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凝華 第三十九章

到瞭第二日,宣懷風那不好對人說的地方才略好些,可以勉強在床上坐起。白雪嵐非要再喂他吃早餐,宣懷風扭不過,隻好隨他,少不瞭讓白雪嵐假公濟私地占便宜。

兩人又喂又吻,甜蜜地胡鬧瞭有大半個鐘頭,管傢過來稟報,說白總理有電話過來,要白雪嵐到他那裡去一趟。

白雪嵐嘆道,「昨天堂兄算是放我一天假瞭,今天再耽擱,他要罵人瞭。這政府的官真不自由。」

宣懷風笑道,「怎麼?你現在一心想當神仙,凡塵俗物都不入你的眼瞭?」

「知白雪嵐者,宣懷風也。如今這屋子裡隻要有你,就是天庭仙境,我恨不得一輩子如此。」

「這愛美人不愛江山的戲碼,老土極瞭,我不愛看。要說你是那種有瞭自己的小日子,就沉迷到忘乎所以,隻求茍安一隅的人,我也不信。」

白雪嵐欣慰道,「我在你心中,總算有點不錯的形象瞭。你究竟是把我看成救國救民的熱血君子呢,還是打擊毒販不遺餘力的正義軍閥?說來聽聽。」

宣懷風回嘴,「總長大人,您老人傢的形象,那可是不言而喻瞭。倒不如把這話題暫且擱置,給你留個面子。」

「好哇,你連我也敢調侃瞭。」白雪嵐抓著宣懷風,趁機狠狠索瞭一個吻。又嘆,「我一走,隻怕你舍不得。」

宣懷風把他肩膀一推,朗笑著說,「哪來的舍不得,請您隻管去!別忘瞭總理還等著,俏皮話說個沒完,看他修理你。」

白雪嵐也笑得極歡暢,在宣懷風唇上啄瞭兩下,才去屏風後換瞭一身漂亮筆挺的西服,瀟瀟灑灑地走瞭。

不多時,孫副官找上門來。

宣懷風正下床找瞭一件寬松的居傢衣服穿,見瞭他,就說,「你來遲一步,總長見總理去瞭。」

孫副官原是有一份公文要找白雪嵐簽名,見宣懷風春風滿面,少不瞭打趣他說,「誰找總長?我是特意來找你的。」

宣懷風信以為真,「找我什麼事?」

孫副官一本正經,「一頓喜酒,你隻請白總理吃,不覺得太小氣瞭?不行,你定要再擺上一桌上等八珍席面,把我和一幹朋友都請一請。大傢夥也好風風光光地給你道喜。」

宣懷風忙說,「八珍席面好說,我一定請你。不過,說到再請一幹朋友,這驚世駭俗的事,我們自己知道幸福就行瞭,犯不著公開宣揚。你知道我,並不喜歡以私事引發議論。」

孫副官忍不住笑瞭,「開個玩笑,你還當真瞭?放心,總長也說瞭這事自己人知道就好,不要外傳。至於八珍席面,你還是欠著我瞭。」

「這是自然。」

這時有一個聽差極機靈懂奉承,見孫副官過來和宣懷風說瞭幾句還沒有告辭的意思,不等吩咐,就主動送上兩杯上好的香片。

孫副官於是坐下,和宣懷風邊喝茶,問道,「那位英國大使先生死瞭,宣副官知道嗎?」

「是查特斯的姐夫?怎麼就死瞭?」

「他被漢克斯爵士抓到罪證,在押送回英國受審的路上自盡瞭。他還留下一封絕命書,說是與其忍受回到祖國受審的屈辱,不如以性命洗刷帶給傢族的恥辱。」

宣懷風對此人並無好感,但聽聞他自盡,也不禁嘆一口氣,把頭搖瞭一搖。再喝一口茶,問孫副官,「那查特斯呢?」

「他是跟著英國大使一起被押回去,也是要受到審判的。隻是和英國大使比起來,他算是個小角色,估計不會有性命之憂,也許就判個幾年的牢獄吧。」

宣懷風嘆道,「可見作孽是有報的。他那樣輕浮享受慣瞭的人,要坐牢服苦役,那也夠受瞭。」

孫副官好奇地問,「英國也有苦役?」

宣懷風不禁笑瞭,「當然有,你以為洋人天天嘴上宣揚平等友愛,他們的牢房就真象飯店一樣舒服瞭嗎?不管東方西方,天底下都一樣,陽光照得到的地方總是光彩迷人,照不到的地方總是黑暗陰森。」

正說著話,管傢在院子裡經過,見宣懷風正喝著茶與孫副官談笑風生,便走進來說,「宣副官,您怎麼就起來瞭?總長臨走時還吩咐今天讓您多歇歇。要知道您已經下瞭床,剛才有您一個電話,我就不該掛瞭,應過來請您去聽。」

宣懷風問,「哪裡的電話?」

「是個叫尼爾.懷特的。」

宣懷風哎呀一聲,說,「真不該掛,這事很要緊。我馬上給他打回去。」

正要站起來。

管傢說,「您別急,聽我把話說完。那位在電話裡說,他今天出院,怕您去醫院看他,白跑一趟,所以才打電話告訴您一聲。」

「還有沒有別的話?」

「還有一句。他說一些朋友要慶祝他出院,今晚辦一個舞會,想邀您也去。這是他叫我記下來交給您的。」

管傢遞來一張紙,宣懷風接瞭看,上面寫著地址和時間,應該就是和舞會有關瞭。

「知道瞭,你去吧。」

管傢剛轉身,宣懷風又叫住他,吩咐說,「以後但凡我在傢,不管我起沒起來,有我的電話,都來告訴我一聲。別理會總長那些話。」

管傢笑著虛應一聲,就離開瞭。

孫副官湊過來,往宣懷風手上的紙條一瞥,問,「真要去嗎?我看還是先問問總長的意思?」

「你真是天底下最盡職的副官,不但為他辦公務,還幫他看管犯人。」

孫副官笑道,「哪裡。」

「我明白你的好意,可你這次卻是多心瞭。我這位同學,與你總長的公務很有關系,對於我和他打交道,總長是一百二十個支持的。美國的大軍火商歐瑪集團,你可聽說過?」

孫副官聽白雪嵐提過兩句兵工廠的事,一聽這名頭,便明白大半,點頭道,「果然是件正經大事,既如此,我再不敢妨礙你瞭。那頭還有些公務要我去辦,先告辭。」

宣懷風等他走後,把他帶來那份公務看過,如常寫瞭節略,放在一旁等白雪嵐回來簽字,又打瞭一個電話回戒毒院,問有沒有特別的事情。

磨到下午,兩腿間才不覺得那麼別扭,便痛快洗瞭一個熱水澡,挑一件簇新的西裝穿上,漂亮爽利地出門瞭。

轎車開到紙條上留的地址,原來是一個極氣派的洋公館,門前幾個印度聽差穿著漂亮的黑色聽差服,戴著白手套,很精神地站著。

宣懷風從前留學時,並不見懷特這樣場面,想是讀書時不想顯露身份,所以低調些。現在既是到異國做生意,自然要擺出美國大集團的排場來。

於是也不以為異,上前遞瞭名帖。

印度聽差拿瞭名帖進去,不一會,就見懷特快步走出來,握著宣懷風的說,「你肯來,真是太好瞭。請進,請進。」

宣懷風跟著他一道進去,很快就聽見熟悉的西洋舞曲,遠遠看向正廳,舞會已經開始,銀燈璀璨,氣派輝煌。

懷特卻並不先領他去正廳,反而繞過去,將他帶到一個安靜的房間裡。

懷特請他坐下,並不問,徑直為他倒瞭一杯咖啡。

宣懷風端著咖啡問,「你今天是舞會的主角,這是要逃席嗎?」

懷特不懂逃席為何意,不過也猜到和逃跑差不多,點頭說,「你猜對瞭,我有點想逃跑。」

「這是什麼意思?」

「不知誰把消息傳出去,現在人人都知道我是歐瑪集團的繼承人。你們中國人是不是有一個什麼宴會,專門形容復雜又危險的赴宴?」

「鴻門宴。」

「對,就是那個。本來今晚,隻是招待幾個朋友的私人誤會,但中國人不懂禮儀……對不住,我並不是說所有中國人,我指的是某些中國人。他們不請自來,而且在試探我的意思。」

宣懷風問,「試探什麼?兵工廠嗎?」

懷特拿出他的標準美國姿勢,把兩手一攤,肩膀一聳,說,「軍火集團的繼承人,也隻有軍火或兵工廠可談瞭,不是嗎?現在我的房間裡,還有兩個年輕的中國美人,是某個勢力送的。對瞭,你們中國現在還有奴隸嗎?人可以連同文書一起贈送?」

宣懷風聽說有瞭競爭對手,不由緊張起來,也不關註什麼中國美人,隻問懷特,「我們說好的事,不會有變動吧?」

懷特把手有力地往半空一揮,「懷風,美國是有契約精神的國度,我們會按契約辦事。但到目前,我們還沒有正式簽訂契約。」

宣懷風自有瞭這檔子事,早把能找到的資料都找來看過,又和白雪嵐談過幾次,此時心中也有一點底子,從容地說,「契約的事,既然你我都坐在這,不妨現在就談一談。對於歐瑪集團,我們所想要的是兩樣,槍械設計圖,有經驗的制造師。當然,如果能提供我們一部分制造用的機器,那是再好不過,我們也願意出錢購買。至於人手……」

懷特插瞭一句進來問,「等等,我必須先問清楚,你不是國民政府的代表吧?」

宣懷風一怔,馬上就做瞭取舍,搖頭說,「我不是國民政府的代表。我以老同學的友誼向你保證,我們的合作,是私人性質的。」

「很好。我在來中國前,我父親就說過,中國的局勢太復雜,目前這種狀況,還是以生意的眼光去看比較好。」懷特頓瞭一頓,又低聲加瞭一句,「再說,貴國政府高層頻繁變換,往往一個高官離開,他所承諾的就會完全作廢,信用真的不太好。」

這倒是大實話,宣懷風實在無可反駁,隻好訕訕一笑,接著問,「除瞭這個,你還有其他先要瞭解的問題嗎?」

懷特想瞭想,「兵工廠需要足夠的兵力進行全面保護,你有這個力量嗎?」

「有。」

「在首都這裡?」

「首都恐怕有些危險,我打算設廠的地方,是在其他省份。」

懷特笑道,「我明白瞭,一定是廣東。你父親是控制著廣東的大軍事傢,讀書時聽你說過。廣東很好,那裡沿海,運輸來說非常便利。」

宣懷風心裡想著的是山東,不料懷特說出這一句,如果再糾正,隻怕夜長夢多。

宣懷風猶豫瞭一下,最後還是坦誠地說,「我的父親已經去世,廣東不再是我能控制的范圍。但是,在山東,我有勢力強大的朋友,如果我在那裡設置工廠,他可以保證工廠的安全。」

懷特驚訝地說,「你父親去世瞭?」

「是的。」

宣懷風話一出口,微微有些後悔,隻怕懷特知道瞭,要改變主意。

那樣可真的不妙。

白雪嵐對兵工廠的興奮,是顯而易見的,如果這事談不成,白雪嵐無疑會極為失望。

一想到會令白雪嵐失望,心裡就忐忑不安。

然而,懷特得瞭這答復,卻顯得更為友善,拍著他的肩說,「抱歉,我說瞭一個令你傷心的話題。懷風,你還是那樣誠實。要知道,我後來也見過幾個同學,許多人離開校園,會變成另一個樣子。為瞭長期的合作,我更願意選擇誠實的夥伴。」

宣懷風一愣,沉默片刻,問他,「我父親去世的事,你原就知道瞭吧?」

懷特過意不去地笑瞭笑,誠懇地說,「抱歉,如我剛才所說,進入瞭充滿謊言的世界,許多人很難再像過去一樣單純瞭。但你還是老樣子,讓我很高興。」

他對宣懷風打個手勢,「剛才你說到人手,請繼續往下說。」

宣懷風心想,這要入到要緊處瞭,可不能有一點差錯,先把話在腦子裡細細過瞭一遍,才往下說,「人手,廠地,自然是我們的責任。廠房的建設……」

侃侃而言,說瞭有一刻鐘,倒是條理分明,絲毫不亂。

懷特一直認真地聽著,露出思索的表情。

宣懷風說完瞭,見他不言語,就問,「還有別的顧慮?」

懷特說,「你所承諾的資源裡,漏瞭最重要的一項。」

「你指的是什麼?」

「當然指的是你。」

「我?」宣懷風不解。

「兵工廠是所有人都想爭取的合作,看看那邊舞會上人們貪婪的面孔就知道瞭。懷風,我為什麼不選擇其他人,而是選擇你,你難道還不明白嗎?」懷特唇角往上一掀,露出勝算在握的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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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算錯瞭章節,如果修改,就要把後面的章節全部都修改,嗚嗚嗚,我就弄個三十九章之二吧,可以省點功夫……

嗚嗚嗚,真是太蠢瞭!

《金玉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