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露昭得意笑道,「就算我願意放,隻怕你們那邊未必肯接收。」
把身一讓,露出後面正讓人包裹肩膀傷口的宣懷抿。
白雪嵐看清宣懷抿的臉,愣瞭一愣,沙啞地問,「懷風呢?你把他怎樣瞭?」
宣懷抿挨瞭兩匕首,疼得齜牙咧嘴,這時卻露出一個令人可憎的笑容,「我哥死瞭。你放不下他,歡迎你去作陪。」
白雪嵐爆喝道,「胡說!」
宣懷抿說,「你往西邊瞧,我哥就在那燒著瞭的林子裡升瞭天。這麼大的火,是給他送行呢。」
白雪嵐先前就看見遠處西邊火光沖天,但他不是忙著逃出埋伏,就是忙著反擊,哪想到這場火關系著愛人的性命。這時轉頭一看,那火被夜風助長著威勢,已漸漸順著山巒燃燒過來,遠遠的紅光獵獵,在夜空下顯得分外兇險。
白雪嵐心口一陣發緊,冷冷說,「我不信!我知道你們把他抓瞭,要談判,有我在,現在就爽快地說罷。沒必要弄這些花花腸子,咒著他死。」
但他心裡又明白,到瞭此時,對方實在沒必要再把宣懷風藏起來。
難道懷風真的……
宣懷抿說,「沒耍花樣。你那心愛的宣懷風,真的死瞭。」
他若是存心撒謊,很難逃過白雪嵐那雙善於分辨的眼睛,然而他自己心裡也真的以為宣懷風被燒死在林中,神態自然也就是說真話的神態。
白雪嵐刀子般銳利的目光,在宣懷抿臉上掃過來,掃過去,找不到一點虛假的痕跡,脊背隱隱發涼,一顆心控制不住地直沉下去。他猶不肯相信,又將目光轉到展露昭臉上。
展露昭想起宣懷風已死,心裡也一股難受。活抓到死敵白雪嵐的得意,竟也抵消不瞭這輩子都得不到那人的遺憾,臉上的笑容都消瞭,嘆瞭一口氣。
這個態度,倒比別的更能說明令人不敢置信的事實。
白雪嵐想到猞猁大裘上那凝固的血,身體劇震,腦海中忽明忽暗,仿佛陷入混沌,又像心肝被生撕開一樣,驀地狂吼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宣懷風昏昏沉沉,隻覺得自己陷於不見盡頭的黑暗,伸手不見五指,既不曉是何時辰,亦不知身處何處,越踟躕往前,那黑暗越濃濃的壓下來,如有實質,似磚石般沉重,叫他直喘不過氣來,正彷徨無措,忽然聽見一聲受傷野獸般的狂吼。
那吼聲淒然痛苦,宛如一刀刺在心上,頓時把他從黑暗中生生扯瞭出來。
宣懷風猛地睜開眼睛,看見天上被雲層遮掩的黯無顏色的月,剛才那吼聲很痛地牽扯著他的心,他躺在地上仿佛受到感應般地轉過頭。
白雪嵐的身影跳進眼簾,宣懷風吃瞭一驚。
他從未見過白雪嵐這般模樣。
眼角睜得仿佛要裂開,嘴角掛著血絲,猙獰如地獄惡魔一般,滿身都是絕望氣味。他發出人類難以形容的恨的嘶吼聲,竟爆發出可怕的力量,一下把三、四個壓制他的男人給掙脫瞭,瘋獅一樣撲向展露昭。
展露昭猝不及防,被他撲得後背重重撞在土墻上。
宣懷抿一聲尖叫,「軍長!」
宣懷風心臟驟縮起來,待要翻身沖出去,隻覺身上發沉,難以動彈。原來剛才昏沉中覺得黑暗壓在身上,實際上是土墻塌下時那些土粉碎瓦落在身上。他其實算是幸運,最大塊傾倒的墻體隻是堪堪擦著他身體,要是那一大塊壓在身上,他怕是要被活活壓死。
白雪嵐和展露昭一起滾到地上,滿頭滿身的灰,兩人身強力壯,都是經驗豐富的肉搏戰老手,一動手就是你死我活,拳打在肉上的聲音聽得人毛骨悚然。白雪嵐打瞭兩拳,一個翻身坐在展露昭身上,兩手按住展露昭脖子,怒目圓睜的下死力地掐。
宣懷抿拖著肩膀上未裹好的繃帶,奮不顧身地撲過來,一下推不動白雪嵐磐石般的身子,索性張口去咬白雪嵐掐著展露昭脖子的手腕。展露昭的手下這時也趕過來,踢的踢,踹的踹。白雪嵐終究敵不過他們許多人,被掀翻在地,幾個黑森森的槍口抵著。
宣懷風心急如焚,使出吃奶的力在覆蓋瞭半個身體的土堆裡掙紮,手在地上亂抓亂撓,忽然摸到一個圓滾滾的東西。
他一愣,抓在手裡看看,是一個手雷。
不知是展露昭哪個手下在炮火襲擊時失落的。
展露昭萬料不到在這樣的優勢下,還差點著瞭白雪嵐的道,簡直氣瘋瞭。一骨碌爬起來,對著地上的白雪嵐腹部狠狠一腳,把白雪嵐踢得如蝦米一樣蜷縮起來。
正要再狠踢幾腳,把這仇敵給廢瞭,不防隔壁一堵塌墻裡鬼魅般爬出一個人來,從後面把宣懷抿脖子一箍,扯著往後退瞭兩步,大喝一聲,「住手!」
眾人一怔。
這身打扮,應該是展露昭的人,怎麼忽然把宣懷抿給挾持瞭?
隻有白雪嵐聽見那一聲住手,好像著瞭魔一樣,馬上從地上翻坐起來,盯著宣懷風的臉一看,愣瞭一會,哈哈大笑,「懷風!寶貝!真的是你!」
展露昭幾個手下剛才被他的癲狂嚇出一身冷汗,唯恐他又來個突襲,幾把槍緊張地狠戳到白雪嵐額頭上,「別動!別動!再動開槍啦!」
白雪嵐從絕望中驟然見到愛人活生生出現,簡直歡喜得瘋瞭,也不管自己現在是個人質,眼睛隻放在宣懷風身上,貪婪而溫柔地看著。
宣懷風看得心痛,一邊挾持著宣懷抿,一邊拿著手雷,對那些拿槍戳白雪嵐的人大吼,「別動!不許動他!」
他的氈帽在迫擊炮襲擊時掉落瞭,一張臉全露出來,雖然沾著不少灰,但大概還是能看出俊俏模樣。尤其是那雙眼睛,比平日更黑亮靈動。
展露昭本以為他死在林中,現在見瞭,如珍寶失而復得,驚喜交加,「是你?真是你!」
情不自禁想走近一步。
宣懷風萬分警惕地退一步,沉著臉喝道,「別過來!再走一步,我就同歸於盡!」
展露昭果然不敢向前。
宣懷抿原以為把白雪嵐給誆騙過來,今晚穩操勝券,哪知道自己轉眼成瞭一個人質,挾持他的還是一個應該死瞭的人,氣急敗壞地問,「你怎麼還活著?」
宣懷風還未說話,展露昭搶在前頭急切地道,「活著好!很好!」
宣懷抿氣得七竅生煙,心想,從來都是關心人質的安危,怎麼今天倒是挾持的人的安危,被放在頭一位瞭?
宣懷風哪在乎展露昭說好不好,又哪在乎宣懷抿心裡那點酸楚?四周看看,白雪嵐在對方手上,自己抓瞭宣懷抿做人質,這是個對峙的場面。自己沒有經驗,還真不知該如何瞭局,眼睛情不自禁就望到白雪嵐身上。
白雪嵐歡喜得發瘋,也隻是瘋瞭片刻,腦子很快清醒過來。他見宣懷風求助的眼神,覺得那眼神真是動人至極,能穿透皮膚,看進心裡,暖在心坎上。雖身在幾個槍口之下,表情卻仍帶著幾分重生般的快活,語氣溫柔地給宣懷風一個指示,「你小心地往後退,防著別人從背後偷襲。用土墻掩護你的後背。」
展露昭的手下用槍一戳他,喝道,「閉嘴!不許說話!」
宣懷風馬上大喝,「別動他!真拉手雷瞭」
他謹慎地拉著宣懷抿往後退,退得脊背抵那半截土墻,覺得安心瞭點。想瞭想,又把手上的動作換瞭一個,一隻手握著手雷,往前繞過去環著宣懷抿的脖子,另一隻手的食指勾住手雷的拉環,做出隨時要引爆的樣子。
這動作把白雪嵐和展露昭都嚇壞瞭,兩人竟是喊到一塊去瞭,「小心!別真拉瞭環!」
宣懷風對展露昭說,「你把白雪嵐放瞭。」
展露昭把白雪嵐押在身前,用手槍抵瞭白雪嵐的頭,說,「我放瞭他,你跟我走。」
白雪嵐說,「懷風,你走,我留下。」
宣懷風說,「不行,要走一起走。」
白雪嵐笑道,「他們窮途末路,還要留著我給他們當籌碼。你放心,我一會就來和你會合。」
他笑容從容,如往日傢常細雨春風的談話一般,然而襯著滿身土灰,唇角刺眼的血跡,臉上青紫的傷口,格外的叫人心痛。
宣懷風知道他這話不過安慰自己,想讓自己先行逃命,心中種種溫暖感傷,都化成瞭決心,堅定地搖瞭搖頭。
白雪嵐眼神寵溺,「你不信我的話?你回想一下,我哪次答應的沒做到。說瞭一會就來,自然一會就來。」
展露昭見他們倒一來一往地說起話來,槍口狠狠往白雪嵐太陽穴上一頂,「好傢夥!以為是你能做主嗎?想走,先問問我這把槍。」
白雪嵐恍若未聞,仍是對著宣懷風,「現在是個機會,你快走,他們不敢攔你。過瞭土墻,往對面林子裡去,自然有人接應。」
宣懷風想也不想,隻是搖頭,「你不走,我就不走。」
宣懷抿做著最應得到同情的人質,卻成瞭無人問津的一個,憋瞭一肚子氣,大聲道,「誰也休想走!不就是死嗎?我不怕,你有種就拉手雷!」
說完,便扭動身子要反抗。
白雪嵐看著宣懷風拿的手雷一晃,心臟幾乎停跳。
展露昭嚇得大喝,「你他媽的別動!今天差點燒死他,還沒找你算帳。再找事,老子饒不瞭你!」
幸虧宣懷抿先前挨瞭兩匕首,血流得多,體虛力小,宣懷風在這要命關頭也沒敢留情,一見宣懷抿動,手肘毫不猶豫地往宣懷抿流血未止的傷口壓下去,宣懷抿痛得立即不敢動瞭。
再又聽到展露昭的話,宣懷抿的臉上,便露出極灰心的神色來。
這不過兩三個喘息間的小插曲,直把白雪嵐和展露昭都驚出一身冷汗。接下來,便是一陣帶著後怕的沉默。
兩個人質的場面,變得極其古怪的僵持著。
好一會,展露昭用緩和些的口氣對宣懷風說,「你要我放瞭姓白的,這個可以。不過你要留下。我給你發個誓,你在我這,我絕不強迫你什麼。」
白雪嵐心裡暗罵一句他媽的,這姓展的狼性不改,語氣聽著和緩,其實是老調重彈,和剛才一模一樣的意思,要打宣懷風主意,絕不能答應。不等宣懷風回答,語氣強硬地命令道,「懷風,馬上走,遲則生變。我這邊自然有脫身的辦法。」
宣懷風問,「怎麼脫身?」
白雪嵐朝他使個淡淡的眼色,胸有成竹,「到時候你就知道瞭。」
宣懷風對著他看瞭片刻,露出一個苦笑,「你不要想騙我寬心。總之一句話,你不走,我是不會走的。」
白雪嵐急瞭,咬牙道,「你非在這時候和我鬥氣?這樣不識大局,我要罵人瞭!」
宣懷風明白,白雪嵐或急或罵,不過是為瞭保護自己。白雪嵐越如此,他越打定瞭主意,不為所動,「你要罵人?好,我知道你一向是很會蠻橫硬來的。今天我也學你一學。你非要逼著我丟下你,我就先拉瞭這環。」
說著,那勾著手雷環的食指微微一動。
白雪嵐和展露昭都驚得忙叫,「別動!別動!」
白雪嵐這半輩子,因地制宜,趁火打劫的勾當做過無數,想不到今天被自己的愛人打一個措手不及,還正打在自己死穴上,這當真是說不出的荒謬。
宣懷風不料自己略做嘗試,居然有兩個人都受瞭挾制,感覺雖然很是古怪,但心裡也有瞭一點底,對白雪嵐正容道,「你今天是被人打糊塗瞭,這種時候,我們應該齊心一致,你不該反來勸我。」
他想著白雪嵐被挾持在對方手上,現在自己必須占個主動的地位,便把目光轉向展露昭,努力拿出一個談判的態度,說,「展軍長,照我說,實在不必到此地步。今天我和雪嵐,要不一起活,要不一起死。你放我們一條生路,也就是放你自己一條生路。你說怎麼樣?」
展露昭心裡也不知想著什麼,眼睛定在宣懷風臉上,隻是沉默。
宣懷風等瞭一會,又往宣懷抿臉上望瞭望,說,「我這弟弟缺點很多,但要說他身上有那麼一點長處,大概全用在你身上瞭。我想,你也未必樂意看著他給我陪葬。」
宣懷抿心如死灰,聽著這話,緩緩抬起眼簾,看著展露昭。
展露昭說,「這還用得著說,我自然不樂意他死。」
隻這麼一句,宣懷抿眼睛裡,頓時生出欣慰而喜悅的光芒來。
宣懷風說,「既然你們不想死,我們也不想死,大傢不妨做一次合作。你放瞭白雪嵐,我放瞭懷抿,雙方都平安離開,如何?」
白雪嵐隻要宣懷風未脫險境,一顆心就被鐵鉤子勾著吊在半空。一邊恨自己成瞭個窩囊廢人質,半點施展不得,一邊更恨宣懷風泛傻氣,不聽自己的話先走。但這兩邊的恨加起來,都不如他此刻的擔心,生怕這沒經驗的傻瓜一不留心扯瞭手雷環,把自己給炸沒瞭。
聽瞭宣懷風的話,白雪嵐斜眼打量展露昭,心忖,這樣的條件,姓展的恐怕不會答應。再僵持下去,不知懷風還能撐多久,必須想個辦法掌握局勢才行。
一雙眼睛,便犀利地四處打量,尋找起機會來。
展露昭說,「你這個合作,占的便宜太大。咱們再商量商量。」
宣懷風俊臉上含著一層冰霜,冷冷地說,「我就這麼一個主意,沒有商量的餘地。不行,那隻能同歸於盡。」
最後四字,說得鏗鏘有力,一點松動也沒有。
展露昭倒真有些想不定。
打量宣懷風眼下模樣,知道他的身體是虛弱的。這一天折騰下來,體力耗得差不多,大概不能再支持多久。萬一撐不住,手一松,把手雷拉環給誤勾出來,那可非常糟糕。
肖想瞭許多年的人,還不曾好好親近,怎麼舍得他在自己眼前被炸成一堆碎肉。
俗語說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隻要人活著,總有讓他展露昭到手的一天。
展露昭在心裡把這算盤一撥,畢竟同歸於盡不劃算,躊躇一下,「行,就照你說的辦。」
白雪嵐眼睛正悄悄地四周逡巡,停在展露昭一個手下腰間的手槍上,心裡謀劃著要怎麼奪過來,聞言不禁驚訝。
姓展的居然同意瞭?
宣懷風卻是受瞭很大的激勵,忙說,「那好,你把他放過來。我們去瞭那邊林子裡,就把懷抿放回來,再給你們讓開一條路。」
展露昭打量他那書生意氣的模樣,在這刀口舔血的關頭,也忍不住笑瞭,「你真是沒幹過這勾當,提這一邊倒的條件。換瞭別人和你打交道,光你這句話就要推翻瞭合作。你再給個能保障我們的方法來。」
宣懷風的確頭一次做這勾當,能想到什麼好方法?
既要保證自己和白雪嵐的安全,又要讓展露昭他們也感覺安全,實際操作上真不太好辦。
因此他的視線,又落在白雪嵐身上。
白雪嵐剛要開口,宣懷風說,「如果又是讓我先走的話,你就不要說瞭。我堅持的事,總要堅持到底。」
白雪嵐本想著拼一拼,但此刻見談判有很大成功的可能,當然還是不拼為好,免得把宣懷風的性命拿出去冒險。要說交換人質,他是有經驗的,心裡略一盤算,就想出一個可行的方案來。
林子那邊,幾位司令眼睜睜看著白雪嵐送羊入虎口,驀然聽見那頭一聲發狂的嘶吼,便沒瞭下文,急得團團轉。
五司令拿著手槍,在林子裡暴躁地踱來踱去,猛地停下,探頭往對方陣地上看,牙齒磨得吱吱作響,「怎麼搞的?人過去好一會瞭,哪怕要贖金,談條件,好歹來個消息,那邊墳墓一樣的沒動靜,是什麼意思?」
大司令說,「老五,少說兩句。雪嵐在人傢手上,沒動靜未必是壞事。要是真打起來,他怎麼活?」
蔣副連長沉默不語,鐵板般直挺的身影旁杵著宋壬和房連長。這兩位的臉也如墨水裡撈出來一樣黑沉,他們是被白雪嵐留在那邊對付廖傢的,事情辦完,高高興興地回來向總長報告,誰知道總長已經送到敵人的嘴裡去瞭。
說到兵力,現在肯定是白傢占優勢,就對面那麼一夥人,半個加強連都能把他們碾碎瞭。何況三位司令出城也帶瞭一批親衛。
可白雪嵐在對方手上,等於在白傢所有人的脖子上勒瞭一條繩子,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雙方對陣,這是最憋氣又最讓人心亂的場面。
一口氣憋到現在,甚至已心亂如麻。料想中的談判沒等到,隻等到不知什麼時候才會結束的詭異寂靜,眾人在林中如困獸般,都察覺心頭慢慢浮起的一絲不祥。打仗這些年,窮兇極惡,同歸於盡的瘋子也不是沒遇見過。
對方到現在還不派個人來,難道白雪嵐已經被……
林子裡沉默得令人不安。
做下屬的,都深深沉默著,等待著。
五司令像一頭被關在籠子裡的老虎,磨著牙走來走去。
大司令瞇起眼睛,沉默地望著對面那不見動靜的半截土墻,想起那場令他刻骨銘心的仗。這輩子,他打贏瞭數不清的仗,唯獨就輸瞭那麼一場,輸瞭肝腸寸斷。大太太給他生的四個兒子,白閔文,白閔昌,白閔同,白閔和,都葬送在那一場戰鬥裡。老二白承祖的兒子矜貴,不容易養活,夭折瞭足足四個,好不容易剩下兩個長大成人,交到他這個大伯手上長長見識,結果,也葬送在那一場戰鬥裡。
難道今天晚上,他又要眼睜睜看著一個兒侄輩就這樣折損?
他三弟,可隻有這麼一個兒。