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懷風聽見聲音,忙揚聲答道,「在的。請你等一等,我這就給你開門。」
就要起身。
白雪嵐和他偎依在床上,正覺愜意,忽然被打擾,心裡一股子不高興,見宣懷風動,胳膊便一收。
宣懷風不防,往後一跌,又跌回他懷裡,回頭一看,白雪嵐正繃著一張惱火的臉呢。
宣懷風猜到他的小心思,拿手往他臉上不客氣地一揉,笑著說,「你還耍脾氣?你看看外頭天色,是什麼鐘點?又想一想,今天你回來時,薑傢堡是什麼場景?讓你清凈這幾個鐘頭,已經是人傢很體諒你瞭,難道還要不滿嗎?」
白雪嵐聽他這番話,仔細想想,也就笑瞭,駁嘴說,「我是對人傢不滿嗎?我是對你不滿,隨便誰一句,你就能把我們羅曼蒂克的時光給毫不猶豫放棄瞭。」
撈著宣懷風的指尖,放到嘴邊。
宣懷風想著孫副官在外面,那人最是玲瓏剔透,若是自己和白雪嵐磨蹭得久瞭,不知他要如何琢磨房中情景。不等白雪嵐把唇印在指上,就將手抽瞭回來,隨手翻出兩件衣服扔到床上說,「快穿上。」
自己也到後面找瞭衣服換上,這才出來開門。
門打開來,見瞭孫副官,宣懷風說,「對不住,總長乏瞭,剛才在補眠。」
孫副官笑道,「總長補眠,你對我說什麼對不住呢?」
這個問題,宣懷風倒是無話可答,隻好微微一笑。
這時白雪嵐在裡面已經穿好外套瞭,正坐在床邊套另一隻腳的小牛皮長靴,問,「站在門邊幹什麼?孫自安,你進來,我有話問你。」
他平日都叫的孫副官,今天忽然連名帶字的稱呼,像有一分問罪的意思。
宣懷風還在疑惑,孫副官已經應瞭一聲,走進門裡。
到瞭白雪嵐面前,朝著白雪嵐用力地敬瞭一個禮,鏗鏘有力地說道,「總長,我自知有錯。總長若是要罰,扣薪水也好,挨鞭子也好,自安不敢稍辭。隻是,現在先要向總長報告一句,薑傢堡的宴席已經擺好,眾人都到齊瞭,隻等著總長大駕。要不,請總長先賞個臉移步?等總長吃飽瞭肚子,自安再來領罰就是。」
白雪嵐冷笑著問,「你倒是萬事不急。好一個聰明人,我要你把懷風照顧好,怎麼他在門樓頂著子彈,你倒自己躲地窖裡去瞭。」
宣懷風這才知道,原來是為瞭這一樁,忙說,「別連累瞭孫副官,是我自己要求上門樓的。他百般勸阻,我隻是不聽。」
白雪嵐瞥他一眼,「我教訓自己底下人,你也要插手嗎?」
宣懷風說,「我並不想插手什麼。不過你剛才也聽到瞭,薑傢堡的人都在等你,你再不去,別人不知道你忙著教訓底下人,還以為你存心擺架子。」
白雪嵐輕哼道,「擺架子就擺架子,我擺不起嗎?」
宣懷風如今和白雪嵐相處,早就總結出一些規律來瞭。
但凡白雪嵐耍總長脾氣,在嘴皮子上,自己是絕比不過的,這種時候,就必須采取曲線救國的策略瞭。
宣懷風便微笑道,「白十三少要擺架子,自然沒人敢不服。可飯總要吃的,就算你不餓,我折騰瞭一天,現在滴水未下肚,已經餓瞭不行瞭。您請移尊步,就當是為瞭我罷。」
一邊說,一邊伸手,把坐在床邊的白雪嵐拉得站起來。
白雪嵐聽他說餓得不行,已經動搖,被他一拉,也就老老實實地跟著他往門外走瞭,還不忘回頭,給孫副官警告的一瞥。
宣懷風拍拍他肩膀說,「請罷,請罷。今天上午發生的那些事,等吃晚飯回來,咱們再仔細分說。孫副官,宴席擺在哪裡,請你帶路。」
孫副官從房裡出來帶路,宣白兩人在後面跟著。
從樓梯處下來,遠遠地瞧見一群護兵站在墻根下。
宋壬正對著護兵們揮胳膊做手勢,講得唾沫四飛,「八九百米,我可沒撒謊,真的足足八九百米。宣副官拿瞭那把美國槍,隨手一槍,那站在山炮邊上的小雜種就倒瞭!」
「八九百米,那有多遠啊?」
「你們不就是從林子那邊追著土匪出來的?打那算起,跑到薑傢堡大門,就那麼遠!」
這幾個護兵,全是昨夜跟著白雪嵐出去的,都驚嘆起來,「我滴娘,真那麼神?」
「就那麼神!不是我宋壬說狂話,這槍法,就算白司令在,那也沒得話說。」
一個年輕的護兵激動地說,「隊長,宣副官這樣厲害,以後我們打仗就不用愁瞭。隔得老遠,他就能學關老爺,來個萬千軍中取敵首。」
正說得津津有味,忽然後腦勺重重地一痛,卻是被人從後面用力扇瞭一下。
那護兵猛地跳轉過來,正要罵人,卻發現是白雪嵐沉著臉站在面前,後頭還站著宣懷風和孫副官,頓時不敢罵瞭,訥訥地叫瞭一聲,「總長。」
白雪嵐黑著臉說,「瞧你那點出息!大男人出兵放馬,不靠著自己吐氣揚眉,反指望靠著別人萬千軍中取敵首。宣副官是什麼人?是專給你打槍的嗎?那是老子的人!混賬東西!就憑你這熊樣,也敢對他動心思?你知不知道敢對宣副官動心思的人,都是什麼下場?廣東軍的展露昭,你知不知道?」
宣懷風早聽得有些尷尬,見白雪嵐越說越邪乎,趕緊在後頭輕輕拍瞭拍他的後背。
白雪嵐這才停下,手一揮,叫那護兵退下。
周圍幾個護兵早就縮頭縮腦,唯恐殃及池魚,見總長揮手,趕忙四散。宋壬也要走,被白雪嵐喝令一聲,隻好心虛地站過來。
白雪嵐也不打招呼,提腿往宋壬膝上,就是一踹。
宋壬被他踹得連退瞭好幾步,又不敢跑,揉揉膝蓋,還是訕訕地笑著挨過來。
白雪嵐問,「自己沒本事,靠著宣副官一把神槍,死活撿回一條賊命。很風光是不是?」
宋壬搖頭說,「不是,不是。」
望著宣懷風一眼,又忍不住說,「總長,宣副官和咱們也算自己人。說句老實話,自己人這樣一把神槍,確實算是很風光的。」
白雪嵐望著他一臉憨笑就來氣,舉手往他額頭上啪地一拍。
宋壬捂著額頭,臉吃疼地抽瞭抽,還是嘿嘿地笑,樣子倒有點滑稽。
白雪嵐還要動手,宣懷風攔住他說,「好瞭,這是幹什麼?罰瞭這個,又要打那個,我槍法不錯,究竟與你也無大礙,為什麼讓你這樣不自在?早知如此,你當初就不該教我。」
白雪嵐說,「你還不懂嗎?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你要是不會打槍,沒人指望你往槍林彈雨裡闖。現在知道你槍法好,那就是另一回事。」
宣懷風說,「偏你這麼多心思,你怎麼就不想我會打槍,能夠自保,是一件好事呢?其實我心裡,自認為學會槍法,對你是有一定功勞的。先別說瞭,走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