。
不知道為什麼,隻這樣目光一觸,宣懷風的心就忽然安定瞭。
這時,酒已經熱好端上,白正平親自執瞭酒壺,給他們倒酒,說:「請!請起筷!」
白雪嵐、宣懷風、白雲飛三人,把八珍席細細地吃瞭一會,外面院子上方的天空,漸漸從艷紅霞色過渡到淡黃,繼而灰茫,灰黑。
暮靄濃濃鋪下來。
這條巷子,前後左右住的幾戶,也不知哪一傢在練習,便有二胡聲夾著歌聲,悠悠揚揚的越墻而來。
要仔細聽,卻又難以聽得仔細。
曲調高高低低,仿佛在雲中飄著似的,勾起瞭飲酒人深遠的思緒。
宣懷風因為那手掌的一握、目光的一觸,心情格外的好,吃著菜,又被白雲飛殷勤勸酒,著力飲瞭幾杯,兩腮起瞭一圈僅微可察覺的淺暈。
被那若隱若現的音樂勾起瞭興趣,宣懷風笑道:「瞧人傢多有趣味。我們也該唱點什麼。」
白雪嵐說:「可惜沒帶你那把梵婀鈴。不然,你演奏,他唱,再精彩不過。」
白雲飛含笑道:「我沒那麼大本事,讓那精致的西洋樂器給我演奏。再說,就算宣副官演奏瞭,我也不會唱那些時髦曲。」
白雪嵐說:「我隻是隨口提議,並非必須是西洋曲子。不然,請你唱兩句別的也行,隻是,你願意唱嗎?」
白雲飛說:「當然願意。你送瞭那麼些錢和外國好藥到醫院給我,我感激之餘,正煩惱不知怎麼報答。這樣很妙,索性就用我最在行的報答瞭。你要聽什麼?」
宣懷風微微驚訝。
原以為白雪嵐對白飛雲的肺炎,躲之唯恐不及,沒想到他在白公館裡鬧那麼一通,後來竟然又到醫院看白雲飛去瞭。
白雪嵐看見宣懷風把漂亮的眼睛盯在自己身上,大方地笑笑,朝他戲謔著問:「你能去,我當然也能去。上次誰罵我沒道義,不顧生病的朋友死活來著?」
宣懷風被他說得大為窘迫。
白雲飛岔開話題,問白雪嵐,「要聽什麼?我今晚喝瞭兩杯,要是唱《西施》,恐怕勉強。」
白雪嵐說:「《西施》聽得多瞭,犯不著今晚唱。這裡又不是天音閣,你我也不是臺柱聽客,你想唱什麼,就唱什麼,我隻管聽。」
白雲飛說:「這話痛快……」
說到一半,忽然墻外有汽車喇叭,叭的一聲高響。
白正平說:「一定是林少爺來瞭,我去開門。」
急急地出屋子,去開院門。
宣懷風想到林奇駿要出現瞭,飲酒時高揚的振奮快樂的精神,未免消失瞭兩分。
心裡也奇怪。
從前他對林奇駿那樣親密,少見一面也要心裡難受。
現在是多見一面,都要不滿瞭。
自己這樣巨大的變化,也不知是不是太絕情。
但轉念一想,大興洋行加入外國商會一事,故意在海關查抄的時候才說明,是林奇駿給瞭海關一個大大的耳光。
林奇駿這樣給白雪嵐難堪,讓白雪嵐受瞭許多說不出的氣,難道就不絕情?
還有白雪嵐說過,商會那邊,竟想在競選上搞鬼,讓林奇駿搶白雪嵐的位置。
這更是豈有此理!
原來自己也是很護短的。
誰讓白雪嵐吃虧,自己就不滿誰。
很快,新到的客人已經被白正平請瞭進來。
本來眾人都以為來的是林奇駿,白雪嵐絕對沒有站起來迎接的想法,隻捏著杯子繼續喝酒,宣懷風自然也陪著他安坐。
隻有白雲飛做主人的,為瞭表示尊重,站起來微笑著等待。
等到簾子一掀,露出來人的臉來,所有人都一愣。
宣懷風幾乎是跳起來的,驚訝地問:「你怎麼來瞭?」
趕緊過去,幫來人提小手袋,又去說扶。
白雲飛也急忙過去幫忙。
宣代雲肚子越發圓滾,幾乎到怵目驚心的程度,臉色卻很紅潤。
她左邊是宣懷風,右邊是白雲飛,便一手扶瞭一個,左右轉著臉,把他們兩個都看瞭看,笑道:「聽張媽說,今晚這裡有八珍席,白老板的朋友都要來吃。我想,若論朋友,總該算上我一個。所以,我就做不速之客,特意過來,祝賀白老板身體康復。」
白雲飛感激地道:「不敢當,不敢當。您如此,叫我怎麼……」
沒說下去,隻溫柔地攙著宣代雲往飯桌走,請她上座。
一個身懷六甲的婦人,被兩個容色出眾的年輕男子在身邊當珍寶似的小心攙扶,那是說不出的滿足。
宣代雲入瞭坐,讓白雲飛也坐,扭過臉,對宣懷風說:「要不是看在白老板面上,真該罵你一頓。你來吃他的席面,怎麼就對我封鎖消息瞭?你公館裡有電話,打個電話來也舍不得?」
白雲飛怕宣懷風尷尬,忙說:「不能怪他,連我也沒想到給您打電話呢。不是不把您當朋友,我是怕請不動大駕。」
宣代雲對白雲飛,一向是格外寬容和順的,果然不再討論弟弟的過失瞭。
眼波一轉,落在白雪嵐臉上,微微頷首,「白總長,好久不見。」
白雪嵐便回她一個灑脫的笑容,也是一句,「好久不見。」
兩人便算打過瞭招呼。
多瞭宣代雲這個不速之客,白正平夫妻很是高興。
林奇駿沒有出現,小牌眼看是打不成瞭,那打牌抽頭的賺錢計畫恐怕落空,還倒賠一桌席面。
沒想到這位年太太自投羅網,剛好可以頂替林奇駿,當個牌搭子。
可算是柳暗花明。
因此,白正平高高興興地又端瞭熱酒上來,說:「年太太,您今天送來的香蕉,我外甥很稀罕呢。這是老黃酒,暖和,再多吃兩口菜,吃飽瞭打牌,精神足,手氣旺。」
宣懷風剛要發言。
她姐姐卻搶在瞭頭裡,笑著說:「多謝你瞭。但醫生叮囑過,我現在連一口老黃酒也不能喝。就算我想喝,我這個弟弟,也一定會當攔路虎的。」
白雲飛問:「酒不喝也罷。這雞湯還是熱的,喝一碗吧。」
親自勺瞭一碗,送到宣代雲手裡。
宣代雲雙手接過來,望著他的眼睛,輕輕道瞭一聲多謝,然後問:「我是個中途插進來的。你們剛才飲酒,定然很熱鬧,有什麼有趣的事?」
宣懷風說:「剛剛正在說,主人傢要唱幾句什麼,作為慶祝。」
宣代雲喜道:「這很好啊。我有耳福,竟趕上瞭。白老板,請您一定要唱,我最喜歡聽您的戲,必定洗耳恭聽。」
白雲飛下意識地轉過臉,掃瞭白雪嵐一眼,笑道:「那,我隻好獻醜瞭。」
拿起面前的小酒杯,滿滿地飲瞭一杯。
然後把酒杯倒蓋在桌上。
畢竟是戲臺上有經驗的人,這兩個動作,做得很是漂亮,簡簡單單就吸引瞭眾人目光都安靜下來,靜待他開腔。
白雲飛不慌不忙,拿起一根筷子來,往那倒蓋桌上的酒杯上一敲,便是一聲極清脆的音。
他和著那清脆的拍子,抑揚頓挫,唱道:「我病君來高歌飲,驚散樓頭飛雪。笑富貴,千鈞如發……」
眾人開始都含笑欣賞著,但聽瞭幾句,臉色便都有些隱約的不安瞭。
宣傢姐弟互相看瞭一眼,一時沒有說話。
白雪嵐的反應卻截然不同,手掌在桌上一拍,如神來之筆,恰恰接上白雲飛敲酒杯的一下重音。
他一邊擊著桌面,一邊便接瞭下半闋,緩緩唱曰,「我最憐君中宵舞,道男兒,到死心如鐵。」
聲音低沉,別有慷慨壯闊之氣。
一曲既罷,席上一片沉寂。
這沉寂之中,忽然又響起一陣掌聲。
原來是宣代雲。
她用力地鼓著掌,笑道:「好,好,這是很精彩的合作。」
對著白雲飛,露齒一笑。
轉過頭,對著白雪嵐,也是露齒一笑。
態度比先前親熱瞭許多。
宣代雲又說:「為著這精彩的一曲,大傢都應該飲一杯。」
大傢都熱烈響應,把酒杯倒滿舉起來。
宣懷風關心姐姐的身體,怕她一時激動,真的飲酒,趕緊在她面前的空杯子拿勺子勺瞭一點清湯,權充酒水。
於是大傢齊齊起立,互相碰杯,很熱鬧地飲瞭一杯。
白雲飛心裡感動,眼眶隱隱覺得熱,笑著說:「能認識今天在座的幾位朋友,那是我白雲飛的福氣。為感謝這上天給的福氣,我要敬老天爺一杯。」
他親自滿上一杯酒,走到院子裡,對天拜瞭拜,把熱酒橫一線撒在地上。
神色恭謹。
敬瞭上天一杯,回到屋裡,仍坐回酒席旁,勸客人吃菜。
又吃瞭小半個鐘頭,酒席也要撤瞭,太和樓的夥計過來白宅,張羅著收桌子碗碟,另一邊廂房裡,白雲飛的舅媽早搭好瞭牌桌子,連一人一杯提神的濃茶都準備好瞭,笑吟吟地請他們到麻將桌子上去。
宣代雲和白雪嵐都理所當然地上瞭陣,隻有宣懷風擺手,說:「我不愛打牌,請容我在旁邊觀戰。」
宣代雲伸過手來,在他胳膊上重重扭瞭一把,半笑半罵著說:「我坐在牌桌子上瞭,連你上司都給點面子,怎麼你反而不肯陪我一陪?你來不來?要是不來,我可要罵人瞭。」
宣懷風不敢違逆她的意思,隻能坐到她下傢湊數。
白正平這時候端著一盒籌碼過來分派,一臉笑地問:「請問各位,打多大的呢?」
宣代雲朝著坐她對面的白雲飛,慰藉地笑瞭笑,偏過頭,問上傢的白雪嵐,「白總長,請你決定吧。」
白雪嵐隨口回答:「我打牌,至少十萬一底。」
宣懷風一驚,沒想到白雪嵐說的數額如此之大。
連白雲飛也說:「這是不是太大瞭?」
宣代雲卻表示贊同,說:「不,十萬就很好。我不能玩太晚,隻能打四圈。」
白正平和他老婆聽見這個數額,心臟狂跳,早歡喜得不知如何是好,連聲說:「四圈就夠瞭,四圏就夠瞭。」
於是白雪嵐、宣懷風、白雲飛、宣代雲,三男一女,在電燈下砌起四方墻來。
白正平端著半個空盒蓋子在旁邊觀戰,每有一牌輸贏,贏傢收瞭籌碼,都丟一份到空盒蓋子裡,這就是抽頭。
四人各坐瞭東南西北,都是滿懷心思。
白雪嵐不吃宣懷風的牌,不吃白雲飛的牌,為瞭公平起見,宣代雲的牌,他也不吃。
宣懷風對白雪嵐的牌,還是敢吃的,但姐姐的牌,他不敢吃。他又不想贏白雲飛的錢,所以白雲飛放炮,他都裝做沒看見,通通放過。
宣代雲上下傢的牌都隻管吃,但是待對傢白雲飛,卻也是非同一般的優待,從沒胡他一盤。
如此一來,結果便可以預測瞭。
打過四圈,打牌的瞭帳。
統計下來,白傢作的東道主,光抽頭就抽瞭三萬多塊,大大收獲瞭一筆。
白雲飛是大贏傢。
宣懷風輸瞭一萬,宣代雲輸瞭三四萬,白雪嵐輸瞭足足八萬。
他還要負責宣懷風輸的那一份,加上自己的八萬,一共竟簽瞭九萬塊的支票出去。
看宣代雲和白雪嵐掏支票本,白雲飛很不安,向他們說:「這個就免瞭吧。」
宣代雲說:「這不行,牌品有如人品。輸瞭錢賴帳,我絕不同意。」
果斷的寫瞭支票,放到麻將桌子上。
白雪嵐也寫好支票,往白雲飛掌上一塞,別有深意地笑著叮囑,「拿好瞭,不要亂花。我打牌,難得輸一次。」
夜也深瞭,客人們都一起告辭。
白正平千恩萬謝,和白雲飛一起送到門外。
宣懷風盡著弟弟的本分,親自把宣代雲扶到年傢的汽車上。
此時隻有姐弟兩人私下對著。
宣代雲在後座裡坐瞭,扯瞭宣懷風的袖子一把,低著聲音,問:「你看他的噪子,還有沒有希望?」
關切中,帶著一絲焦慮。
宣懷風想瞭想,說:「恐怕不樂觀。」
宣代雲蹙著尖眉,嘆瞭一口氣,「我怕是早就猜到一點半點瞭。上個月,他就一直咳嗽,也和我說過,擔心壞瞭嗓子。沒想到……」
宣懷風也嘆瞭一聲。
宣代雲說:「他本來是靠這個吃飯的,這樣一來,以後可就艱難瞭。今天這一場打牌,希望他能做點新買賣的本錢。」
宣懷風牌打到中間,已經隱隱明白瞭白雪嵐要十萬一底的用意,所以輸瞭一萬塊錢出去,也並不作聲,對宣代雲說:「他有這麼一筆錢,處境總能改善一點。隻是姐姐你,一口氣輸瞭幾萬,回去怎麼向姐夫交代?不然,我去找總長,預支幾個月薪水……」
宣代雲截著他的話說:「得瞭,你姐夫現在做的是海關的處長,拿幾萬塊供應自己的太太,總也說得過去。你不要多管閑事。」
宣懷風對於年亮富的財大氣粗,一向有所懷疑和不安。
不過白雪嵐當著海關總長,更是個財大氣粗的主,所以宣懷風反而不好對自己姐姐說什麼。
隻好道晚安,從汽車上下來。
宣代雲叫住他,把頭從車窗探出來,叮囑一句,「有空別忘瞭常過來陪我說說話。」
宣懷風應瞭。
年傢的司機這才發動引擎,把汽車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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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公館的汽車仍停在一邊,白雪嵐也沒有先上車,就站在車門旁。
一直等到宣懷風回來,他才手掌貼著宣懷風的腰,先輕按著宣懷風的頭,把宣懷風送到後座,然後自己才進來,坐在宣懷風身邊,問:「剛才和年太太嘀咕那麼久,說什麼呢?」
宣懷風說:「姐姐問,白雲飛的嗓子,還有沒有希望。我的看法,恐怕不樂觀。」
白雪嵐說:「身體上的天賦,得之,失之,這是沒辦法的事。我們隻能盡我們的心。」
深夜時,大馬路上很安靜。
司機開得很順暢,不多時,已到瞭公館。
白雪嵐和宣懷風下車,並肩往裡面走。
宣懷風不知為何,忽然想起林奇駿,不由偷偷看一看白雪嵐的臉色。
白雪嵐問:「到底怎麼瞭?你已經偷看我兩次瞭。」
宣懷風問:「我可以坦白嗎?但我坦白瞭,你不能生莫名其妙的氣。」
白雪嵐說:「你對我坦白,我隻有高興,絕不可能生氣。」
宣懷風說:「我是在奇怪,林奇駿對白雲飛,一向很有交情。怎麼林奇駿答應瞭晚上去白宅,卻忽然爽約瞭呢?」
白雪嵐說:「原來你是在想這個。對於這個問題,我倒有六字真言,可以作為回答。」
宣懷風好奇地問:「什麼六字真言。」
白雪嵐便說瞭六個字,「自作孽,不可活。」
然後,淡然一笑。
那個笑容裡,有一種神秘的自信從容。
以致於這沐浴在銀色月光下的男人,更為挺拔俊逸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